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七十九章 九尤遺脈 赤龍潛流 文 / 斷空
易天行一面抵擋背劍青年的猛攻，一面注意矮胖子的動向，只見矮胖子雙手大張，粗短的脖子向後一仰，掛在他胸前的奇形哨子便揚了起來，哨口輕輕落入他的嘴裡，接著就是一陣既似曠野狼嚎、又如百鬼夜哭般的淒厲哨聲，響徹雲霄。
跌坐在地的五個青衣青年首先慘叫一聲，七竅流血，仰面倒下。白善與許三娃雖然已經聞警先遁，仍然沒能逃出哨聲的範圍，雙雙悶哼一聲，撒手扔掉兵器、緊緊摀住耳朵，兩張滿是痛苦神情的小臉脹得通紅，踉踉蹌蹌地險些跌倒在地。易天行只覺耳膜一陣劇烈刺痛，牽引著太陽穴亦隱隱作痛起來，心中暗道不妙，不及細想，雙手便猛力一推，一股巨大勁力將仗劍急攻的背劍青年逼退丈許，同時身體乘機抽身後躍、遠遠落下，雙腳落地，方才想起邪音無孔不入，根本無從躲避，不禁臉色一紅、暗罵一句笨蛋，真氣運轉，將手一揚，一道赤紅如血的光芒朝著空中的矮胖子射去，隨即身軀騰空而起，雙手呈鷹爪之狀，分別抓向矮胖子的右肩、咽喉。
背劍青年同聞異聲，卻絲毫不受影響，反而有越戰越勇之勢，甫一立定，便見易天行沖天而起，當下怒吼一聲，也即騰身躍起，劍光如練，刺向易天行左肋。
矮胖子眉頭一皺，沉聲喝道：「這裡不用你插手！趕快拿了天劍離開！」嘴唇動作之間，哨聲頓時一滯。
背劍青年聞言略一猶豫，一往無前的劍勢立時變得生澀僵硬起來。易天行卻乘著哨聲威力減弱的當兒，一咬舌尖，精神驟然一振，運足真氣，洪聲喝道：「停！」聲如春雷乍響，頓時壓過淒厲詭異的刺耳哨聲，同時左手便爪為掌，斜斜劈下，正中背劍青年劍脊，右爪一探，五指散發出五色煙氣，夾著呼呼風聲，抓向矮胖子喉嚨要害。
背劍青年只覺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透過手中長劍逼了過來，身軀一震，便向下落去，胸口鬱悶難當，真氣流轉一滯，一時間無法再次展開攻勢。
矮胖子眼見易天行五指散發的煙氣，臉色一變，含糊不清地駭然叫道：「百毒真氣！」雙手一分一揮，如同蒼鷹展翅一般，身體驟然向後上方飛出，躲過易天行的右爪，哨聲嘎然而止。
滿臉通紅的許三娃趁機大喝一聲，順手抓起白善扔掉的玄晶九節鞭，另一隻手拉著搖搖晃晃、幾欲暈倒的白善，拔腿便往遠方跑去。
矮胖子見狀，怒吼道：「哪裡跑？！」雙手向下連揮，六支青色袖箭閃電般射向易天行，接著腮幫子一鼓，淒厲的哨聲又復響起。
易天行雙手揮舞，劃出漫天臂影，迎著袖箭衝了上去。袖箭落入臂影之中，立時猶如石沉大海、沒了蹤跡，但是尚未撲到矮胖子身前，哨聲又再入耳，太陽穴劇痛難禁，身形頓時一緩。
矮胖子嘴角一咧，露出猙獰的笑意，臉色青氣驟盛，雙腿猛然一收，身子便縮得有如圓球一般，凌空一轉，頭下腳上地俯衝下來，雙拳呼呼，帶著冰寒刺骨的陰風從天而降，直擊易天行的掌網，哨聲隨著他下落得身形越來越響。
易天行悶哼一聲，渾身隱隱發出白色毫光，雙目碧芒暴射，掌影一斂，現出兩隻晶瑩如玉的手掌，朝著矮胖子的雙拳迎將過去。
轟的一聲巨響，易天行直愣愣地當空墜落，一時塵土飛揚，漫天黃塵中，撒出一片血紅的水珠。矮胖子在空中翻了兩翻，飄然落下，雙腿落地時微微一顫，臉上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背劍青年此時緩過氣來，飛身來到矮胖子身邊，急聲道：「四叔！」
矮胖子一面繼續吹哨子，一面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接著一推背劍青年，指了指插在地上的白玉劍，滿臉焦急之色。
背劍青年見狀會意，點頭道：「四叔放心！」聲音未落，身軀已然箭射而出，撲向白玉劍。
塵土中傳來一聲怒喝：「放肆！」一片黑芒閃動，朝著背劍青年籠罩過來。
