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塵埃之路 306 星界 文 / 雁魚
到了dr1384年的初春,動盪巨龍海岸的那場餘波也消散了大部分了,隨著小腹一天一天地隆起,她的嘴唇也越來越翹起來,好像因為這樣的負重而背上了多麼巨大的委屈。
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她還是希望巫師能夠每天在臥室裡面多待一會兒,而現在,只有奈菲絲趴在她的肚子上面,耳朵緊緊地貼著最高的地方,臉上不斷露出詭異的笑容。
「好啦好啦,把這個喝下去,乖。」一個盛滿了黏糊糊液體的勺子遞到了她的嘴邊,從蘭妮的表情上來看,散發的味道顯然不是那麼令她感到愉快。[搜索最新更新盡在]
她一臉病懨懨的瘟色,躲避著希柯爾的挑逗,在蘭妮看來,這就是在作弄她。
但她不用說揮劍,便是做稍稍大一點的動作,都會感到疲憊和不舒服,得知了身體異狀的真相之後,似乎也有一些心理作用,讓她變得懶洋洋而且孩子氣:「這是什麼東西?嗚~又是那個該死的傢伙在搞鬼,還有,這吵耳朵的鬼哭狼嚎是怎麼一回事?」
她不耐煩的視線落到床頭另一側不斷發出噪音的那個盒子上。
盒子裡不斷流淌出悅耳的音樂,只是連續聽上好幾天的話,總會有聽厭煩的時候。
「這是大人親手做的魔法音樂盒,哦,他為了設計這個法術,可是專門邀請歌劇院的劇團們協助,花了好幾天的時間呢。」奈菲絲帶著得意地說道:「據說會讓小寶寶更聰明。」
希柯爾迅速地對她使了一個眼色,奈菲絲一見,立刻停止了得意洋洋的賣弄介紹,伸了伸舌頭,蹦蹦跳跳到床邊,在那個光華流轉的盒子上按捏了幾下,音樂聲便告中止。
「浪費時間。」蘭妮乾淨利落地評價道,額角一跳一跳:「有這個功夫,不如好好去造他的巨神兵。」
「但是已經造好了。」奈菲絲又回到了蘭妮的身邊。
「造好了?開玩笑!」蘭妮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這才不到三個月的時間。」
「真的已經造好了,黑袍前輩說,有七法塞崔納陛下的節杖,不需要完全版本的巨神兵。」奈菲絲笑了起來:「大人製造了兩個縮水的型號,三個月的時候,已經足夠了,新工廠的做工很精緻呢,雖然比不上矮人工坊,但是有法師學徒協助,性能還算不錯。」
「這麼說,他已經出發了?」蘭妮雙眼一瞇,警覺地察覺到了奈菲絲的弦外之音,再次激動地抓緊了被子:「可惡,居然一聲不響,什麼都不告訴我。」
「這……我也不知道。」奈菲絲表情呆滯了一下,她是真的不知道。
「哼,不用多想了,到了這個時候,他肯定已經離開西門不短的時間了。」蘭妮閉上了眼睛:「他多半是以為,這種用不了多長時間的小事,就沒必要通知我們了吧。」
「呃……」奈菲絲和希柯爾同時傻了眼,不得不說,黑武士的想法有些道理。
「或許對大人來說,提升力量才是當務之急吧。」奈菲絲咬著手指,眉心擠出一個疙瘩:「既然達到了黑袍先生的要求,一定會用最快的速度行動的。」
「該死……」嘴角和眼皮不斷地抖動,蘭妮緊緊地攥著蓋在胸口上的被子,手指也是顫動著的。
早知道做多了會懷孕的……她這樣想著,為什麼還要稀里糊塗的和那個男人亂搞?如果沒遇上過他該多好……
現在的小肚子不過鼓起一個小包,一想起再過幾個月之後……她就打個寒噤,感到不敢想像。
不行,弄掉了的話,據說會很疼的……這個身經百戰的神殿武士給了自己這樣一個理由。
到時候再說,再過一陣……如果忍受不了就……她不斷地說服著自己。
……
寬闊而扭曲的虛空,零散的碎石與浮在虛空中的島嶼,一片片巨大的閃光螺旋讓整個世界的背景染成了灰暗的銀白色,如同一片片絢爛而單調的噴墨。
在這片虛空中漫遊,要時刻注意周圍的全方位,一不小心,就會被扯進咆哮的漩渦之中——除非事先知道,否則沒人知道這些漩渦狀的維管會把闖入者吸入什麼地方,或許是一顆恆星的中心,或許是一個死寂的無魔位面,總之,不小心被扯進一個未知的漩渦,基本上就凶多吉少了。
而浮動的彩池更是一種危險,這東西在遠處看薄得好像一張紙,如果不慎踩中這片花花綠綠的池子,後果同樣好不到哪裡去。
這個位面理論上可以通往國度的所有位面,是艾博爾.托瑞爾最知名的位面中轉站之一。
