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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十五節 鏖戰河東四 文 / 燕雲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十一月二十九日,牛輔和三校尉在巫咸山打敗白波匈奴聯軍後,聯軍向北撤退,牛輔督帥三校尉繼續追擊。十二月十八日追擊至介休西南的雀鼠谷中伏,大敗逃回安邑,

    ※※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十二月二日

    「阿見!」

    「阿昌、子雲!」

    和高見都快一年沒見了,真是想念啊,見面後我們三個都不由的抱成了一團,分開後久久拉著對方的手不願鬆開。軍人的友誼有比普通人更加難得的地方,普通人只要願意,只要有財力,只要不太遠,都還是可以見面的,而亂世中的軍人可沒這麼好的事情,即使人就在你身邊,今天晚上還在一起喝酒慶祝生辰,可能明天就要替他收屍了,生命就像朝露和風中的花朵一樣,不經意間就已經消逝在晨風中了。

    可惜了,我們「四人眾」總是難得聚齊,真是「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我們四個裡面,高見和阿昌最好,他們兩個性格什麼都相似,都屬於那種放達勇武的年輕人,他們如果不到軍中,那肯定就是地方上的遊俠兒了。

    即使以高見不太愛說話的個性,和我們重逢後都是有說不完的話,大家互相問對方這一年都幹了什麼,說到開心處,大家一起都笑成一團,加上陶成這個活寶在旁邊插科打諢,真是十二分的開心,人生的賞心樂事無過如此,怪不得古人說「樂莫樂兮心相知,悲莫悲兮生別離。」

    「楊都督,李校尉讓您到太守府議事廳議事。」李?的一個親兵過來傳令了,說完又對阿昌行了一禮,阿昌這傢伙在李?的親兵營威望很高,他雖然很少對我提起這些事情,但聽別人說他好像是裡面武藝最好的,而且救過李?性命,李?對他十分看重,我能有今天,一大半都是托了阿昌和李應的福氣。李?親兵不叫我楊司馬而叫楊都督,這也主要是看阿昌的面子,實際上都督的職務本來就是臨時性的,作戰結束後自動終結了。

    哎,這好不容易救援成功,打敗了白波軍匈奴人,我們兄弟見了面,還想找個地方聚聚呢,就又來事了。

    對他兩苦笑一聲,道聲抱歉,翻身上了親兵牽來的馬,拱拱手拉馬原地轉了幾圈,向安邑城奔去,啞巴等幾個親兵也策馬跟上。

    到了安邑城,一看真是破的可以,城牆很多地方都缺了個大豁口,犬牙交錯的模樣。城南門不知道那時的官吏附庸風雅,重修了一下禹王為塗山氏女所建的望鄉台,但現在也就剩個台基了。進的城來,但見處處殘破,很多房子都倒塌了,或者沒了門窗和屋頂,路上走的老百姓也個個面黃肌瘦的,這就是大禹曾經建都的地方嘛?

    到了太守府,飛身下馬,仔細整理一下身上的紅色武官服和頭上的武冠,才一卷長袖昂身而入。

    進了議事廳先報名參見牛輔,然後退身在右首李?下面的一張蓆子上坐下。

    一般來說,根據我在董軍的經驗,這種議事都是上面的在說,我們這些人在下面聽,所以也沒太當回事,上面怎麼說,你怎麼做就是了。

    一會兒,牛中郎將和三校尉麾下的一級將校的大概二十幾個都來起了。

    這裡面除了宋果、高碩、夏育、楊定、李利、胡封、張苞、趙岑,盧頎(qi)等這些舊識外,就是增加了楊奉這個新人。而很多人永遠也看不見了,裡面就包括我的好友步兵營司馬文瑞。

