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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二十五節 大戰長安(三) 文 / 燕雲

    初平三年(192)六月十八日夜司徒王允官邸大堂

    大堂之上,紅燭高照,長安城中的重臣大多在座。

    「來,諸君,讓我們敬奉先一杯,奉先今日重傷叛將郭阿多,足以重創敵軍士氣!」上座的尚書令王允將面前的雙耳杯舉起,左右轉身對客人們示意。

    「敬呂將軍!」兩廂二十幾位客人也隨之幹完了杯中酒。

    「岳父與諸位大人但請放心,李?、郭汜、樊稠等蟊賊,在我看來,直如草芥一般。今日如果不是郭汜麾下的楊定等司馬救援,定然結果了這廝。看我明日再去挑戰,定要將這些叛賊的首級一個個斬下來,懸在都門上。」坐在右首第一位的奮威將軍呂布奮然應道。只見他身長九尺以上,即使跪坐著也比別人高出一頭。一身紅色高級武官服,頭戴左右插雉羽的武冠,腰插四尺長的長刀。在搖擺紅光的照耀下英姿颯颯,威風凜凜,令人不敢仰視。

    「嗯!奉先說得雄壯,我再敬你一杯。願我兒明日去再能斬將得歸!」

    「謝岳父大人!」

    王允贊酒之後,朝中得重要大臣尚書僕射士孫瑞、太僕魯馗、大鴻臚周奐、城門校尉崔烈、越騎校尉王頎、射聲校尉沮俊、太常種拂、前將軍趙謙、侍中種輯、侍中劉艾、光祿勳鄧淵、廷尉宣?、少府田芬、大司農張義、司空趙溫、太常王絳、光祿大夫周忠、司隸校尉黃琬、謁者僕射裴茂、皇甫酈、車騎將軍皇甫嵩、太尉朱俊、尚書鄭泰、黃門侍郎鍾繇等也紛紛直跪而起向呂布贊酒,畢竟這是自四天前李?、郭汜、樊稠大軍圍城以來第一次取得令人興奮的勝利。座中群臣也高興的互相議論,一時之間整個大堂上喜氣洋洋。

    錄尚書事王允拈著鬍鬚看過去,也暗自高興,不時興奮地點點頭,等眼光落到末座的時候只見黃門侍郎荀攸、謁者僕射皇甫酈兩人只是低頭喝酒,與周圍氣氛十分不合。王允心中不由一股惡感上升,停止了拈鬚,說道。

    「公達、文清,你二人悶悶不樂、獨向一隅,難道不以今日之勝為然否?」

    皇甫酈待要開口,看到斜對面車騎將軍皇甫嵩投來嚴厲的眼光,只好悻悻然的閉上嘴。心裡也自明白父親的一片愛子之心,王允自從誅殺董卓後,驕傲自大,獨斷朝綱,連和他一起密謀討殺董卓的尚書僕射士孫瑞都不放在眼裡,其他大臣的建議也多當作耳旁風,很多人因為直言而被殺。就連海內知名的大儒蔡邕,只因為是董卓征辟,雖然有多人求情,都難逃一死,自己此時和王允頂嘴,如何會有好下場呢。

    「今日呂將軍殺傷郭汜,對於提高守城軍民士氣幫助甚大。但對於解脫目前的困境並無助益!」年青的穎川才子荀攸對於呂布這種鄙陋無文的武夫壓根就看不起,對於王允等身處困城而不自覺和用人不當也深感悲哀,心說:要不是你信用自己老鄉,用的什麼右扶風王宏和左馮翊宋翼畏縮不前,像個縮頭烏龜一樣無所作為,李?、郭汜等哪能全力攻城啊?聽得王允發問,不由出語反駁。

    「而且,也只有郭多這種莽夫才會置統兵大將的職責於不顧,答應和呂將軍獨戰,此事是可一不可再。再說了像他這種莽夫,別說刺傷,就是殺了對戰局也影響不大。」

    聽得荀攸的話,王允一陣氣上心頭,當場就想喊人把荀攸以蠱惑人心、臨陣畏縮通敵的罪名拖出去斬了,但想了想穎川荀氏一門人才輩出,號稱「八龍」,海內知名,實在不可輕忽,而且想起殺死蔡邕的教訓,只好忍了忍,壓著怒氣對荀攸說道。

