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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七節 巧取冷泉關 文 / 燕雲

    「作甚的?快了把船停下!」

    「軍爺,軍爺!這就不相識了?我是老儲啊!」

    「你個老鹽鼠,這多半年沒有見你的影子,剛開春就過來跑船走生意了?就知道賺錢,也不怕老婆扔家裡讓人拐了去。」

    「嘿嘿,我家那口子又黑又胖又凶悍,長得跟母老虎一樣,遠近男子離了七八里地都躲著走,誰敢去招惹她?「

    「哈哈哈哈!」

    領頭的屯長和冷泉關岸檢的幾十士兵聽了儲獲的話,哈哈大笑,儲獲也站在船頭佝僂著身子陪笑,那滿臉桀驁不遜的屯長收了公事公辦的做派,笑著揮揮手,讓幾十號鹽船攏岸。

    儲獲身後的夥計一看,回頭大喊一聲「攏-岸-!」

    隨著這聲喊叫,在高插旗幟的頭船帶領下,河東的幾十號鹽船和一些貨船嘎吱嘎吱叫著,從狹窄的雀鼠谷慢慢駛出,一個挨一個靠了岸,登時將冷泉關下小小的碼頭擠了個嚴嚴實實。

    水手們逆水行舟一百多里,水淺船沉,河窄灘險,個個累餓的不行,停船不久,各船就開始做飯,裊裊的炊煙在料峭的早春寒風吹拂下拉長遠去,加上各船女人孩子的叫喊聲,為冷峻的冷泉關兵營增加了不少人氣。

    那屯長卻不顧這些,揮揮手讓手下的隊史帶人上去查檢,那鹽船老闆儲獲一見,趕緊上前,從袖裡攏出一領包裹塞了過去,陪笑道:

    「大人,這條道我跑了不下十幾次,大家都老熟人了,還這麻煩?」

    「你知道個屁?你家河東楊飛個鳥人不歸附我家天子,卻與曹操那些閹黨沆瀣一氣,乃是大大的叛逆。上頭已經下令,嚴加查驗河東出入的人員,凡屬可疑,立即逮拿,嚴加審訊。我讓你攏岸,都是看在這許多年的交情上,擔了不少責任,你還敢多嘴?」屯長袖了包裹,輕輕一捏,知是黃白之物,心內雖然暗喜,面皮上卻不放鬆。

    「這,這,大人說的是。不過咱一個做生意的,這些朝堂大事須不與我們相干。況且您也知曉,這些個軍爺久不摸女人,那一上船還不如狼似虎,這要鬧出來,我這作掌櫃的以後還如何管帶夥計啊?」

    看著一個隊史做勢要跳上船,儲獲一張胖臉滿是汗水,趕緊揮揮手,後面一個夥計提了個包裹快步上前,儲獲伸手接了,遞了過去。後面自有親兵接了,那屯長也不理會,但臉上卻有了猶疑之色。儲獲一見,又趕緊道:

    「大人,小人緣巧弄了幾壇桑落酒,特地帶來孝敬大人和各位軍爺,還請高抬貴手。」還上前附著屯長的耳朵輕聲道:

    「小的還專門為您和鄧將軍買了兩個相貌俊俏、風流可人的妙人兒呢。」

    那屯長一聽不由的身子軟了半面,但也正正顏色道:

    「嗯,好吧,那就罷了!爺也不為你這幾罈酒,我知道你們這些商人不容易,風裡來,雨裡去的,純是拿命換錢,賺幾個錢也不容易。今個爺就作個主,替你擔待一點,免了你們的查驗,可好?」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儲獲滿臉堆笑,陪在那屯長身邊說笑。

    在距離岸邊不願的一隻鹽船上,兩個大漢把雄偉的身軀佝僂在鹽包中,冷眼看著岸上的并州兵將。

    「媽的,什麼玩意?要在河東,誰敢這樣公然受賄,早都被將軍打爛了兩條狗腿。」

    「嘿嘿,現下天下大亂,四處不靖,像河東這樣能按時下發俸祿的有幾家?當兵的也不容易,都得養家餬口呢!」聽了夥伴的諷刺,黑大漢一邊警惕地觀察著冷泉關兵營的形勢,一邊壓低聲音說話。

    「哼哼,暫時寄放在他個囚囊那裡,晚上讓他吐出來。」鹽包後面的一個小子也冷笑著接口,被黑大漢瞪了一眼,趕緊縮回去。

    「虧了老儲這頭老驢,否則現在就要動手了。」前面的小伙子認真看了看,并州守關的兵將在收到了夥計們抬上去的酒肉後,個個興高采烈,眉花眼笑,若不是上官在旁邊,只恐怕立即就要開吃了。饒是這樣,饞涎欲滴的樣子卻如何也遮不住,一見就是軍糧被長官剋扣的久,好久沒有沾葷酒了。

