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集 413:遁術 文 / 為博紅顏笑
413:遁術
413:遁術
一縷鮮紅的血液從演繹的嘴角流出。「滴噠」之聲不絕,顯示著他已受了極重的內傷,難道在這場他認為必勝的決戰中,最終的敗者竟然是他自己?
沒有人知道最終的結局會是什麼,包括傑出。當傑出將目光移向數丈外的幽魂先生時,幽魂先生的意態依然悠閒,恬靜自然中帶著一股莫名的神情。
天地在剎那間靜寂了下來。
幽魂先生的心中溢出一絲苦澀,一種無奈,甚至是一種蒼涼。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就要結束了,當他決定以死來捍衛自己畢生的榮譽時,便將自身體內惟一可供生命延續的元素力完全催發出來,企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寫下最悲烈的一筆。
他幾乎已經做到,可惜,只差一線,因為他的對手是演繹。在他的眼中,一直認為演繹的實力是一個謎,一個無法揣度的懸念。因為以他對傑出的瞭解,他使終不信黑石山王前會浪費自身的元素力。所以當他以自身最後的力量驅動鬼角木擊出必殺一擊時,雖然得手,但他事實也證實了他的想法是正確的。演繹體內元素力爆發的反震之力已經將他的每一根經脈震得寸斷不續。
不過,演繹雖然得到了黑石山王的元素力,但在幽魂臨死的一擊之下也不可能安然無恙,體內必然會留下不可歸原的暗傷。
因為這是要換取幽魂先生生命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你可以去了。」演繹冷冷地看了幽魂先生一眼,雖然嘴角的鮮血四溢,但他還是開口說了這句話。
「是的,我……可……以……放心地……去了。」幽魂先生淡淡一笑,臉上根本就不見淒涼。
這本是一句平淡的話,卻讓演繹驀然色變,他陡然間想起了今夕。
這裡所發生的一切實在反常,反常得讓演繹有一絲驚詫。當幽魂先生竭盡全力攻出這最後一擊的時候,今夕呢?他又在哪裡?他絕對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幽魂先生送命!
這似乎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今夕根本不在這裡!
今夕不在這裡,那會在哪裡?如果他真的逃過了此劫,這對演繹、對黑石山,甚至整個演王的軍隊來說,都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演繹大驚之下,正要下令展開搜索,卻見幽魂先生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道:「遲……了,一切……都遲了。他……就像是……一條離水……的蛟龍,已……經……遨遊在……九天……之上。」
他勉力說完這些話,整個人便若山嶽般轟然倒下。
他終於死了,這位曾經叱吒風雲、縱橫天下的五大術神之一,幽魂之地當世之主終於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他走得是那麼匆忙,甚至沒有留下任何東西,但他留在世人記憶中的。是一段故事,一段傳奇,以及臉上那一絲淡淡的笑意。
與此同時,當幽魂先生倒下的那一剎那,今夕的心猛然一跳,似乎感到了一股強烈的悲情湧上心間。
他沒有猶豫,強忍著淚水,迅速自另一個方向繞到大鐘寺前。
大鐘寺前早已戒備森嚴,數千戰士嚴陣以待,各持兵刃,布下數重防線。當今夕現身於眾人視線之內時,數千戰士無不神情一愕,隨即變得恭敬起來,肅手相迎他的到來。
今夕心中暗吃一驚:「演繹能有今日的成就,絕非偶然,單看其治軍之嚴,已然有王者之師的風範,我若非扮成他的形相,一味硬闖,只怕惟有命喪當場。」
他從這些戰士的表情中看出,自己的整形術完全成功。他惟一擔心的是自己的說話舉止會露出破綻。是以眼芒一閃,緩緩自每一個戰士的臉上掃過。