    「公達此言差矣!郭多乃是叛軍中與李?齊名的三名主要統帥之一,怎能說對戰局無關輕重呢?」

    「恕臣下直言,郭汜不過如毛遂所言:乃是因人成事的碌碌之輩,不足懼哉。據臣下得知,明公與呂將軍誅殺董卓後,李?郭汜等人自陳留、穎川逃歸陝縣,得知明公不相赦免,這些賊人本來是要拋棄兵馬單身逃回涼州。只是因為聽取了討虜校尉賈詡和射聲司馬楊飛的計策,才決計西進,以至於輾轉釀成今日之禍。古人云:凡於大事者莫不有膽,然能成事者唯智者然,所以臣下以為,圍城賊軍雖眾,勇將雖多,但只有賈詡、楊飛二人才是其中智囊。此二人雖然名位不顯,確是真正的禍患,至於郭汜等徒恃勇力的匹夫,一力士足可制也。」

    王允聽了暗自點頭,荀攸這番話深和他的意思。對於討滅董卓,他一直就以為自己的居中策劃最為重要,至於呂布等只是所謂的匹夫之勇,不足稱道,過去他這樣以為,現在還是這樣認為。如果不是現在大軍圍城,還需要呂布這樣的武將出力,早都把他打發走了,那輪到他一介武夫來參錄尚書事啊。

    呂布在旁邊聽得一肚子火,看見王允竟然輕輕點頭表示首肯,更是不高興,猛喝了一口酒,心道:你們這群王八蛋,這還沒過河呢,就準備解磨殺驢了?老子不是看在蟬兒的面上才不會替你們出力呢,等此間事了,老子一定到外間另創設一片天地,省得看你們這些無拳無勇、只知道耍弄陰謀詭計傢伙的嘴臉。

    「討虜校尉賈詡賈文和,我倒聽聞過他的智名。這個楊飛是何許人也?我記得射聲司馬好像,好像是什麼杜來啊?」王允沉吟片刻,不自禁的將目光轉向射聲校尉沮俊。

    「僕接任孟大人為射聲校尉不久,對射聲營的情況不很清楚。而且自從北軍五營投靠董卓後,射聲校尉府就已經和他們失去了聯繫。」沮俊拱手應道。王允一聽暗自皺眉,只好把期待的目關又重新投向荀攸。

    「是,司徒大人所記不差,楊飛是在河東暗殺了杜來才繼任為射聲司馬的。此人甘心為逆,乃是李?的心腹智囊和親信大將,李?等人悍然西來,與此人有絕大關係。

    「而且這個楊飛現在統兵兩萬三千人,在叛軍各司馬中實力最為雄厚的,負責進攻安門。據臣下猜測,此次攻城的總指揮可能就是楊飛。因為我穎川的同鄉曾經告訴我,在李?軍中流行著一句話:殘城殿後楊阿若,破陣衝突徐公明,此人與白波降將徐晃二人在李?軍中並稱智勇二將,一個擅長指揮步兵,一個擅長指揮騎兵,此人經常在李?軍中擔任步兵都督統一指揮李?部下所有步兵,李?等攻破陳留就是此人指揮的。而且。」荀攸暗自瞄了皇甫嵩一眼,話音一轉。

    「據臣下所知,楊飛此人曾任皇甫將軍帳下親兵,還和皇甫公子過從甚密呢。」荀攸輕輕把矛盾從自己轉移到了一直在上座冷眼旁觀的車騎將軍皇甫嵩身上,皇甫嵩剛才盯皇甫酈那一眼他也看見。他斜眼看看皇甫嵩,心道:你想和兒子獨善其身,那有這般容易。

    端坐在上座的車騎將軍皇甫嵩心裡暗道:該來的總會來,躲也躲不掉,我以為別人都忘了這個楊飛是我的麾下。看著他幾年時間成長為統兵一方的大將,如今前來攻打長安,真不是應該為自己的眼光而高興呢,還是感歎自己無識人之明,培養了一個叛逆呢?