    「是的,且不管他,好生將息,準備晚上動作吧。」好久黑大漢才接了一句,拉著小伙子一起縮回了擁擠著人和鹽包的船艙。

    午夜

    「撲通」

    在碼頭警戒監視的幾個昏昏欲睡的士兵,一個個咽喉挨了一刀,連慘叫都來不及,一個跟頭栽倒在地,去泰山地府報到去了。

    「娘的,手腳利索點,快點站隊。」

    白日船艙中議論的小伙子不管不顧夥計們提著刀劍,從船艙往外飛竄,仍是低聲喝罵。黑大漢一聲不吭,拄著一口連鞘的四尺多長,三寸寬,背厚刃薄的板門刀,刀鞘上青銅刀飾在夜色下發出淡淡的光芒,他卻只是一眼不眨的盯著半山腰的軍營。

    片刻,兩百多夥計人人一身黑衣黑褲,黑布包頭靜悄悄地在碼頭上站成陣勢。但兩個帶隊的卻是一點不急,只是作手勢讓所有人蹲下隱蔽。

    「老儲,怎地這麼久?」

    「哎呀,那些人硬拉著我喝酒聽曲,好不容易脫身。」

    「不要廢話,人帶來了嘛?」一聽儲獲囉嗦,黑大漢趕緊打斷。

    「努,這是我們安插在鄧升軍營裡面的細作,什長黎通和伍長陸路。」儲獲一抹鬍子上的殘酒,一擺手讓開,閃出了兩個猥瑣的漢子。小伙子不由輕蔑地冷哼了一聲,帶隊的黑大漢卻裝作沒看見,收了大刀,上前熱情的拉著他們的手。

    「好兄弟,辛苦了,今晚就看你們的。」

    「將軍放心,冷泉關軍營我們就是閉著眼睛也能走個三進三出,這不過小事一樁。」

    「那就好,立即帶我繞道到鄧升的中軍大帳吧。咱家將軍你們一向知道,最是能獎賞戰功的,此事若辦成,當官發財決定少不了你們的。」

    「嘿嘿,我們當然知道,否則怎麼會棄暗投明呢?」黎通一聲乾笑,引得小伙子又是大皺眉頭。

    「子英,那就按照預先安排行動吧。」

    「嗯,好的,你卻多加小心,令明!」

    說完,兩人緊緊拉拉手,黑大漢龐德卻不急走,回頭對儲獲命道:

    「儲老闆,愣著幹什麼?趕緊派人出發讓後續船隊趕上來,這裡定必得手,如果後繼無人,卻是功虧一簣了。」

    「人手我早備下了,都是跟著我走了十幾趟晉陽的人了,汾水的情況清楚的很。」

    三人一點頭,帶領各自的人手分頭部署,李奇卻一把拉住龐德,小聲說到:

    「令明,好生小心,我總感覺這兩個傢伙不地道。」

    「嘿嘿,要是地道,哪能為了老儲的金子賣了兄弟呢?放心,我自有分寸!」龐德輕笑一聲,拍了拍李奇的肩膀帶人消失在夜色中。李奇張望了幾眼,卻只聽得橐橐的腳步聲,再也難見一個人影了。呆了一下,卻拉過正安排事情的儲獲道:

    「老儲,你個老驢?要是出了杈子,壞了將軍的大事和令明的性命,我可饒不了你。」

    「那這麼多廢話?你怎麼現在跟個娘們一樣囉嗦啊?再說了,弄砸了,也輪不到你砍我的腦袋。你們忙吧,累了半宿,我可要回去睡覺了。」

    儲獲卻不復白天的獻媚笑容,冷冷地白了李奇一眼,打個哈欠,一甩袖子,施施然地上船去了。把個李奇頂的一愣,自失的拍拍腦袋,卻聽身邊的一個士兵道:

    「大人,在咱河東,軍人的地位最高,小小的鹽商這麼衝撞您,您咋不收拾他?」

    李奇回頭一看,卻是自己從永安屯守士兵挑選來的勇士,遂不客氣地教訓道:

    「你知道個屁?別看這老貨人長得齷齪,卻是楊軍的老人兒,我們俸祿的多一半是靠他們販鹽弄來的,將軍對他十分器重呢!」

    回頭看見幾十號兄弟們個個躍躍欲試,眼巴巴地等自己下令,遂道:「不跟你小子囉嗦了,說了你也不懂。快點跟老子去破了北面的卡子,封住北去的大道才是正經。」揮手帶著人沿著汾水而下。一邊快速前進,一邊心裡道:這些年在永安這個鬼地方憋悶死我了,出水才見兩腿泥,今個兒讓你們見見老子的本色,知道飛將軍的後人卻不是浪得虛名。好不容易得了個先鋒的任務,卻出不的醜。