背劍青年連忙止住身形，揮出一片劍盾，擋在面前，同時抽身後躍。
矮胖子眉毛一皺，身子一晃，已經來到塵土圈外一丈之地，呼的一拳擊出，一股至陰至寒的真氣，狂風般席捲而至。
漫天黃塵仿若有生命一般，迎著矮胖子的拳風聚攏過來，化作一道土牆。轟的一聲，土牆四散飛濺，矮胖子的拳勢亦告瓦解。易天行哈哈一笑，飛身躍起，十指翻飛，無數指風夾著淒厲尖嘯，落向矮胖子和背劍青年，適才的塵土圈中央露出兩個小腿粗細的窟窿、深可及膝。
背劍青年見易天行來勢兇猛，不敢怠慢，連忙運劍護體；矮胖子則滿面急色，一面鼓腮猛吹哨子，一面揮拳急攻，企圖掩護背劍青年抽身。但是易天行指風凌厲、指網周密，背劍青年所練劍法以攻為主，此時無心戀戰、一意離開戰團，反而發揮不出原本的功力，雖有矮胖子協助，一時之間，竟然脫身不得。
雙方正在僵持，遠方忽然異聲大作，有如響笛破空。矮胖子聞聲，臉色驟變，嘴裡哨聲立即變得短促尖銳，如同尖錐一般，直刺易天行耳膜，連續三聲，令其耳膜欲裂、不得不抽身後退。矮胖子趁機伸手抓住背劍青年的後背，身體騰空而起，朝著樹林方向落去。
矮胖子和背劍青年剛剛來到樹林邊上，眼見就要踏入林區，忽然身體反彈回來，彷彿遇到無形的屏障一般。矮胖子惶恐地叫道：「晚輩九尤族仇赤冥音，攜侄仇赤戮，見過玄媼老前輩！」
一個忽遠忽近的老媼聲音悠悠響起：「嘿嘿，既然知道老身在此，為何鬼哭狼嚎，妨我清修！」
仇赤冥音額頭滲出冷汗：「晚輩想趁著老前輩午間入定的當兒辦點私事，絕非有意冒犯，請老前輩恕罪！」
仇赤冥音話音剛落，空中便迴響起一聲充滿冷酷意味的冷哼，全無半點感情。仇赤冥音連忙補充叫道：「天命所歸，魔運永亨！請老前輩開恩！」
四週一片寂靜，沒有回應。
過了半晌，仇赤冥音小心翼翼地道：「老前輩？」
「滾！」空中傳來怒吼。
仇赤冥音立即如受大赦，拉著仇赤戮飛身入林，此番前方再無阻滯，二人眨眼間便消失在密林深處。
此時易天行已經運功幫助白、許二人穩定了體內翻騰的氣血，站起身來，望空拱手：「多謝前輩。」
「呵呵！」玄媼的聲音響起：「你不怪老身放過他們？」
易天行淡淡地道：「若非前輩出手相助，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晚輩哪裡還有臉要求什麼？」
玄媼嘿嘿一笑：「那個矮冬瓜被老身暗中傷了氣門，暫時無法施展冥尤吹，你現在趕上去，還來得及。」
易天行微笑著回答：「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何況這種僅知倚仗利器防身的跳樑小丑，不足為懼，以後再說吧，現在趁人之危，不過一時之快，對於晚輩的修行沒有好處。」
玄媼的語氣露出一絲讚許：「隨你，對了，你是不是打算回你的赤龍聯盟了？」
易天行徐徐道：「不錯，在這裡呆了整整一年，是回去的時候了。」說著臉色凝重起來。
玄媼唔了一聲：「走之前記得帶著三個小孩子來老身這裡一趟，老身有東西給他們。」
白善恭敬地道了聲謝；許三娃卻歡喜得跳了起來，大聲嚷道：「我的禮物是不是前輩答應送我的赤龍戰旗？！」
玄媼溫和地笑道：「瞧你那興奮的勁兒，就像老身誑你一樣。是的，不過記得此旗不要隨便展露，特別是在神州，雖然圖案已經重新繡過，但是此旗本質乃是本教的九子母天魔旗，旗上十八神魔，瞞不過高明人的眼睛，如果被那些自命正義的傢伙發現，麻煩就躲不掉了。」
易天行疼愛地拍了拍許三娃的腦袋，：「早上才誇你沉穩，這麼經不起表揚？前輩既然已經說要給你，遲早會到手，急什麼？」說罷昂首道：「今天瑛兒還沒有回來，明天我們再一起過去拜見前輩。」
「瑛兒又跑哪兒去了？」
易天行呵呵一笑：「她啊，一天到晚閒不住，本來膽子就大，加上這一年從前輩那兒搞到不少防身的小玩意兒，更是有恃無恐，四處亂竄，不到天黑是見不到她影子的。」
「呵呵，不過你也撈到不少好處了啊？如果不是瑛兒忙上忙下地幫你捉毒蟲、采毒草，你整日呆在屋裡，百毒神功一輩子都別想再有進境。」