    看著在座的袞袞諸公都在看自己,只好說道:「楊飛此人,是右扶風槐裡人氏。中平五年(188年),老夫與董卓奉聖命討伐王國、救援陳倉時,他是在樊稠麾下作一名什長。後來因說服董卓定下了消滅王國叛軍的大計,因功而升為隊史。後來因聖旨要求推薦禁軍軍官,而進了北軍射聲營。至於他以後如何,老夫也不太清楚。」

    荀攸一看皇甫嵩把自己解脫的利落,暗自冷笑不已,心道:不是你推薦這個傢伙進什麼北軍,他哪能發展到這個地步,如此為禍一方啊?況且,哼哼,你兒子還和他是摯友呢。不過現在朝裡沒有大將軍和驃騎將軍,皇甫嵩作為車騎將軍乃是當朝的最高武官,他也不好再繼續追問。

    「文清,聽公達說你和楊飛過從甚密啊?」皇甫嵩故意不提這點,來保護自己的幼子,王允可沒忘記呢。

    「小侄和楊飛是有過一面之緣,過從甚密談不上。」皇甫酈頭上汗水暗暗滲出來,如果王允安自己一個勾結匪類、私通叛逆,那就是父親也救不了自己啊。

    「義真將軍、文清賢侄不要緊張!王司徒並無他意。你說說楊飛此人性情如何,既然是皇甫將軍舊部,又和文清是摯友,說不定可以利用這層關係,說服他歸順朝廷,也未可知啊!」尚書僕射士孫瑞(字君榮)一看皇甫嵩和皇甫酈父子如臨大敵,知道他們對於王允殺害蔡邕,任用私人誤會太深,心道:現在都啥時候了,我們個個坐守困城、朝不保夕,誰還有心思追理舊帳。

    「伯父所言甚是,不過據小侄對楊飛此人的瞭解,要說反他似乎不可能。他為人極重情義,向以人不負我、我不負人自許,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小人。」

    呂布一聽這話,感覺似乎在影射自己先後兩次殺害恩主的故事,而且對這些人明明給自己慶功,但說的每一句都像是在諷刺自己。不由的心頭火起,從席上站起身子,按刀厲聲道:

    「不想諸君如此畏敵如虎。想那郭汜、李?,我呂布也不放在眼裡,更別說楊飛這名偏裨。諸君且拭目以待,看我明日出馬斬殺了此豎。」

    說完,呂布長輯一禮,按刀大踏步而出。

    「奉先,奉先,莫要生氣!」王允趕緊站起身來勸止,但呂布武人腳步大,已經去的遠了,或許聽見了也故意不理。

    王允不由得瞪了荀攸一眼,心道:好好一頓燕飲,讓你這個豎子給攪和了。

    其他人一看氣氛尷尬,也就都一一起身告辭。

    ※※※

    初平三年(192)六月十九日午時長安南城之安門外

    「楊飛,你個縮頭烏龜,敢和我單獨決鬥嘛?」

    「楊飛,就知道你沒膽,以後別叫楊飛了,叫楊爬吧,這樣更切合實際一點。」

    聽著呂布在安門上叫陣,我也不理會,放著如許兵馬,去和你單身決鬥?我才不是郭汜那種蠢材呢。別說我武藝不行,就是武藝和你相當,我也不幹這種蠢事。

    自從十五日進圍長安後,根據我和賈詡的安排,將李?、郭汜、樊稠、李蒙、王方等五大校尉的人馬總共十六萬人分散於長安四周,將城池圍了個水洩不通。

    基本安排是這樣:

    1、李蒙、王方所部三萬人負責打援,防止右扶風和左馮翊的支援;

