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塵埃之路 96 戰前 文 / 雁魚
鎮子的守備隊裡,幾個傳播謠言的本地士兵被北面來的塞爾士兵拖了出去,一時人人自危,潘尼在門口看著,忽地皺了皺眉,吩咐押解的軍士,直接把這些人在門口釋放了。
「你又心軟?」麗姬塔怒視。
「不是心軟。」潘尼搖了搖頭:「麗姬塔,其實你也清楚,這些人是因為恐懼才四處亂說,大多並非有意散佈流言。」
「所以在你看來值得原諒?」麗姬塔挑了挑眼角:「我怎麼記得在費倫許多國家的軍隊裡面,散佈流言是死罪?」
「這不一樣,別忘了現在這個情況下,我們在這裡真正能夠信任的只有五十多個人。」潘尼用極低的聲音說了這樣一句話。
這也是無奈之舉,沒有獲得足夠的忠誠,也就無法徹底貫徹統治,必須適當做出妥協。
麗姬塔也緩緩點了點頭:「好吧,所以你的處理也有你的道理……不過我始終認為,適當的懲戒是必要的。」
「這種情況下拉攏人心比意義上的懲戒重要得多。」潘尼緩緩說著,就見到本地人盧米瓊斯帶著感激的表情走了過來,他單膝跪地用恭敬的語氣說:
「感謝大人您的仁慈。」
「仁慈,或許吧。」潘尼語氣平淡,看著這個比他大了三四歲的青年人的臉:「你還有話要說?」
「……是的。」民兵臉色變化一陣,咬了咬牙,說出了想要說的話:「我們都很想冒犯地詢問一句,大人您的統治,是否能夠繼續下去。」
「這似乎不是一名士兵應該問的問題。」女紅袍表情慍怒。
盧米瓊斯用堅定的目光看著兩個紅袍法師,不過後頸卻已經冒出了冷汗。
這樣沉默壓抑的氣氛持續了一陣,潘尼揮了揮手:
「你們的顧慮我很清楚,我想問你們一句,滿足於現在的生活嗎?」
「大人是很賢明的統治者,但……」盧米想了想,雖然每日疲累,但至少不是亂折騰,也沒有見到紅袍部下過分欺壓良善,搶奪民財,可見這些紅袍還是守信的。
不過這才僅僅過了一個月的時間,這些紅袍的信譽,也並沒經受多少時間的考驗。
雖然他們不介意在紅袍法師的帶領下與山匪鬥爭,但一旦涉及到紅袍的內爭,尤其是潘尼幾個人還有名不正言不順的嫌疑,他們就十分地猶豫了。
相比這片山區,塞爾的力量太強大了,強大到這些鎮民沒有膽量測度。
「我並不想諱言,你們眼前發生的事情就是一場權力爭奪,我也不想強迫你們幫助我。」潘尼在麗姬塔驚愕的注視下說出這樣一番話:「你們只需要仔細考慮一下,究竟該怎樣選擇就行了,現在你和你的同鄉們可以放下武器和鎧甲回家去了,這種鬥爭,我不想勉強你們參與。」
士兵帶著困惑的表情回去了,麗姬塔用看瘋子一樣的表情看著法師:「你瘋了,西恩院長,在這種時候還要削減戰力,我們人本來就不多。」
「錯了,這樣不可靠的人是不能用的。」潘尼撫摩著下巴:「你難道是想用他們的家人脅迫他們為我們作戰?」
女紅袍沉默一陣,然後哼了一聲:「好了,托你的福,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
「其實,對付外面那些人,五十個和一百二十個,難道真的存在很大的差別?」潘尼這樣想著,眼睛瞇了起來。
「你有什麼想法?」麗姬塔沉默了一陣,開口詢問。
「在這種情況下,就應該用更主動的行動來證明自己的力量,忠誠不會自己靠上來。」潘尼抬起了頭:「他們在山區歷經山賊襲擊來到這裡,昨晚剛剛休息過一晚,傷疲不會好轉多少,剛剛安定一點,又生出一些惰性,正是發動打擊的好時機,就在日暮時行動吧。」
「這麼快?」女紅袍吃了一驚,抬頭看看天色,下午都快過去了。
「當然要快,我們沒有多少人,必須出其不意。」
「對了,如果一會兒真的有本地民兵來支援作戰怎麼辦?」麗姬塔想起了什麼,神色陰翳起來:「裡面肯定會有潛藏的間諜。」
「你說的有道理,不過大部分應該是真正願意幫助我們的人。」潘尼搖了搖頭:「你可以記下他們的名字,然後慢慢調查,當然,不能讓他們參與前期的戰鬥。」
「那就要加倍地注意了。」女紅袍苦惱地揉了揉太陽穴:「唔,院長大人,你那異想天開外加心慈手軟的行事方式為我添加了無數工作量。」
「如果按照你的想法去做,未必會起到好的效果,而我們以後的麻煩也會變得更多。」男法師無奈地攤了攤手。
