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二節 再見溫侯（一） 文 / 燕雲
初平四年（193年）十月二十日河內府治懷縣建義將軍、河內太守府
「奉先，你找我有什麼事？在懷縣還待的習慣，我送你的那五個女子還滿意吧？」
聽了張揚的話，呂布不置可否，臉色陰沉，施禮坐下後，半晌才說道。
「府君為人情義深長，我向來知道。這些天深蒙照顧，我心裡十分感激。不過」呂布眼睛變得血紅，盯著上座的張揚，咬牙切齒道：
「大丈夫當快意恩仇，殺妻女之仇不報實在是奇恥大辱，楊飛個混蛋殺死了我麾下成廉、宋憲、郝萌，薛蘭、李封五位親將，又勾結高順那個叛徒殺死了我的妻女。此仇不共戴天，若不能生報此仇，我死也不瞑目，枉為堂堂九尺男兒，有何面目生於天地之間？」
呂布說道這裡呼吸深重，手按刀柄，不斷喘著粗氣。
張揚看著挺尷尬，猶豫了一下說道：
「我能理解奉先的心情，你我故人一場，又屢次三番給我說，我怎麼能不幫你呢？不過我河內現在人馬總共不過一萬兩千人馬，騎兵不過一千五百，而聽細作說楊飛所部兵力超過三萬，槐裡之戰中連李?、郭汜等十萬兵馬都沒有打過他，你讓我怎麼幫你啊？再說現在時值初冬，還是等明年春天再說吧。」
呂布看看張揚，壓抑著心中的不快對著張揚說：
「稚叔，你我多年交情，你不幫我，天下之大我還能指望誰呢？」呂布斜了一眼張揚，繼續道：
「我當然不敢讓你派出所有兵馬幫我西進河東報仇，只要你能支援我四千人馬就可以了。而且如果我能奪取河東對於稚叔你也有莫大好處啊？」
張揚沉吟半晌，終於點頭道：「好吧，奉先，我與你兄弟一場，如果不幫助你報殺妻之仇，豈非太失信義了嘛？這樣，我給你派出四千兵馬，不過騎兵我可就不能給你了，我還要防禦黃巾賊和黑山賊呢？」
「謝謝，稚叔此言足見高義，布沒齒不忘！殺死楊飛、奪取河東後，定當加倍報答我兄。至於騎兵，我離開冀州時自帶了五百騎兵，夠用了。」
聽了呂布的話，張揚也自感動，繼續道：「奉先是朝廷的奮威將軍，我不敢妄自尊大任命你，不過軹縣、沁水兩縣我先借給給你屯兵，等你奪取了河東再行歸還，你看可好？」
「足感盛情，不勝感激。」呂布十分高興，來了許多次，張揚終於同意借兵於他，可以西進河東報仇雪恨了。
呂布站了起來，施禮之後正要離開，突然想起了什麼，回身問道
「稚叔，你和那個南匈奴單于，什麼攣提於扶羅關係挺好，是吧？」
「雖然在一起合作了很長時間，談不上什麼過命的交情，最後在黎陽大家分道揚鑣，他又和白波勾結，去河東平陽建立了自己的王庭，不過以後還經常聯繫。你問這個幹嗎啊？奉先！」
「我想聯絡於扶羅一起夾擊楊飛這個混蛋。楊飛到了河東擔任太守，對于于扶羅也是一個很大的威脅，我如果找於扶羅合作，他肯定巴不得。而且我要趁楊飛現在初到河東，立足未穩之際，解決掉這個傢伙，殺死他和高順這個叛徒，奪取河東之地作為基業。這樣我們兄弟就可以東西呼應了。所以想麻煩稚叔寫封書信給我。」
「這個，小事一樁。奉先思慮周詳，難得難得，就祝你馬到成功，克成大業啊。」
「多謝吉言，來日必有厚報。」
「主公，怎麼樣？張府君答應了嘛？」一直在大堂外面等候的曹性、張遼，魏續立即迎了上去。
「終於答應了，難得稚叔如此義氣。」
「哦，那就好，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張遼問道。
「今日檢點兵馬，後天立即出發，我現在就想早日砍掉楊飛和高順的狗頭。」呂布一說起楊飛和高順，就火上心頭，眼睛又變紅了。