    2、李?校尉所部六萬多人負責包圍長安城東面和南面,其中李?校尉親自帶領胡封親兵營和李利營負責東城北起第一門宣平門,張龍、張苞負責東城中門清明門,楊奉負責東城南起第一門青城門,宋果負責長安城南出東頭第一門覆盎門,我負責長安城南出第二門安門(亦曰鼎路門),李暹、李應負責長安城南出第三門西安門。

    3、樊稠校尉負責包圍城西,郭汜校尉負責包圍城北。

    長安城又稱斗城,是個不規則的梯形,李?部隊負責了長安城大部分的防務。尤其我負責的鼎路門,剛好凸出來一塊,長度平白多出了很長一段。而且處在西漢「三雍」所在地,百姓人等雜居,攻城十分的麻煩。

    現在大軍雲集,不光只有李軍一路,按我的資格不夠當升城督,實際上五大校尉自己也都是平級,難以統一指揮。所以我才和賈詡想了這個各自負責一面的計劃,個人管個人的部隊,騎兵也不集中使用了,省得有的人擔心要剝奪他的隊伍。

    從五天前開始攻打長安,到現在也沒什麼進展。長安是相國蕭何親自規劃的大漢建都之所在,城池十分高大,城高三丈五尺,可容雙車並行,壕寬三丈多。就是光武皇帝後,對於西京也十分重視,經常進行修整。要以十萬烏合之眾攻打下來十分困難。

    這幾天,我沒有像其他各營那樣用兵力猛攻城門,一直在組織部隊填平壕溝,就這還損失了一千多人。同時徵調附近的木匠製作各種攻城器械,準備等城壕填好就開始進攻。

    當然也不能這樣無所作為,我安排蒲儼在軍中精選射手三百名,分散在防區各處,使用強弩不分晝夜對城頭的守城士兵進行狙擊,這個方法很好,嚇得城牆上的守軍輕易都不敢露頭,使得填壕的速度大大加快。而這麼多圍城部隊裡面也只有我們楊軍才可能使用這種戰法,其他將領麾下根本就沒有這麼多優秀的弓弩手,這也是承射聲營的衣缽所賜,不僅留下了許多高超的射手,而且也留下了重視使用弓弩手的傳統,像我軍中重要將領,牽逵、蒲儼、楊芳、橋良、路高、高見、李奇等都是超等射手甚至神射手,而現在楊軍中除了騎兵,中層幹部基本都是以前射聲營的老部下,組織訓練時都特別重視射法的練習,現在別說三百名精銳弓弩手,就是找出八百名也不是什麼難事……

    聽著呂布的叫罵,心裡說:現在先讓你罵,等老子完成了工事,攻破城池後剝了你的皮,撕爛你的嘴。再說了,你罵我縮頭烏龜,你自己不也是,有本事打開城門,兩軍開戰,看看誰厲害。

    「將軍,呂布這個混蛋太囂張了,我請求出戰。」回頭一看,是高見、郝鍺、馬藺等幾個騎兵營頭領策馬從南面的騎兵營駐地靈台跑過來。

    呂布的武功你們誰都比不上,讓你們去和他決鬥,不是等於讓你們去送死嘛。當然這樣的話,我只好在心裡說說,還得想些詞來說服這些傢伙。

    「兵法云:將者,智信仁勇嚴也,為將之道重智不重勇,呂布妄逞匹夫之勇、血氣之剛,肆口讕言,何必去理會他呢!」

    「將軍,這個傢伙太可惡了,我受不了!請讓我去宰了他,否則他個混球還以為我們中壘營沒人了。」郝鍺氣的滿臉通紅,鬍鬚幾乎都豎了起來。一聽我就皺起了眉頭,什麼話,你這不是罵我嘛?不過郝鍺一個粗人,一向如此,也不跟他計較了。

    「將軍,郝司馬說得有理,火神爺不放光,他還不知道神明了。就他這個廢物,讓孫堅打的丟盔棄甲,還敢在我們面前叫囂。」楊芳也過來鼓唆。

    「將軍,如果任由他這樣,我擔心影響士氣,特別是這些剛召納的士兵啊。」莊燦也上來發表意見,這就不能不讓我重視了。這個時代的冷兵器對抗,取勝的一個重要因素就是士氣,那怕人少點,也可以用高昂的士氣來彌補,如果任由呂布叫囂而影響士氣,那就所失甚大了。