    我的很多部下也在望兒山一戰中陣亡,整個射聲營現在僅剩二百一十三人,原來的四個屯長就劉遇和牽逵兩個活下來,趙萌、梁方都戰死了,隊史什長伍長也損失很大,我的親信李暉、高鳴、馮敘也都戰死了,真是損失慘重。但相比步兵營,射聲營還稍好點,步兵營因為當時主要擔任矛手,都在第一線作戰,損失尤其慘重,參戰五百人,就一百二十七人活下來,連營司馬文瑞都陣亡了,戰後樊稠乾脆把這一百多人劃到我的麾下。步兵營雖然是大漢開國名將曹參一手建立起來的精銳部隊,在歷代的戰役中都表現突出,在望兒山一戰中更是如此,但樊稠、李?、郭汜這些人才沒有我這種尊重革命前輩、緬懷歷史先烈的閒情逸致,他們看重的是實力,不管你射聲營、步兵營曾經怎麼聲名顯赫,不管你是什麼大漢步兵幾百年的精華傳承,現在你就是一支不到四百人的力量。

    這就是亂世的遊戲規則:一切憑實力說話,每經過一次戰鬥,每經過一次變亂,我都更加深刻的認識到這個問題。所以救援成功,一到安邑南郊紮營完畢,我就立即派出隊史什長伍長們擴編隊伍,首先就是從俘虜的白波軍中挑選出精壯漢子,然後就是徵兵(準確地說就是拉壯丁了),雖然我要求比較嚴,但我們現在也擴編到了九百五十人,楊芳方大嘴他們現在全部都是屯長了,啞巴也當上了隊史,還是親兵隊隊長,陶成個傢伙也當上了什長,當上了親兵隊副隊長,大牛在這次戰鬥中僥倖活命,也被我調到親兵隊當個什長,也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吧。

    和趙岑宋果他們一次談笑時,他們就說我這個中壘營(我們兼併步兵營後,現在別人和我們都稱自己為中壘營,因為前朝時總統北軍七校的是中壘校尉,他也和步兵校尉一起統帥步兵,這樣叫是為了和以前射聲營和步兵營相區別,比較符合我現在麾下部隊的情況。但我的正式官銜還是射聲營司馬)親兵隊真是挺有意思,隊長是一個啞巴,兩個助手一個是個大傻,一個是個騙子,也算世間少有的絕配。當時我就罵道:真他娘的不識貨,俺們這叫兼容並畜、優勢互補。沒想到話音剛落,笑倒一片。

    不過罵歸罵,我麾下也就這樣的人,像楊奉司馬麾下的徐晃那種武藝高強,足以斬將掣旗的猛將一個都沒有,文瑞就是望兒山之戰中率隊追擊,被斷後的徐晃一鐵?搠死的。

    (註:三國演義上雖然說徐晃使用大斧,但史籍中沒有漢朝軍隊裝備大斧的記錄,只有羌胡人使用斧頭,但數量也很少,而且不是什麼大斧,所以這裡不取。實際在中**事史上斧從來就沒有成為制式兵器。至於什麼關羽的青龍偃月刀也都是後世演義出來的,陌刀是到五代時才使用的比較多,所以本書也不取。當時軍隊長兵器主要是戟和矛,短兵器則是刀或者劍。)

    正胡思亂想呢,就聽見牛輔將軍在上面一聲咳嗽,然後雷鳴一般的嗓音傳來:

    「前幾天大家打的不錯,但還沒有徹底消滅白波匈奴殘寇,所以必須繼續追擊。這幾天大家都休息的差不多了,我準備明天出發!」

    沒搞錯?這一仗我們損失如此慘重還連續作戰。除了騎兵因為追擊匈奴人,脫離了主要戰鬥,最後才和牛輔將軍一起趕過來,損失不大。步兵因為對抗敵人的主力,損失一半以上,雖然這幾天擴軍不少,但這些新丁的戰鬥力和凝聚力比以前的老兵差遠了。而且部隊這一個多月一直在冰天雪地裡趕路和作戰,累的夠嗆,好不容易救援成功,打敗強敵,也該休整一下了。不過這話沒人敢說,牛輔嗜殺成性,養著一群巫婆和神漢作為親信和耳目,一聽他們胡說八道就要殺人,比郭汜還要差,至少他是喜歡殺俘虜,這傢伙則是喜歡殺自己人。所以大家都不敢提不同意見,誰都不想做什麼犯顏直諫的傻冒,即使是坐在上座的三大校尉,也只是端坐在那裡一聲不吭。

