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塵埃之路 132 安斯爾 文 / 雁魚
在東面兩里處的丘陵上面,幾百匹戰馬鼻間吐著白氣,一群遊牧服色的漢子在馬上,如同一座座堅硬的石雕一般沉穩。
他們的手臂如同鋼鐵般結實,多年的戰鬥生涯讓他們嫻熟於爭鬥,他們的目光猶如鷹隼一般銳利,在深夜之中尤其帶有一種冰冷的威懾力。[搜索最新更新盡在]
一個身材高大的禿頂中年坐在一匹高頭黑鬃馬上,神情威嚴,在人群裡面,好像一隻站在狼群之中的獅子,他耳邊直到頸下的一道刀疤,顯示出無窮的凶悍。
十幾個探馬飛回,那個被火球爆炸產生的煙氣熏到滿身黧黑的探子朝禿頂中年報告了幾句,這個人雙眉一豎,聲音猶如憤怒的猛獸:
「愚蠢的傢伙,打探到了情報,不先行回來通報,誰允許你擅自發動攻擊?」
那個探子滿面羞慚,低頭不語。
「大人,那個法師只有五十個人,還被一大群奴隸拖累,如果是我的話,也會嘗試試探一下的。」禿頂中年身旁的一個漢子出聲勸解。
禿頂大漢點了點頭,手一揮,探子鬆了口氣,好像受了聖徒救贖的罪人一般,悄悄地上馬回到騎兵團中。
「唔,這位先生,看來你帶來的情報是正確的。」這個光頭名字拍了拍馬,馬匹後退兩步,顯示出極高的默契。
而他面向的則是兩個人,一個穿著一襲黑色的長袍,像是一個學徒,另一個卻是來自薩班郡的刺客安多姆。
那個黑袍學徒聽到禿頂大漢的話,微笑著點了點頭:「偉大的庫爾坦大人,很高興我們的誠懇能夠得到您的認可,那麼,我們的交易也可以繼續下去了?」
「唔,我們喜歡誠實的人,不過,我卻仍然不敢肯定,我們冒著危險攻擊了一位紅袍法師,是否能夠得到與之對等的報酬。」這個名叫庫爾坦的部族首領笑了笑,耳邊的刀疤裂開,吐出幾許猙獰的味道。
「當然,大人您希望得到的,我們的大人都會兌現,包括提供兵器與物資,還有一批奴隸,助你返回您的家鄉。」黑袍學徒臉上的微笑極具親和力:「當然,只要能夠吃掉那一批人,他們擁有的一大批物資,也是屬於您的。」
「返回家鄉啊。」庫爾坦笑了笑,旁邊的幾個小頭目臉上同樣出現了笑意:「如果我真的能夠回到家鄉,砍掉我那位把我驅逐出來的愚蠢兄長的頭顱,我想我應該感謝你們給我這個交易的機會。」
「那是當然。」學徒臉上仍是燦爛的微笑,旁邊的刺客嘴角卻抽搐似地動了動,這個動作有可能發展成微笑,乾笑,哂笑,冷笑以及嘲笑。
當然,按照他心裡的想法,後面三種情況的可能性大一些:
這些死魔區來的傻子真是好唬弄啊,畫一張餅,許下一些未兌現的好處,一筆不算太大的訂金,就能驅使他們捨生忘死。
「不過,我們不敢肯定,攻擊那位紅袍法師,會不會有什麼危險……」這個部族首領的目光在刺客臉上劃了一小圈,又落到了兩人中負責交涉的學徒身上:「第四級別的巫師,噢~雖然更高層的施法者我也殺過,不過我不知道他會為我的族人造成多大的損失……你知道,我們人手也很有限……」
他微微俯身,對黑袍學徒形成一種氣勢上的壓迫。
這讓學徒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他心裡暗暗罵道,眼前這個凶名遍播的圖坎蠻子自稱害怕第四級別的巫師,他是萬萬不信的。
以往曾經有其他陣營的紅袍法師試圖剷除這個薩扎哈的毒瘤,但是最後卻莫名其妙的死掉了,成了無頭公案,說這幾個法師的死和這個圖坎人沒有關係,那是沒有任何塞爾人會相信的。