「但願你是有道理的。」麗姬塔歎了口氣:「好吧,至少你到現在為止的決策還沒有出過錯誤。」
潘尼微笑著搖了搖頭,或許是不以為然,他走到門口,見到一個小男孩直直地盯著他,他有些訝異,拍了拍這個小男孩的腦袋:「這麼晚都不回家?」
「導師大人,您還會繼續教我奧術嗎?」托馬斯揉了揉頭髮,抬頭眨著眼睛問道。
「這可是很難斷言的事情。」法師搖了搖頭,看到小孩的目光,頓了一下:「或者,你可以來見證一下。」
帶著困惑的目光,這個小男孩點了點頭,磕磕絆絆地邁動小腿跟上了法師的步伐。
天邊一片鮮紅,夕陽即將落下。
……
「瓊斯,好樣的,我們這回終於不用再參合進那些紅袍老爺的事情裡面了。」從操場走到遠離警衛隊的小鎮一角,一群民兵開始議論紛紛。
「我們這樣做真的好嗎?」盧米瓊斯本人卻陷入猶疑:「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支持一下鎮裡這幾位大人,因為我們不知道外面那位鎮長會不會像他們這樣統治我們。」
「得了吧,紅袍不都一個模樣?」。
「不對,你們不記得上一位塞爾派遣過來的大人是怎樣統治我們的了嗎?」盧米大叫道。
不過很顯然他的說法得不到大家的認同:「算了,盧米,他們既然說了不需要我們幫助,我們也就不用多傷腦筋了。」
「其實……我倒是想,如果裡面這位院長贏了外面那位鎮長,我們是不是都會倒霉?」
這樣一句話從角落裡面飄出來,所有人的臉色全都變了,不過最終也沒人說些什麼,都散去了。
因為反過來理解,如果他們幫助潘尼,但是潘尼卻失敗了,外面的鎮長大人難道就會放過他們?
「終究是賭博而已,看來許多人都做出了不理智的選擇。」剛剛說話的那個人一邊歎氣,一邊走到了盧米瓊斯身邊,他的身量比盧米矮一些,看來也更年輕,但是體格卻更壯實:「或許只是本能把腦袋縮進泥土裡面,逃避眼前的廝殺。」
「羅文,你這句話說得可真過分。」盧米瓊斯皺了皺眉:「他們只是不想白白流血。」
「可惜啊,人大多安於現狀,更是為了眼前的苟活,而看不到更遠的地方。」這個人歎息一聲。
盧米瓊斯看了看姿態猶如詩人一般的同伴:「羅文,你的話我聽不懂。」
「聽不懂就對了,我問你,你認為鎮子裡的幾位大人和外面那個鎮長鬥,誰能獲勝?」
「這……」盧米皺著眉頭沉吟起來,很顯然,這是他無從判斷的。
如果沒有鎮民的幫助,潘尼幾個人能夠使動的人不過五十多個,但是外面足足有一百人。
但是鎮裡面共有三個法師,裝備精良。
不過如此仍然難以確定正面衝突,究竟誰能獲勝。
「別忘了,我們這三位大人來到這裡的時候,身邊只有不過二十多個人,然而僅僅只過了一個多月,他們就能讓山上最大的匪幫束手無策,到了現在,更是能夠完整地武裝出一百人的守備隊,你知道,即使是一流的軍隊,也很少能夠全身裝備我們使用的那些鎧甲。」羅文說完了這些就閉上了嘴巴。
但是已經足夠讓周圍的人進入思考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羅文。」盧米瓊斯沉吟一陣,最終點了點頭。
「其實,你們也要想想,這也是一次投機,如果我們能夠幫助幾位紅袍老爺取得勝利,是不是能夠獲取更高的位置呢?」這個年輕男子說著,眼睛裡透出一種異樣的光芒,盧米瓊斯很容易看得出來,這種光芒名字叫做野心:
「羅文,我只是想鄉親們能夠安定地生活下去。」
「安定?」這個人嗤之以鼻:「夾在兩個勢力夾縫之間每天被山上那群老爺壓搾的安定生活?拉倒吧,這裡全無希望,盧米,我們必須爬出去。」
同伴的話讓盧米不太舒服,不過經歷了一番思考之後,他還是決定幫助紅袍法師,這時他們旁邊已經聚集起了二十幾個還未離開的鎮民,當盧米用疑惑的眼光看著他們的時候,為首的中年撓了撓頭:
「是這樣的,盧米,我想羅文說的是有道理的。」
「有道理?帕格拉斯,你不是一直很反感這些紅袍的嗎?」羅文看著說話的中年人,語氣尖酸:「原來你也懂得見風使舵啊。」
這個中年人面色頓時尷尬起來。
「羅文,別說了,我們找西恩大人去吧。」盧米皺了皺眉頭,走出了這片空地,其他的民兵也跟著走了出去。
……
夕陽西下,從下午而至日暮。
臨時營地的篝火依舊旺盛。
