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II.破碎之潮 477 恐懼 文 / 雁魚
菲利特.古德爾發下命令,隨後一屁股坐在這房間正首的位置上,心情似乎隨著這一坐又稍稍安穩了下來,不過仍然充滿了忐忑。
旁邊玻璃水槽裡,趴在淤泥上偶爾發出一兩聲有氣無力的尖叫聲的蛤蟆,更是讓這股忐忑更為加深。
就在一天之前,這蛤蟆還和他們一起,為侵吞潘.迪塞爾的資產而高談闊論不休。
但現在已經變成了一隻蛤蟆。
菲利特大睜著雙眼盯著這只雙蛤蟆,有些渙散的目光開始向他的大腦灌輸幻覺:在他的眼睛裡,這只蛤蟆彷彿變成了他自己,在那淤泥間放聲地呱呱大叫。
他再次打了個寒噤。
就在這時,老薩拉瓦爾,安東尼.厄爾多以及小伊利斯塔等人都被帶進了辦公室,菲利特心中的驚恐迅速變成了凶狠,他用餓狼般凶殘的視線盯著穿著灰色大麾走在前面,氣度雍容的老薩拉瓦爾,語氣同樣凶狠得彷彿一把帶血的尖刀:「老頭,西門城現在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了,我需要所有正義的西門人站在我們這一邊。」
「正義?哦,西門城沒這玩意。」老薩拉瓦爾呵呵一笑:「菲利特,你應該知道,西門城只存在利益。」
「利益?」菲利特.古德爾嘲諷地哼了一聲,隨後哈哈大笑起來:「說得好,老頭,你說得太對了,誰能給你們利益?那個巫師?他很快就會被打倒,怎麼可能給你們什麼利益?你們只有和我們站在一邊,才可能看到西門城的黎明,啊,黎明!」
他站起來,面對辦公室牆上的西門城全景圖,狂熱地張開雙臂,高聲大喊:「西門城的天,就要亮了!」
他微微揚起頭。閉上眼睛,用陶醉的呢喃回味著:「天亮了。」
……………………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害怕?菲利特?」老薩拉瓦爾打了個呵欠,看著被油燈熏得漆黑的天花板。
「害怕?」正陷入自我陶醉的古德爾聽到這句話。立刻如同被燒著了屁股一樣跳了起來,轉身一把揪住老薩拉瓦爾的領子,將這顆白花花的頭顱提到自己眼前,憤怒的鼻息猶如蒸汽一般噴到老頭的臉上:「我怎麼會害怕?我怎麼可能害怕?我為什麼要害怕?」
他連續發出三句反問,彷彿要突出自己心中的勇氣,不過老薩拉瓦爾臉上那不急不躁的表請讓他氣餒,經過片刻的對視。那股氣餒的情緒讓他漸漸開始想要發狂,然而就在他要暴怒的時候,老薩拉瓦爾卻露出笑容:「好吧,菲利特……」
老人掃視一圈在座的臉色蒼白的『歸鄉團』們,不再去管菲利特.古德爾的色厲內荏,歎了口氣:「不怕就不怕吧,我相信你的勇氣,那麼你把我這把老骨頭提到這裡來又是為了什麼?我們現在可是幫不了你。一點兒忙也幫不上。」
被薩拉瓦爾承認了勇氣的菲利特.古德爾吐了口氣,稍稍不再那麼緊繃的情緒讓他鬆開了薩拉瓦爾,不過那一雙充滿怒火的眼睛仍然緊緊盯著老頭的臉:「聽著。老頭,我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但我明告訴你,別打置身事外的主意,那個巫師他死定了,他不可能活下來,你們必須做點什麼表示誠意,才能在未來的西門城中過上好日子,不然我們過去所遭受的事情,很快就會輪到你們的身上。」
「誠意?我們現在只剩下幾個保鏢了。菲利特。」小伊利斯塔插口:「如果我們連這些保鏢都送給你們,誰來保證我們的安全?」
「你們的安全?」古德爾憤怒地喘著粗氣,他狠狠地一揮手:「如果我們玩完了,你們也別想有安全這個東西!」
他轉頭吩咐門口的守衛:「去,派人把他們的家眷都扣押起來,帶到船上。」
伊利斯塔和安東尼.厄爾多都變了臉色。
這是拿西門城的所有貴族當人質啊。
老薩拉瓦爾卻哈哈笑了起來:「這又有什麼用處?小菲利特。如果你輸了,拉著我們的家人一起陪葬也無法改變局勢,不如……」
「見鬼,我說過我不可能失敗!一定會輸的是那個卑鄙無恥的巫師!」古德爾怒吼著:「該死的,把這群白癡給我關進地下室去!」
幾個傭兵把老薩拉瓦爾等人帶出了房間。
「這個該死的老頭子,見鬼,到現在還想著投機,如果我們完蛋了,也不能讓他活下來。」古德爾喘了兩口氣,怒氣沖沖地繼續對傭兵下令:「去把他們家族的金庫統統搬空,帶到船上!不……帶到這裡,,吩咐兵團的弟兄們,只要全力殺敵,這些財產全部平分!」
狂怒中的古德爾根本不去想這種做法的瘋狂與不理智,他現在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這一切都是源自心底的恐懼。
儘管手下有大量的傭兵,似乎可以不用懼怕一個**師,不過這仍然不能讓他心中的恐懼降低哪怕一點半點。
他只能用瘋狂的方式將這股恐懼宣洩出去,但宣洩的結果卻不太好。
他坐了下來,兩條腿不自主地打著擺子。
可見這根深蒂固的恐懼仍然纏繞著他。
