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塵埃之路 401 啟發 文 / 雁魚
「請原諒我的好奇……您能夠找到我,難道真的如同塞爾傳說中的那一般……無所不知?」
「傳說,把這個用在老頭子老太婆身上的形容詞放在我這樣的少女身上實在是缺乏禮儀的表現,西恩先生。」
「……我不認為一個用幻術遮掩了真容的老太婆可以稱為少女,據我所知,葉法安大人今年至少六十歲了。」
坐在這間幽靜的小室裡,潘尼神情並不拘束,不過心中卻有點兒緊張,能在這個時候找到他並一口叫破他名字的紅袍法師,實在是並不多見。
「確切地說,是兩百六十歲。」眼鏡少女含蓄地微笑著糾正道。
潘尼的眼皮頓時驚異地跳動了兩下:「據我所知,呃……薩扎斯坦大人也只有不到三百歲的年紀,這個,和他同時代的首席法師們,似乎……」
「都已經死了對麼?」葉法安再次微笑:「死了不一定就代表不能再活過來,親愛的小朋友,尤其是在這個世界。」
潘尼臉色不變,心裡卻泛起了波濤,因為這位眼鏡首席一見面就拋出來的信息實在是太過驚人,因為塞爾的高層素來變換更迭頻繁,尤其是處在薩扎斯坦控制下的時候,眾所周知預言系的首席巫師相當年輕,而且還沒有得到源海的核心力量。
眼下,葉法安卻告訴他她是個和薩扎斯坦同時代的老妖精,這顯然和塞爾人的認知不符,一見面就拋出如此驚人的『真相』,潘尼甚至不能判斷這位首席是否是在耍他玩。
而如果是真的,那就是太嚇人了,潘尼不知道這條消息背後藏著什麼危機,也不敢肯定塞爾有多少人知道這個事實,也猜測不到自己得知這條消息之後,會招來什麼麻煩。
就在下一刻葉法安悅耳的笑聲打破了沉默:「哈。看你這小傢伙,嚇你一下就讓你這麼緊張,實在是太無趣了,唉……現在的年輕人。膽量可真是越來越小了,拯救世界的英雄,怎麼可能是個膽小鬼?」
「咳。」潘尼有些臉紅,葉法安的最後兩句話險些讓他頗為羞澀:「恕我直言,首席大人,巫師都是利己主義者。」
言下之意是,救世英雄這個概念。和真正的巫師是沒什麼關係的,他更是不明白,葉法安究竟想要說什麼。
如此突兀地找上門來,更加連續丟出幾個讓他頭暈腦脹莫名其妙的消息,雖然直覺上這位首席並沒有什麼惡意,但仍舊讓他感到摸不著頭腦。
而對話的主導權仍在這位紅袍首席手中,可見這位葉法安大人很懂得掌控節奏,到現在還讓潘尼感到些許被動。
只是潘尼隱約明白。這位首席找上門來,定是在塞爾最近的變亂中嗅到了什麼異樣的味道,甚至有可能知道的比潘尼更多……要知道。紅袍法師會內部的傳言裡,這位預言系的首席法師無所不知——當然要限定的範圍,得到大部分人認可的範圍,大概在絕境東域的大部分區域之內。
「伊爾明斯特和那七個女人大概不會這麼想。」葉法安似笑非笑地掃了潘尼一眼:「如果讓他們知道眼下正在塞爾發生的事,一定會想辦法找一個救世主出來拯救世界,而這個人多半是你。」
潘尼更加一頭霧水,而預言系首席大人則歎了口氣,搖搖頭:「看來你還不知道薩扎斯坦在搞什麼事情。」
心中隱約的預感落到了實處,潘尼暗暗放下了最大的懸疑,這下他總知道這位首席法師雲山霧罩東扯西扯之後想要說的究竟是什麼了:「您。知道薩扎斯坦大人他還活著?」
他試探著詢問,想要知道這位首席大人究竟知道些什麼,這可關係到他能否成功地幹掉那幾位和他不死不休的老對頭。
「他什麼時候死過了?哦,他以前死過幾次,我都忘了。」似乎知道潘尼想要問什麼,葉法安搖搖頭:「哦。你用不著說多餘的廢話,我變成麗姬的樣子把你引過來,當然是要告訴你一些你感興趣的東西,至於你知道這些之後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就和我沒什麼關係了。」
潘尼恍然大悟,原來變成麗姬塔把他引來的居然是她,不過馬上他就心中震驚,因為這位首席大人的幻術竟然沒有被他看破,這讓他心中驚異,現在全塞爾的紅袍法師還不清楚預言系首席究竟是否能夠施展傳奇法術,但是遍觀費倫的巫師,能夠用幻術騙過他眼睛的人……實在是並不多見。
如此可知,這位預言系首席的本事,遠遠超過潘尼的意料。
難道她剛才不是在開玩笑?
