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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集 494:出殯 文 / 為博紅顏笑

    494:出殯

    494:出殯

    劉侯也故意做出驚訝的樣子:「老母豬也能行?」

    蕭四手一擺:「實在沒辦法。只好先湊合,救人如救火啊。」他歎了一口氣:「誰叫我們快加入錢莊了,以後大家就是朋友。總管有我們這樣的好朋友,也真是他的福氣。」

    ※※※

    「迷惑男人的方法有很多種,」馬車裡,柳公子正在說:「你想學那一種?」

    朱珍說:「當然是最有效的那一種。」

    柳慕永說:「在遠古時期,很多女人把男人的大拇指甲燒作灰,或者取自己下眼睫毛14根燒作灰,用來飲酒,表示對男人極為尊敬,以贏得男人的憐愛。」

    「還有的將自家門戶下方五寸範圍的泥土取出得到魔力,表示對自己男人極度的愛,以贏得男人的畏敬與愛情。」

    「這些方法可以借鑒,但都不足取,你只需記住『虔誠』兩個字就行了。」

    「虔誠?」

    「是的,虔誠。」柳慕永說:「你給魔鬼一個指頭,它便想得到你的全部身體。男人要走,是留不住的。有些女人傻得用自己的生命去留住男人,有些女人卻天真地用身體去留住男人,結果兩種女人都失敗。」

    「女人一味地付出,而不知道男人是一種被動的接受。在男人的世界裡。愛情只是一部分,而在女人的觀念中,愛情大過天,為了愛情她們連生命都可以不要,這種瘋狂的愛只能讓男人想逃」

    「要留住一個男人,你要留住他的心。」

    「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溫柔去感動他,用虔誠的心去換取信任。」

    在這一點上,朱珍完全同意。

    「幽閒貞靜,守節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是謂婦德;則辭而說,不道惡語,時然後言,不厭於人,是謂婦言;盥浣塵穢,服飾鮮潔,沐浴以時,身不垢辱,是謂婦容;專心紡績,不好戲笑,潔齊酒食,以奉賓客,是謂婦功。這些是對淑女的要求。」柳慕永說:「你要學會裝。」

    「裝淑女?」

    「對。下床裝淑女,上床裝淫婦。『親暱』和『輕薄』只有一線之隔。」

    他說:「在秦漢時期,秦始皇想出來一種「守宮砂」。這是為了保護後宮宮女的貞c產生的。就是把在交尾期的雌雄的蠑螈血塗在宮女的肌膚上。當男女**以後,血跡即會脫落。否則,想盡辦法也無法消除。」

    「你現在不是處*女,所以,你要學會裝。」

    「嗯。」

    「我讓你裝,並不是裝處,而是裝純潔。」

    柳公子諄諄告誡說:「不管是裝也好,做也好,你都要想方設法贏得別人的尊重,幸好你本身就是一個很好的女人,這方面對你一點也不難。」

    命運對朱珍實在是不公平。

    ※※※

    「然後。」柳慕永說:「你還要學習一些技巧,比如:注意觀察。」

    「觀察什麼?」朱珍說柳慕永先講了一件事:「一次,一個非常醜的村婦跑到我這裡喊冤:丟人那!俺昨晚被**了,柳公子,你一定要給我主持公道啊。」

    「當時我很驚訝,這種造型也有人**?不過,為了聲譽,我還是問她,有沒有**犯的特徵?」

    「她說,天太黑,根本沒看清楚。」

    「我說,那就不好查了。比較難辦。」

    「她又說,俺雖然沒看清楚,不過肯定是個新手。因為他半天找不著地方,最後還是俺給他扶進去的。」

    朱珍在柳慕永身下咯咯地笑起來,肚子不停地起伏:「這個案子你就是這樣破的?」

    「當然。」柳慕永也故意一本正經地說:「那個村子,沒結婚的人並不多,沒有性經歷的人就更少,很容易查出來的。」

    「你最後是怎麼處理的?」朱珍說:「把**犯交給官方?」

    「不是。」柳慕永說:「我讓那個**犯再把喊冤的村婦次。」

    「村婦願意?」

    「願意。」柳慕永說:「問題是犯居然不願意!」

    「為什麼?」

    「他說,那晚天太黑,沒看清楚,否則,打死他也不會做這種事情。」柳慕永歎了一口氣:「我只好對村婦說,長得醜並不是你的錯,但你要出來嚇人,就是你不對了。」

    朱珍笑得妖枝亂顫。兩個人做*的時候,笑又是一種什麼樣**蝕骨的滋味?