目光所及,無人敢不低頭,今夕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當他快步自人群中穿過後,這才回頭道:「加強警戒,絕不能讓今夕漏網逃脫,有違令者,格殺勿論!」
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他怎麼也沒有料到,百草所傳的變音術會如此神奇,竟然可以將說話的語氣和腔調變的與劉邦如同一轍,惟妙惟肖。
數千戰士無不肅立,任由紀空手旁若無人而去。
今夕不慌不忙地走出眾人視線範圍,迅即加快腳步,逃出上遊魂之地邊境去。當他回頭來看時,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淚水緩緩地自臉頰淌過。
幽魂先生死了,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雖然今夕沒有看到這撕心裂肺的一幕,但是他明白,身受致命之傷的幽魂先生,絕對擋不住演繹與傑出的聯手一擊。
他的心中充滿著一種難以言表的失落,更感到了一種獨行的寂寞。他從來都是將幽魂先生當作是自己的靠山,是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樹,當這棵大樹轟然倒下之時,他猶如一個幼稚的孩童般頓現迷茫,彷彿不識路途,迷失了前行的方向。
這種迷茫的心情一直纏繞在他的心間。伴著他來到了忘情湖邊,此刻天色漸亮,淒冷的湖風吹過,令他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他的頭腦頓時清醒了不少,緩緩地取下臉上幾塊多餘的東西,幾經搓*揉,還原了自己的本來面目。
他對著湖水一照,只見湖面映出自己的臉來,容顏未改,卻多了幾分憔悴,眼窩下陷,眸子裡卻是一片迷離,儼然是一副落魄之相。
這令他大吃一驚,似乎沒有想到幽魂先生的死竟然讓自己如此消沉。他此刻最需要的,是一種冷靜與理性,因為他明白自己肩上所擔負的責任。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望著這波瀾不驚的湖水,企圖讓自己的心情盡快從悲傷中跳出,恢復理性的思維。
就在這時,他卻突然感到了一陣躁動不安,就像是野狼突遇危機的感應,讓他為之心驚。
忘情湖畔的早晨,一片靜寂。湖岸積雪數寸,除了徐徐而來的湖風,又哪來的動態之物?但今夕信自己的直覺,這倒不是他對自己的術學修為有一種盲目的自信,而是他的的確確地感到了這股危機,如刀刻般清晰。
對方絕對是一個高手!
今夕之所以有這種感覺,是源於他對這股危機的認識。他敢斷定,對方已經跟蹤多時,只是自己直到此刻才有所察覺而已。這固然有自己心神不寧的原因,主要還在於對方元素力雄渾,善於隱蔽。
來者是友是敵。今夕無法判斷,但是對方既然跟蹤自己,必然看到了他不該看到的事情,是以今夕頓起殺心。
他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曾經假扮劉邦之事,此事關係之大,大到無法想像的地步,今夕惟一可以採用的方式就是殺人滅口。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他與演繹一樣,堅信這一點。是以,他的手已握住了刀柄。
他此刻所處的位置是一片平地,只有在十數丈外才是矮小茂密的灌木叢林,林頂積滿白雪冰凌,根本不像是有人進入的痕跡。
但今夕確定此人就潛伏於灌木林中,因為他感應到了對方的存在。他的靈覺隨著魅魔異力的提升和加強,變得超乎尋常的敏銳,甚至可以探測到對方心神稍縱即逝的波動。
他之所以遲遲未動,是想等待一個最佳的出手時機。他不容自己有半點閃失,否則惟有抱憾一生。
十數丈的距離,也許適用的武器不該是離別刀。
「嗖……」一道耀眼奪目的電芒突然劃亮了灰濛濛的天空,沒有弧度,七寸飛刀以筆直的線路出手,直奔灌木叢中。
在電芒的背後,是一道暗雲般的身影,以追風之勢緊緊躡於飛刀之後,同時在虛空中驀現萬千刀芒,擠壓向飛刀所去的方向。
同樣是刀,卻演繹出了不同的意境;不同的意境,卻同時體現了刀的真義。所以今夕一旦出手,整個人便快若驚鴻,他所要的,便是給對方絕對致命的一擊!