這個匪幫一旦受到攻擊,就會進入山脈逃遁入東面不遠處的死魔區,更兼驍勇善戰,所以碰了幾次釘子之後,沒有塞爾人再敢輕易地對付他們了。
而這個匪幫首腦,在塞爾的南部,也稱得上是赫赫有名了。
當然,眼下有求於人,學徒也只能壓下心中的不滿——他僅僅是一個學徒而已,他謙和地笑笑,指了指旁邊的刺客:「大人,我的這位同伴是手段極為精湛的殺手,只要您能成功攪亂敵人,他就能潛伏進行致命一擊,而我也會輔助你的。」
「哦,那就好迪摩,帶這兩個朋友去挑一匹馬。」
看到庫爾坦臉上的微笑,學徒暗暗鬆了口氣,與刺客一起跟著一個騎手走開了,這個四肢發達看來頭腦有點簡單的部族首腦,似乎成功被學徒的伶牙俐齒說服了。
不過從這個光頭接下來的舉動來看,做出這個結論似乎有些為時過早。
「庫爾坦。」一個頭目悄悄靠近他們的首領:「這兩個傢伙真的把你當成了傻子。」
「塞爾人都是這樣。」這個光頭笑了笑,裂開的刀疤再次吐出幾絲狡詐的氣息:「他們自以為聰明,其實很多時候,他們都在自作聰明。」
這些小頭目紛紛笑了起來,那兩個塞爾人大概也不知道,兩天前就有另一個塞爾人來到庫爾坦的匪幫,提出了同樣的要求,而且當場就兌現了一半的報酬。
對於這些被逐出家鄉的遊牧匪幫而言,有了足夠的利潤,就有膽量做很多事情,何況是殺一個階位不算高的紅袍法師?
庫爾坦不屑地笑了笑,難道他殺過的紅袍還少了?
這個時候又有人願意提供協助,他當然求之不得,如果操作得當,還能得到另一批好處也說不定。
「那麼,等那兩個傻鳥收拾好了東西,就出發吧。」庫爾坦鬆了鬆馬韁,拍拍坐騎的脖子,駿馬長嘶一聲,高高地抬起了前蹄。
「回家」
一群遊牧騎士揮起彎刀,整齊地喊叫出口號。
……
情況出乎意料的糟糕,雖然很早就有預感,南歸的道路可能會不太平坦,但是能夠請來南方最大的馬匪團伙來搶劫自己,看來情況糟糕的還不是一星半點。
但是到了這個地步,潘尼自己也沒有辦法,如果被迫放棄這五百個奴隸,那麼這趟薩諾芬基本上就算是白跑了一趟,白白出了陣風頭,到手的實惠卻折扣了一半。
如果想要保住這些奴隸,那麼這麼龐大的隊伍,必然逃不過那些遊牧騎射手的追蹤,一戰在所難免,與其徒勞地跑路,不如挑個地勢坎坷一點的地方設立工事背水一戰。
他摸著胸前藏著的傳送卷軸,暗自考慮一旦防禦崩潰,能夠帶走幾個人。
未算勝先算敗,法師們的戰鬥思維不同於一些戰士那樣靠著一腔熱血就能猛打猛衝,一定要盡量周全地考慮好一切因素。
當然,他對巨神兵的威力還是很有自信的。
眼下他施展著法術,改造附近的土石來形成防禦,一道不深不淺溝壑包住了整個陣地,可以有效地讓騎兵在衝鋒前三思而行。
如果天黑又看不清楚,那麼一些倒霉的騎兵一定會因為他們魯莽的高速衝鋒而付出巨大的代價。
而法師和他的手下們只好藉著這片低地的坑坑窪窪的地形隱蔽起來,借此減少遊牧人弓箭造成的威脅。
當然,這樣的工事只能用粗陋來形容。
所以那些奴隸只好在監工的催促下搬著大石頭和木樁壘砌起粗糙的防線。
緊趕慢趕,當趴在地上聆聽的塞爾軍人臉色變得凝重的時候,這片地域的防線仍可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這是可以預見的事情。
來去如風的騎兵不可能給他們太多準備的時間,一兩英里的路程,也只需要十分鐘上下而已。
塞爾騎士安斯爾手心捏了把汗,所有的奴隸喉間滾動出咕咚咕咚的聲音。