不過眼下他更感興趣葉法安想要說些什麼。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自從穆爾瑪斯特之後,潘妮對薩扎斯坦就懷揣了一些懷疑與戒備,想要甩開他自己單干,潘尼又有些感到忌憚。
因為他對薩扎斯坦並不十分的瞭解,也就不知道這位神出鬼沒的塞爾第一人的想法,如果自己的行為觸怒了薩扎斯坦,潘尼不知道會遭遇怎樣的報復。
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得罪薩馬斯特,其一是當時形勢所迫,其二是包括女神教會的許多強大力量站在他的一邊,其三是薩馬斯特本身腦子也有些不太清楚,行為瘋狂——這樣的人儘管擁有強大的力量,但也有著相當明顯的弱點。
更重要的是已經做過的事情沒有反悔的餘地。
然而面對薩扎斯坦,潘尼卻不能說服自己生出牴觸抗拒之心,一是雙方處在同一條陣線上,他難以放棄幹掉奈維隆勞佐瑞爾的大號機會。二是對潘尼而言,與薩扎斯坦作對要比和薩馬斯特作對的危險係數高出很多,這是相當明顯的事情——薩扎斯坦顯然對潘尼知根知底,更是一個老奸巨猾的陰謀家。
「看這個。」潘尼凝神準備傾聽真相已決定以後的道路之時,葉法安卻拋過來一個卷軸。
潘尼拉開看了幾眼,眉心就漸漸蹙起:「傳奇法術?」
「是的,是一個傳奇法術。」葉法安微笑頷首:「你最好看清楚一些,這個法術對你而言相當重要,在這裡沒人會打擾到你。你有很多的時間。」
潘尼不敢怠慢,連忙仔細閱讀起來。
雖然潘尼無法徹底理解傳奇法術中一些或脫出源海束縛,或位於源海中心的『傳奇字段』,但以他現在的本事。猜個**不離十卻不成問題,看了一半,他就明白了這個法術的作用:「哦……這是一個心智塑造的法術……有點像靈能系統中的心智魔種,但是效果要弱,而且多了更隱蔽的心靈操控效果……這……」
「你還懂得靈能?」葉法安有些驚訝:「哦,多瞭解些其他科目對法師來說是好事。」
「我想靈能想要做出這樣的法術效果,消耗的力量或許會低上很多。」潘尼隨口答道。
「當然了。畢竟他們是心靈力量的專家,不過有關世界法則和更高層的傳奇力量,靈能的極限普遍不如奧術。」葉法安搖了搖頭:「把世界封鎖在自己的認知裡面,太狹隘了,沒有多少心靈,是可以容納甚至超越這個多元宇宙的,一旦產生曲解,就只有在錯誤扭曲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了。」
潘尼停滯了一下。受困於源海界限的准傳奇法師,很多時候會在一些巧合下得到啟發,很顯然葉法安的話起到了這樣的作用:
作為準傳奇施法者。追求的是超越源海界限的力量,但很顯然的是,想要用自己的認知去超越多元宇宙的界限,對大多數巫師而言是很為難的事情,尤其是但凡一個巫師,方法論多少都有些破綻,連已知的存在都解釋不通的東西,還要去解釋『不存在的東西』,那就更讓人抓狂了。
當然,如果是個阿貓阿狗都能做到的話。那麼傳奇法師就太不值錢了。
而葉法安看似隨意的一句話,卻讓潘尼得到了啟發:一套已經千瘡百孔的理論,如何去詮釋甚至超越這個多元宇宙?