    想了想,郝鍺武藝雖然比不上呂布,但我可以使用車輪戰的方法啊,而且放著這麼多優秀射手,還怕了他不成。

    「好吧!」郝鍺一聽我答應了,提馬韁就要走,我趕緊揮手制止。

    「別急,我親自給你掠陣。」我扭頭接著道:「高司馬、李軍侯、楊干!」

    「在!」

    「你們三人做好準備,一旦不利,要立即救援郝司馬回來。」

    「是!」看看他們興奮的臉,特別是楊干,作為一個小小什長,竟然能和我軍這麼多勇將並肩戰鬥,興奮莫名。我點點頭,說道:「回去好生作準備,等一下到安門外集中!」

    「是!」四個人正要策馬離開,我叫住了郝鍺,仔細看了他一會兒。說道:「郝司馬乃是我軍中之寶,此去一定要萬萬小心啊!」

    郝鍺剛才聽我廢話連篇安排人保護他,好生不耐煩,這時聽我如此鄭重的叮囑他,也自感動,正正容色,拱手道:「將軍放心,小人理會得。」

    「嗯!」我點點頭,揮揮手,他們帶著自己的親兵馳回本營進行準備。

    「蒲司馬!」

    「大人!」

    我瞇著眼睛看著遠處長安城牆上飄揚的旗幟,對他說道:「你立即去挑選兩百名精銳弓弩手到安門來,壓制敵城頭守軍。」我頓一頓,繼續道:「如果郝鍺作戰不利,就射殺呂布,接應郝鍺回來。」

    「是!」蒲儼長揖一禮,轉身而去。

    看著他們策馬跑遠,長歎一聲。也帶馬從中軍大營所在地辟雍緩緩向安門走去,楊芳、徐陵帶領三百多騎兵前呼後擁。

    「咚,咚,咚!」

    城下城上聽得又要進行武將單挑了,都拚命擂鼓給自己這一方加油。我也把城門外的兵馬向後約退了三百步,留出空地好廝殺。

    「吱呀呀!」安門的東偏門打開後,呂布一馬衝出,隨後跟出了兩百多飛熊軍騎兵,舉著一面一丈長、八尺寬,帶著流蘇的黑地黃字大旗,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呂」字。和我在雒陽、陝縣見過的一樣,呂布還是那麼威風,身穿金色的魚鱗甲,也不戴兜鍪,只頂著一頂皮弁。手持一丈八尺長的鐵戟,馬鞍後左挎良弓,右帶兩鍵。騎在八尺高的赤兔馬上真是威風凜凜、殺氣騰騰。人說:人中呂布,馬中赤兔,信非虛言。而呂布的親兵飛熊軍聞名天下,也確實不凡。

    「哈哈哈哈,幾天不見,楊飛,你小子膽量見長啊!」呂布帶人到了離我們一百五十步的距離上停了下來,左手反持鐵戟,右手攬轡,自如地操縱著馬匹在陣前耀武揚威地走來走去。雖然很討厭這傢伙,但也不得不為他的威風所折服,我是永遠都不可能達到這個境地了。

    「呂布,三姓家奴,我家將軍的名諱也是你叫的!」郝鍺隨身從隊伍裡面衝了出去,到呂布馬前五十步勒住了馬韁。

    「你?和我單挑的是楊飛,你算那路蟊賊?趕緊滾回去,別來當替死鬼。」

    「你爺爺是郝鍺,就你這種無恥小人那裡配和我們將軍單挑!」

    「既然要尋死,那我就成全了你!先宰了你再收拾楊飛這個懦夫。」郝鍺幾句話罵得呂布心頭火氣,特別是這個三姓家奴,呂布十分忌諱。當然郝鍺也是董軍中有名的勇士,呂布在陝縣時也聽得他的名聲,不敢輕忽,兩腿一踢馬腹,策馬衝了上去。郝鍺一見,大吼一聲,將身子伏在馬頭上,雙手平舉丈八長的馬?對衝了過去。