當然,它還有著另一個廣為人知的用途。
這是眾神的墓場。
那些瀰散的神力火花偶爾如同噴泉般從一片灰暗的夾縫裡面噴射出來,照亮一整片原本晦暗不清的空間,如果敢於直面神孽和擁有恐怖威能的神性不死生物,強大的冒險者或許能夠在那片地方找到一些價值無窮無盡的寶物,除此之外,托瑞爾宇宙最為隱秘的眾神歷史就在其中。
但毫無疑問的是,大部分冒險者都沒有那樣的實力或運氣,哪怕他擁有傳奇層級的力量與聲名。
巨大的奪心魔母艦偶爾在不知名的角落飛過,而一些較大的浮島上,生活著吉斯楊基和吉斯澤萊這兩種只存在於星界的亞人族群——他們在星界分佈廣泛,擁有蜥蜴一樣難看的皮膚,在這片位面的各個角落與他們邪惡的前主人奪心魔進行著激烈的戰鬥。
扭曲,巨大,畸形的星界怪物偶爾在虛空中出現,這裡的怪物大多數遠遠強於主物質界,更有幾種只存在於傳說中的巨龍棲息在星界的漩渦之間,一般的五色龍和金屬龍在這些龍類面前都只有遠遠逃走的份兒。
至於泰摩拉不保佑以至於遇上神孽和上古邪物,或是其他窮凶極惡的傳奇怪物,這在星界雖然不能說是家常便飯,但也不算是什麼罕見到值得希奇的事,在星界每經過一段時間,都有些吉斯人部落被偶爾路過的傳奇怪物毀滅。
在這片虛空間行走,當然要抱著十足的警惕,壓力必然是巨大的。
與外界所知不甚相同,星界的時間並非靜止,只是所有從外位面進入的生物,在進入的時候,身上的許多變化就陷入了靜止——如同一具屍體,而持續的時間如果過長的話,就會變成一具真正的屍體。
哦,就如某個深淵領主開過的玩笑,將一個生在主物質界的活人石化後丟到星界裡面,也是達到長生不老的一個可行的途經,在古代,許多有關長生的許願就是這樣被完成的,如果在星界中有幸看到這樣的石像,可以知道傳聞的真實不虛。
如果想要活動,必須本身含有某種能夠在這種世界中維持行動的力量——例如神力,或是某些蘊含了規則在內的高等超自然血統,亦或是高階巫師的方法論。
當然,如果一個高階巫師對星界沒有足夠的認知,以至於這部分方法論缺損,他在星界中仍然無法自由行動。
所幸潘尼對位面的研究還算過關,沒有這方面的顧慮。
如果這些都沒有,也可以通過加持一些特別的法術或者使用擁有某些效果的魔法道具,一樣能夠在星界行動自如,比如我們的黑袍大人。
雖然沒有太陽,但是那些作為光源的虛空漩渦噴出的光芒仍會隨著時間呈現週期性的明暗變化,也就形成了具有星界特色的白天和黑夜,瀰散的星界能量孕育出奇形怪狀的虛空植物,這讓這片空間的顏色不再是簡單的銀白或銀灰,當然,這樣獨特環境孕育出來的植物,大部分也不會是綠色。
總而言之,這是個絢麗而凶險的世界。
即使是手持著七法塞崔納之杖這樣威力強大的武器,並身懷無數異能,施法能力嫻熟,但潘尼仍然是心中忐忑——這裡埋葬的傳奇強者每一年都不在少數。
而他的隊伍裡面,除了手裡這根法杖之外,就沒有一個擁有傳奇力量的,旁邊騎在蒙面曼松脖子上的黑袍一副悠然自樂的神情,實在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忘了自己早已經不是那個擁有無窮威能的傳奇**師了。
當然,黑袍前輩大概不會這麼想,他張開了嘴打個呵欠,星界的島嶼上還是存在著一些可供呼吸的空氣,當然,需要通過一個特別的法術,普通人才可以在這裡呼吸,對於潘尼近似戰戰兢兢的忐忑,偉大的黑袍大人顯得分外不屑:
「有著七法塞崔納之杖,你還有什麼可怕的?如果能夠善用它的力量,星界的大部分危險都不能對你造成威脅了。」
「它真的那麼強大?」巫師抽出了黑色的節杖,有些不敢相信黑袍對它的高評價。
誠然,齊松瑞希耶薩是一條傳奇巨龍,但是潘尼對它能否對付得了星界層出不窮的傳奇怪物持懷疑態度。
主物質界的龍種在托瑞爾宇宙之中素質只能算是一般,甚至能用弱小來形容,無論是五色龍類還是金屬龍類,都不是擁有真正超凡力量的巨龍,而在星界之中,剛生下來就擁有傳奇力量的生物太多了。
「你以為齊松瑞希耶薩是什麼?荒郊野外山溝裡面隨便給獵人獵殺賺賞金的大蜥蜴?」黑袍撇了撇嘴:「這可是曾經在費倫大陸上最強大的幾條龍之一,一條母金龍被古代黑龍玷污生下來的禁忌異種,不到五百年擁有了太古龍那個年齡的力量,生吞了生父的存在,在他一千歲的時候,即使是五色龍神提亞馬特,也不曾試圖將意志加在它的身上。」
