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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十七章 辭行 文 / 斷空

    易水之源,一片亙古不化的冰川,如掛簾一般,垂在封刀洞口。若非識得門徑,就算有人到了跟前,也不會看出一整塊水晶似的冰川後面,別有洞天。

    易鋒寒背著百鍛刀,縱躍在冰川下面崎嶇轉折、滿是冰雪的山道之上。

    「你來了?」冰川後面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音。

    易鋒寒害怕引起雪崩,不敢答話,逕自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跳了上去,凝目四顧,終於發現了冰川後面有個盤膝而坐的人影,連忙跑了過去,拱手道:「易鋒寒拜見九叔公。」

    冰川後面的人影發出回應:「進來。」

    易鋒寒看了看人影周圍的冰壁,不禁面露難色:「侄孫愚昧,不知洞門在哪裡?」

    人影淡淡地道:「就在老夫面前。」

    易鋒寒仔細看了看,略一思索,忽然反手拔刀,雙手持柄,猛然劈下。

    嘶的一聲輕響,冰壁裂分,露出一個半人高的洞穴,深僅丈餘,兩個人坐在其中都顯得擁擠,而易若谷正閉目凝神、盤膝坐在洞穴最深處。

    易鋒寒大步穿過冰壁,盤膝坐到易若谷面前:「洞穴狹小,侄孫不能大禮相見,還望九叔公見諒。」

    易若谷雙眼一睜,精光暴射三尺,刺激得易鋒寒眼睛一瞇,險些閉上。易鋒寒不知易若谷用意,連忙運氣相抗,雙目也泛出淺碧光芒,迎了上去。四目相交,臨空激盪出一片若有若無的淡淡寒氣。

    易若谷忽然笑道:「你刀劈冰川,不怕引起雪崩?」

    易鋒寒道:「九叔公既然經常出入,封刀洞外面的冰壁必然不厚。侄孫適才揮刀用勁,快而不猛,如果冰壁脆薄,自然可以破開,如果冰壁堅實,最多勞而無功,卻不至於引發雪崩。」

    易若谷聞言嘿的一聲:「小小年紀,做事如此小心,一點衝勁都沒有。」

    易鋒寒報以微笑:「衝勁不等於衝動。一個人,不能審時度勢,一味蠻幹,只會自取其辱、自招其禍。適才我如果猛力揮刀,引發雪崩,能夠脫身的機會,不過一半。所謂千金之子,不立危堂,侄孫雖然不肖,卻也不會輕易置身死地。」

    易若谷呵呵一笑:「你呀。對了,你找老夫有事?」

    易鋒寒回答道:「侄孫打算上京遊歷,此次前來,乃是向九叔公辭行。」

    易若谷沉吟道:「上京也好,我們易家雖然享有很高的權力,足以割據一方,但是始終是朝廷的下屬,要奪取千戶之位,還是應該爭取朝廷的支持。不過進京一事,非同小可,大遭眾人所忌,你那些兄弟至今都不敢明目張膽的聯繫朝中要員,以免成為眾矢之的,你動身前一定要謀劃周全,否則族中諸長老便會制止你。」

    易鋒寒笑道:「我孤身上路,不攜分文,以修行之身遊歷天下。此等歷練,乃是渭州武士的特權,就算今上也不能阻止。」

    易若谷道:「你以修行之名動身?這倒是個好理由。不過沒有護衛,你沿途的安全堪憂啊!你最好想清楚,你寧願冒蹈死之險,也要上京?」

    易鋒寒點頭道:「嗯,侄孫覺得,此舉有一石三鳥之功。第一,進京才有機會增進朝廷的信任、爭取朝廷的支持。第二,侄孫也真是想提高自己的修為,渭州門派雖多、高手雖眾,泰半都在京師,只有進京,才能增廣見聞、博取眾家之長。第三,沿途甚至到了京城,侄孫都必須獨自面對突如其來的伏擊暗算,這種歷練,正是我輩修道者夢寐以求的磨練機會,侄孫從小到大,在同輩武者中一向名列前茅,但是讓侄孫自己真正深切感受到武功突飛猛進,還是那段逃亡的日子,所以侄孫認為,人必須身陷險境,才能發揮自己全部的潛力,去突破自己。危險,侄孫並非不知,不過如果畏難而止,侄孫也就不配繼承易水千戶的爵位。」