    五十步的距離轉眼即到,兩個人很快就戰成了一團,你刺我擋,你掃我躲,只見寒光閃處,根本看不清他們具體的招數。

    看的我雙手捏了一把汗,旁邊瞅瞅,高見、李奇和楊干三人已經立馬陣前,而蒲儼的兩百弓弩手也在刀牌手的掩護下,在兩翼展開。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下,可千萬不能折了郝鍺啊,即使放過呂佈個傢伙也行。

    正想呢,只聽見「啊」的一聲大吼,郝鍺馬?脫手掉地上,人也伏在了馬鞍上,不及細看,趕緊對高見等喊道:「立即救援、立即救援!」

    其實不用我喊,高見三人以及高見精選的五十名精銳騎兵早已經箭一樣飛了出去。

    郝鍺趴在馬鞍上,用腿踢馬往我們這邊跑,呂布挺鐵戟在後面緊追,待的看到高見等幾十人跑了過來,他勒住馬韁,飛快地取下弓箭對著郝鍺的背上連續三箭射去,二十步不到的距離,一箭將郝鍺從馬上射了下來,連郝鍺的戰馬都給射到在地。看的我目疵欲裂,大喊道:「放箭,立即放箭!」

    聞聲,弓弩手們從刀牌手後面走出來,平舉強弩對著呂布和後面的二百騎兵開始射擊。「蓬」的一聲巨響,兩百支強弩射出的箭很快就穿越了一百五十步的距離,穿進了呂布親兵的身體,對呂布帶來的飛熊軍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一大半的人落馬,剩下的人拚命向呂布靠攏,掩護他回城。這時高見等也到了郝鍺倒地的地方,高見俯身將郝鍺提上馬背,轉身即回。李奇、楊乾等則挽弓射擊進行掩護。雙方都無意繼續廝殺,對射中互相脫離。

    箭雨和血霧中,人員混雜,我根本看不清呂布這傢伙跑哪裡去了,再說現在我關心的也不是他的死活,而是郝鍺的安危。哎,當時真應該頂住他們的壓力的,白白損失一員大將。就是騙呂布說單挑,等他出陣時亂箭射死也好啊,現在鬧得,哎,一念之差,喪我良將啊!

    蒲儼的弓弩手對呂布飛熊軍騎兵隊的傷害是十分大的,這兩百人都是他精選的,通常稱為材官蹶張,人人開得力達十二石的蹶張弩,箭射二百五十步,前幾天對城上守軍狙擊的主力就是他們。而且強弩使用的箭也和弓使用的不一樣,簇重二兩,以鐵葉為羽,在一百五十步的距離上可以射穿步兵的彭排巨盾。剛才第一次射擊就殺死了呂布兩百名騎兵的大半,很多人都是被同時洞穿。當然這種強弩張開是非常費事的,但雖只一次射擊,就給呂布親兵造成了巨大的傷害,他帶來掠陣的飛熊軍損失太半。我心說:呂布小兒,你傷了我的心腹愛將,我射死你大部分精銳親兵,咱們也算打平了。

    「阿見,郝司馬怎麼樣?」一看高見馱著郝鍺回來,我趕緊迎了上去。

    「呂布射穿了他的肩膀和和肺部,不知道能否活命啊!」

    「哎,他娘的,趕緊找最好的大夫進行治療!」我的親兵們趕緊用矛桿和旗幟做了個擔架,將不省人事的郝鍺放了上去,飛快的抬著向輜重營跑去。

    「可惡!蒲司馬,加派弓箭手,不分晝夜不停地對城頭進行射擊,只要露頭,立即射殺。同時用床弩射火箭入城,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停止。」說完我瞪了一眼旁邊的莊燦、楊芳等人,看的他們個個矮了半截,都把腦袋低了下去,命令道:「各位司馬立即回去加緊填壕,不得有誤!」郝鍺的傷氣的我兩眼發黑,不停地下達作戰命令,旁邊諸將也不敢吭氣,大家都知道我在氣頭,誰也不願觸這個霉頭。

    「是,是!」蒲儼瞪答應一聲,趕緊策馬跑遠。

    在眾將的擁護下,慢慢地向大營撤去,回頭看看遠處的安門,心裡暗道:不攻下你這座破城,老子不姓楊了!

