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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一十五章 漁翁 文 / 斷空

.    刀廬之外,練離塵傲然獨立,宛如一棵不老蒼松,但是他那依舊綿長卻稍嫌不均勻的呼吸聲,卻透露出他的外強中乾。

    易鋒寒站在練離塵的對面,淡然自若,反手提著碧玉寶刀,大拇指抵在刀柄之上,一團渾圓如意的寒氣流轉其間,渾身真氣鼓蕩,衣衫無風自動,袖口飄逸,散發出絲絲如霧如煙的冷冽水汽。

    望著練離塵,易鋒寒並不急著進攻,易若谷雖然武功不如練離塵的,但也是渭州成名多年的高手名宿,數十年苦修而成的內力何等精純,加上玄陰歸元勁本就是至陰至寒、霸道無比的上乘內功心法,全力一擊之下,已然有不少純陰真氣侵入練離塵經脈,此時的練離塵又無暇運功祛除,僅僅靠著自身的雄厚內力強自壓制,隨著時間的推移,練離塵的經脈只會越來越阻滯不通、四肢關節只會越來越僵硬,對於自己有利無弊。

    忽然間,蓬的一聲,東面海上升起一朵煙花,形如雛菊,色澤鮮紅如血。

    易鋒寒從練離塵的瞳孔中瞥見這一幕,悠悠一歎:「三島主去了。」

    練離塵身體微微一震,接著冷笑道:「你以為這麼說就能動搖老夫的心境?嘿!可笑!三弟水性天下無雙,海上便是他的天下,就算落敗,也一定能夠全身而退!你下次撒謊也考慮清楚再說!」

    易鋒寒眼中露出一絲同情和傷感:「世事難料,誰能自誇天下無敵?三島主固然海上稱尊多年,但也不能因此而小覷了天下英雄!此時此景,大局已定,晚輩又何需砌詞欺騙大島主?如今分明島傾覆在即,任憑大島主如何了得,終究獨木難撐大局,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如果肯交出天皇刀、自廢武功的話,晚輩便任你離去,絕不阻攔。我與三位島主相識以來,獲益良多,如非萬不得已,也不願意與你們兵戎相見,三島主已成遺憾,還望大島主三思。」

    練離塵慘然一笑:「呵呵!自廢武功、棄島偷生?那老夫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深深吸了口氣,雙目精光頓時大盛:「你我已成死敵,多說無益,要取老夫項上人頭,便拿出真本事來!」說到最後一個字,聲如奔雷,猛然在易鋒寒耳邊炸響,接著人隨聲動,刀光如匹練般劃破虛空,劈向易鋒寒。

    易鋒寒只覺耳邊嗡嗡作響,腦海一暈,心頭暗自一凜:「果然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幾乎不假思索的雙腳一蹬地,飛退三尺,身體還在半空,便將拇指一挑。

    易鋒寒拇指與刀柄之間流轉靈動的氣流隨著拇指的勢頭,急速旋轉起來,飛快凝結成一顆晶瑩剔透的冰珠,朝著練離塵咽喉電射而出。

    嘶的一聲,白影閃處,冰珠已經到了練離塵面前,尖銳刺耳的破空聲使得強如練離塵也不由得心生忌憚,立即臨空轉折,硬生生止住身形,向後一仰。

    一股凜冽寒氣呼嘯著從練離塵眼前插身而過,饒是練離塵內力深厚,也不禁打了一個冷戰,更糟糕的是,氣機感應之下,體內強自壓制的玄陰歸元勁真氣彷彿澆了煤油的木柴遇到火星,轟的一聲形成燎原之勢,寒冷如冰的氣流順著奇經八脈衝擊著週身各處關節大穴,週身氣血幾乎當場凝固。