    柳慕永說:「我給你說這件事,是要你觀察男人的一些細節,比如:**時的表情、喜歡的標誌動作,做的姿勢,等等。」

    ??「通過這些細節,你可以去分析男人的喜好。」

    ??「只有知道鄒鋒的喜好,你才能更好地去迷惑他。讓他剛愎自用,輕敵拒諫。」

    ※※※

    他又說:「除此之外,你還要想方設法取悅鄒鋒,讓他舒服。」

    朱珍咬著嘴唇,不好啟齒:「怎麼樣才能讓他舒服呢?」

    柳慕永說了另一個故事:「一七旬老翁與一年輕女人房事,興奮過度脫精而亡。其家人不服,找到我。請我主持公道。」

    「我請仵作查明原因。仵作驗屍後下一結論:舒服死了!」

    「我也親自去看了一下,老翁臉上還留著滿足的笑容,彷彿死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他說:「遺之美好,以勞其志。如果你能將鄒鋒弄得舒服至死,你就算真的成功了。」

    貂蟬迷惑董卓的時候,西施迷惑吳王夫差的時候,她們又是怎麼成功的?每條路離人們都很近,但是每條路離成功都很遠只有走對路,你才能成功。

    柳慕永和朱珍一邊做一邊對話,盡量延長快樂和學習的時間,他們都不想過早結束。卻不曾想青古板的路面上,有一個較大的坑,馬車經過的時候,劇烈地抖動了一下。

    這一抖動,觸動了柳慕永神經的每一根脈絡,刺激著他曾以為黯淡的能把持住的敏感。伴隨著狂熱的抽*動和摩擦,無法言喻的快感,他忽然狂瀉而出,在朱珍大聲的叫喊中,一起達到了**。

    馬車外,忙碌而平凡的人們,依然在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依然在為生計而奔波著。

    生活就是如此,平凡而美麗。

    愛情沒有永遠,生活還要繼續。

    ※※※

    初春的深夜,月亮孤清地凌空而掛,映襯得天空深邃而悠遠,只有點點星光在閃爍,致遠長時間地站在空闊而寂寥的江邊,似乎已經癡了。

    他已經回到了「怡和錢莊」,入住在「漏洞」曾經居住的地方。

    鄒鋒下了兩道重要的命令:一、撤走所有監視「松莊」的人,給予鄒松一家自由。

    二、由致遠接替「漏洞」的工作,除了「專門查找紕漏。分析安全措施」之外,賦予了更大的權力,可以「調查錢莊任何一個人的情況,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拒絕」。並且,可以自由出入任何地方,包括金庫,還說:「『漏洞』既然已經死了,房子空著也是空著,就讓致遠住進去,也好早日進入角色。」

    「漏洞」的房屋在江邊,一陣寒風掃過,平靜的江面一如致遠的心情,在心湖上泛起陣陣漣漪,愧疚的悔悟侵襲著他的靈魂,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卑瑣和可憐,以及心欲深處那種可怕的虛偽和幼稚。這一切令他倍感痛苦。

    ??他實在看不起自己。

    就在那個黃昏,致遠離開了魂牽夢縈的「松莊」,離開了那位給了他許多歡樂和勇氣的女人。他留下了鄒松用的那把叫「不破樓蘭終不還」的刀??別人的東西遲早要還的。

    他的「天涯」劍呢?沒有「天涯」劍,他用什麼去降妖伏魔?用什麼去戰勝「針」?

    致遠走得是一步三回頭,心像被針刺了一樣,疼疼的,酸酸的。

    春節還沒有過完,致遠內心卻早已沒有了節日的喜悅。過節過的是一種心情。快樂,不是別人給的,而是源於自己。

    煙花散盡的夜空,可有一盞心燈為他靜靜守候?難道他真的從此失去了純?往昔的歡愛只能變成回憶裡不堪回首、隱隱作痛的一頁?