「高順這個叛賊，我這次一定要親手殺了他，竟然出賣主母來換取富貴，簡直卑鄙無恥之極。」魏續乃是嚴氏的親戚，對於高順更加恨之入骨。
「不過我怎麼都不相信公理會做這樣的事情！」張遼皺著眉頭輕聲自語。
「你現在還不相信？文遠！你沒有吃錯藥吧？」張遼的話使得魏續十分光火。
「好了，都給我閉嘴，回去立即準備出發。」呂布大喝一聲停止了這種無聊的對話，帶頭大踏步向外面走去，張遼、魏續兩人對盯一眼也趕緊跟了上去。
十一月二十六日驍騎校尉高見府邸
雖然殘破，而且還飄著大雪，但內外張燈結綵，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大堂內外坐滿了人。軍官裝束的人物四處走動去敬酒。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面，在大堂中央的首席，卻與周圍的熱鬧形成了鮮明對比，大堂中央的首席成了一個風暴中心的寧靜港灣，沒有人過來敬酒，一個身穿大紅色禮服的官員獨佔一席，身子斜靠在食案上，把玩著酒杯含笑看著內外互相敬酒（只有高見這樣的高級將領結婚才有酒喝，其他普通將士結婚只能是以水代酒，所以過來的人也特別多。目前楊軍校尉一級將領裡面也就只有高見才婚娶了。亂世軍人結婚都普遍比較晚，像劉關張結婚時也都四十左右了。），滿嘴胡說的人。
阿見終於也得到幸福的歸宿了，我這個人可能在男女感情方面比較遲鈍，如果不是楊春她們最近告訴我，我還一直不知道阿見和龐雯兩個早已經確定關係了，看來我真是應該檢討。
哎，如果我家阿昌還活著多好，我肯定和宋大哥好好給他找個名門閨秀作新婦。而他和高見兩個年齡既相當，關係又特別莫逆，如果他們能一天結婚那該多好啊。
想到這裡，眼淚不禁流了下來，滴在了手裡的酒杯裡。為了掩飾失態，我趕緊用手撫著額頭佯裝酒喝多了。
感覺左手裡多了一個手帕，就隨手拿來擦擦眼淚，也沒去理會，估計可能是那個親兵給的吧。
突然聞到手帕裡面一股香味撲鼻，弄得我擦過的臉上都帶著淡淡的香味，我趕緊回過身子，一看是龐雯的伴娘劉玉都穿著盛裝，跪坐在我的蓆子上，不禁心裡一陣不快，不過還是強顏作笑，把手帕遞給她。
「謝謝！劉軍侯！」
「將軍不必難過，王校尉在天堂一定也找到了自己心中所愛。」
聽了她的話，我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這個女人察言觀色，見微知著的本事很厲害啊，半晌才尷尬的點點頭。
衝她笑了笑，我起身緩步走了出去，親兵們趕緊跟了過來，大堂上亂七八糟、橫七豎八的人也都趕緊讓開了一條道。
今天是阿見的大喜之日，我又不能提前走啊，不過這裡面亂哄哄的我可實在不喜歡。到了大堂石階上我猶豫著不知道要到那裡去。
「將軍，高校尉和龐軍侯知道您肯定要找個地方休息，已經安排好了，請跟我過來。」一聽又是劉玉都，但站在這裡實在不好，所以沒奈何跟著她，繞過迴廊，來到後面一個小院。
這裡確實比較安靜，準確的說是偏僻，地上一片雪白色，我比較喜歡這種靜謐的感覺，閉上眼睛長長噓了口氣，不由的張張胳膊，伸伸懶腰。
這些天為了在河東安定下來，尤其是如何把安邑、鹽邑、聞喜、解縣、猗氏、蒲阪這塊連成一片，並且鞏固下來，安定下來，真是忙懷了，可以說使盡了渾身解數，光是接見和拜訪安邑、鹽邑、解縣等地的豪強大族就累的我腰酸背痛。到而今，算是初步有了頭緒，至少安邑在鍾繇、裴徽、賈衢的努力下已經有點府城的樣子了，賈衢告諭後，原來那些逃出去的居民漸漸返回來，安邑現在百姓可能有八百多戶吧，至少走在街道上還可以看見百姓人來人往，早晨晚上可以看見炊煙裊裊，不像剛來時，到處都是雜草，留下的幾十戶人家也大多是些走路走不動，七瘸八拐，一門心思等死的老頭老太太。