    中國儒家文化有鼓勵捨身取義、殺身成仁的強烈傾向,但中國社會卻沒有保護仁人志士和忠君愛國者的機制和傳統,或者更準確地說,我們自古傳下來的社會機制具有迫害和遺棄仁人志士、忠貞愛國者的隱含屬性。我讀過那麼多歷史書上,除了少部分例外者和絕頂聰明的人以外,大多數真正的忠貞之士、愛國烈士都沒有什麼好下場。我是從歷史經驗裡得出結論所以三緘其口,而李?校尉他們則是從趨利避害的生物本能出發這麼做的,雖然道路不同,一是理性、一是感性,但殊途同歸,因為真理往往是唯一的。

    「既然大家沒意見,那就明天寅時出發,樊校尉領四千騎兵做先鋒,郭校尉和李校尉各率所部緊跟,我統大軍隨後,。」

    整個議事三言兩語就完事了,這也真叫雷厲風行!

    ※※※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十二月十八日下午

    「大人,讓部隊休息一下吧!你看大家都累的不行了!」

    後隊的劉遇策馬趕了上來對我說。我現在把部隊分成了左中右三部分,左三屯三百人由屯長牽逵統率,右三屯三百人由屯長劉遇統率,中三屯三百人則由我親自指揮,另外五十人作為我的親兵,由啞巴和陶成率領。行軍序列是左三屯當先,中三屯居中,右三屯斷後,作戰則左中右三隊按倒三角形佈陣,屬於魚麗陣。要不然這九屯人馬一個人沒法指揮。

    輕輕對他搖搖頭,說道:「不行,你一定要注意警戒兩翼!」

    這休息不休息又不是我說了算,上面有李校尉,再上面還有牛將軍呢,牛輔的親將胡赤兒親自率領羌胡騎兵在後面押陣,你休息不是找死嘛?這一路近四百里的路上,他們殺掉隊的人還少嘛?劉遇一看沒辦法,趕緊策馬跑回去。

    「他媽的,經過絳邑和平陽也不讓兄弟們進去歇歇腳,純粹想累死我們嘛?這樣就是遇見敵人也他娘的必敗無疑。」

    哎,這職務上去了,素質咋就一點都沒提高呢?方大嘴這個傢伙,現在都是我中三屯的一個屯長,地位也不低了,但還是這樣沒有一點約束言行的自覺性,總是這樣口無遮攔的,真是泰山易改,本性難移。也就遇見我,人比較隨和,小子才能短短幾個月連提兩級,要不還不是繼續原地踏步。

    不過他話確實說得有道理,兵法云:千里追敵,必蹶上將軍。我們現在隊伍拉的這麼長,走得這麼疲憊。雖然來路大部分地方都比較平坦,僅有丘陵,路上還經過了澮水和汾水交匯形成的王澤,但現在已經快出汾水谷地了,前面都看的見霍大山的陰影了,一旦倉促遇敵實在難以應付。

    想到這裡我命令到「命令前隊走慢點,等部隊收攏了再一起開拔!」長途行軍就是這樣,累的都是後面的人,緊趕慢趕的,相對而言前面稍微好點。

    這時感覺前面部隊的腳步明顯放慢,我勒住了馬韁,對親兵命令:「到前面看看,怎麼回事情?」

    部隊越來越擁擠在這裡了,我索性停了下來,對陶成喊道:「把那個嚮導帶過來!」

    這個人叫衛會,據他自己說是河東大族衛家的旁支,不過我看就是個破落戶。在楊縣駐軍的時候,也就一天晚上不知道怎麼和陶成勾搭上了,真是同聲相應,同氣相求。陶成把他介紹來給我當嚮導,說是一個月工錢一百錢。還一百錢呢,我在太華山幾個月還賺不了一百錢呢?漫天要價要到我這裡了,當時給了他一鞭子,嚇得他不敢再說什麼,又狠狠瞪了陶成一眼,罵道:你小子給個鼻子就上臉,把我這當垃圾站啊?不過看陶成的面子還是賞了他幾個錢。之後這傢伙就一直以嚮導的身份跟著,實際上是和輜重隊的民夫一起行動。我一個中壘營當然不會有專門的嚮導,不過把這個冒牌嚮導叫過來問問,也比沒有強。