「大人,看來我們的計劃已經成功了。」軍官蓋索爾表情上不乏計謀得逞的得意:「從剛才的觀察可以看到,他們臨時召集起來的軍隊真是完全沒有忠誠度可言啊。」
「蓋索爾尉官,你真是個人才。」紅袍法師情緒十分高漲:「對了,我們在鎮子裡的人怎麼樣了。」
「哦,他剛剛把最近鎮子裡的情報送上來。」蓋索爾說著皺起了眉頭:「如果沒有本地民兵隊的幫助,這些紅袍法師的力量就很弱了,當然,還要小心他們的特殊武器。」
「特殊武器?」米爾坦蘇德的眉毛豎了起來。
「能夠連續射出幾百支弩箭的連弩架而已,只要你們不傻到集合衝鋒,那就沒有問題,對了,還有一種能夠噴火的兵器,我想那東西可是夠你們喝一壺的。」
魅惑般的聲音就在幾人營地前十幾米處響了起來,塞爾騎士的長劍離開了劍鞘,紅袍法師和軍官一抬頭,看到那身黑光閃亮的鎧甲,與金屬光澤包裹著的絕美身姿。
當然,也少不了那五尺長的巨型大劍。
「你應該是費蘭德林女士?唔,不知現在到了這個地方,有何貴幹?」蓋索爾軍官皺了皺眉頭。
「貴幹?難道剛才不是你們在商議攻擊那座稍微大了一點的……呃,學院?」
大批士兵抽出了武器,圍在了女武士四周,紅袍法師目光深沉下來,往身上加持著防護,過了一會兒,軍官開始笑著驅散士兵:「都散開吧,如果這位女士要刺殺某人,你們是很難擋住的。」
一群士兵收回武器,蘭妮露看了一眼軍官,臉上露出饒有興味的笑容。
「其實據我們得到的報告,那位西恩院長似乎嚴重地侵犯了您的權力,是這樣嗎?」軍官翻閱著資料,剛剛開口詢問時,就見對面的黑武士臉色變得鐵青了。
「唔,這樣說,我們如果能夠教訓一下那位院長,似乎也是你願意看到的事情。」米爾坦蘇德也有些明白過來了,緩緩地笑了起來。
「呵呵。」蘭妮露笑了一聲,一個滑步飄到兩個人旁邊,站住了,這個動作讓紅袍法師和軍官的眼皮都微微跳了一下:「你們說得沒錯,我是有這個意思,如果要對付那些傢伙,我想我是可以多砍死幾個雜魚的。」
「那實在是太好了。費蘭德林女士,能得到你的幫助,坦蘇德大人奪回權柄是十拿九穩的事情。」蓋索爾和米爾坦蘇德臉上同時露出喜色。
這位黑武士的彪悍,可是全薩扎哈省都知道的。
「權柄?」蘭妮露輕蔑地掃視著旁邊的兩個男人,為了一個小鎮的權柄就這樣喜形於色,暗道男人果然都是些短視的垃圾,哪怕擁有再多名為精明的頭腦,實際也和豬一般地懦弱無恥。
包括鎮子裡面那一位,那可是她此次所作所為的目標啊。
一想到那個人,她的心裡就冒火,她舔舐著嘴唇,緩緩說道:「等一下,你們如果攻破了城鎮,一定要把那個院長給我處理。」
軍官和紅袍愣了一下,還沒聽明白黑武士的說法,就聽到好像地獄一般的咬牙切齒的詛咒:
「我一定要他做我的狗,讓他舔我的鞋子和腳趾,在他面前奪走他的妻子……」
兩個男人一齊打了個寒顫,不過對於黑武士的可靠性卻更無懷疑了,這種苦大仇深的語調,沒有深仇大恨是萬萬說不出來的。
他們拭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相顧吐了口氣,等待著黑武士發洩完了怨氣,才小心地挑起話題:「費蘭德林女士,你剛才說,他們有一種會噴火的武器……」
轟
就在軍官的話說到了一半時,小鎮的木牆上忽然迸出一道火光,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營地一側的山石就好像爆炸一般轟然迸裂,大量高速飛濺的碎石片和煙塵瞬間將一側的帳篷撕成粉碎,鮮血飛濺而出。
幾個渾身血肉模糊的士兵慘嚎著從壓翻的帳篷下面鑽了出來,一邊瘋狂地慘嚎一邊奔跑或是爬動著,肢體基本上沒有完整的。淒慘的嚎叫漸漸多了一些嘶啞。
被崩得破破爛爛的斷手彈落在米爾坦蘇德和蓋索爾眼前,這兩個人的神經一瞬間短路了一下。
「愣著幹什麼?他們攻擊了」黑武士大喊。
不過就在這瞬間,更多的火光從鎮子的木牆上閃了出來,與此相應,大片山巖被這些炮火轟擊崩裂,周圍的營地頓時陷入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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