    過不了多久,在料峭初春寒風的鼓吹下,整個軍營一片大火,人喊馬嘶亂成一團,許多士兵只穿著內衣就從帳篷裡面跑出來,到處亂竄。

    龐德卻不管不顧,一手提著鄧升的人頭隨手砍殺遇到的并州士兵,一邊指揮人馬三五成群在軍營北面的上風頭分散開來,屠戮這些亂成一團,滿身煙火從營裡面狼狽逃出來的敵軍。

    并州兵馬雖然駐紮了一千多人,但連續多年都沒有大的戰事,士兵多是一仗未見的壯丁,被官府從地裡強拉到了軍營,刀劍還沒摸熟,被幾把火燒得軍心大亂,卻如何倉促對敵?平時穿著軍服,走出去倒也威武雄壯、人五人六,不過一遇危難就顯出了本來面目,又不知道敵人從何而來,究竟有多少人,只見黑色的人影四處飄忽殺人。個個只恨爹娘少生兩條腿,如那沒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

    而河東挑選來執行此次奇襲任務的莫不是軍中百中選一的健兒,個個不是久歷戰陣的百戰之餘,就是歷次比武的魁首,甚至還有後將軍楊飛近衛隊的近衛,武藝之強,河東之內不作他想。放在平時,那個不是一時之選,戰場上殺人的好手,各級將校的寶貝,桀驁不遜的人物,若不是後將軍專門下了命令調集,這許多好漢卻難得聚集在一起了。并州的這些守備兵多是農夫,卻如何是這些虎狼的對手?只見河東選鋒以伍為單位,放手殺人。他們卻不比那些新兵,大聲叫著瞎嘈嘈,只是悶聲不吭氣,端著刀劍就是一下斃命。個個臉上身上都是血跡,混如地府中跑出的獄吏一般。

    難得有幾個拿起刀槍抵擋的,卻如何是這些殺星的對手,片刻之間就丟了性命。龐德帶著兩百人馬如同虎入羊群,忽分忽?,將僥倖逃離火海的并州軍殺的鬼哭狼嚎。李奇卻帶著幾十號人馬不參加追殺,只顧守在通往晉陽的官道上,凡是逃過來的,一律免費送一刀,但對於那些緣山截嶺的卻不聞不問,任由他們逃命。饒是如此,士兵們最後也抓了兩百多俘虜。

    直殺了一個時辰,軍營的火漸漸小了,整個山腳下到處是屍體,戰鬥基本結束,龐德方才與李奇會師,一見對方完好,各自鬆了一口氣。卻不問戰況,李奇首先感慨道:

    「虧得我們在安邑好生算計呢?不成想并州兵馬如此不堪一擊?」

    「萬萬不要這樣想啊,子英,今天偷襲得手,一則是將軍他們謀劃的好,內應得力,偷襲順利,二則是我們帶的將士都是揀選的勇士,非是普通士兵能比。易地而處,我們也難有所作為啊!」

    聽了龐德的教訓,李奇卻不惱。因為兩人雖則相識的不久,但因為是涼州老鄉,而且性情投契,在安邑相處的極好,龐德雖然比李奇大不了多少,但形貌魁偉,性格成熟,李奇心裡直視作兄長一般看待,甚是信服。所以此番才一起搶著當這個北伐的先鋒,除了想建功立業,也是願意相好的朋友能在一起。

    頓了一下,李奇卻道:

    「不知道老儲這個老驢事情辦的如何,怎麼許久還不見莊護軍他們的後續船隊呢?」

    「夜間逆水行船,那有這麼容易呢?這一來一回毛一百多里路呢!」

    「我守在路口卻沒能捕殺盡逃兵,如果他們搬了援軍可就麻煩了。」李奇看看黑洞洞汾水,又看看軍營的殘火,輕語道:

    「顧不得那許多了,半夜翻山越嶺的總需要不少時候的。我卻擔心的是這大火十幾里外都看得見,希望附近的官吏可不要太盡職啊。」

    等了半晌沒有動靜,兩人只好安排沒有警戒、看守俘虜任務的士兵休息,兩人呆坐在石頭上發呆。卻聽得岸邊的士兵高聲叫道:

    「大人,大人,前方紅燈出現了,紅燈出現了。」

    龐德、李奇一聽,從地上跳了起來,三兩步奔到河邊,用盡目力向南望去,卻見影影綽綽的一串紅光沿著雀鼠谷河道迤邐而上,兩人都不禁喜形於色,回頭對聞聲趕來的將士們笑語道:

    「這些傢伙一個冬天都讓老婆淘空了身子,忒他娘的腳軟腿短!」

    士兵們一聽都大笑不已,跟著歡呼了起來,響聲沿著夜色遠遠傳去,因為大家知道:大局已定,太原的門戶終於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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