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都市之卷 第十七章 隨行隨緣(上) 文 / 弈者

    度秒如年的，珍味館餐廳。

    桌上，六籠剛出爐的蟹黃小籠，一杯冰凍豆漿，三杯新鮮檸檬汁，以及滿滿一桌子的沉默。

    孫火嘴裡咬著吸管，偷偷地看著對面的女孩。張薇薇穿了一套鵝黃色的米格子短袖，長發過肩，用一個簡單的髮夾別了，襯托出一份簡約怡然之美。她看著桌上的菜單，一邊翻著手機裡的短信，表情安然。

    鬼使神差地，自打孫火看到張薇薇的那一刻起，他的大腦就一陣短路，然後想也不想地一句『順路』，就帶著女孩一起到了目的地－－珍味館。

    這樣的情況，在以前簡直是不可思議，自己究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衝動……孫火瞪著自己映在落地窗上呆滯的眼神發了好一會兒呆，才半死不活地想起了自己的目的，點了一客蟹黃小籠填肚子，兼又考慮到自己萎靡不振的精神狀態，於是再點了杯冰凍豆漿，打算藉著由口入心的冰，讓自己冷靜一下。

    然而，那一股從口中流入到血液裡的冷，卻只在胃裡暫留了片刻，冰涼泰體的一陣舒暢後，就被沸騰的血液重新點燃。

    大腦的灼燒，依舊。

    「你也是明輝一中的嗎，我好像沒見過你。」煩躁難安，孫火忽然開口，聲音卻嚇了自己一跳。因為這是他無意識地開了口。

    自己身體的疲勞，真的快到臨界點了嗎？緊咬著牙關，孫火一陣陣地昏眩。

    「我，不是啊∼」張薇薇抬起頭，淡然地對著孫火的目光，笑了笑，眼神柔和。

    「我到明輝一中，是來找我的朋友。有幾天沒她消息了，不知道出了事，所以趕來看看。

    可是剛辦完手續進到明輝，就接到她短信，讓我去明輝一中外的珍味館等她，好像是要慶祝什麼事。

    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謝謝你的帶路喔∼」

    「不客氣，反正我也順路。」孫火也笑了笑。很陌生的表情，肌肉有點僵硬。但頭暈沒有半點減輕。

    「對了，你是明輝一中的學生吧。那可能會聽說過我的朋友，她的名字叫沈迦瑤。」張薇薇笑著說道。

    沈迦瑤嗎？並不意外的答案。

    孫火繼續吸了一口冰豆漿，點點頭，表情不驚訝。

    「嗯，我聽說過她，是隔壁c（1）班的，成績不錯，但沒見過。」他隨口回答。

    沈迦瑤，自己的確是有陣子沒見了。倒不是孫火刻意地躲避，而是沈迦瑤她徹徹底底地失了蹤。貌似中秋夜之後，孫火就再也沒見過這個小煞星，一方面是由於他忙於憶心術的瘋狂記憶，導致了對周圍人的關注降到最低，甚至連經常跟在他身後轉悠的劉巖飛都顧不上，更不用說別人了；而另一方面，則是沈迦瑤在這周裡莫名其妙地連蹺了五天的課，壓根兒就沒現身過－－音訊全無，這也是張薇薇擔心的原因。

    而兩人都不知道的是，這為期五天的『失蹤』，正好與風系世家十年一度的捕風者傳承資格考核，重疊在了一起……

    於是就著小籠包，孫火和張薇薇開始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話題不一而足，遠到內蒙古草原上的馬奶酒，近至杭城所向披靡的『俠』，上下五千年，古今中外，兩人漸漸地無所不談。孫火揉著眉心，心中有種毫無來由的輕鬆。和張薇薇聊天時的感覺很舒服，他永遠不需要精心去計算些什麼，也無需費腦子醞釀台詞，想說就說想笑就笑，從來不會有多餘的顧慮。而薇薇，她則會一直在旁邊用心傾聽著。

    這種淡淡的溫馨，究竟是真情實感的流露，抑或是疲倦至極的幻覺，孫火分不清也不想分清楚。他忽然就想著永遠地這麼呆下去，在這西湖邊上的小餐館，在這殘陽如血的夕陽下，和這個女孩一起……