他們沒有潘尼那樣冷靜,也沒有他那樣自信。
他們並不知道法師的倚仗何在,就連剛剛從艾爾塔泊騎士訓練營出來的安斯爾亦是一樣,他可以理解潘尼做出這樣決定的理由,五百個奴隸確實不是可以輕易捨棄的東西,按照這個思路繼續,留下來防禦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他想像不出這支滿打滿算不過五十人還有五百個奴隸拖後腿的部隊憑什麼和如狼似虎的馬匪幫戰鬥。
安斯爾看了看潘尼的側臉,看到了上面如同古老殿堂上的石柱一般的沉穩,這讓他莫名地有了點安定。
他終究是一名不過十八歲的新晉騎士,即便性格如何成熟,在這種情況之下,仍然做不到心如止水。
這讓他對這個法師生出了些佩服之情,明不明智暫且不說,這幅冷靜就足夠得到他的讚揚了。
轉而他心中生出一些想法,這位大人是不是有什麼倚仗呢?
他晃了晃頭,這不是他該問的,作為塞爾騎士,最理想的情況是作一名紅袍法師的影子,他當初既然選擇了這條道路,那麼就應該恪守這個信條。
雖然未必理性,但是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這個鐵則在塞爾還是通用的。
他想起了在他努力拚搏下身份逐漸高昇的家人與兄弟。閉上眼睛,緊握住劍柄開始向寇蘇斯祈禱。
這位神祇的教會在塞爾這個國度擁有獨一無二的影響力,百分之四十多的塞爾人信奉著這位主宰著火元素位面的燃燒之主,考蘇斯的牧師還擁有身著紅袍的權力,雖然式樣和紅袍法師並不相同,一眼就能辨認出來,不過這也能看出來這個教會在塞爾的巨大權威。
安斯爾睜開了眼睛,卻見法師正在望著自己,只是默默地收回了長劍。
很優秀的騎士。
潘尼暗暗讚歎了一句,看來詹華士派遣給他的護衛,絕對是經過精挑細選的。
「大人,我是否能夠提一個建議。」
潘尼.:「哦?請講。」
安斯爾的目光環視整個臨時搭建的營地,有些部下表情灰敗,還有一些年長,彷彿老兵油子一般的塞爾軍人已經開始眼珠子腿肚子一起打轉,顯然懷著一些異樣的想法。
這讓安斯爾有種想要砍人立威的想法,不過他也知道這是難以避免的事情,當他目光落到那些奴隸身上的時候,心跳立即就是一突。
那是一雙雙野獸般的目光。
他很熟悉這種眼神,他想起來兩年前在日出山麓北段戍衛的時候,一次雪崩,這些下級哨兵在被大雪封住的哨所中熬了一周的時間,他還記得那時心中絕望、壓抑、恐懼種種負面情緒衍生出來的瘋狂怒火。
當這種怒火已經表現在了臉上,那麼其下隱藏的危險性也就不言而喻了。
「大人,要不要清理一下。」他的眼珠子中閃過幾絲冰涼的光芒。
所謂的清理一下,法師用腳想都能想出來這個騎士想要做什麼,最多是用一點鮮血潑涼這些奴隸心裡的火而已。
這是很正常的塞爾騎士思維方式,潘尼覺得自己沒有必要說三道四。
不過他也不認為大開殺戒是個好主意。
所以他搖了搖頭。
安斯爾粗重地呼吸了兩聲,壓下了心中的躁動,只是更加暗暗的堤防著。
從後面刺過來的刀子才是最危險的。
這時,他聽到法師在他耳邊低聲說道:
「不要擔心,我們能贏。」
塞爾騎士的表情頓時一竇。
冰冷的月光下面,陣陣煙塵已經出現在視野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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