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八十四章 離間心腹 斷折雙翼 文 / 斷空
時過正午，前往長蟲道伏擊赤龍聯盟的食毒巫人仍然沒有一點消息，蟻飛蜇忍不住背負雙手、一臉肅穆，在山寨大廳之中來回踱著步子，企圖驅除心中的焦慮。
顏姓老者神態悠然地坐在靠椅上，品著毒龍山特產的異茶翠龍珠，淡淡地道：「族主稍安勿躁，我們不僅有天險可倚，而且手握毒蟲千萬，敵人至此，無異自掘墳墓。還是放下心來、陪老夫喝喝茶，靜候佳音吧。」
蟻飛蜇停下腳步：「顏先生說的，我不是不知道，但是照理說，赤龍聯盟的人已經進入長蟲道，無論勝敗，我都應該接到查蠍的報告，可是現在音訊全無，我怎麼能夠放心？！」
顏姓老者抿了一口茶水，輕輕放下茶杯：「族主，雖然沒有喜訊，可是亦無噩耗呀。可能查長老他們正在追殺敵軍，一時忘記了報告族主呢？」
蟻飛蜇面色稍和：「顏先生說得有道理，嘿嘿，你們赤帝族讀書人的鎮定功夫，我這輩子是學習不來的了。」
顏姓老者呵呵一笑：「族主其實已經改變很多了。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的情形嗎？」
蟻飛蜇會心一笑，正欲說話，忽然伸手凌空一抓，埋頭看了一下掌心，臉色大變：「不好！」
顏姓老者聞言一愣：「什麼事？」
蟻飛蜇滿面猙獰地抬起頭來，厲聲道：「查蠍死了！」
顏姓老者霍地站了起來，驚駭地道：「不可能！」
蟻飛蜇怒氣沖沖地伸出右手，攤開掌心，露出一隻飛螞蟻一般大小、動也不動的四翼蠍子：「這是查氏一族秘傳的傳信蠍，與主人心靈相通，非常靈異，如果查蠍活著，它就能用特別的蠍語傳遞消息，現在什麼蠍語都不做，肯定是主人死掉了！」
顏姓老者駭然道：「怎麼可能？查蠍長老本身便是食毒巫屈指可數的高手，練就的千蠍陣更是足當百萬雄師，怎麼會戰死？族主會不會弄錯了？」
蟻飛蜇怒瞪著顏姓老者：「我不該聽你的！我們山寨地形複雜、圍柵堅固，赤龍聯盟就算有火器巨弩，也不容易攻破，加上這裡的毒藥機關，痛擊來犯敵人容易得很！現在怎麼辦？查蠍都死了，其他長老也不見得能夠活著回來！」說著走到兵器架旁邊，取下鎮族之寶毒龍刀，便往門外走去。
顏姓老者上前一步，攔住蟻飛蜇：「族主幹什麼？」
蟻飛蜇大聲道：「當然是出兵援救長蟲道的族人！」
顏姓老者眼中露出冷冷的笑意「族主真的想這些長老回來？」
蟻飛蜇怒道：「你這是什麼話？」
顏姓老者悠悠地道：「諸位長老傲慢囂張，全然不把族主放在眼裡，如果回不來，對族主實在有百利而無一害。」
蟻飛蜇聲音弱了下來：「蜮、瞿兩族人數不多，我還是控制得了的。」
顏姓老者嗤道：「查家呢？如果不是族主毒龍刀在手，恐怕早就被他們……嘿嘿。」
蟻飛蜇臉上陰晴不定，半晌才道：「我是族主，不可以明知道族人遭人殘殺而袖手不管的。」
顏姓老者冷冷地道：「族主什麼都不知道。」
蟻飛蜇一愣，埋頭看著掌心的傳信蠍，猶豫不決，最後手一翻，那只傳信蠍發出?的一聲輕響，化作一縷輕煙瀰散空中：「顏先生覺得我該怎麼做？」
顏姓老者微笑道：「我知道族主對諸位長老一直隱忍不發，是因為他們家裡的老人。族主不妨靜候消息，只要得到伏擊失敗的准信，族主就可以借此請他們出山，利用他們擊退敵軍，事後再下手除掉那三個老傢伙，一舉剷除查、蜮、瞿三家的勢力。」
蟻飛蜇皺眉道：「這些老人俱都閉關多年，恐怕不容易請動。」
顏姓老者微笑道：「如果他們知道自己的子侄戰死，應該會出山的。」
蟻飛蜇道：「可是我現在只能確認查蠍的死訊，其他長老萬一……」
顏姓老者冷冷地笑道：「如果連查蠍都無力自保，其餘的長老也是凶多吉少。何況他們的生死，不僅在於赤龍聯盟，還在於族主。」
蟻飛蜇仍在猶豫：「食毒四尊，乃是我們族中最頂尖的高手，我怕殺不了他們，反而激起劇變。」