    「大人,您喊我!」衛會趕緊從趕車的民夫隊裡跑到我的馬跟前。這下規矩多了。好在輜重隊就隨中隊一起行動,所以比較快。

    「前面是什麼地方?大隊怎麼會一下慢下來呢?」我也不去看他,一手搭涼棚瞄北方的大山,一手下意識地用馬鞭敲著自己的大腿。

    衛會仔細看看馬鞭,陪著小心說:「前面就到太原郡和河東郡的分界雀鼠谷了。」

    「哦,快出河東了嘛?」牛輔這一路追的。不過在平原上,心驚膽戰的白波軍和匈奴兵不是羌胡鐵騎的對手,雖然還有幾萬人,但被前鋒騎兵打的一路奔逃,我們步兵就只有一路緊跟掃尾的份,基本沒怎麼打仗,就是跑路。沒想到這十幾天裡一路緊追四百里,竟然快追出河東界了。

    「那裡具體情況如何?」

    「稟大人,雀鼠谷又稱冠爵津、鸛雀津,南起南關,北到冷泉關,一共有幾十里地。汾水從中間穿過去,裡面的路都是人用木頭和石頭搭起來的,因為奇巧,也叫魯班橋。很多地方距離水面有六七丈,十分凶險。我以前隨父親到太原做生意經過那裡,一個同行的人不小心從上面摔下去了,連屍骨都沒有找到。」

    (註:這個地方就是隋末,隋朝虎牙朗將宋老生堵截進軍關中的李世民大軍的地方,是一個十分重要的隘口。)

    一聽衛會這話我不由的一哆嗦,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也不理會他,用鞭子狠抽一下坐騎,快馬向前面的李校尉處趕去。

    等追了上去,李校尉也帶著親兵勒馬站在南關外面,看著麾下部隊變成單列慢慢進谷。

    「大人!」我到了跟前,在馬上平舉右臂行軍禮參見。

    「子雲,什麼事情啊?」

    「我剛才問了嚮導,前面是雀鼠谷,連續幾十里都是凶險無比,如果敵人在這裡設伏,前後一堵截,那我們兩萬大軍就真要葬身在這個地方了。」

    「原來子雲也有這樣的想法?我過來後也想到了這點,但請示了,牛將軍說不行,說前部樊校尉和郭校尉已經進去了,安然無恙,要我不要遲疑趕緊帶隊前進。」

    「這雀鼠谷有幾十里長,我擔心敵人是要等我們都進去了,再封鎖兩端,這樣光餓也把我們餓死在這裡了!」

    「沒辦法,子雲還是回去組織部隊準備前進吧!」

    拱手向李?告辭,也順便向他旁邊的阿昌點點頭,勒馬而回。

    這事鬧的,如果在平原上打敗了還可以逃,這讓人家堵死在谷裡那只有死路一條。輕輕搖搖頭,聽天由命吧!

    回去一看,因為移動的實在太慢,簡直和蝸牛爬一樣,很多士兵都坐在地上了,一看我跑馬過來,趕緊又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這樣的情況也沒必要大家傻站著等,「傳令:各隊派出警戒,輪番休息,吃乾糧。」一言未畢,整個中壘營一片歡騰,我趕緊揮手制止,你們他媽的想害我挨?呀,這麼大響動!一路上的事情大家也知道,趕緊放低聲音,悶聲發大財。

    雖然百般不情願,但半個時辰後還是輪到了我們中壘營進南關,這可真正是「難關」啊!