自從我頒布燕飲四令後，並且督促宋大哥和鍾繇把這個當大事來辦，確實成全了上百對新人，不過因為安邑現在百姓實在太少，適齡女子更少，所以大多是楊軍部下之間的結合，比如今天高見和龐雯。還好當時在關中的時候召納了那麼多女兵，雖然經過歷次戰鬥，她們從灞橋裁軍後的兩千多人減少到了一千，不過絕大多數是未婚的年青女子。而在這兩年的共處中，很多人相互愛慕，都已經確定了關係，只不過一直沒有結婚，正式舉行婚禮就是。當然這種事情即使在和平時期，對於普通百姓也很常見，大家都沒有錢財舉行婚禮，一般都是別人介紹後，感到挺好就直接搬一塊住了。古人云：禮不下庶人，那也沒說錯，主要是普通老百姓沒有實行的經濟條件，並不是說他們素質低。況且什麼是禮，禮者尊敬是也，禮者名分是也，形式只不過是陪襯而已。
但婚姻乃是人生大事，尤其對於女子而言，那個女子沒有幻想過自己成為萬人矚目、盛裝華服的新娘啊？雖然生在亂世，大家本沒有奢望能夠風風光光的舉行一場像樣的婚禮，不過一旦真的舉行了，那些女兵女將們還是異常激動、異常感激。對於自己姐妹的事情，龐雯一向十分關心，更別說婚姻大事了，每次都是親自出馬、親自組織，而且不管結婚人的級別多高，那怕是個普通士兵，每次也一定要把鎮東將軍府、河東太守府的文武請或者拉過去捧場，讓我過去主持婚禮，害的我這些天一直在忙活這個事情。弄得我真是哭笑不得，不過《婚育令》是我自己下的，必須以身作則。而且念在將士們跟了我這麼多年，生生死死的份上我一般都樂意去給他們主婚，到現在，楊軍的一大半婚禮都是我主持的，結婚的將士們當然高興，從公說我是河東太守、鎮東將軍、寧鄉侯，身份高貴，從私裡說，我是楊軍的主將，我去給他們主持婚禮，那是很有面子的事情了，尤其是新娘子特別感激，特別高興，害的我這些天沒少喝酒。
今天是高見、龐雯的婚禮，高見是我的兄弟，我不好充大，就請了裴徽裴功曹擔任主婚人。因為龐雯對於女兵們事情一向十分關心，所以她自己的婚禮，她的姐妹也就特別用心，搞得十分的熱鬧和體面。
「將軍，您對這裡還滿意吧？」聽到劉玉都在後面問，我趕緊把舉起的手放了下來，作為一軍之主，在部下面前，還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的。
「嗯，挺好，難為你們費心了。」想想回過頭，隨口問道：
「劉軍侯，你也該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問題了，難道沒有遇到中意的人嘛？」
聽了我的話，劉玉都竟然臉一直紅到了脖子根，倒真是異數。她囁嚅了半晌才說：「誰會看上我呢？還是跟著將軍好生建功立業吧！」
沉吟半晌，我又問道：「你覺得我家春榮如何？」
其實我是想說你覺得陶成怎麼樣，不過最後想了想還是嚥了回去。將士們私下都說劉玉都和陶成是絕配，有時在我面前也說讓我出面把他們兩個撮合到一起去，不過這些建議都是搞笑的成分更多一點。當然我心裡有時也可以這麼想，但真的說出來可就近乎無聊了，是對部將的極大不尊重。陶成、劉玉都就是人品再差，但畢竟忠心於我，而且做事打仗都很賣力，我這樣侮辱他們可是很不好的。況且上次在扶風時答應楊芳要替他搞定終身大事呢，今天就順口問問。