    回到大營,不及卸下甲冑,立即策馬直奔輜重營所在。

    在一座軍醫大帳裡,幾名軍醫正在裡裡外外的忙碌。我也不好進去,只是對他們命令道:「一定要救活郝司馬,我重重有賞!」

    我一個人披著甲冑在軍醫大帳外焦慮的走來走去,親兵人等輜重營的將校們也不敢吭氣,圍在大帳周圍靜靜的站著。

    過了移時,幾名軍醫從裡面垂頭喪氣的走了出來,來到我的面前,一看我就知道怎麼回事,登時火上心頭,罵道:「你們這群混蛋,如此不盡力,老子宰了你們!」抽出刀就準備劈死他們幾個。

    「將軍,非是小人等不盡力,實在是傷勢太重,一隻箭射穿了肺部啊!」幾個軍醫趕緊跪下。

    「混蛋!」我低聲的罵一聲,正要砍死打頭的老軍醫,正神一看覺得挺熟悉,才發覺是那個衛會介紹的楊縣大夫,人家曾經救過我的命呢,再說這也不能怪他們,長歎一聲,舉起的刀又放了下來。

    「將軍,將軍,郝司馬要見您!」郝鍺一個小親兵從裡面跑了出來。

    一聽這話,我也不理會幾位軍醫,把環首刀往地上一扔,飛步入內。

    待坐在郝鍺的病榻旁,看到他雖然用布層層包裹,但血液還是不斷從裡面滲出來,整個床榻上到處都是血,郝鍺臉上的紫紅色也已經變成了灰白色,血不斷從嘴角流出。看到中壘營這員曾經叱吒風雲的第一虎將竟然成了這個樣子,我不禁的淚水滂沱而出,低聲抽噎,不能自己。

    「將、將軍!」郝鍺聽到我的哭聲,慢慢掙開了他的雙眼,哆嗦著要舉起手來,我趕緊一把抓住緊緊握在自己手中。

    「末,末將為人狂放不羈,跟了這麼多將領,也只有將軍不計較我的狂放,還大力提拔重用。呵呵,小人本待要追隨將軍建功立業,好生報答你的知遇之恩,不想……」郝鍺一下說了這麼多話,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我趕緊安慰說「別說話了,郝司馬,你沒事的!」

    郝鍺緩了緩,繼續低聲道:「小人自知大限已知,將軍不必安慰。想我郝鍺一生殺人無數,又能遇到將軍這樣的知己,也算此生無憾了。」

    「唯一可憾者,我那徒兒文崇,現在不知身在何處?臨死前也難得見他一面!」郝鍺說到這裡眼睛望向帳篷頂,一聲長歎,沒想到因此而咳嗽連連,血液不斷從口中噴出。我一看趕緊大叫:「大夫,大夫,都死那裡去了,趕緊進來!」

    眼看著大夫剛進帳門,沒想郝鍺一掙扎坐了起來,仰天大叫:「大丈夫當持弓刀縱橫天下,建功於當代、流名於萬世,奈何今日死矣?」

    長吐一口血,轟然而倒,兩眼猶自望著帳頂。

    我舉手輕輕闔上了他的雙眼,控制不住悲傷的感情,雙手掩面,大聲哭了出來。似乎又看到了那個吊兒郎當的郝鍺迎面像我走來,似乎又看到了他故意逗弄裴綰比武的樣子,似乎又看到了黑著臉和典韋對決的樣子,不禁抗聲高歌: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遙遠。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帳外的士卒應聲而和,一時間真個大營裡都傳來慷慨激昂的歌聲。

    哎!人生真如朝露輕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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