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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六十章 李家渡 文 / 斷空

    日月流轉、歲月如梭,不知不覺之間,8630年已經進入了四月,後夷原三大千戶的形勢每況愈下。

    在隆北起義軍的圍追堵截之下,贏國立所部走投無路、全軍覆沒,贏國立的屍體更被隆北起義軍拉回融城,掛在城樓上示眾。

    沒有離開和郡的贏家子弟手中既沒有足夠的兵力,又缺乏贏強軍這樣強勢的領頭人,完全就是一群勢單力薄的烏合之眾,毫無自保之力,在憤怒的和郡各族部落圍剿下,不等隆北起義軍正式進駐和郡,便被殺了個精光。

    弘法郡的滅佛運動愈演愈烈,由於春善施已死、易鋒寒下落不明,東東兒越發的肆無忌憚,隆北起義軍由暗中煽動轉為明目張膽的號召和帶領,矛頭直指禪、密二教。在隆北起義軍的諄諄教導下,弘法郡百姓深刻瞭解到宗教擾亂國家、斂財愚民的本質,心中充滿了剷除宗教迷信的正義感,幻想著自己在拯救黎民於水火,情緒極度亢奮,日以繼夜的焚燒寺院,逼迫僧侶還俗、信徒改變信仰,當然,對於那些冥頑不靈、拒不改正錯誤的僧侶和信徒,他們舉行了盛大的歡送儀式,每天都有數以萬計的信徒被送往琉璃淨土或者極樂世界。

    當春家的專用寺院修羅寺也被百姓付諸一炬的時候,一直竭力穩定采邑局面的春家終於忍無可忍,選擇了出兵鎮壓,但是被早有預謀的嵇千石伏擊,春家軍傷亡慘重不說,就連春滿盈都當場戰死,自此一蹶不振、屢戰屢敗,最後被嵇千石逐出弘法郡,只剩下一百餘名春家族人倉皇逃入易水郡。

    易水郡作為渭州唯一一個沒有被東東兒納入掌心的地區,日子也不好過。自從易鋒寒等人展開突圍行動,已經過去了半個月,雖然沒有聽到關於易鋒寒的噩耗,但是也沒有得到易鋒寒健在的消息,宇文華顏、葛風子、葉廣平……這些能臣勇將的死訊卻在隆北起義軍的蓄意宣傳下接連傳至易水郡,使得易水郡中士氣一片低落。劉方、鄧璞所部趁機發難,憑借易鋒寒收留期間暗中對易水郡地形地勢、城池防禦、將領賢愚、兵力分佈的踏勘瞭解,猝然出擊,攻城陷地,無往不利,短短三日,就已經佔據了易水郡三分之一的領土。

    易嘗臨危授命,擔負起了率軍抵抗劉、鄧二軍的重任,但是易水郡形勢岌岌可危,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易家族人倒是空前團結起來,異姓將領難免要審時度勢、斟酌利弊,除了少數將領服從易嘗命令,有的將領對易嘗的調遣陽奉陰違,有的將領甚至直言只聽千戶命令,易鋒寒沒有留下由易嘗暫代千戶的說法,那麼易嘗的命令便是亂命,不予接受。如此一來,易家軍的戰鬥力可想而知,易嘗接連五次大舉進攻,不但沒有收回失地,反而損兵折將、丟掉了十七座城池,最後不得已,只能下令堅守城池、拒不出戰,企圖利用高牆堅壁遏制隆北起義軍的攻勢。

    劉方、鄧璞見狀,也不強攻,只是在易嘗重兵把守的防線上選擇了幾個要隘,安營紮寨,與之對峙。暗地裡,他們卻把隆北起義軍的宣傳攻勢發揮到了極致,各種對易家不利的消息,比如易鋒寒貪淫好色、姦殺婢女,比如易鋒寒已經死在逃亡途中,比如易嘗懦弱無能、百戰百敗,比如符天煬、易雪夫婦擁兵自重、不服易嘗管轄,比如和郡、弘法郡皆已落入東東兒之手、渭州統一在即之類的傳言,通過城外罵戰、發動城中間諜散佈傳單等手段,鬧得街知巷聞,竭力打擊易家的聲望和士氣、削弱易水郡官員的忠誠、動搖易水郡的民心。另一方面,他們針對不服從易嘗命令的將領,通過信件、使者等渠道威逼利誘、拉攏招降,那些將領本就憂心前途,這一下吃了定心丸,紛紛改旗易幟,投靠了隆北起義軍,易嘗辛苦維持的防線不攻自破,只能眼睜睜看著劉、鄧二軍長驅直入、兵臨蕭城。