    易若谷露出欣賞的神情,眼中精光驟然消散:「好,不愧是易昌的兒子。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勸你什麼了。」說罷身體一扭,不可思議的從易鋒寒身邊溜了出去,站在洞口。

    易鋒寒感到背脊一陣涼意,暗自恃道:「我身體距離洞壁只有半尺,九叔公怎麼可以從這麼窄的空隙中輕易穿過?」

    不等易鋒寒細想,身後已經響起易若谷的聲音:「出來。」

    易鋒寒聞聲而動,也不起身,雙手輕輕一撐,身體飄然飛出洞外,雙腿一伸,已然立定,然後徐徐轉身,對著易若谷。目光到處,發現剛才劈開的冰壁,又再凝結為一體,但是接口薄得近乎透明。

    易若谷嘿嘿一笑:「看好了。」說罷猛然轉身,一拳轟在冰壁之上。

    脆薄的冰壁頓時化作滿天冰屑,像被鼓風機催動一般,飛散空中。易若谷的身體彷彿被強大的吸力所牽引,順著紛飛的冰屑飄了出去。

    易鋒寒連忙搶前幾步,穿過裂開的冰壁,跟了上去。只見易若谷身體宛如隨風柳絮,在凜冽寒風中不住搖擺飄蕩,毫無落地的跡象,跟著向前激射的冰屑繼續飄移。

    易鋒寒見狀不禁讚歎道:「好輕功!」心中卻有些不解:「這份輕功,展示更多的是內功上的火候修為,否則內息一滯,濁氣便生,勢必無法停留空中。這點只要我努力修行,遲早可以辦到,有什麼可學習的?」

    就在易鋒寒疑惑之間,易若谷已經隨著冰屑落在易水之上。易若谷雙腳輕輕一分,便凌波立在水面之上,隨著冰屑墜入河水而造成的浪花起伏不定,上半身卻始終保持直立。

    易鋒寒心念飛轉:「唔,踏浪凌波與隨風舞柳的身法,都是功力達到、一蹴而就的輕功,並無特別心法。九叔公想告訴我什麼?」

    此時易若谷的身體已經順著易水向南流動了十餘米。易若谷負手而立,踏在水面上,一切顯得自然隨意,彷彿本就是天地山水間的一片落——&網——然道:「老夫適才所展示的武功,都不是什麼獨門秘傳的絕技,也沒有什麼奧妙深邃的心法竅門。只是為了告訴你一個道理,你看出來了麼?」

    易鋒寒恭敬地道:「侄孫略有所得,只是不知道是否九叔公的本意。」

    易若谷莞爾道:「呵呵,那你把所得說給老夫聽聽。」

    易鋒寒道:「侄孫認為,九叔公所要告訴我的,不過順勢二字。隨風舞柳,順的是風勢,風之所趨,身之所至。踏浪凌波順的是水勢,水之所向,身之所在。力劈冰川,順的是冰川之勢,沿著薄弱的地方,順勢而下,則無堅不摧、攻無不克。」

    易若谷收斂笑容:「孺子可教也。不過你要記住,勢者,天道,人力可順應之以取利,不可以人力得之變之。知道勢的存在和威力,不代表你可以掌握和運用。如何順勢,考驗的就是你的眼光和判斷。就拿適才老夫刀劈冰川而言,看不明白的庸人,只會感歎老夫擁有可以改變冰川的強力,其實這裡的冰川終年不化、堅愈鐵石,實非人力可以摧毀,但是冰川凝結,非一朝一夕,由於凝結時間不同,新舊冰層之間就會存在比較容易擊潰的弱點,老夫不過攻其薄弱,方可展現驚世駭俗的功力。如果老夫不能看穿冰層之間的弱點,安可制之?還有,老夫屹立於萬千飛冰之中、毫無懼色,也是因為算準了冰塊下落的空隙,使自己立於安全之地。可是外人看來,則會生出天地莫敢犯我凶威的印象。」說著微微一笑:「要以一敵百,增強自己的修為,固不可少。但是自握玄機,令旁人莫測高深,也是一種手段。」