    致遠曾經非常喜歡江湖,喜歡散散漫漫的生活,自由自在,悠悠閒閒,不去理會明日會怎樣,不去想昨天流過的傷逝,只要此刻,只要現在,可是,人是靜的,心卻是空的。

    人生不過是天空中相遇的雲,飄過了不會留下痕跡;也許。不過是遷徒的候鳥,所有的一切,只是一場雁過無痕;也許,不過是天際閃爍的幾顆星星,若即若離,一旦太陽出來,便隱匿了蹤跡。

    ※※※

    「漏洞」住的地方實在太簡陋。

    是住處,倒確實只能「住」:只有臨江小屋一間,一床、一被、一枕、一桌、一幾、一杯、一碗、一筷、一爐、一壺。

    其它什麼也沒有,別說是奢侈品,就是任何「多餘」的東西也沒有。在「漏洞」的世界裡「多餘」便是「無用」。就像她瘦得像竹子一樣高挑的身材,沒有多餘的一兩肉,簡單、明瞭。

    「漏洞」對自己的要求,和對別人工作上的要求一樣。

    幸好致遠不在乎這些。

    漂泊東部大陸、居無定處的時候,他曾經在馬廄裡睡過,在大樹上睡過,在雪地裡睡過,有一次甚至在長長的地板上和十多個汗臭、骯髒、一身跳蚤的乞丐一起睡過。

    當然,幸運的時候,他也在美女的床上睡。

    讓致遠感到一絲欣慰的是,這裡臨江,可以眺望遠方,他不禁想:在很多的深夜裡,「漏洞」獨立江邊,是不是一樣的孤獨和寂寞?她選擇這樣一個地方,是不是為了向流動的江水訴說中年女人的情懷?

    致遠忽然想到了喝酒買醉,阿黃死後,他的酒館還開著嗎?奇怪的是,致遠竟喜歡在這種地方喝酒,一想到阿黃,心裡不由泛起一絲感慨、一絲淒涼、還有一絲溫暖。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致遠決定去碰碰運氣。

    ※※※

    深夜的街道上幾乎沒有人,偶爾有一兩個行人,不是打更者就是東搖西晃的酒醉鬼。

    有個酒醉鬼還和致遠迎面相撞了一下,罵罵咧咧地要找致遠拚命,自己卻站不穩,先倒了下去。

    阿黃四面透風的小酒館閣樓上居然亮著燭火,遠遠望去就似鬼火一般。是誰在這樣的深夜裡,點燃了阿黃閣樓上的蠟燭?

    致遠在酒館外叫門:「有人嗎?可不可以買酒啊?」

    連叫了幾聲,裡面終於響起了細碎的腳步聲,一盞昏黃的燭光由遠而近,門風一吹,更是忽明忽滅。

    一個白髮蒼蒼、顫微微的老太婆用昏蝕的眼光看著致遠,張著無牙的嘴,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你……」

    致遠說:「老婆婆,我要買酒。」

    「什……什麼?

    致遠大聲說:「我要買酒!」

    老太婆佝僂著背,轉過身去沽酒。

    一陣寒風吹來,致遠忽然聞到一陣血腥之氣,全身毛孔都豎了起來,老太婆渾然不覺的背影也彷彿變得說不出的詭異和神秘。

    一個個疑問湧上來:這個老太婆是誰?為什麼盤下阿黃的酒館?裡面發生了什麼事?

    致遠跟著老太婆進去,竟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李三一動不動地坐在一張桌旁,桌上還溫著一壺酒,放著一碟下酒的小菜。阿黃也一動不動地邊,手裡還拿著一張?布,在忽閃忽閃的燭光照映下,一張臉扭曲得變了形,泛著藍藍的光。

    致遠驚得差點叫出來。

    饒是他見多識廣,藝高人膽大,一顆心也幾乎跳出來,「砰砰砰」地直跳。

    老太婆一邊沽酒一邊用嘶啞的聲音喃喃自語,:「仗劍天涯行,飲盡惡人血。把酒問蒼天,公義在何處?這個世界什麼時候才有公義啊。」

    聽著就像是在唸咒語,讓人毛骨聳然。這個老太婆難道知道他是致遠?她想做什麼?