    易嘗無奈之下,只得派人前往司空照所部求援。

    司空照自易鋒寒離開易水郡之後,就遵從他的命令,率領易家水軍,以易水郡水軍總部為主,分明島為輔,兩地安營,船艦往來,封鎖住神、渭兩州之間的海域,不涉蕭城半步。本來易鋒寒如此安排,是把易家水軍當作以防萬一的一著暗棋,堅決不允許他們捲入陸地戰爭之中,但是如今形勢危急,關乎易家生死存亡,易鋒寒又生死未卜,司空照難免有了事急從權的念頭,得到求援信不久,便留下長子司空輪留守水軍總部,自己親率一萬精兵前往增援。

    誰知司空照走後不久,易家水軍內部就發生叛亂。

    照理說,易家水軍乃是易家嫡系軍隊,選用的都是易水郡本地人氏,知根知底、家世清白,忠誠度應該很高才是,可是令易鋒寒、司空照始料不及的是,隆北起義軍早就已經在各大千戶軍中暗中發展了自己的勢力,他們選擇的目標很簡單,一是家境極其貧苦的士兵,對他們的家人予以各種幫助,同時把豪門貴胄欺壓黎民、要想翻身就要推翻世家貴族豪門大戶的統治等觀念灌輸給他們家人,等到他們的家人成為隆北起義軍的鐵桿支持者,再通過家書、當面規勸等方式拉攏這些士兵,由於出面的都是父母妻兒,這些士兵就算不接受隆北起義軍的拉攏,也不會選擇告發,久而久之,部分對生活現狀不滿的士兵也就被隆北起義軍成功爭取;二是犯了殺頭重罪的人,這種最為簡便,用犯罪證據予以挾持,一般都能奏效,偶爾遇到寧可魚死網破也不接受要挾的凶頑之徒,自然會被滅口。如果放在以前,這部分投靠隆北起義軍的士兵也不敢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可是今時不同往日,易鋒寒下落不明,易家軍節節敗退,就算不考慮什麼為天下老百姓爭取利益的大道理,他們也得考慮自己的前途。

    易鋒寒要求水軍不進入內陸,沒有給予任何解釋,但是這麼詭異不合常理的命令,執行了幾個月,官兵上下,或多或少都暗自有所揣測。易鋒寒是想在戰局不利的情況下撤到神州!這個說法基本在易家水軍中達成了共識,雖然都是限於私下交流,不敢公開討論,但是我和你是朋友,我們私下聊聊一個話題,我還有其他朋友,你也有其他朋友,我們再分別跟其他朋友私下聊聊這個話題,這種所謂的私聊很快就會演變成私底下的公開討論。於是乎,易家水軍在不知不覺間,人心浮動起來,但是由於話題的敏感性,中低層將領還聽到一些風言風語,暗自努力安撫自己的手下,作為高層將領的司空照父子反而毫不知情。

    易家水軍中有相當部分都是易家族人和易家家臣的族人,他們全家的命運都與易家的興衰緊密綁定在一起,他們對於可能撤離渭州的說法雖然感到傷心,卻也並不是無法容忍,可是對於其他的將士來說,撤離渭州,就意味著拋家棄子、流落他鄉,老死不能還家。莫名的恐慌就像是瘟疫,悄然之間在易家水軍中蔓延開來,這一切不僅堅定了隆北起義軍內應們反叛易家的決心,還促使他們聚攏了一大批不甘流亡他國的戰友。

    雖然這些士兵都是底層士兵,但是聚集在一起,也是相當巨大的力量。本來呢,司空照威名赫赫、聲望頗高,足以震懾住這股逆流,但是既然他率部離開了,這便是天賜良機!隆北起義軍的內奸們立即抓住好不容易逮到的機會,發動所有能夠聯繫上的同黨,迅速行動起來,也談不上什麼謀劃和策略,簡單分配成小組,設定目標,下毒、偷襲、圍攻……他們自己都沒有想好,易家水軍的高級將領自然也沒有想到,猝不及防之下,叛軍初戰告捷,司空輪中毒後力戰而死,艦長級別的高級將領大半遇害,易家水軍一時間群龍無首、各自為戰,好不容易才扭轉局勢,將叛軍擊敗,但是叛軍已經對易家水軍造成了沉重傷害,他們一共佔領軍艦三十二艘、焚燬軍艦一百四十餘艘,最後將手頭三十二艘軍艦匯成一路,突破易家水軍的封鎖揚長而去。