巫師看著手中的法杖,眼睛直了一陣,又生出了疑惑:「它既然這麼強大,為什麼會被七法塞崔納殺死封印?據我考證,那時候剛剛到達西門海岸的塞崔納只是個實力一般的流浪巫師,沒有任何記載說他在那個時候擁有了傳奇力量。」
「誰知道?或是這條大蜥蜴倒了霉,或是塞崔納走了狗屎運,哦,不用在這個問題上浪費時間了,總之,你知道它能夠應付這裡大多數的危險就夠了。」黑袍不耐煩地說道:「唔,該死的,那個巫師憑著這根棍子可是在巨龍海岸風光了好長一段時間;這條龍變成了這幅模樣之後,即使被摧毀了,只要杖身還在,也會在幾星期之後重生,要不是憑著這根法杖,他憑什麼在巨龍海岸建國稱王。」
言語之間帶著怨氣,巫師暗暗琢磨,似乎還帶著些羨慕嫉妒恨的意味。
不過他也不多說,眼下他們身處於一座巨大的浮島上面,即使是交談的時候,腳下的速度也是飛快,而到達這裡之前的傳送,也是沿著幾個古老的坐標。
這些坐標都很古老了,通過上面的字跡,潘尼很清楚地知道了這些標記都是古代帝國所留,也就對黑袍想要帶他去的地方分外地感到好奇。
這是座遠處看來並不大的小島嶼,然而走過了一段的路程,巫師這才有些感覺到這座島的奇妙,因為明明走過了幾里路,但是這個遠處看不過一里長的島嶼居然還沒有走到一半,似乎隨著道路的延伸,島嶼也變得越來越長起來。
這讓他心中充滿了困惑,正要問時,卻見黑袍一擺手:
「快到了,用伊西爾亞倫之鑰隱身。」
巫師連忙照做,就看見高高的天空之中,一片黑影掠了過去,僅僅是帶起的一股陰風,就讓他渾身發寒。
他看著那只繚繞著黑霧的虛體半人馬型怪物,冷汗一滴一滴的滾下來,他知道這東西叫費阿尼,是神孽中的一種,擅長操控時間,力量雖然在神孽中不算最強,但是極為詭異難以對付。
這會是一個費阿尼的巢穴?
他將視線轉向前方,卻見就在幾步之前仍然清晰的大路,被一片模糊的虛影掩蓋住。
這是一團無色但是不透明的光,更不像是白色的,就好像是一塊一塊的透明形體堆壘起的巨大球體,如同無數飛散的碎片在其中翻湧,偶爾噴射出來,在一陣陣清亮的聲響中變成迷幻的光影。
看到這一幕,巫師忽然想起在深淵接觸源海時的景象,那不斷噴湧出信息片段的源海核心,似乎與這個巨大球體有些相似。
不過來自源海的信息片段,可沒有這裡這個球體噴出的碎片看起來這樣充滿了不真實,而巫師皺眉盯了半晌,也沒辨認出組成這個球體的力量究竟是什麼。
而更讓他感到震憾的是,隨著他的注視,這個球體好像投影到了他的視野裡面,變得越來越巨大,直到好像填滿了整個星界,他向四面轉頭,都只能看到這個球體的中心。
這時他聽到一聲尖銳到直入靈魂的嘯鳴,剛剛那只高空中飛掠過去的費阿尼不知什麼時候飛近了那個球體中心,忽然好像被凝固住了——同時巫師也清晰感覺到一股時間僵硬的感覺,而就在之後的剎那,那只費阿尼的身軀就被分解開來,虛化成了組成光球的碎片。
「這是什麼地方?」巫師滿心震驚地詢問低頭冷笑、滿臉詭異表情的海拉斯特黑袍。
「害怕了?」黑袍嘿嘿笑著詢問。
「我不想不明不白地丟掉小命。」巫師皺起了眉頭:「你帶我遵循著古代的坐標來到這裡,至少要讓我知道這是個什麼地方,或許這裡能夠讓我得到我想要的力量,但我不能什麼都不知道就一頭鑽進去。」
「……」海拉斯特默然一陣,向前走了兩步,又在即將觸碰到那些碎片時候退了回來,小小的臉上充滿了追憶:「這些都是時間的碎片,這個地方,是多元宇宙時間的『終點』。」
「什麼?」巫師大感不可思議,繼續盯著這團透明的巨大光球,不明白所謂『終點』的說法從何而來。
「當然,這只是嚴肅和神化一些的說法,至於通俗易懂一些的,大概更容易讓你知道這裡的本質。」海拉斯特抬起了頭,巫師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忽然看到一些碎片不斷地湧動變化之間,出現幾條身形不算太大的龍類,這些龍長相十分奇特,並無尖銳的骨刺和尖角,鱗片也沒有什麼層次感,看起來毫不起眼的一團。
它們不斷地在碎片海洋中穿梭,身形帶出一片片幻影,一轉眼,又出現在原處,看起來充滿了不真實的感覺。
「這是托瑞爾現存最為巨大的時光龍的墓地。」
海拉斯特低聲說道。
巫師看著這些巨龍沙漏狀的鱗片,這才恍然領悟。
但這裡能夠讓他獲得想要的力量?
