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I.藍焰之年 459 交代? 文 / 雁魚
「先等等,這位先生,你說誰是已經死掉的**師?」
尋找聲音的來源並沒有消耗去匪徒首領太長的時間,因為那太明顯了——幾乎所有的匪徒都盯著他的頭頂,他抬起頭,看到那個人站在片刻之前還空空如也的車廂頂部,一股刺入骨髓的警惕攸然而生。
這個看起來年歲不算太大的青年穿著一身簡樸的紅色長袍,臉上看不出喜怒,然而被這樣居高臨下的一盯,匪徒頭目心裡卻生出一絲驚悸——他已經好多年未曾感應到過的驚悸,就好像多年前那次戰敗逃亡路上被一隻暴躁的紅龍堵住時心中的情緒,直覺中就是一陣毛骨悚然,他看了一眼這黑髮青年身上的袍子,一時想不起該做什麼反應。
而附近的其他匪徒和暴民們也隨之陷入了沉默。
這個浮在天空上的黑髮青年,彷彿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力,與出現的瞬間讓他們感到手足無措。
浮在天上的人?
法師?
冒險者們被震懾了一下——這段時間裡他們還沒見過能飛的人,以前能飛的,在那藍焰爆發之後,大多數都死了,少部分活下來的,也失去了飛翔的能力。
這個時候見到一個能飛的人,他們當然會感到驚異。
那群暴民也是如此。
潘尼心中充斥著暴戾的怒火,他看著狼狽不堪的蘭妮,以及被人用劍架著脖子的薇卡,聽著車廂中傳出來的女兒們的啼哭聲,狂怒的情緒讓他繼續用那種無喜無怒的目光盯著站在車上的匪首:「哦~這位先生,你似乎沒聽清楚我剛才的問話,我再問你一句:您剛才說……已經死掉的**師,指的是誰?」
匪首嘴角抽搐了一下,稍稍恢復運轉的思維讓他感到自己剛才的恐懼似乎有些毫無來由,不過是一個能飛的巫師而已,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當然。很快他就想到,眼前的人就是那個『**師」這讓他產生了新的猶豫,他無法判斷眼前這個巫師還殘留有多少法力——據他所知。藍焰過後倖存下來的施法者大多都受到了損傷,眼前這個也不可能例外。
但若這位**師仍舊保持著原有的力量……
他在心底反覆權衡著,手中架在女士脖子上的長劍和周圍的手下讓他多了一些信心,這讓他再次露出了那樣的笑容:「哦,先生,您是法師?真厲害,我還沒想過現在的費倫還有人能飛。」
他嬉皮笑臉地閒扯著。
不能讓這個嘴上沒毛的巫師輕易就嚇走了。萬一這是個最多只能使出飛行術的小巫師在虛張聲勢,他的退讓豈不是顯得很可笑?
三個極品的美人兒啊,還有奴隸,物資,馬……
強烈的佔有**讓他決定冒險。
「把你的劍拿開。」巫師看著匪徒首領的手。
「很抱歉,先生,這些女士殺了村莊裡的人。」匪徒首領不退讓地與潘尼對視著。
「不留下點東西,別想走!」幾個匪徒大著膽子幫腔道。
「留下點兒東西?」潘尼的視線掃過一眾匪徒。輕描淡寫地問:「你們想要什麼?」
這包含著退讓意味的話語讓眾匪徒發出一串大笑,匪徒首領心中的不安卻爬升了一個台階,他當然聽得出來。這個青年巫師的語氣,和他說出來的話絲毫沒有相符之處。
就在這個時候,車廂中傳出了一陣孩童啼哭聲,臉色紅漲的蘭妮目光掃過圍住馬車的眾盜賊,抬頭狠狠地瞪了潘尼一眼:「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裝模作樣?薩li餓了,快點解決他們!」
潘尼點了點頭,這個動作一瞬間讓匪徒首領心中的不安抬到了最高,他一把搶到薇卡身側,想要將她夾持起來:「等等!你不想要你的……」
潘尼抬起了手,一串晦澀的音符彷彿瞬間從虛空中破開。刺透匪徒首領的耳膜,這巨大的文字讓他頭腦一陣暈眩,長劍已經掉落在了地上。
再次回復清醒的時候,他驚恐地發現,原來不過比他高上一截的馬車車廂,現在卻變得如同高樓大廈那樣巨大。而剛剛他試圖挾持的女人,他抬高視線,也只能看到她的晃動的裙擺。
他掉落的長劍斜搭在馬車的踏板上,他伸出手去抓,卻看到一個畸形細小的爪子……
光禿禿,滑溜溜,圓球型的指頭間長著蹼。
無限的恐懼讓他發出咆哮,卻聽見一聲響亮的『呱』聲從喉嚨裡面蹦了出來。
他驚恐地跳了起來,同時聽到更多的『呱呱』聲在四面響起。
寬闊的視野裡面,馬車旁邊不知多少只青蛙在呱呱地大叫著。
他瞬間明白了一切,然而過度的思考卻讓他感到了頭痛——很顯然一隻青蛙的腦子負擔人類的思維還是有些困難的。
「這是給你們的『交代」再見。」迷迷糊糊之間,他聽見這句話從馬車頂部飄下來,隨後他被一隻鞋不輕不重地踢飛到了道路邊的草叢間。
馬車絕塵而去,大群青蛙用盡全力地跳躍著,徒勞地追趕著奔馬拉動的車隊。