眼見飛刀就要沒入灌木叢中,突然「蓬……」地一聲,叢林為之而開,隨著灌木向後貼伏的角度,一條人影飄行於灌木叢上,趕在飛刀撲至的剎那,硬生生地作出一個迴旋。斜退了七尺。
七尺,已足夠讓他躲過飛刀,但卻無法躲過離別刀的襲殺。勁氣激射間,今夕的手腕一振,及時校正了出刀的角度,正好劈向了原定位置七尺外的虛空。
「叮叮……」一連串刀槍交擊,引出金屬般磁性的脆響,勁流四散,像是瘋狂而躍動的星火,虛空似在一剎那間打破了寧靜,被兩種截然不同的兵器撕裂成喧囂雜亂般的景致。
「蓬……」在十數下攻守轉換中,刀槍終於在極小的概率下形成點擊,氣流由此而暴起,捲著散雪碎泥如狂飆般旋飛空中,兩道人影一觸即分,各退丈餘,然後相對三丈而立。
直到這時,今夕才看到對方頭戴一頂形如鍋底的竹笠,遮住了大半張臉龐,但從他顯露出的下巴與胡茬來看,依然不失剛硬的線條。、
但不知為什麼,今夕卻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雖然他肯定自己絕對沒有見過這個人,卻對此人的身形並不陌生。
「閣下是誰?」今夕一時想不起自己在哪裡見過對方,是以不費腦筋,採用了更直接的方式。
「你無須多問。」此人的聲音極冷,冷得如這徐徐吹來的湖風,拒人於千里之外。儘管今夕的刀法超出他的想像,他也沒有顯出任何的驚懼。
但今夕卻聽出此人的口音偏離中土,剛硬得有些刺耳,所以他也絲毫不讓,完全以壓迫的方式說出了他的第二句話:「我不得不問,因為你看到了你不該看到的東西。」
「那又怎樣?」那人冷笑一聲,笑聲如刀,更如寒芒。
「不想怎樣。」今夕突然笑了起來,抱以同樣的冷笑:「我只想將你送入地獄。」
雖然今夕依然看不到對方的臉,但他卻感到對方的瞳孔收縮成一線,透過竹笠的些許縫隙,似乎在打量著自己的臉。
今夕的人就如他手中的刀,傲然挺立,戰意勃發,隨便就可以最大限度地讓人感到他體內蘊含的生機與活力。當他的嘴裡吐出「地獄」二字時,沒有人敢將它當成是一句玩笑,或是一種遊戲。
對方顯然感受到了這股濃烈的殺機,只能沉默不語,冷靜以對,同時他的大手發出一聲骨節的錯響,緊了緊手中的槍桿。
他用的是一桿長槍,卻不同於扶滄海長槍的線條流暢,而更顯槍身的粗獷。自始至終,他的大手都是超乎尋常地穩定,顯示出他具有良好的心理承受能力。
但今夕沒有立即動手,靈光一閃間,他重複了最初的問話:「閣下到底是誰?何以昨夜會出現於大鐘寺?」
他突然醒悟過來,自己之所以對來人的身形似曾相識,的確是曾經見過。
那人的眉鋒一抖,似有一分驚怒:「原來是你在我的背後搗鬼!」
今夕悠然一笑道:「不錯,因為你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地點,我必須提醒你。」
那人的頭猛然抬起,終於露出了他的臉形,整張臉無所謂俊醜,卻帶有一種旱地民族的剽悍,這讓今夕的心中有一絲困惑。
「你很想知道我的名字?」那人似乎又變得冷靜起來。
「當然。」今夕道:「你既然是演繹的敵人,我想看看你是否會是我的朋友。」
「我叫巴額。」那人終於爽快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但更爽快的話還在後面:「我絕對不是你的朋友,所以,我希望你能殺得了我!」
今夕笑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直爽的人,這與他印象中的那個遊牧民族的風格大致相同,但有好感是一回事,殺人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從來不想混淆自己的視聽。
所以,他不再說話,他決定以自己的方式尊重對方--出刀!