    進了雀鼠谷,剛開始一里地還馬馬虎虎可以騎馬,再進去就不行了,太危險了,我也只好下了馬,讓親兵牽著隨後。

    又磨磨蹭蹭用了一個時辰,往前走了不到五里地,就聽見兩邊山上一陣號角響起,雀鼠谷兩邊山上石頭和木頭雨一樣落了下來。在汾河邊峭壁道路上往前摸索的士兵被打死打傷了無數,慘叫著隨滾木擂石一起落到下面白茫茫的河面上。轟隆隆的聲音在山谷裡不斷迴響,久久不息,

    道上的士兵和馬匹恐慌的亂跳亂叫,爭相往回跑,很多人因此被從峭壁上擠了下去,而很多地方的棧道也被砸斷了,士兵被截成了一段一段。其實並不是雀鼠谷兩邊的所有山頭人都可以爬上去,特別是大冬天的,所以也不是每個地方都掉落木石,或者可以說大部分地方都沒有。

    但這造成部隊的極大恐慌,人人都想逃命,都拚命的擠,弄得擠落河谷摔死的人遠遠超過砸死的人。危難時候可沒人管這個,第一想到的是自己逃命,不管向前擁擠能否活命,都要跟著大家往前擠。

    不是大牛幾個拉著我,幾次我都差點被他們給擠下去了。看來不用非常手段大家都休想活命。

    我擁擠中從腰裡拔出環首刀,用力對親兵們說「大家大聲傳我的令:全體人員蹲下,敢於擁擠者,軍官就地處死。」

    邊和親兵們一起喊,邊帶著他們砍死了十幾個硬往這邊擠的本營士兵,經過我和劉遇牽逵等軍官很長一段時間的努力,中壘營算是穩定下來了,但北面的部隊還是往我們這邊擠,牽逵帶人在前面砍死射死了二十幾個,後面的人還是前赴後繼。沒辦法,前面的人即使想停下,後面的人在擠,也只好向前擁。實在沒招,只好讓他把那段路拆了,那些擁擠過來的士兵一個接一個從斷口處慘叫著掉下了幾丈深的河谷。

    和牽逵站在斷口處看著他們掉下去也沒辦法,蛇蠍嚙臂,壯士斷腕,蜂躉入懷,各自解去。

    隨著兩邊投下木石逐漸稀少,大部分士卒也慢慢從恐慌中恢復過來。本來嘛,這麼滑的山,你就是迂迴又能爬上去幾個人,又能運多少滾木擂石上去,而且我們一路追趕,他們準備的時間也不長,剛才一陣狂扔,很快就把儲備的木石扔完了,現在零星投下來的可能都是臨時找的,已經不足為懼了。

    但現在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就擔心他們把兩頭給封鎖了,那樣的話,如果沒有外援,我們只有凍餓而死了。讓士兵把所有牲口都推入河谷中騰出路後,我就帶著親兵貼著崖壁邊的士卒向前走去,沒走多遠路也斷了,真他娘的,我斷了他們的路,別人也斷了我的路,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這可怎麼辦好,雖然喬裝著鎮靜,但心裡憂急如焚。

    覺察到旁邊的將士都在目不轉睛的看我,更加著急了,這裡面不僅有我中壘營的士兵,還有因為斷路剛好在我們這塊的其他營士兵,大家可都把希望寄托在我這個司馬身上啊。

    扭頭在山谷裡到處瞅瞅,有了一點主意。

    汾水發源於晉陽汾陽的管涔山,與長江大河不同,它的源頭主要是泉水,因而受季節影響不如它們劇烈。但現在正值隆冬季節,汾水還是小了不少,而且連續兩個月都是大雪連綿,氣溫極低,汾水河面也結了厚冰,至少在我們經過平陽時是這樣,想來這裡也差不多,雖然大隊人馬走不行,但分成小隊走還可以。