顏姓老者嘿嘿地道：「食毒四尊，乃以族主的親叔父為首，有心算無心，偷襲擊殺一個老傢伙不成問題，然後由他單挑另外一個，族主有毒龍刀之助，足以牽制最後一個，老夫師徒再施以援手，大局可定。」
蟻飛蜇想了一想：「查家還有查蛇、查紅珠兩個人比較麻煩。」
顏姓老者道：「族主不妨調派他們隨老夫去後山巡視藥田，老夫自會處理。」
蟻飛蜇道：「顏先生不要小看他們，查蛇擅長……」
顏姓老者揮手打斷道：「族主忘記後山有什麼了？老夫擔心的是他們不聽族主指揮、不願意去後山。」
蟻飛蜇哼道：「查豸不在，諒他們不敢不聽我的命令。好！他們兩個交給你了。我得到准信，就去請四尊出山！」
※※※
過了不到半柱香時間，顏姓老者便帶著四位藥童、以及查家留守的兩位長老，一同前往山寨後山。
年過四十、滿頭珠飾的查紅珠問道：「顏先生，現在長蟲道方面打得怎麼樣了，我們一點消息都沒有，族主應該把我們留在前寨整頓軍隊、防備意外情況，為什麼派我們去後山？」
顏姓老者回頭道：「紅珠長老不用擔心，族主已經有了萬全之策。我們此行，是為了替前寨的族人運送充足的毒藥毒蟲。」
精瘦幹練的查蛇皺眉道：「後山的藥田、蟲圈似乎是蜮家的，蜮千山長老不在，我們去調用他家的東西不好吧？」
顏姓老者一面走，一面道：「我們要去的，是族主派人新開發的藥田、蟲圈，不是蜮家的產業。」
查蛇與查紅珠雙雙心頭一凜，互相對視了一眼，默契地一言不發，緊緊跟隨在顏姓老者身後。
翻過了三座小峰，穿越了一個隱蔽的洞穴，顏姓老者一行七人來到了一片空曠的坪地之上。
查蛇望著眼前五顏六色的樹林花海、密密麻麻的獸籠蟲巢，失聲道：「這麼多！」
查紅珠亦道：「我們七人拿不了，還是回去召集族人來幫忙吧。」說著遞了一個眼色給查蛇。
查蛇連忙點頭：「不錯，我們兄妹先回去召集人手，馬上就回來。」
顏姓老者呵呵笑道：「你們打算回去告訴查夜閻吧？」
查蛇面色一沉：「放肆！你居然敢直呼我爺爺的名字！」說著手一抖，一條蛇形軟鞭已經握在手中。
顏姓老者冷笑道：「不知死活！」說罷右手一揮，站在他身後的四個藥童立即八手齊發，無數藍光鋪天蓋地地撒向查蛇與查紅珠。
查紅珠眼中厲芒一閃：「找死！」身子一個抖動，滿頭珠飾仿若有了生命一般，紛紛離開她的頭髮，化作滿天繁星，迎著對面的藍光飛了過去，激起一片清脆的響聲。
查蛇長嘯一聲，鞭如靈蛇，纏向顏姓老者咽喉。不待顏姓老者反應，附近的毒草叢中嗖嗖連聲，飛出幾道黑影，直撲查蛇。
查蛇抬頭一看，無邊棍影，已然當頭落下，不禁心下駭然，顧不得傷人，一面收回蛇鞭護體，一面高呼：「你們是誰？」
七個禿頂灰衣、手持精鋼鐵棍的僧人將查蛇圍在中央，棍出如風，將其四外去路封死，其中一個僧人正色回答：「赤龍聯盟禁衛軍。」說話之間，七根鐵棍已經化作七條烏龍，上下遊走，風捲殘雲般向查蛇席捲而去。
查紅珠見狀怒喝一聲，飛身便向查蛇身旁躍去，身在半空，忽然天空中劃過一道黃色閃電，直擊她胸口。查紅珠猝不及防，躲避不及，只得舉掌相迎，轟的一聲，雙掌骨痛欲碎，狼狽地跌落地面。
勝宏手持熟銅棍，單掌豎立於胸：「施主，投降吧。」
查紅珠怒極反笑：「賊禿放屁！」說罷側頭瞪著顏姓老者：「你這叛徒！」
顏姓老者嘻嘻笑道：「老夫乃是受易天行所托，才來你們這裡的，最多算是間諜，怎麼能叫作叛徒？」
查紅珠嘶聲道：「誰是易天行？！」
「我。」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
查紅珠尋聲望去，只見易天行正坐在一叢深綠色的地陰花之上，閉著雙眼、一臉陶醉地盡情呼吸，不禁駭然道：「你是什麼人？你不怕地陰花毒？」
易天行徐徐睜眼道：「很香，有什麼好怕的？」說著呵呵一笑：「你們要抵抗我們赤龍聯盟，卻連赤龍聯盟的盟主都不知道？」