刀走偏鋒,緩緩地向前推移,當它漫入虛空時,卻在虛空的中心。
這本是一種非常玄奇的感覺,但到了今夕的手裡,卻變得自然之極,彷彿事情的實質就是如此。
巴額緩緩地將長槍旋動起來,他感到今夕的殺意已經滲入了這冰寒的朔風中,令他的心底升起一股沉悶與躁動--這是一種壓力,一種無法擺脫的壓力。
不可否認,這股壓力強大而實在,有質無形,無所不在,巴額渾身的骨節發出一陣驚人的暴響,似乎承受不住這股壓力的擠壓,又似在這股強壓之下迫發的生機。他只感覺到一股濃烈如酒的殺機在這暗流湧動的虛空中醞釀成形,隨時孕育著一場驚心動魄的殺戮。
巴額握槍槍尖輕顫,抖閃出一種弧度,使得鋒刃沒有一個固定的定向。他沒有攻擊,也不敢貿然攻擊,這是因為在今夕嚴密的氣機之下,他根本找不到一個可以攻擊的角度。或者說,迄今為止,他還沒有看到今夕有一絲破綻。
所以,他採取了一種保守卻有效的方式,那就是後發制人--長槍漫入虛空,布下氣陣,以防禦抗拒對方如山嶽逼至的沉重壓力。
今夕的眼中有一絲憐憫的神情,還有一絲不屑,他心裡清楚,巴額之所以後發制人只是迫於一種無奈,但這樣卻加速了他的失敗!假如巴額有膽一拼,以他絕妙的槍法,雄渾的內力,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而現在,巴額之敗幾成定局。
但敗不是今夕的目的,他必須要讓巴額死!雖然他對巴額的耿直有幾分好感,卻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狂野而飛湧的殺機在紀空手的體內瘋漲,在身體與刀身之間如電流般竄動,終於,「咚……」地一聲,他重重地踏前一步。
只有一步,卻如重錘般砸在巴額的胸口,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而今夕的這一步踏出,不僅生出一股概莫能敵的豪氣,更使湖岸的這片空間壓力增至極限。
他這麼做,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巴額更鼓易弦,臨時改變決定。
「呀……」巴額暴喝一聲,更改策略,強行出手!因為他突然之間產生了一種幻覺,如果任由今夕這樣一步一步地逼近,他根本就沒有後發制人的機會。
是以,他惟有出手!
今夕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笑意,很冷,宛若森寒的鋒刃,一閃即沒。
巴額鎖定進今夕身體的某個部位,這才陡然起動,長槍漫射虛空,帶起一陣碎石穿雲般的怒嘯,一震之下,幻出萬千槍影。
空中驀起無數氣旋,伴著這密不透風的攻勢,將今夕的人影夾裹其中,聲勢之烈,比及扶滄海也不在其下。
槍影迅速向前推移。
三丈、兩丈、一丈……
槍鋒所向,勁氣密如織絲,充塞了每一寸虛空,更帶出一股仿若颶風般的壓力。
當它進入到今夕七尺的範圍時,就在此刻,今夕平空消失了。
沒有人可以平空消失!
之所以巴額有這種錯覺,是因為今夕的動作之快,猶如一條魅影,閃出巴額的視線,步入到他目力的盲點。
巴額陡然生驚,神情為之一變,略一遲疑,卻發現一股刀芒自左肋方向快速迫來,迅如怒潮滾滾。
刀是離別刀,當它每一次出現在人們的眼中時,總是可以在不經意間勾起人們的離情。這一次,又有什麼東西會與巴額的身體分離?
沒有,沒有什麼東西會與巴額的身體分離,當離別刀漫舞虛空時,它要的是讓巴額與這個人世分離。
幾乎是無可抗拒的一刀,來自於不可思議的角度,當今夕出手的剎那,他甚至有幾分得意地問著自己:「這是不是我最完美的一刀?」
這是不是今夕最完美的一刀?