    易家水軍雖然氣憤難當,但是高級將領大量死亡,尤其是司空輪的戰死,使得他們茫然不知所措,無法協調一致、繼續追擊叛軍,只能一面收攏部隊,一面向司空照報信。

    當司空照接到噩耗,氣得口吐鮮血的時候,令渭州所有人牽腸掛肚的易鋒寒終於抵達了弘法郡與易水郡交界的李家渡。

    易鋒寒返程這一路倒還算是平靜,蓋因他們走的水路,全是風急浪險、當地漁民都不敢走的水域,全憑大智和尚內力雄渾無比,硬生生從漩渦激流中衝出一條路來,別人就算有心阻攔,也無法駛舟進入這些水域。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易鋒寒一行行進緩慢,人力終究不如水力浩瀚無盡,加上逆水行舟,使得大智和尚內力的損耗尤其劇烈,每到一處可以隱蔽的河段,他們都得靠岸潛伏,等到大智和尚功力盡復才敢繼續前進,短短一段江路,走了半個月方才走完。

    眼看前方渡口在望,大智和尚略顯緊張:「公子,過了李家渡,就再也沒有可以隱蔽的水路,我們得靠岸了。」

    易鋒寒盤膝坐在船頭,右手按著碧玉寶刀,背上背著冰棺,雙眼凝視著前方:「嗯,這樣也好,沒有了隱蔽之所,我們只能逢山開路、一路急行,不死的話,明天就能抵達蕭城。」

    大智和尚回頭望了易鋒寒一眼:「公子別說死啊死的,你是好人,燃燈佛祖、三清老祖都會保佑你的。」

    易鋒寒啞然失笑道:「你現在披著僧袍,就別提三清了好不好?當心佛祖怪罪。」

    大智和尚憨厚的一笑:「禪宗道庭,本是一家。佛祖不會怪貧僧的。」

    易鋒寒微微一笑,正要開口,忽然收斂笑容,沉聲道:「大師,等會兒上了岸,你立即抽身離開。」

    大智和尚瞥了瞥渡口:「人還不少啊,昔日公子送貧僧拜師,今日就讓貧僧送公子回家吧。」

    易鋒寒望著大智和尚堅毅的眼神,歎了口氣:「大師你變了不少啊。」

    大智和尚輕聲喧了聲佛號:「公子也是。」

    「哼!虎落平陽!豎子也敢欺我!」距離渡口還剩下三十丈遠近,易鋒寒猛地放開寶刀,站起身來,雙手連揚,嗖嗖嗖,一陣密集的破空之聲響起,無數晶瑩剔透的白色冰珠隨手而生,箭一般朝著渡口附近的草叢、樹蔭中射去。

    冰珠飛逝而過,前方頓時慘叫連連、寒光閃爍,三十餘道人影或者從地上跳起、或者從樹上躍下,呼啦啦一下子站滿了渡口,其中大半都掛了彩,但是為首五個人,神情自若,就像是沒有受過攻擊一樣。

    易鋒寒臉色頓時大變:「大師,我攔住他們,你趕緊走!我們蕭城見!」

    渡口上,一名老者當先而立,冷冷地道:「易千戶,盟主有令,與你相關的人等,罪在不赦,抱歉了!」

    易鋒寒撇嘴冷笑道:「想不到渭州第一刀客,居然甘作為虎作倀的鷹犬。」

    老者身後的一個中年壯漢大喝一聲:「易鋒寒!你放肆!」

    易鋒寒雙目神光爆射,還以一聲大喝:「魏子雲!你只不過遭遇幾次敗績,修為便不進反退,根本就是個欺軟怕硬的無膽懦夫!有什麼資格跟我說話?!」

    魏子雲只覺耳旁一陣嗡嗡作響,眼前一黑,險些暈倒在地,不由自主的後退三步,晃了兩晃,方才清醒過來,心下又是驚駭又是嫉妒:「初次見到易鋒寒,他武功與我不過伯仲之間,如今他以內力音波制我,我竟然無法抵禦?」

    隴絕頂輕聲咳嗽一聲,上前一步,一股籠罩天地的氣勢猛然爆發出來,直逼易鋒寒所在的小船。

    大智和尚立時覺得腳下扁舟重達千鈞,船速比起逆水行於急流險灘還要阻滯緩慢,不禁咦了一聲:「前輩好內力。」說罷左手一揮,袖子鼓脹如球,蓬的一聲,掃在虛空中,發出巨大的聲響。

    隴絕頂的氣勢頓時為之散去,易鋒寒所乘小船失去阻礙,箭一般射出十餘丈,眼見就要撞到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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