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知無覺之卷 第九章 守護一族(中) 文 / 弈者
風，越刮越大。
頭頂的燈管在風裡左右搖晃，噗的一聲，電路似乎出了什麼故障，燈光忽明乎暗，影子亂游，置身的地方彷彿忽然變成一個不真實的場景。
唯有那站立著的三個身影，維持著這場不平衡中唯一的穩定。
史天平背抵著，靠在黑板上，一股力量聚集在拳頭裡蠢蠢欲動。
三張橫向排在一起的課桌上，龐林嘴裡咬著手裡那柄匕首，側著身子，角度正好將兩人完整地覆蓋在視野之內。
淡然而立，站在教室中間的孫火背起旅行包，神態自如，悠閒得彷彿要去海邊度假。
再之後，是教室盡頭靠在門邊的曉嵐。
「辟啪」的響聲，燈光忽然暗下去。
然後亮起在龐林眼裡的，是史天平迅若疾雷的一拳。瞳仁中漸漸放大。
毫無花巧，拼的就是硬碰硬。史天平一聲大吼，兩人之間的距離並不遠，狹小的空間裡，這一拳避無可避。
比疾雷更快的，是龐林那看似笨拙的身體。靈巧的一個翻身，恍如魅影，已經繞過史天平那如炮彈出膛的身體，頭一橫，咬在嘴裡的匕首在史天平的肩上切開一道傷口。龐林空著的手也並沒有閒著，一記記手刀，如暴雨般擊打在史天平肩上的傷口上，凝起氣的手堅硬如鐵，不斷撕裂拉扯著史天平肩上本就可怖的裂口。
此時，力量完全貫注在拳頭上的天平，根本就沒有餘力反抗。
直到落下的那一刻，史天平的右肩上已是血肉模糊，觸目驚心一個洞，皮膚上龜裂出一道道的焦，那是高速切割劃出的傷，到處都是飛濺的紅。
比起之前的刺殺，龐林的速度快了不止一倍。
金鐵相撞的聲響，腳下的地面劇烈地顫抖。
史天平落在地上，緩緩抬起頭，右手的拳頭沿著預定的軌跡狠狠地擊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然後才軟綿綿地垂下。
大理石地面上凹陷下一個拳印。
他感到有什麼粘住了眼睛，詫異地用左手摸了摸臉，全是紅色，他好奇地擦乾，這才發現這些血全部來自於自己身上，自己的肩，自己的手。
還在繼續湧出來，把腳下的地面染成紅色。
頭腦一陣昏眩，他知道這是因為自己失血過多。完全沒有料到的一邊倒戰鬥。
難道，這就是差距？這個時候，他甚至感覺不到有疼痛。只是艱難地抬起差不多已經廢掉了的右手，捏緊，重新握成拳的形狀，緊緊盯著龐林那雙冰冷的眼睛。
真的，不甘心啊。
匡啷啷。
一個突兀的聲響。
龐林警惕地朝著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不由色變。
那是史天平豁出全力的一拳砸空，對堅硬的大理石造成的粗暴破壞，凹陷的拳印上升起一股焦熱，隨後整個消失。
消失，是消失。
龐林沒有看花眼。
地面上只留下光溜溜的一個洞，隨後底下傳來重物落下的聲音。
這一拳，居然硬生生地把一整塊大理石從中砸飛了一部分的結構。
如果用自己的氣凝在拳頭上，能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龐林非常懷疑。
被這樣的力攻擊到，恐怕不是破綻的地方也會成為破綻。
如果史天平在一開始抓住自己的時候，就用上這種力量，龐林有些後怕。
不過，縱使力量驚人，跟不上速度，也還是白搭。
面前，史天平站著的姿勢有了明顯的踉蹌。
血模糊了眼睛，意識開始有些混沌。
這是在哪，家，不，是教室。為什麼會搞成這副樣子，守護一族，詛咒？什麼和什麼啊？簡直是漫畫裡才有的東西。
對了，阿火和曉嵐在哪，對，是教室後面，阿火也會急啊，還以為他一直是那副冰冷的面孔呢，咦，什麼時候曉嵐醒了，她臉上怎麼有水，她是在哭？
我又在哪裡，我又幹什麼。
腦子裡怎麼這麼亂，我這是要死了嗎？這可不成，怎麼說，也要活到一百歲才夠本，所以，不行，一定，一定不能倒……
映入史天平眼睛的最後一個畫面，是龐林那如同泥木雕塑一樣站立的身軀。
龐林冷冷地注視著史天平，揮手甩去手上史天平的血，卻出奇地沒有繼續展開攻擊，身子僵在原地沒有動。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動，一陣惡寒，背上已經被冷汗浸透。
他終於知道孫火為什麼會讓自己不安了，雖然他並沒有什麼大的動作，只是面對著不斷調整攻擊的自己微微改變站立的位置，動作的幅度改變不大，卻竟然是牢牢鎖定著自己身形變幻中那不斷轉移的一個破點。
步起。
一直沒有什麼動作的孫火作出了第一個大的動作。
給人的感覺是卻緩慢，超級緩慢，奇緩無比。簡直是錄像機裡用超級慢鏡頭的播放。
對比之前龐林的那種快，分明就是兩個極端。
說不出的詭異。
龐林卻不敢妄動。孫火的這一小步，雖然緩慢無比，卻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走完了，而自己眼睜睜地看著居然沒來得及反應。
而且在孫火的視線下，龐林感到有些壓力，除了那個防禦的破點，還有身上的氣機也被他牢牢鎖定著。
周圍忽然靜了下來。
只聽得到一個腳步聲，嗒∼啦，嗒∼啦，響起，響起，然後漸高，步步逼近龐林，嗒啦嗒啦越來越響，不知是不是錯覺，龐林甚至感到這個聲音並沒有通過耳朵而是直接在心頭響起，徘徊迴盪在腦海裡。
龐林呼吸的節奏，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腳步聲悄悄控制。
越來越急。
不好，如果再不動，那麼積蓄的勢就會殆盡。不戰而潰四個字在腦海裡滑過。
龐林一咬舌頭，用疼痛暫時擺脫孫火腳步的牽制，然後足尖點地，一串連貫的輕步蜻蜓點水繞過孫火逼來的方向，然後身在半空中，龐林松嘴，回身，接刀，拋射，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點瑕疵。
完美的拋射線，匕首閃著寒光劃出一道冰藍的直線。
龐林緩了口氣，他沒有抬頭，因為他聽到了匕首正中目標的聲音，肥大的臉上此時終於落下了冷汗。
他大力吸了幾口氣，回過神來，朝前面看去，只見教室裡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地面一灘血跡，而曉嵐和史天平已經不見了蹤跡，而孫火，更是失蹤得徹底，自己的匕首寒魚正釘著一件襯衫在牆上。
龐林起身，一把拔出牆上的寒魚，整個人散發出一股讓人不寒而慄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