也許是,因為在他的內心深處,有悲傷、有離愁、有對幽魂先生的無盡思念,這種心態,正合離別刀的刀魂之境。
如果說惟一的不是,是在他出手的剎那,不該得意,雖然這種得意自然而然,由心而生,仿如畫師為一幅至美的畫卷添上最後的一筆時油然而生的心情,但用在離別刀上,便是一點瑕疵,美中不足。
正是這一點瑕疵,使得巴額在瞬間捕捉到,得以從容而退。
但是,就在他退的同時,今夕人刀並進,刀在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隨之展開最強猛的攻勢。
「叮……叮……」交擊之聲不絕於耳,巴額大驚之下,勉力出連格擋了這勢如狂風驟雨般的刀芒,每格擋一記,他都似有力盡之感。
他心中的驚駭簡直無可形容,有些為自己此時的處境感到不值。他一直以為自己跟蹤的是演繹,卻沒有料到這演繹別有其人,易容假扮。
這一切是他未曾料到的,因為他從來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有如此高明的易容術。(其實今夕此刻對人形體的改變己達到宗師之境,如果拿此技與術道相比的話那麼今夕己可稱天下第一高手了。所以不要說巴額不知道就是全天下也無幾人能知)巴額此次來幽魂之地,原本是肩負著一項非常重要的使命,想不到功未成,自己卻糊里糊塗就要死於一個連姓名都不知的人手中,他真要對天喊冤了。
他雖然覺得自己很冤,頗有不值,但卻絲毫怪不得自己,因為誰又能想到這樣一個年輕人竟然擁有如此高深的術學造詣?畢竟在當世之中,在他的記憶裡,年輕人躋身絕頂高手之列的,只有那麼幾個,但他卻偏偏能像撞大運般遇上一個!
「莫非他就是今夕?」巴額飛退之下,頭腦猛地打了個機伶。
刀芒奔湧而來,刀鋒所向,帶起一陣如狂飆般強烈的殺氣。那湧動的氣勢猶如長江大河之水狂洩而來,根本不給巴額任何喘息之機。
「你……你……你就是今夕?」狂猛的刀氣幾令巴額窒息,心生恐懼間,他陡然驚呼。
他的聲音一落,刀芒頓消,仿如雨過天晴,今夕收刀於手,人在數丈外飄然而立。
「你認識我?」今夕心中雖有殺意,卻淡了幾分。如果給他一個充足的理由,對方未必就非殺不可,因為他始終覺得,每一個人活在這世上都不容易。
巴額的眼中頓時閃過一絲驚懼,眼芒閃動間,竟然在揣算他與今夕之間的距離。
今夕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微微一笑,不以為意。
他同樣也對距離非常敏感,所以才會暫停攻勢,因為他覺得就算巴額打算逃跑,在這樣的距離之內,他有十足的把握將之擊殺。
「我不認識你,但對你的大名卻久仰多時,今日得見,真是幸會。」巴額的臉上擠出一絲諂笑,奉承道,舉止神色間有些反常。
「你無須奉承於我,我只是覺得你是一個耿直之人,才給你這個機會,希望你能如實回答我幾個問題。」今夕皺了皺眉道。他的心裡生出一絲厭惡,原有的幾分好感也因巴額這一絲諂笑而蕩然無存。
「你請問,你請問……」巴額連連點頭,神態改變得如此之快,讓人感覺到有什麼陰謀。
「你何以會到大鐘寺去?難道說大鐘寺裡有你要找的秘密嗎?」這個問題一直懸於今夕的心裡,因為他知道,當世之中,能知曉封印之書秘密的人寥寥無幾,除了自己與幽魂先生之外,只有演繹、黑石山王、今夢菲三人知情。
幽魂先生與黑石山王既死,那麼剩下的知情者就只有三個,如果巴額真的是為了封印之書寶藏的取寶之道而來,那他就只可能是今夢菲的人。
對於今夢菲,今夕只要一想到她,心中就有撕肝裂肺之痛。大王莊一役,當今夢菲在他的背後刺出那無情的一劍時,他就知道,在他與今夢菲之間,將無情可言,因為他們已不是朋友!自那一劍刺出,他們就互為對方今生最大的宿敵。
