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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再度為兵 第十二章 生命之顫(四) 文 / 世紀士兵

    第十二章生命之顫(四)

    一排長是在恍惚中開完連務會的,指導員講他也好,罵他也罷,他整個就是發呆,都不知道如何走出了連會議室。

    狂躁、無序,雖然不算太熱,一排的官兵卻是無法入眠,已經三天了,訓練被停下來,每天除了學習還是學習,沉悶中學習,壓抑中學習,戰士們一個個耷拉著臉,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的肩頭沉甸甸地,似乎都無法原諒自己。

    此刻,躺在床上的一排長手持電筒,靜靜看著戰士們寫的學習心得:

    「李津在班裡排裡都是後進,為人又不好,再加上老喜歡耍點小聰明,我漸漸地討厭他了,不光班長排長想揍他,我也老早就想揍他……可就算他千不是萬不是,也和我一樣是千里迢迢告別親人,來部隊貢獻國防的,我真的沒有想那麼多,就這樣和大家一起,活生生將一個同志逼出了我們的群體……」

    「我承認,我和班長排長一樣,根本就是看不起李津,我已經將他排除出了自己的同志圈外,正是排裡太多的像我一樣的同志對李津的態度,導致了慘案的發生,我是多麼地後悔啊……」

    「李津再怎麼差、再怎麼不行,也是個老兵吧,作為一個新兵,就必須學習老兵、尊重老兵,李津難道就沒有我能學習的閃光點嗎……可我也和大家一樣,將李津當成了異類,我一個新兵,那天還趁亂踢了李津一腳,他可是老兵啊!我幹了什麼?那天我似乎看到了李津憤怒的眼神……我想,如果那天我不踢他一腳,他的怒氣或者不至要幹出那樣衝動的事了……真的,我不認為他恨的僅僅是班長排長,那天他不也一樣想將大家一起炸了嗎,我想,那天如果死的是我,也是報應……」

    字裡行間,每一個同志都在深深地檢討自己,每一個戰士都說得如此動情,一排長的眼睛濕潤了,他突然想起了那次連務會上徐勝文說過的那些話:

    「不幸被他言中了,真的是隱患,極大的隱患,三班長是血的教訓啊,可是不幸的,僅僅是三班長嗎?」

    「或許一排的訓練方法確實需要改進……或許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在管理盲區裡,是我害了三班長……不,還有以前的徐勝文、郝龍,現在的李津……」一排長突然披上衣服疾速離開排房。

    發現不遠處一排長的舖位空了出來,徐勝文卻也無法再躺了,他手忙腳亂胡亂套上軍裝,悄然隨之而去,在此緊要關頭,一排要再出什麼事,那可更別讓人活了,作為曾經的8連連長,雖然不在其位,徐勝文也將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令他詫異的是一排長在連隊外圍轉了一圈,竟然直接奔彈藥庫旁側的禁閉室而去,那裡關的是李津,因為軍事法院次日就要將人提走,已經增加了崗哨。

    「站住,口令!」

    「33,回令!」

    「44!」

    「一排長,是您啊!您這幾天不是不用查崗嗎?」站崗的戰士是其他排的戰士,見一排長到來,有點詫異。

    「李津明天就要走了,他畢竟是我排裡的兵,這一去……肯定是死刑!」一排長歎息一聲:「你們兩個能迴避一下嗎,睡覺去吧,這一崗我來站了!」

    「這,不行吧……」一個戰士剛說半句,另一名戰士拉了他一把:「走,我們回去,讓一排長站吧,這種時候心願不了會內疚一輩子的……」

    「好吧,那辛苦一排長你了!」那戰士拿過槍支和崗哨本,忐忑不安地隨另一名戰士離開了。

    厚重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望著一個長長的黑影,一排長突然撲了上去:「王八蛋,你狠,讓你狠!」抽出身上的腰帶狠勁抽了起來。

    「啊……」猶如久抑之後的洪流,淒厲的哭聲迴盪在寂靜的夜空,外面的徐勝文急得使勁踹向木門。

    「排長,開門……別做傻事!」但這扇門專門用來關押犯了大錯的戰士,卻非一般的木門,無論徐勝文如何踹門,依舊紋絲不動。

    「排長,冷靜點……」徐勝文無賴之下飛也似地朝連部指導員的寢室奔去,但尚未等他奔到連部,就發現指導員正帶人急奔而來:

    「李津出什麼事了,那聲音……」

    「指導員,你來了啊,趕快去制止一排長!」

    「我猜就是他了……這小子也干混帳事了?」顧不得和徐勝文說什麼,指導員帶人快速向禁閉室奔去。

    「徐勝文,一起來,把這門撞開!」幾乎毫不猶豫,指導員不要命地撞向木門,合數人之力,「光當」數響,厚重的木門終於倒地,但此刻禁閉室裡已經毫無聲響,李津呆坐一邊顫抖著,一排長卻木然站立,身邊是數截斷了的皮帶。

    「許海波,好你個許海波……」指導員也開始聲音發顫了:「這數截皮帶……恩,兩根皮帶,你竟然打斷了兩根皮帶,你好啊……」

    「李津……別怕,你有罪,他也逃不了!」指導員試圖安慰顫抖著的李津,卻被李津一把擋了開來:「排長,別打我……求你別打我……」

    「難道他……瘋了?」反覆勸慰著李津,可李津只是念叼著那幾句話:「排長,別打我……求你別打我……」

    「來幾個人,李津送醫院,一排長,把他關這裡!」指導員扔下幾句話後,狠狠瞪了一排長一眼,隨眾人護送李津而去,只有徐勝文默然站在窗外。

    「徐勝文,你沒走嗎?」良久一排長歎息一聲:「你是對的,可我明白得太遲了!」

    「那你為何還這樣做,你不知道這是違法嗎?」徐勝文語氣近乎冷酷。

    「你說的是現在?不妨告訴你,李津不瘋就得死,這些日子以來,就你和他走得更近,如果有可能,麻煩你去告訴他,不管怎麼醫,千萬別好,就這樣一直瘋下去……」

    「你……我明白了!可你這樣做,你自己怎麼辦,你把他打瘋了,那自己呢……」

    「如果能讓我代替李津,我心甘情願,我是他的排長,我從沒盡過排長的責任,最後還把他打得這麼慘……斷了兩根皮帶!」許海波的聲音逐漸激動:「真的,算我求你,你叮囑他,千萬別好……」

    「你……你個蠢貨,你和李津一樣蠢……」徐勝文突然嗚嗚悲泣起來,即算以前做孬兵的時候他也從未這樣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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