    大喝聲中,練離塵運足全身真氣,猛然迸發出來,強行衝破經脈中阻滯淤積的氣血,恢復了自身對身體的控制權,不過他這麼拚命蠻幹,立時使得經脈傷上加傷,隨著身體內部響起一陣陣宛如初春時節冰層破裂的聲音,經脈紛紛扭曲、血管紛紛迸裂,渾身皮膚就像盛開了萬朵桃花,血跡斑斑,染紅了如雪白衣,看上去甚是駭人。

    此時易鋒寒已經落在地上,見狀雙眼精光暴射,雙手持刀,真氣破體而出,刀身立時湧起一團白霧:「殺!」刀光化作一條碧綠虯龍,張牙舞爪的飛舞而出,外面白霧縈繞,其中刀光若隱若現,宛如傳說中見首不見尾的雲中神龍,明見其勢,卻不可窺其影蹤。

    練離塵深知此次面臨的乃是平生所遇最為凶險的境地,對於死亡有所覺悟,反而將得失勝負盡拋腦後,長聲笑道:「好刀法!」刀光一揚,破空而起,以一種玄奧莫名的軌跡劃出,猶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錚!兩刀相交,發出一聲悠長的鳴聲,練離塵與易鋒寒同時後退三步,方才站穩。

    棋逢對手,無論是練離塵,還是易鋒寒,心中都閃過同樣的念頭,眼中盡皆露出欣賞和興奮交織的神情。

    作為一個武者,挑戰過強的對手只不過是自尋死路,欺凌弱小則是無恥而又無聊的事情,只有旗鼓相當,才能在激戰中交流體會、領悟參透,達到共同進步。只不過現在場上的兩個人,練離塵感覺的是後繼有人,他一生追求刀道至境,執念之強,尤在對分明島的羈絆之上,自從三十年前刀道大成以來,便止於當地、再無寸進,多年來苦心造詣尋求突破而不得,如今卻看到了曙光,十多歲的少年,便已經擁有與自己相差不多的刀法體會,倘若能夠將自己畢生領悟的刀道傳承給他,數十年後,易鋒寒能夠達到怎麼樣的境界?想想就讓他心動不已!比起這個,身死島滅又何足道哉?而易鋒寒則更多是為自己的進境興奮和激動,曾幾何時,練離塵乃是自己心中高不可攀的險峰、刀道第一的神話,可是不知不覺之間,自己已經成長到了逼近練離塵的地步,雖然現在能夠勢均力敵甚至略佔上風是沾了易若谷的光,但是練離塵所受暗傷只是損害到力量、速度的發揮,練離塵的經驗、眼光、技巧、境界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自己能夠與之正面一搏,就證明了自己已經初窺刀道之境。

    「我要光明正大的擊敗他!」易鋒寒心頭吶喊著,追求武道的心理壓過了一切,毅然放棄先前的計劃,大喝一聲,揮刀橫掃,一環白濛濛的刀氣劃向身後十餘丈外的地面。

    砰砰砰!一陣密如驟雨的雷鳴聲連環響起,一排漆黑如墨的黑煙沖天而起,其中更有綠油油的磷光閃爍明滅。

    練離塵見狀臉色一變:「天霆珠!七步斷魂煙!蝕骨五陰神火!」隨即笑道:「你還真是有信心啊?以老夫目前的狀態,倘若中了你這個埋伏,恐怕當場就得斃命,你居然就這麼放棄了?」

    易鋒寒並不正面回答,自顧自恭敬地施了一個武林中的後輩禮:「晚輩易鋒寒,請練前輩賜教!」

    練離塵收斂笑容,徐徐點頭道:「好!不愧是易鋒寒!」第一次,他稱讚易鋒寒的時候沒有提到易鋒寒是易昌的兒子,因為在他心裡,對於易鋒寒的評價已經超越易昌,成為了足以超越自己的刀法大家。

    易鋒寒面對練離塵,眼觀鼻、鼻觀心、心入定,一副老僧坐禪的表情,豎刀於胸:「前輩請!」在一片接近絕對平靜的心境中,整個懸崖的萬物動靜無不瞭然於胸,粉碎的灰塵隨風輕揚,遠方茂密的金——&網——然一笑,身形飄逸的縱上半空,刀交左手,右手探入懷中,摸出一柄飛刀,朝著練離塵揚手擲出,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瀟灑之極,不帶一絲斧鑿痕跡。