巴額遲疑了一下道:「這很重要嗎?」
「對我來說,也許是無關緊要。」今夕冷哼一聲道:「而你則不同,也許它關乎到你的生死。」
「是嗎?」巴額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詭笑,一改剛才的諂笑,又恢復了最初的冷傲道:「如果我不想說呢?」
今夕為之一怔,似乎沒有料到巴額的臉竟然說變就變,但他並沒有將之放在心上,只是緊了緊手中的刀柄道:「你可以試試看!」
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彷彿已多了一股霸氣,意志堅定,似乎不為任何形勢而轉移。當幽魂先生死後,他有所消沉,但經過一段時間的緩衝後,他又重新振作起來,因為他突然悟到,幽魂先生死的是否有價值、有意義於他能否有所作為。他若想報答幽魂先生的知遇之恩,惟一的辦法就是將其忘掉,開創出屬於他自己的大場面。
如果將今夕的這種認識比作是他思想上的一次大爆發,一種昇華,那麼幽魂先生的死也許就是這場爆發之前的陣痛。沒有這種陣痛,就絕對沒有這場爆發,今夕的命運因此而出現轉折。
今夕似乎感受到自身的這種變化,並不覺得有半點意外,對他來說,他已把昨天所發生的一切都看成是一種化繭成蝶的蛻變,當質發生量變,一切也就隨之而生了。
這種變化還體現在他對術道的重塑,強大的自信使他突破了過去的思維空間與模式,登高一步,從而窺得了武道極處的某些玄機。當他面對巴額、手握長刀之時,他似乎已不再把自己定位為一個高手,而更像一個王者,自然而然便透發出一種君臨天下的氣勢。
也許,幽魂先生的死是一個契機,它就像是一束火花,點燃了今夕體內不盡的潛能與漏*點。今夕之所以能成為術道中罕有的奇才於他總是能夠抓住屬於自己的每一個機會,無論這個機會是好是壞,他總是能將它引入正確的軌道,加以利用。
巴額不明白發生在今夕身上的一切,他只是感覺到自己站在今夕的面前,就像面對著一座難以撼動的大山。不過,他對自身的修為相當自信,所以他始終認為自己可以安全地逃出今夕的捕殺範圍。
這就是他臉上表情變化的原因,奉承別人、低聲下氣並非他的本性,但有時候為了生命,他也能委屈自己。
於是,當今夕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巴額不再猶豫。
「嗚……轟……」
風雷聲響起於旋動的槍鋒之中!
巴額的出像是六月天的飛雪,突然、隱蔽,出乎今夕的意料之外。
今夕沒有退,而是面對這凜然的槍鋒迎前。
只迎前了一步,離別刀已斜出,幻起了一幕亮麗的刀弧。
今夕的眼中已盡現寒芒,殺機畢露。既然巴額選擇了死路,他只有成全。
「叮……」刀芒與槍鋒一錯之間,槍鋒在巨力的擠壓下突然炸裂開來,一縷輕煙漫出,與無數寒芒交織一起,若暗雲般襲射向紀空手。
這顯然是巴額的精心之作,在今夕氣勢全盛的時候出手,無疑可取到突襲之效。
今夕的眼中頓時閃現出一絲驚詫,沒有料到巴額的長槍還設置了如此精妙的機關,這使他出現了一絲猶豫。
他無懼於這些寒芒,卻驚懼於這股伴隨寒芒而來的輕煙。這股輕煙一出槍鋒,迅即向虛空蔓延,剎那間瀰漫了整個空間,影響了紀空手的視線。
今夕無法判斷這輕煙中是否有毒,惟一的辦法就是閉住內息,同時躍身閃避。
「呼……」在閃避的同時,他的飛刀陡然飛出,如一道撕裂雲層的閃電,破入煙塵之中。
目標,就是煙塵的最濃處。
然後人隨飛刀之後,闖入迷霧。
今夕此時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絕對不能讓巴額逃脫,無論付出多麼大的代價,他也必須做到這一點!