「古德爾,還是將其中的一半放在船上吧。」另一個前大貴族,歸鄉團的領袖迪克.瓦莫斯戰戰兢兢地發言:「我們走的時候……」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一雙赤紅的瞳孔如同瘋獸般的凝視。
「見鬼,你還抱著這種僥倖的想法?如果我們這次輸了就什麼都完了,不可能再有任何機會!我們都死定了!」菲利特.古德爾暴跳如雷地咆哮起來,又馬上迅速地吸了口氣,自我否定式地搖了搖頭:「不,我們絕不會輸,我們絕不可能輸,我們怎麼可能會輸?我們不應該抱有這樣的想法,白癡們,那個巫師死定了。」
他再重複了一遍剛剛對老薩拉瓦爾說過的話,不過這自我催眠般的夢囈沒能給在座的諸位歸鄉貴族們帶來一絲一毫的信心。潘.迪塞爾還沒出現,他們就已經瀕於精神崩潰。
水槽裡的蛤蟆呱呱大叫了兩聲,兩隻前爪扶著琉璃槽壁,大眼泡不斷旋轉著向水槽外盯望。
氣氛越加壓抑。如同一塊幾千磅重的大石頭,壓在眾人心臟上面,他們聽到彼此的呼吸聲漸漸沉重,心中的恐懼漸漸上浮,漸漸令他們身心都變得麻木。
少數難以麻木的貴族坐立不安,片刻的沉默之後,一個面色蒼白的貴族提著褲子。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
菲利特.古德爾怒視過去,這貴族兩腿一軟,立刻軟倒在地,兩手撐著地面想要站起來,然而試了兩次都沒有成功,菲利特的怒視讓他精神崩潰地大哭起來:「我要上廁所,見鬼!只是上個廁所而已!」
一股臭氣在屋中蔓延,菲利特大怒。衝門口的守衛吼叫:「快把他拖出去丟進茅坑裡面!」
貴族鬆了口氣,如同一具屍體般渾身癱軟著,任由兩個守衛拖走了。褲襠在地板上拖出一道濕潤的痕跡。
菲利特.古德爾粗重地呼吸了兩口氣,風中的臭氣進了鼻子,讓他更加煩惡,這臭氣同樣讓屋中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另一個人同樣皺起了眉,他揮了揮手,一道光芒從指間飛出,地面上的濕潤痕跡在這道光芒的照射下迅速消失。
這個動作吸引了房間內眾人的注意力,菲利特.古德爾看著這個蒙面的紅衣男人,微微鬆了口氣:「是你……真是嚇了我一跳。」
「你們太害怕了,這可不好。」紅衣男人皺眉看著一片狼藉的辦公室:「不如你們先去船上?」
「我……我……」菲利特喘了兩口氣。雙眼翻白:「站不起來……」
「啊,他居然把你們嚇成了這幅模樣?真是見鬼了。」紅衣男人語氣中透出一股輕蔑。
「你又沒見過他,不知道這個魔鬼的厲害,當然不怕。」迪克.瓦莫斯惱火地開口:「要是你也被他弄得家破人亡,一樣會這樣怕他!」
他說完了話,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聽到回答。這讓房間裡的所有人疑惑地看著紅衣男人,在他們的印象裡,這個傭兵團公共推出來的首領可不是在這種時候會保持沉默而不是反唇相譏的人。
看到的一雙遍佈血絲的憤怒眼睛和半張扭曲的臉孔讓他們紛紛心中一突。
「家破人亡?你說我沒有被他弄到家破人亡?!」這個紅衣男人忽然狂躁地咆哮起來:「你們懂得什麼?你們又知道什麼?一群無知而懦弱的貴族,就憑你們這種貨色,沒有我出手幫助,再活上五百年也別想重返西門!」
這句話讓氣氛再次沉默,過了良久,菲利特.古德爾開口打破沉默:「團長先生,這麼說,你已經做好準備了?」
「當然,只要那個傢伙出現,就是他的死期。」紅衣男人的語氣沖滿自信:「我已經有了充分的準備,你們只需要等著看就好了。」
眾貴族紛紛鬆了口氣,半天的心神不安,似乎在這一句話之下得到了實質上的緩解。
雖然仍舊恐懼,但已經不再那樣害怕了。
「怎麼會呢?如果成功,西門城最大的權柄就是您的,就和那個巫師一樣,團長先生,我們當然知道該做什麼。」菲利特.古德爾用一種諂媚的語氣說。
「知道就好。」穿著紅衣的團長冷笑:「我所要的,一分也不能少。」
「當然,當然。」菲利特古德爾點點頭,坐了片刻,走到門口詢問守衛:「那個去上廁所的傢伙呢?怎麼還沒回來?」
「他……呃……」守衛剛要回答,表情卻突然凝固起來,他盯著古德爾的身後的走廊,彷彿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呱……
一個聲音吸引了古德爾的注意,他聽到聲音並非來自房間中的水槽,而是來自走廊一角,他扭過頭去,看到一隻、兩隻青蛙一蹦一跳地出現在走廊的拐角,它們毫無方向地亂跳著,一面發出呱呱的大叫聲。
古德爾的表情瞬間變得僵硬。
「啊!他來了!」
間中的紅衣男人卻興奮地吼叫了起來,彷彿萬分期待著這一刻的到來,大步地踏出房間,身影飛快地在走廊拐角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