    「有繩索嘛?」我對圍觀的人說。

    大家對視一眼,有人就喊道:「大人要繩索,大人要繩索。」

    不一會遞過來一條皮索,他們不知道我要幹啥,也不敢問,只是眼睜睜的看著。

    我點了一個比較瘦小的親兵,讓大家用繩索把他放下去,我們這個地方最低處離河面有三丈,也不算很高。

    他被放到鋪了一層厚厚積雪的河面後,緊緊拉著繩子不敢在上面走,試了幾下後,放下心來,走了幾步後又跳了兩下,扭頭興奮地對我大聲喊:「大人,很結實!」

    這時就是傻子也明白我的意思了,山谷裡一片歡呼聲。

    我也十分高興,大家正慶祝呢,上面扔了一塊石頭下來砸在那親兵的旁邊,嚇得他趕緊躲邊上去,看到這個情形歡呼聲也停止了,不過對我而言這都不足擔心了,他們已經沒有多少木石,就是扔下來,傷害也是有限的,況且大部分地方都沒人。

    我心裡也在暗自笑他們愚蠢,經過我們一路追殺,他們現在最多也就兩萬多人,不集中力量封鎖兩邊的谷口,卻分散力量到這裡。看來他們谷口的守軍應該不是很多吧!

    不過現在也沒時間理會這個,讓各屯長把人分批放下去,其他營的人也一律編到我們營裡,要求弓箭手保持警戒。

    很快我們這塊一千多人全部下到河面上了,組織了一下,大家成四路縱隊,拉開距離向南跑步前進。弓箭手分佈在中間,刀牌手頂著盾牌在兩邊。輜重什麼的只好扔了。

    往前跑時,隔一段上面還會扔幾塊石頭,但大家現在都不管這個了。而我們一名射手還射下了一個人,也算了得,回去後一定要查查是誰,山谷裡這麼大的風都能射中,真是利害。

    沿途經過的部隊,一看我們在下面跑步,都怪叫連連,也趕緊看樣學樣,找繩子往下爬,但就完全沒有我們那樣組織嚴密了,不少人為了爭先下後下打了起來,就有人因此從上面掉了下來。大家誰也不想落在別人後面做替死鬼。

    六七里的地,在光滑寬闊(相對於狹窄的棧道)的河面上跑步前進不到小半個時辰就到了,大家也是越跑越有勁頭。看看快到南關了,我讓親兵去通知前部的牽逵把隊伍停下來隱蔽。但已經晚了,一陣慘叫,跑在最前面的人全部被射倒,其他人趕緊找地方躲避。後面的人一看也趕緊往兩面躲。

    下來動作慢的部隊這時也氣喘吁吁的跑過來了,有些聰明的一看我們都躲在兩面也就跟著躲起來,一些傻乎乎的還一個勁向前跑,等看到屍體時已經晚了,又被射到一大片。

    我探頭向前一瞄,河道上已經讓他們扔下來的木石給堵住了。這可真惱火,差一步就可以衝出去了,卻被堵在這裡等死。

    正思考呢,聽見有人擠到我身邊喊:「楊司馬,將軍大人和校尉大人找您呢!」他們動作也挺快的嘛?沒吭氣,跟著李?的親兵低著頭一路往後跑,一會兒就到了一個山崖下,牛輔、李?以及宋果幾個司馬都在這裡。

    「你他媽的,跑的倒挺快啊?」看我過來,牛輔瞪著個牛眼對我一聲吼。

    他這在氣頭上,我也沒敢吭氣,低下頭不作聲。他喘了一會粗氣,可能也覺得這不是發火的時候,就問道:「大家看看,現在咋整啊?」

    我心中一陣冷笑,這時候他娘的知道問我們的意見了,不過臉上可一點不敢帶出來。我站那裡也不作聲,只是靜靜地看著大伙。

    可能是牛輔平時作風粗野,給大家留的印象太深了,即使這時候了,等了半天,也沒有一個人說話。

    牛輔看看沒辦法,只好點名了,「稚然,你說現在怎麼辦?」

    「還是聽聽子雲的想法吧!下到河面撤退的方法就是他想出來的!」李?一轉手就把這個燙山芋扔給了我。

    辦法我是剛才在前面待著的時候已經有了,我想其他人肯定也知道,但誰先說,肯定誰倒霉。

    我正想用什麼詞語糊弄過去,一轉眼間看見了牛輔後面的高見和李?旁邊的阿昌滿眼熱切和期望的目光,心中一歎,算了,死了我一個,幸福千萬家,只要我兄弟能逃出去,我認了。

    「大人,兵法云:受敵之圍,急戰則存,緩戰則亡,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立刻組織部隊強行衝出去。稍一遲緩,士氣低落,糧草不給,那就大勢已去了。」