當他衝前數步之後,迷霧已在身後,可是眼前只有連綿不絕的灌木,卻哪裡尋得巴額的人影?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遁術?」今夕陡然一驚,驀然想起幽魂先生曾經向自己提及的旱地遁術。
原來在旱地出現了一股神秘的勢力,人數不多,但其術法及搏擊之道與其他術士城大相逕庭,被術士們視為旁門左道。
但它能屹立東部大陸百年之久,自然有其生存之道,門下弟子更是憑藉著其獨門的術學修為與獨樹一幟的搏擊變化涉足東部大陸,為世人矚目。因其善於隱蔽,精通逃遁之道,來去突然,行跡詭秘,又被人稱為旱地術士,而旱地術士所用的一切逃生技藝,是為遁術」。
今夕之所以有如此聯想,實是因巴額的逃生手段有旱地術士之風,這使他心驚之下,惟有靜心以對,讓自己的靈覺去感知十數丈範圍的一切動靜。
他相信自己的靈覺,更相信自己的實力。遁術雖然神秘詭異,但只要它是來源於術道,就絕對會有跡可尋。
他要做的,就是去偽辨真,撕開遁術的一切偽裝,還原於它本來的面目。
不過三息的時間,他終於發現在數十丈外的灌木林中,有一叢灌木如波浪起伏,迅速地向前飄移。雖然此刻無風,但要發現這點異狀的存在實是不易,以今夕的目力,也是花費了極大的精力才有所察覺。
「嗖……」這只能說明,巴額採用的方式是土遁術,幸好今夕對於此道並不陌生,是以沒有猶豫,飛身追去。
那突起的灌木移動極速,就在今夕踏步追出的剎那,土泥炸開,巴額滿身泥土地縱身而出,便要飛掠而去。
「轟……」巴額的身形剛欲掠起,突然在他周圍的幾叢灌木炸裂開來,塵土散盡後,卻見巴額頹然倒地,在他的身邊,站有三人,正是榮軒、土行與水星。
今夕又驚又喜,快步上前道:「你們怎會出現在這裡?」
榮軒一聲忽哨,便見湖中心現出一條船,緩緩向這邊駛來。
「我們已在忘情湖上呆了數日,就是在琢磨如何才能自這百尺水下取出封印之書的寶藏。正巧碰上你和這人纏鬥,所以就趕過來瞧瞧。」榮軒微微一笑,向四面張望片刻,訝然問道:「怎麼不見先生與極地三友?」
今夕神色一黯道:「先生已去了。」、
榮軒渾身一震,回頭與土行、水星相視一眼,掉過頭來笑道:「這個玩笑可開不得。」
今夕搖了搖頭,目光望向上庸方向的那塊天空,沉默半晌,才幽然而道:「我沒有開玩笑,就算是開玩笑,我也絕對不會拿先生作為對象。」
他的臉上肌肉一陣抽搐,扭曲成一種難看的線條,低聲道:「這是一個事實!」
榮軒的臉色「刷」地一下變得煞白,連連搖頭道:「不會的,這是不可能的,這不是真的!」
他猛然撲了上來,抱緊今夕的肩頭一陣猛搖道:「你撒謊!在這個世上,誰也不可能殺得了他,就算是兩個演繹也絕不是他的對手!」
他近乎是在嘶喊,利用這種方式來發洩自己的情緒。在他的眼中,幽魂先生不僅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恩人,更是他心目中的神,如果沒有幽魂先生,就不會有今天的他與濕地龜宗!像這樣一位無所不能的神,又怎會死於他人的手上呢?
今夕任憑他用力搖動著自己的身體,沒有作出任何的阻止。他明白榮軒對幽魂先生那份深深的感情,是以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直到榮軒喊得嗓音嘶啞。
「我們低估了演繹的實力,所以陷入了他布下的死局之中。」今夕緩緩說道:「但最致命的一點是,極地三友本是黑石山安插在先生身邊的奸細,所以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
榮軒呆呆地望著今夕異常冷峻的臉,早已是老淚縱橫,連連搖頭,半天也說不出話來。他心裡已然明白,今夕所說的是事實,假如極地三友真是奸細,幽魂先生縱然是神,也未必能倖免遇難。
今夕緩緩地將昨夜發生的一切講述出來,直到這時,他才感覺到自己的心裡好受一點。
「事情就是這樣。」今夕看了一眼已然無法動彈的巴額道:「然後我就遇上了他。」
他刻意隱瞞了自己整形的那一段,以及幽魂先生臨別時的幾句囑咐,這不是他不相信榮軒等人,而是有了極地三友的教訓,他必須有所保留。
他扶著榮軒,保持著應有的冷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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