如果非傳奇巫師的方法論就能夠超越源海界限,那麼那些准傳奇巫師實在沒有必要為此冥思苦想。
很顯然,憑借現有的方法論,是不可能做到超越的。如此說來,想要獲取超越源海界限的力量,唯有毀滅一個舊世界,創造一個新世界。
在這個新世界裡面,可以由巫師認著自己的智慧與認知馳騁,創造出不受多元宇宙完全桎梏的傳奇力量。
潘尼精神振奮,他從來沒有如今日一般,對傳奇法師的道路,認識得如此清晰。
不過他也十分清楚,這會讓他面對什麼樣的危險,付出何等的代價。
方法論徹底崩潰重組,甚至崩潰後憑空再造,這簡直是挑戰任何一個法師極限的舉動,極為考驗一個巫師的膽識和魄力——一旦失敗,巫師將一無所有,異樣的認知讓其無法恢復舊的方法論,一旦新的方法論未能建立,那麼重頭再來的代價或許會超過任何一個巫師的承受能力。
而潘尼也不敢肯定,自己的積累是否到了足夠建立新方法論的地步,相應的準備還不成熟,眼下更是諸事纏身,顯然還不是著手進行這件工作的時候,要知道,這樣的工程,對於法師而言,工期可說不准——短到一瞬間的頓悟,一兩天的思索,長則到窮年累月的計算,規模浩大動輒數十年的奧術研究,潘尼知道自己是在葉法安不經意的啟發下心有所悟,但他不敢肯定他是否有本事通過幾天的思索完成之後的程序,而一旦這樣渾噩的思索持續個幾十幾百天的時間,那麼在塞爾發生的一切事情將恐怕與潘尼沒任何關係了。
尤其是眼下聽聞葉法安的說法,似乎還有什麼世界毀滅的大事要發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即使是真,對於費倫而言世界末日可不是什麼新鮮消息——類似的大事件歷史上出現過許多回,有那麼幾次就差點成功了,雖然潘尼敢打包票肯定這一次十有**會重複老套的救世主劇情,但一旦出現意外,費倫真的玩完,他的研究也就沒什麼意義了。
所以他收束了對魔法力量的**,繼續看著眼前的卷軸。
葉法安饒有興味地觀察著眼前的小朋友,雖然以准傳奇奧術師的思維速度,剛才潘尼心中驚濤駭浪的思索只是僅僅片刻,但她仍然看得出這位小朋友不是因為專心觀看卷軸而陷入思索,而是走神了去想其他的事情,而思索完成之後,葉法安敏銳地發覺到眼前的小傢伙與片刻的方才感覺有了些不太一樣,就好像一個渾濁的玻璃器物被清水洗滌過一番,露出了透明的光澤。
對於善於觀察的預言系首席而言,這種變化實在是太過明顯,以至於很快讓她產生了興趣。
果然是這些年讓無數怪物頭昏腦脹的小傢伙,還真是有些不一般。
她暗暗地觀察著男巫,而潘尼閱捲過半,也知道了這個法術的奧妙:「這是一個種子……通過力量媒介在受術者的意識中播種一粒種子,只要受術者稍稍認同了施術者的理念,那麼這粒種子就會生根發芽,隨著受術者的力量一起成長,不,是成為受術者力量的一部分,而受術者也會因此對施術者產生無條件的依賴和服從……這相當於直接控制方法論,而受術者本身不會有任何的覺察,更不可能主動生出擺脫的意識……這確實是相當高明的心靈控制法術,如此隱蔽和自然,使用傳奇法術成分並不誇張,這……」
潘尼閱讀過了法術的組成基礎和描述,翻閱到施法工序時,面色瞬間僵硬,話音也戛然而止……
在施法媒介的部分,他看到一樣東西,一樣他相當熟悉的東西,塞爾任何一個紅袍法師都會有的東西。
直到許久潘尼才恢復了『看』的意識,看到了這一樣東西,空前的恐懼讓他有了一種靈魂出竅的錯覺,以至於看眼前葉法安的臉都看出了幾個重影,彷彿整個世界在眼睛裡也不再是真實的了。
「現在你明白了?」葉法安仍舊帶著微笑,嚴肅的微笑,如同流水般流過潘尼的心臟,讓他渾身的僵硬變得稍稍緩解了一些,能夠做到控制著這具彷彿不屬於自己的身體緩緩點頭,還能夠抽動一下嘴角,做出想要微笑的模樣。
托葉法安大人的好意,潘尼確實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