    張薇薇端著手上的檸檬汁，看了看對面專心對付小籠的少年，還是淡然一笑。在剛才說起迦瑤的時候，這個少年的神色並沒有變化，依舊坦然，這對於見慣了老是有蒼蠅圍在好友身邊的薇薇而言，孫火的這種表現，就相當地讓人滿意，和放心。

    而且，孫火身上還有種獨特的氣質，猶如秋天晚來風急的涼爽，和夏日清泉的甘澈明淨，讓張薇薇看了覺得很舒服。

    但也很矛盾。因為她還在少年的身上，感覺到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東西：煩燥，恍惚，虛弱……病態的難受。

    直到張薇薇的目光，正對上孫火的雙眼，她才知道了這種矛盾的造成究竟是什麼。

    「看書固然是個好習慣，但太久的話，也要記得適當休息下。你現在的狀態，很差勁啊∼」張薇薇開口說道，語氣裡包含了淡淡的責怪。

    連續幾天沒有好好睡覺了，孫火的眼睛充滿了血絲。這些血絲縱橫交錯，彷彿蛛網般切割開眼白，看起來顯得有些猙獰。但張薇薇並不害怕，反而好心地提醒道。

    雖然孫火現在還在侃侃而談，但有種說不清的感覺卻讓薇薇覺得，這個少年並不像表現得那麼精力旺盛，他的表情，他的動作，他的神態，非凡不是種盡力充沛的亢奮，倒極似了徘徊在虛脫的邊緣，隨時會昏迷過去。

    張薇薇不由地歎了口氣，和迦瑤一樣，這又是個不會照顧自己的孩子。

    「還好啦。累倒確實有點兒，但不至於撐不住∼但你怎麼篤定我的疲勞，是用功讀綠色∷小說吧連續通宵啊，玩電腦玩的∼」這個時候，孫火不去奇怪女孩怎麼知道自己是看書累的，反而開起了玩笑。對於這個只見過兩面的女孩，他感到自己就像面對著一塊白碧無瑕的璞玉，怎麼都興不起警惕之心。

    「你不是那種人。」張薇薇還是淡淡的一句話。

    「哦，那他是哪種人？嘻嘻，薇－－薇－－我來了。」一陣銀鈴般的歡笑聲，毫無徵兆地在背後響起。不需要回頭，孫火也知道沈迦瑤的表情此刻充滿了八卦。

    只三兩步，銀鈴的笑聲就穿越了從店門到角落的距離，逕直落到了張薇薇身邊的空位上。

    一襲水藍色素裝，再加上『天真無邪』的笑容，果然是沈迦瑤的招牌打扮。

    但張薇薇拿出的筷子卻有是3雙，所以顯然，來的人不止一個。

    果不其然。

    「這位小兄弟，也是明輝一中的吧∼」一個俊郎的青年在孫火身邊落座，聲音似曾相識，正是有其妹卻無其兄的－－沈葉羽。

    「我是，你也是嗎？」孫火不緊不慢地夾起了最後一個小籠包，一口嚥下，而左手則不動聲色地握緊，團握住那個唯一會敗露身份的破綻——無法取下的滄雪扳指。而他的眼神，亦隨著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徹底地冷寂下來，這個時候的他，已經想起自己的身份——水系術法師汪嘯海。

    「我嘛，曾經是，現在早不是了。所以你得叫我聲學長，或者師兄。再不濟，叫聲大哥也行。總而言之，我要比你大一輩∼」沈葉羽拍拍孫火的肩膀，表情卻不動聲色地一變。

    「廢話那麼多幹啥，薇薇，要的菜都點好了啊，那就直接開吃吧。」沈迦瑤顯然是餓壞了，一馬當先地就朝一小籠包夾去。

    「我說小妹，給我接風洗塵的晚宴，你就選在這麼個小地方，是不是太寒磣了些∼∼」沈葉羽話雖這麼說著，但手上可沒怎麼怠慢，只是說話之間已有三個小籠落肚。

    「大哥，這客可是由我來請啊，地方自然也由我作主嘍。想去別的地，自己掏錢買單去∼」沈迦瑤繼續埋頭苦吃。「陪你去那苦地方考試，我可是啃了五天的壓縮餅乾，嘴巴都淡了。」