查蛇忽然大聲叫道：「七妹快跑！」軟鞭狂舞，瘋虎一般向棍陣外面衝去。隨著三聲悶哼和骨折之聲，查蛇硬挨三記，被打得口吐鮮血，不過總算衝出了棍陣，朝著查紅珠跑去。圍攻他的七名僧人哪裡肯捨，紛紛揮舞鐵棍、追擊過來。
查紅珠見狀悲呼道：「四哥！」雙臂舒展，宛若蝴蝶展翅一般，一陣白濛濛的粉末隨手而生。
勝宏翻身後躍，跳出三丈開外，高聲示警：「小心！」
查蛇眼中凶光畢露，惡狠狠地吼道：「殺！」將手中軟鞭脫手擲出，化作一支利箭，射向易天行咽喉。隨即雙手一張，渾身一陣爆響，從身體內竄出數十條通體赤紅如血的毒蛇，疾愈閃電，向靠近自己身後的七名僧人噬去。
七名僧人連忙揮棍迎擊，棍影如山、其速如風，辟辟啪啪地擊打在毒蛇七寸之上。七名僧人正在心喜，誰知鐵棍打在毒蛇身上，竟然毫髮不傷，紛紛纏繞在鐵棍之上、順著棍子爬了過來，就在僧人們震駭莫名之際，毒蛇已經咬上他們的身體。
查蛇咯咯怪笑著，目光落向剛剛伸指夾住蛇鞭的易天行：「本事不錯，再接接我的血蛇噬體！」說罷身體驟然加速，合身撲向易天行。
顏姓老者手指一彈，五縷綠色濃煙便朝著查蛇飄了過去。勝宏亦是大喝一聲，銅棍攔腰橫掃，擊向查蛇。
查蛇狀若瘋狂地怪笑著，右手一揮，十餘條毒蛇便纏上勝宏的銅棍，令其動彈不得，隨即左手一推，另外十餘條毒蛇風馳電掣般咬向勝宏。勝宏無法抽棍，只得縱身疾退，躲開毒蛇的攻擊。
與此同時，查紅珠雙掌一推，身外那片白粉化作一道白色屏障，擋在查蛇與顏姓老者之間，將綠色濃煙攔住。
查蛇逼退勝宏，也不繼續追擊，身體一傾，便衝向易天行，同時喊道：「七妹不要管我！快走！」
查紅珠眼圈一紅，哽咽道：「好！」說罷雙腿一蹬，身體便往山洞縱了過去，同時雙臂向後連揮，在身後形成白濛濛的兩條長龍。
顏姓老者見狀嘿的一聲，飛身朝著查紅珠追去。還未靠近，只見查紅珠雙手划動，兩條白龍宛若有了生命一般，朝著顏姓老者呼嘯而至、聲勢駭人。
顏姓老者雙手連續揮出，每一撒手便是兩把黑色粉末，與迎面撲來的白龍相觸，呲呲連聲，在空中形成兩個不斷消融、滴下淡黑色水滴的分隔面，兩邊黑白分明，甚是壯觀，水滴落在地上，溶石穿地，在地面形成一片蜂窩。
查紅珠趁機加速，狠狠地喝道：「你們等著！」說話之間，已經竄入山洞。
勝宏大喝一聲，身體騰空而起，飛速追去，還未抵達山洞，山洞中便響起一聲淒厲慘叫、回音繚繞，接著一個黑影箭一般射了出來，落在地上，露出左手摀住腹部、右手緊握拳頭、滿臉痛楚、額頭冷汗涔涔的查紅珠，鮮血不住從她指縫中流淌下來。
查蛇剛剛與易天行拆了兩招，便見此情況，驚呼道：「七妹！怎麼回事？」
查紅珠略帶茫然的目光投向查蛇：「我不知道，我沒有……」忽然血光四濺，聲音嘎然而止，查紅珠右手摀住胸口，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前方，掙扎著道：「……誰……咯……」身體便往地上倒去。
查蛇悲呼道：「七妹！」右臂一揚，三條血紅毒蛇脫體而出，品字形射向查紅珠身前。
憑空刀光閃耀，正中毒蛇，但是那毒蛇鱗甲堅愈鐵石，不但沒有一刀兩斷，反而趁機捲住刀刃，朝著虛空咬了下去。
隨著一聲悶哼，一朵青雲舒展開來，現出一個手持短刀、身披青絲斗篷的壯漢，胸口、咽喉、手腕俱被毒蛇咬中，仰面倒在地上。
易天行怒吼道：「豈有此理！」雙手平推，掌風凌厲，速度卻緩慢無比。
查蛇獰笑聲中，催動身上的數十條毒蛇竄了上去。易天行忽然雙臂一翻，擋住這些毒蛇的去路。隨著一陣細微的聲響，查蛇身上的毒蛇盡數咬在易天行的手臂之上。
查蛇正在得意，忽然感到渾身精血通過與己相連的毒蛇源源不斷地向外噴湧，駭然之下，一面運功掙扎，一面張嘴欲吼，卻發現自己徒自張大嘴巴、卻一個字都發不出來，掙扎不多時，便覺眼前一黑，接著就像喝醉酒一般，身體搖搖欲墜。迷迷糊糊之間，聽見易天行的聲音恍若來自天際：「謝謝你的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