易天行頷首微笑：「前輩說的是。」
※※※
次日下午，藉著照夜玉麒麟的腳力，易天行四人不到一個時辰便來到九連城。安頓好三個孩子之後，易天行便將九連城中的赤龍聯盟二品以上的官員召集到議政大廳之中。
易天行掃視了堂下的聯盟官員一番，微微笑道：「一年不見，多了很多新人啊，呵呵！這些日子辛苦大家了。」
葉道凡撚鬚道：「盟主客氣了，這是微臣等應該做的。」
易天行聞言一愣，皺眉道：「微臣？稱臣就行了吧？」
顏崇古上前一步，面色恭謹地道：「啟稟盟主，微臣以為，分尊卑、明禮儀，乃是國之大事，不可偏廢，所以制定了相應的稱呼體系，以作取分。」
易天行沉默了一會兒，展顏道：「既然右丞相負責禮儀，就按照你的規定來吧。不過在下認為不宜生搬硬套現有國家的體制來約束聯盟的發展，要把精力放在改善聯盟諸部落的生活上面。」
顏崇古躬身道：「盟主仁德，微臣等人當銘記於心。」
易天行聽在耳中，心裡頗不是滋味，意興闌珊地點了點頭：「麻煩諸位將這一年來制定的制度以及功績記錄薄留下，如果有事，可以告訴在下，否則退下吧。」
堂下諸臣按照品銜，一一上前，呈交相關文件，然後魚貫而出，竟無一人留下，只有燕姬臨出門前轉頭瞥了易天行一眼，似乎有話要說，但是略一遲疑，還是走了出去。
易天行見狀眉頭一皺，目光一斂，落在案上的如山文書上，暗歎一聲，壓抑著胸中澎湃的感情，伸手取過最面上的一本，翻閱起來。
過了約一個時辰，葉道凡從後門悄然入內，來到易天行身後。
易天行凝望著手中的戶籍總薄，頭也不回，淡淡地道：「石綽然辦事細心周到，我果然沒有選錯人。」
葉道凡低聲笑道：「現在不是評論石綽然的時候吧？」
易天行仍然輕描淡寫地道：「那評論什麼？」
葉道凡歎氣道：「盟主沒有感覺到？」
易天行放下戶籍總薄：「感覺什麼？雖然有點不喜歡，不過顏崇古是甄匡門下，食古不化，意料中事，建立制度，需要這種守規矩的人，不喜歡也得接受，因為我不是這塊材料，想不出規範言行的制度來，也就沒有資格說人家不對。」
葉道凡走近一步，沉聲道：「過去的一年，我們聯盟取得了不少成就。」
「嗯。」易天行點頭道：「我知道，葉老每月給我的密信，我都收到了的。」
葉道凡呵呵一笑：「那盟主還叫他們留下制度？微臣不是都托人給你看過了嗎？剛才叫他們留下功績記錄薄就行了。」
易天行翻了個白眼「這個什麼微臣的稱呼我就不知道。」
葉道凡辯解道：「這是本月新制定的制度，盟主若不回城，下月當可收到微臣的密信。」
易天行笑道：「開個玩笑，葉老不必認真。」說著面容一肅：「我不想讓所有人都知道葉老一直與我有聯繫。」
葉道凡身軀微微一顫：「盟主知道了？」
易天行轉過頭來：「昨天我被人偷襲，對方知道我的身份，連我喪失劍膽、不能拔劍都知道，而且知道玄媼在當地隱居、正午會入定半個時辰。」
葉道凡面露憤色：「知道是誰幹的嗎？」
易天行徐徐地道：「九尤族人。」
葉道凡哼了一聲：「看來微臣並非胡亂臆測，果然是他。」
易天行目不轉睛地望著葉道凡：「葉老早就有所察覺？」
葉道凡重重地點了點頭：「半年前微臣便有懷疑，但是對方與盟主有舊交，為臣一直沒有拿到證據，僅憑懷疑，不敢打擾盟主的清修。」
易天行皺眉道：「他麼？照理他不應該與九尤族有交情才對。」
葉道凡道：「他半年前曾獨赴西峒山，爭取九尤族的支持，聽微臣派去的人回報，他與九尤族族主之女相處頗為融洽，不過此事最終談成九尤族與我們互不侵犯，並無實質成果，所以微臣沒有告知盟主。」
此時廳外忽然響起敲門聲，易天行立即低聲對葉道凡道：「先走，晚上找你。」
葉道凡略一點頭，身形一展，便消逝在大廳屏風之後。
易天行隨即揚聲道：「什麼事？」
門外響起衛兵的聲音：「沮熙族使者王歡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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