如果這些可憐的青蛙能夠用曾為人類的額思維稍稍思考一下,就會知道即使追上了馬車也不會恢復原狀,但他們混沌的思維已經被一片恐懼包圍住了,甚至連後悔這種複雜的情緒都還沒來得及在過於簡單的新腦子裡醞釀出來。
曾經的匪首激動地沖在蛙群的最前面,然而過於活躍的思維卻讓他在一陣暈眩中落到了蛙群的後面,他昏迷了好一陣子才醒過來,這時候蛙群卻已經散開了,他簡單的頭腦還沒來得及想些什麼,一個黑點從眼前掠過,幾乎是本能般地,他的舌頭從嘴巴裡『嗖』一下彈出去,將捲回來的東西直接吞入肚子。
他愣了一陣,經過緩慢地思考,他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些什麼。人類的殘餘情感讓他乾嘔起來。
就在他嘔出半隻蒼蠅之後,一股危險的感覺驀地纏繞上了他越來越簡單的思維。
他跳轉身子,回頭卻看到一雙豎著的瞳孔。
村莊周圍一直有些野山貓出沒,這些狡猾的小型掠食者一向擅長避開人類的視線。並在合適的時候出來覓食。
劍術高超的傭兵團長可以輕鬆地殺死這樣的小獸,但一隻可憐的青蛙則要飛快地逃遁以免成為掠食者的美餐。
他發出一聲驚懼地呱呱大叫,轉身一跳出幾尺遠,卻被同時起跳的野山貓一把按住後背。
尖銳的貓爪陷入了他滑溜溜的皮膚,讓他的叫聲越加尖銳,山貓望著這在它爪子下掙扎的小傢伙,伸著舌頭舔了一下這圓溜溜的腦袋。開始猶豫要不要一口把它吃掉。
對於它們來說,青蛙不是首選的食物,不過最近村莊食物短缺,這些遊蕩的掠食者,也經常陷入三餐不繼的窘境。
山貓的舌頭再次滑過曾經的傭兵團長的腦袋,貓科動物舌頭上的倒刺經過那光滑的皮膚,留下一道道血絲。
連串的呱呱叫聲再次爆發,又很快重新落回低潮……
……
「混蛋!」她雙拳憤怒地捶打著巫師的後背。雖然這雙手已經被證明不能如同一年多之前那樣揮舞巨劍殺死成排的敵人,但仍然讓巫師因為脊背受到連串地重擊而痛得臉皮扭曲。
「混蛋混蛋混蛋!」蘭妮不斷地捶著,臉上的惱火卻在捶擊了幾十下之後仍然沒有消退的跡象。直到薩li和奧蕾再次發出啼哭,她才癟著嘴巴,抱起薩li,一面哼哼著一面溫柔地撫摩著薩li的頭髮,讓她安靜下來。
潘尼感到脊柱差點變了形,呲牙咧嘴的表情持續了良久,伸展了幾下上身之後,才感到稍稍好受一些,他望向一樣啼哭不止的奧蕾,卻見希柯爾已經把她抱進了懷裡。
目光再次轉移。挪到了昏睡不醒的柰菲絲身上,潘尼表情微微一暗,伸手摸上了小女孩有些冰涼的額頭。
幸虧還沒死……
他只能如此慶幸。
只是這昏迷不醒讓他感到棘手,不知她何時才能清醒,如果醒來,還會是原來的柰菲絲嗎?
那藍焰的傷害直接針對思維。很容易造成嚴重的精神傷害。
或許,永遠也醒不來了?
他搖了搖頭,強迫自己忘掉這個可能性。
「咳。」一直表情嚴肅的薇卡咳了一聲:「潘尼,你沒事實在是太好了。」
她吐了口氣:「藍焰爆發之後,真是差點把我嚇死,你不知道我當時心中是多麼的害怕……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希柯爾的眼圈也有些發紅。
「真抱歉。」潘尼握著老闆娘的手:「我也很擔心你們。」
「是麼?」蘭妮冷哼:「這次回來,是有了決定了?」
「嗯。」潘尼點了點頭。
三個女人看了他一眼,隨後暗淡地轉開了視線。
「這麼說,我們還是要留在費倫。」薇卡歎了口氣:「潘尼,你終於下定決心了。」
「對不起。」巫師有些無奈地說:「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夠去更安全的地方。」
「不要說了,潘尼。」希柯爾搖了搖頭:「既然你要留下來,我們也會留下來。」
「這不一樣……因為現在在費倫的任何一個地方,我都已經很難保證你們的安全了。」潘尼苦笑:「你不知道,那兩位大人為了對付我,已經開始使出一切能用上的卑鄙伎倆了,如果你們留在費倫……」
「噢?這麼說你還是要走?」蘭妮挑起眉頭:「這回又要把我們丟在什麼地方?銀月城?」
「潘尼……你還要,暫時離開費倫?」薇卡試著詢問。
「恐怕是的。」潘尼點了點頭。
最後一段鑰匙,不知道隨著被莎爾拋棄的貝利亞到了什麼地方,包括密瑟能核,亞li克希亞……
他有預感,想要找到她們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想著這些事情,目光就恍惚起來,不過很快身體感到的溫暖讓他回過神來。
睡著的薩li和奧蕾被放到了馬車的另一邊,薇卡和蘭妮從左右兩側抱住了他的腰和脖子,希柯爾則在正面靠進了他的懷抱。
他的身軀被一片溫暖包圍。
「無論你在什麼地方……」
「我們都會陪著你……混蛋……」
「永遠陪著你的……」
「……謝謝你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