……
遠離塞爾的海岸,這艘龐大的船隻掛著一面看上去有些詭異的赤紅旗幟,雖然經過的路途都是如同海盜群島之類的凶險路徑,但只有吃了豹子膽或是瞎了眼睛的海盜才敢打掛著這種旗幟的船的主意。
因為這面旗幟代表著費倫最強大的幾個暴力組織之一,更為嚇人的是,這個組織不僅僅凶殘暴戾,更是一個著名的流氓政權,統治著人口達到三百萬的東費倫強國。
如果知道這些仍然無所畏懼,當知道這個組織的主體是一千多名正式巫師的時候,大概再大膽的人也不會生出一絲一毫搶劫的衝動了,哪怕這艘船上放著一座金山。
這座船上沒有金山,它的航向直指西門,雖然指揮船員的船長另有其人,但船的所有者卻是一個老紅袍法師,他看起來嚴肅而尖刻,一張臉充滿了躁動。
像是曾經蒙受過巨大的打擊,黑眼圈中充滿了猜疑,彷彿隨時能夠轉移成嫉恨,所有的年輕學徒都盡量地避開他的注視——因為他們總感覺到,這位先生似乎對年輕的紅袍有股格外的憎恨。
當然,不吃他這一套的也大有人在,比如他身後的這位面色蒼白的中年巫師,他乾淨修長的手指捏著一根羽毛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似乎記錄著什麼:
「帕亞大人,你要知道,這回首席大人能夠再次給予你眷顧與信任,是多麼的難得,要知道,他可是很少給人犯第二次錯誤的機會,這多虧了我家大人的一力請求。」
「知道,我當然知道,特洛彭斯大人的恩惠,我自然是銘記在心的。」雖然這個中年巫師的法術水準比起德爾松帕亞還差上兩個檔次,但是高階環之導師德爾松帕亞大人仍然一臉諂笑著點頭哈腰:「我一定認真核查西門租界的賬務,並且調查清楚租界近些時候的騷亂的緣由。」
「大人有心就好了。」中年巫師滿意地點點頭:「無論是特洛彭斯大人還是首席大人,都希望這次不會看走眼,另外你也要注意一下……」
他做出一副賣關子的模樣,德爾松帕亞也樂得配合:「願聞其詳。」
「這次西門的政局,似乎產生了騷亂,尤其是那個解決了夜之王的關鍵人物,叫做,潘……」單單這個發音,就讓德爾松帕亞的臉皮抽搐了一下,中年巫師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潘.迪塞爾,是一個值得注意的傢伙,首席大人授意,要你調查清楚他的來路,要知道,根據他的履歷進行調查,塞斯克可沒有這號傢伙。」
「潘.迪塞爾……是是是,一定辦到。」德爾松帕亞點頭哈腰。
中年巫師滿意地走了,德爾松帕亞眼睛頓時被一股憤怒取代。
要不是他送上了大筆的孝敬,提方特洛彭斯怎麼肯在瑞姆首席面前為他說好話,幫他這條鹹魚翻身?拿了他的好處,派出一條狗都能爬到他的脖子上。
但是他又有什麼辦法?誰讓失勢且沒有前途的紅袍法師,在塞爾連條狗都不如呢?
「潘.迪塞爾……」
似乎有一種特別的感應,這個名字讓德爾松帕亞咬牙切齒,雖然看起來沒什麼關係,但在這個時候,又令他想起了在國內南方那場讓他變成鹹魚的可恥失敗。
因此這個突然出現的名字就吸引了他心中的所有仇恨。
也許只是一種發洩。
但誰知道會不會是歪打正著呢?
或許在船隻停靠在西門之後,他仍然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