    易鋒寒畢恭畢敬地拱手道:「謹受教。」

    易若谷接著道:「與人相爭,強存弱亡,自是至理。不過誰又能夠保證自己永遠強於別人?所以要保持絕對的勝算,只有一個辦法,因勢利導,用他的力量,加上你的力量去反擊。」說著長歎一聲:「老夫該做的都做了。你去吧,以後不用來了。你需要老夫的時候,老夫自然會出現。」言罷轉身沒入逐漸合攏的冰壁之中。

    易鋒寒聞言並不立即離開,而是昂首屹立,望著冰川上那道不可思議的刀痕,看得入了神。

    對面的小山丘上,響起一個略帶沙啞的低微聲音:「二師兄,你覺得我們師父可以與易若谷抗衡嗎?」

    另外一個舒緩從容的語音反問道:「你認為呢?」

    「我覺得略有不如。」

    舒緩語音呵呵一笑:「是麼?不過我不這麼看。你進門太晚,上門挑釁的武士都被大師兄擋下,沒有機會看見師父動刀。我告訴你,師父絕對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簡單,否則也不會穩居渭州十大刀客之首五十餘年,從未動搖。」

    一片沉默之後,舒緩語音輕笑道:「你是不是與外面的人一樣,認為師父是靠朝廷的支持才能登上渭州十大刀客之首的寶座?不錯,所有渭州成名的刀客,被人挑戰的次數,師父是最少的;外人出面擋局的次數,也是最多的;即使刀隱這樣隱居四十餘年的人,出手的次數也比師父多。但是,在我心中,師父是憑借真材實學獲得的榮耀,再我所見過的高手之中,沒有一個強大到足以撼動師父的地位。」

    沙啞的聲音沒有正面回答,岔開話題道:「易鋒寒那個小子要站到什麼時候?那個破冰川能夠長出花來?奶奶的,這裡好冷。」

    舒緩語音微帶怒意:「你在說什麼?我們不是在執行任務嗎?區區寒冷,也值得一提?」

    忽然間,二人身後傳來嘶嘶的細微聲響。二人立時噤聲,光禿禿的山丘之上,一片冰雪覆蓋,再無其它。

    一隻連頭帶尾長約三丈、渾身烏鱗如鐵的蜥蜴緩慢地走了過來,血紅的雙眼噴射著火一樣的光焰,甚是威猛。蜥蜴左右顧盼一番,突然四爪一蹬地,騰空而起,重重落在一塊徑約一米的岩石上面,巨大的衝力壓得岩石向下一沉,周圍塵土飛揚。

    山丘地面猛烈的震盪,引起了對面易鋒寒的注意。易鋒寒側頭望去,一眼便被那只蜥蜴所吸引,接著目光落到蜥蜴後方,一個斗笠低垂、看不清面目的青衣刀客身上。

    青衣刀客似乎覺察到了易鋒寒的注視,從腰間拔出長刀,反扣在手,右臂高舉,迎著陽光翻了兩翻。

    易鋒寒見狀,也從背後拔出刀來,依樣舉刀,將刀光反射回去作為應答。

    那個聲音沙啞的漢子承受著背上巨大的壓力,幾乎喘不過氣來,正在肚子裡面暗罵不止,見到易鋒寒舉刀反光過來,頓時駭出一身冷汗。還沒有等他轉過念頭,他旁邊的一塊岩石猛然一動,就地一滾,現出一個滿面精悍之色的瘦長漢子,刀光一展,如平地生蓮,施展地躺刀法朝著他們身後的青衣刀客腳下捲去。

    青衣刀客頭也不抬,雙腳輕輕一蹬,身體便跳過刀光,接著反手一刀劈下,正中地下翻滾如濤的刀光。

    錚的一聲,刀光頓時消散。瘦長漢子滾出去三丈,翻身躍起,一揚手就是三道寒光,呈品字形射向青衣刀客。

    青衣刀客抱刀入懷,一副不屑一顧的模樣。誰知那三把飛刀到了中途,忽然向下一沉,撲撲連聲,盡數命中蜥蜴爪下的岩石,直沒其柄。與此同時,那個瘦長漢子一個後翻,便向山下縱躍而去,轉眼之間,已經在一里開外。

    青衣漢子也不追擊,只是瞥了正在冒血的岩石一眼,徐徐抬頭,與易鋒寒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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