「真的，將軍您別操心了。」
一看她這樣說，我這個上官也不好再點鴛鴦譜了，一時間幾個人站在院子裡面無言可對，我只好繞著院子裡的幾棵大樹，踩著積雪轉圈。
「將軍，有告急文書！」鎮東將軍府長史原績和主簿衛覬兩個人跑的氣喘吁吁跑過來，見面行禮後就立即捧出一個木盒，這是漢時裝文書的標準設備，便於攜帶和封印。我也不去接，負手問道：
「說吧，怎麼回事？」
「東垣長呂漣和東垣尉瞿放翻越大山急報，奮威將軍呂布帶領幾千人馬通過箕關，進入河東，已經佔領東垣，東垣丞封全投敵，呂布大軍正在向大陽推進，大陽張琰的求救文書也到了。」
自從誅殺衛固、范先，向河東各地發出文告說明新太守到任，並任命張琰等土豪為所在官長，命以前的官長繼續留任後，現在至少整個河東境內，除了白波匈奴佔據的北部地區，其他地方官長都名義上表示效忠朝廷、效忠河東太守。當然除了安邑、解縣、猗氏、蒲阪、聞喜、鹽邑、絳邑這幾個縣以外，其他的地區並不完全在我的掌握之中。東垣、河北、?澤、端氏這幾個縣情況比較特殊，既不是完全割據一方，也不是完全效忠朝廷，而是在中間搖擺。
「什麼？呂布？他不是在袁紹那裡和張燕作戰嘛？」
「是，九月份他協助袁紹大敗張燕於常山，但因為他和所部驕橫跋扈，袁紹表他為司隸校尉，把他攆了出來。他離開冀州後就去投奔老友河內太守張揚。現在從張揚那裡補充了兵力，妄圖進攻河東。」原績一直和陶成負責我軍的諜報工作，對於周邊情況還是瞭解的比較詳細，聽得我點點頭，冷哼一聲。
「呂布先後投奔董卓、袁術、袁紹，都不能善始善終，雖然說不甘為人下，也算一時豪傑，不過只是個有勇力的匹夫和反覆小人而已。這次妄圖奪取河東，未免打錯了如意算盤。」
「將軍所言甚是，不過我們現在如何應對啊？」衛覬問道，他剛來沒幾天，屁股還沒坐熱，就碰到這檔子事情，面對呂布這樣天下聞名的武將。不過我久經變亂，見慣了這些事，倒也不放在心上，反正兵來將當，水來土淹，沒什麼可怕的，關鍵是怕也沒用。
「哦，命令?澤長、端氏長好生探察清楚敵人的行蹤，命令張琰謹守城池，府城援兵很快就到。同時命令諸將明天到大堂議事。」不過我心說，我根本就不想救援張琰個傢伙，最好兩個人打的你死我活、兩敗俱傷，我好坐收漁翁之利。
「是，現在也只好這樣了。」原績點點頭。
「還有，偉長，去把那個什麼東垣長和東垣尉給我斬了。」
「是！」楊干一聽，躬身就要離開，原績和衛覬互相看看，衛覬趕緊上前說道：
「府君，此二人雖然棄土該殺，不過呂佈兵勢浩大，而東垣本是一個小縣，委實難以抵禦，況且難得二人逃回報告消息，也可以將功贖罪了！」
「伯儒說的有理，不過此例不可開，此風不可長。報告消息，盡可以一邊死守，一邊派人報告，何必兩個長吏放棄縣城跑回來呢？明明是棄城逃跑嘛？如果寬赦了這兩個，以後各地長吏群起效仿，河東一境如何可守？偉長，快快斬了！」
看到我決議一定，衛覬等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囁嚅退下，我皺皺眉頭，看看旁邊的劉玉都，命令道：
「這個消息不許洩漏，尤其不要讓高見龐雯這對新人知道，今天是他們大喜的日子，有天大的事情到明天再說吧。」
「好的，那我們告辭了，將軍」衛覬要拱手告辭。
「我和你們一起走吧，這裡太吵了，弄得我頭昏眼花的。」
我一人當先，原績、衛覬以及楊乾等親兵隨後，十幾個人從高見府邸的後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