    飛刀劃空而過,優雅而舒緩,似乎給足了對方躲避的時間,可是落在練離塵眼中,時間卻彷彿在一瞬間止住,淒美如月華的光芒閃爍著,牽動著自己的心境進入寧靜感懷的情緒之中,塵封多年的往事一幕幕浮現在心底,就像走馬燈似的流轉不息,幼遇良師、少年意氣、兄弟相識、刻骨傷情、縱橫無敵、孤寂得道……人生經歷過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愁一下子湧上心頭,攪動得心臟一陣抽搐。

    「啊!」右肩傳來的劇痛驚醒了練離塵的回憶,忍不住慘叫出聲,手臂一陣酸軟,寶刀脫手,鏘然墜地。

    練離塵側頭看了看插在右肩、直沒其柄的飛刀,練離塵渾身就像墜入了冰窟,從頭到腳一片冰涼。他自然不會懷疑易鋒寒的準頭,這一刀,本就不想要自己的命,這一刀,易鋒寒本就沒有考慮過自己可以抵擋或者躲避。

    練離塵苦笑一聲:「老夫輸了!」言語間說不盡的蕭瑟,數十年所向披靡、天下稱孤,到頭來,原來也不過一場春夢。

    練離塵自嘲般笑了笑,盯著易鋒寒:「這一招叫做什麼名字?」

    「夢幻。」易鋒寒淡淡地道:「禪宗有云『如霧如電、如夢如幻』,晚輩這一招的心法,不過如是,故名夢幻。」

    「呵呵!」練離塵大笑道:「好!好一招夢幻!其蹤如霧,其快如電,其幻如夢,老夫真是幸運,能夠在有生之日看到如此絕技。」左臂伸手入懷,拿出一個形如梢子的東西扔向易鋒寒:「你贏了!接著!」

    「天皇刀?」易鋒寒心底轉過這樣的念頭,手一伸,打算收住那個梢子,忽然間眼前一花,一道人影憑空出現,在練離塵與易鋒寒之間橫向一插,便將梢子納入手中,同時刀光猶如匹練一般飛出。

    異變驟生,練離塵與易鋒寒毫不猶豫的揮刀劈向那個坐收漁利的人影,但是這個變故突如其來,沒有一絲徵兆,即使以練離塵與易鋒寒的反應,依然慢了一步。尤其是練離塵,他雖然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但是他經脈受損、元氣大傷、長刀墜地、右臂無力,要用左手拔刀在時間上便慢了一拍,出刀更沒有平時的氣勢、速度和靈活,十分功力還發揮不出半成,威力比之尋常刀客好不了哪兒去,而那人影更是在奪取梢子的同時朝著練離塵痛下殺手,此消彼長,高下立現。

    只聽噗的一聲,一蓬血花在練離塵胸口綻放開來,而練離塵的寶刀則徒勞的劃破虛空,在地面上劈出一道深痕,沒有損及敵人分毫。

    望著半空中身形若隱若現的偷襲者,練離塵怒睜的雙眼中充滿著不甘和不忿,一面頹然倒下,一面嘶聲吼叫道:「霧隱玄煌!」

    易鋒寒的刀光也在那道人影的詭異身法下劈了個空,聽到練離塵的怒喝,也即回過神來,心頭殺意大盛:「原來這傢伙一直潛伏在我身邊!不知道聽去我多少秘密?!」心念轉處,刀光絲毫不因對方身份暴露而收斂,反而擴展開來,碧光熒熒,將方圓十丈遠近籠罩在一片寒芒之中,絲絲寒氣隨著碧玉寶刀的揮舞,逸散到空氣中去,速度越來越快,濃度越來越高,最後形成一團白濛濛伸手不見五指的霧氣,把霧隱玄煌困在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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