    「早勸你別去了，你不聽。自討苦吃可怨不了別人。」沈葉羽笑罵，但看向迦瑤的目光卻充滿了慈愛。

    十年一度的捕風者傳承資格考，乃是風系世家的一大盛事，身為風系世家嫡系長子的沈葉羽自然是不容錯過，理所當然地報了名。捕風者，風行戰團中最神秘的仲裁勢力，他們的人數不過雙手之數，但他們的戰力卻絕不遜於風行戰團中的任何一個部。在風系世家中，捕風者擁有著超然的地位，即使是家主長老見了他們也要禮讓三分。

    而他們後繼傳承者的考核，是十年一度，卻僅僅是為了挑出些後備的繼承者，要正式得到捕風者的身份認可，還需要走過一條漫長的修羅淘汰之路。但光是這後備繼承者的考核，其難度就足以抹殺術法世家中的大部分天才，苛刻到了變態。歷經一次考核的沈葉羽深有體會。

    而迦瑤這小丫頭，為了不用提心吊膽，並能夠在第一時間知道自己這個哥哥的考核結果，毅然逃了課（恐怕這才是主要目的^_^），一路跟著自己吃了不少的苦頭。

    第一天，考核的內容很簡單，屬於純體力的消耗。要求被考核者從杭城出發，使用風行術到達塔克拉瑪干沙漠的腹地，在取得那裡的信物之後返回，時間限制24小時，逾期淘汰……

    這一天，迦瑤待在捕風者站的——處，朝著西北的方向望眼欲穿了一整天，最後終於在還差一個多小時結束前，看到了哥風塵僕僕的背影。

    接著是馬不停蹄的第二天，僅僅經過了5個小時的恢復體力，捕風者就帶著剩餘的考核者奔赴到了下一個考場。任務：要在剩餘的19小時內，在一座十萬人的小型城市裡，憑借零星片許的線索，擒獲某個刻意躲起來的目標。

    這一天，沈迦瑤看著四處奔波的哥流了滿頭大汗，二話不說地在街上瘋狂採購起了礦泉水……

    沒有間隙的第三天，與第二天的身份來了個大反串－－算是整次考核中最輕鬆，同時也是最艱難的任務：躲起來，不管在什麼地方，只要別被捕風者發現……發現，就等於淘汰。

    迦瑤這一天沒有幫上什麼忙，但她卻一直待在了那座小城裡等著，一步都沒有離開。

    第四天，狹路相逢勇者勝，徽章爭奪賽，捕風者給剩下的每一位考核者準備了枚徽章。只有最先集齊三枚徽章的前十人，才能繼續進入下一輪。

    靠著迦瑤給的那把奇特匕首，實力不算最強的沈葉羽居然過關斬將地闖入到了最後的一環。

    第五天，也是最後一天，現階段的不可能任務，在一個術道師的全力攻擊下支撐五分鐘……

    最後，精疲力竭的沈葉羽是被沈迦瑤拖著搬出了試練場的……

    也許，如果沒有迦瑤這個小妹在一旁喊著加油，沈葉羽一早就已經淘汰出局，早早地打道回府了。但正是因為身邊多了個小妹看著，他才不那麼好意思地太早就被退出，所以不管面對再怎麼樣的艱難還是咬牙撐了下去。

    就是這麼一個面子問題，和一個不能輸的理由，沈葉羽才在這場地獄般的魔鬼考核中，硬是撐到了最後，最後一個被抬下場。

    ?

    本年度捕風者傳承資格考，全軍覆沒。

    ?

    雖然失敗了。沈葉羽卻並不掃興，生命的意義即是未知的挑戰，他覺得磨礪中的成長，才是最好的收穫。別的榮譽也好，身份也罷，相較之下都不怎麼重要。

    但沈迦瑤顯然不這麼看，於是為了『安慰』大哥的滑鐵盧，迦瑤自掏腰包請他去搓一頓飯，而薇薇的電話恰巧在此時打來，於是就有了現在的這頓聚餐。

    孫火的腦袋還是一片迷濛，顯然還沒有從這對兄妹的到來中領悟到什麼，但當他慢條斯理地喝完最後一口豆漿，想起自己該起身告辭的時候，他的卻身體卻猛然一震。

    毛孔張大，一股『殺氣』忽地由遠而近，逼了過來。

    而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孫火的背後，和沈迦瑤瞪大的眼裡，響了起來。

    「呵呵，迦瑤，我們真是有『緣』啊。聚餐怎麼能少了我呢∼」來者不請自坐，也不管在座者如何面面相覷，就衝著櫃檯大聲喊道：「服務員，再加一雙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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