    「說的有理,哪位將軍願當先衝鋒啊?」牛輔和其他人等的就是這句話。既然我說出來了,那也就不必再讓別人點我的名。上前一步拱手到:「末將願意請纓,擔綱衝鋒!」

    我一句話說完,大家都鬆了一口氣,阿昌和高見他們也明白過來的,不由驚呼出來。

    「叔!我和你一起去!」「子雲!我和你一起去!」兩人都衝了上來拉著我的手,眼睛都紅了。

    「好!子雲不愧勇士!那就讓子雲擔任破圍督,指揮兵馬當先突圍,其餘諸將部領所部隨後。」牛輔這時也不願多生事端,上前推開二人,拍拍我的肩膀,算是把事情敲定了。

    「末將衝鋒前有一事請求!」一般敢死隊上陣前,上級必有此一問,就是我不說,牛輔他們也會按照慣例問一下的,當然你說了要求,他們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子雲儘管說!」

    「請讓高見和王昌二人待在大人身邊,保護二位大人,不要參與衝突。」頓一頓,平息一下心中激動的情緒,繼續道:「末將死後,請兩位大人照顧好高見和王昌,以及我中壘營兄弟!」

    「放心吧!」這也不算什麼,他們本來就很器重高見和王昌。

    「叔!」「子雲!」高見和阿昌拉著我的手,淚流滿面,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把他們二人仔仔細細看了一遍,輕輕的掙脫他們的手。轉過身子,風中大踏步而去,再不回頭。

    ※※※

    當晚入夜,天色完全黑下來後,以中壘營為主力,加上其他各營的精銳步兵,總共三千人,人披雙甲,手執刀牌、長槍,分成了六個波次開始輪番衝鋒,主要因為地方太窄,人多了根本展不開。我帶領啞巴等親兵站在後面督陣,凡是後退的一律斬首,沒讓陶成衛會參加,他們那水平上去也是送死,何苦呢?

    經過連續一個多時辰的廝殺,前面四個波次的人傷亡殆盡。當然前面四個波次都是其他營的人,中壘營主力則安排在最後。

    差不多了,我對牽逵點點頭,他大喊一聲帶著第五波次的五百人開始衝了上去。他所帶的人馬是以步兵營剩餘人員為骨幹組成的,主要就看他們的了。

    看他們已經衝上了屍體枕籍的缺口,我也拔出環首刀帶著最後的人開始衝了上去,一錘子買賣,成敗就看這一下了。

    黑夜之中,因為敵軍點燃了扔下來的木頭,我們完全在明處,而他們在暗處,弓箭基本沒用,所有衝鋒的人都是長槍或者刀牌,尤其以刀牌為多。敵軍對我們威脅最大的是弓箭手,前面兩波次基本都是被亂箭射死的。我派前幾波次上去也主要就是消耗敵人的箭矢和體力,持續射箭是很消耗體力的,作為一個射聲士,我深明這點。

    還好,敵人在南關堵截的人並不多,等我們衝上用木頭、石頭和屍體壘成的缺口時,牽逵所帶領的人已經趕得他們堵截的部隊節節後退,我們一看,一聲歡呼,奮勇猛衝,雖然有人不斷被上面的箭射中到地,但已經沒有人管這個了,就是往前衝。確實,沒有什麼比將要到手的勝利更能鼓舞士氣的。

    牽逵和我帶人一路將他們從缺口上趕了下去,他們開始逃跑了,他們廝殺的時間比我們長多了,而我們最後上去得都是精銳得生力軍。

    看著大家沿著河道一直往下攆,我心裡高興的真不知道說什麼好,駐刀在地撐著疲憊的身體,彎腰喘氣,不由對自己說:我們又贏了!

    突然背上一陣劇痛,我一頭撲到在河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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