    致遠輕觸李三和阿黃,入手冰涼,再仔細觀看,兩人表情僵硬,顯然已死去多時了。為什麼這個神秘的老太婆還把兩人的屍體擺放在這裡?

    老太婆口中唸唸有詞:「蒼天啊,睜開眼看看吧,兒孫們,報仇啊,仇人啊,你們一天也不會得到安寧,我們將用你們的血來祭祀亡魂……」

    彷彿聽到一種神秘可怕咒語的招喚,黑暗中忽然飛來一隻蝙蝠,在屋子裡串來串去,緊接著,第二隻、第三隻……屋子裡很快聚集了大量的蝙蝠,並且還在越聚越多。

    致遠想退出來,就在這時,長街響起一陣急促清脆的馬蹄聲,八匹駿馬急駛而至,揚起一陣灰塵,看樣子走了很遠的路。馬上七人滾鞍下馬,一人卻遲遲未下??這人原來是一個頭梳沖天辨的小女孩。

    一個年齡稍長的騎士恭恭敬敬將小女孩抱下來,一行八人進了酒館。幾人見到了阿黃,都是一臉的悲愴,個個上前跪拜,只有那個小女孩,若無其事的樣子,嘴裡還哼著一首兒歌,一雙靈活的大眼睛直往致遠臉上看。

    老太婆對小女孩卻十分的喜愛,甚至還有一絲尊敬,臉上露出慈祥的表情。

    幾人跪拜完畢,一人拿出一隻小鼓敲了起來,其餘的人一起雙手合十,口中唸唸有詞,像在舉行一種儀式,連小女孩也變得凝重起來。一隻隻的蝙蝠圍著這些人上下飛舞。

    致遠不想退出去了,他想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心情不好,心裡正憋得慌,巴不得出點什麼事才好。

    ※※※

    阿黃真實的名字是慕容雪,姑蘇著名的慕容世家目前的長子,應當排在第一位的繼承人。

    他其實是個棄兒。這個命運從他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就是注定了的。他一生下來就比常人少一隻眼睛!因為生下來的時候實在太小太醜,影響家族形象聲譽,慕容世家一直不願承認有這樣一個人存在,他一直被「雪藏」在家族的地窯裡,過著象狗一樣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他無意中發現了地窯石壁上一些奇怪的圖形,竟讓他無意中發現了慕容世家失傳已久的絕學「以彼之道,還治其人」,從此改變了他的一生。

    二十年前以「以彼之道,還治其人」,擊敗慕容世家七大高手的慕容雪,終於一雪前恥。

    這些人都是慕容世家的人。

    既然慕容雪是棄兒,他們為什麼千里迢迢地趕來呢?

    ※※※

    遠處的街道忽然又響起「篤篤篤」的杖聲。一人頭戴逍遙巾,身穿皂布袍,杖藜從長街盡頭而來。

    來的是一個瞎子。

    瞎子已經很老了,滿臉的皺紋訴說著一臉的蒼桑,一頭銀絲般的白髮在瑟瑟夜風中飛舞,顯得說不出的蕭索。

    大家看到瞎子的時候,他還在很遠的地方,可一眨眼,他就像一陣冷冷夜風吹來。一瞬間就站在了近前。

    這個瞎子致遠見過,就是神眼。

    神眼是當世一位相劍的大師,一生相劍無數,聲名遠播,是相劍行業的權威。許多鑄劍大師都把新鑄的劍送去給他相,只要他金口錘定音,有點石成金的作用。

    致遠已無劍,他來相什麼?

    老太婆和七個騎士看到神眼都露出一種欣慰、喜悅、如釋重負的表情,七個騎士忙一齊上前行禮。

    清奇古貌的神眼象能看到外面的一切似的,長歎說:「免了吧,不必多禮。」

    年齡稍長的騎士誠懇地說:「大師與姑蘇慕容世家一向交好,能得大師相助,大仇一定能報。」

    神眼說:「慕容世家當今七大高手都來了。」

    「是的。」

    「憑你們幾個也想報仇?」

    七個騎士的臉色一下變得很難堪,一位年輕的騎士大聲說:「慕容世家一向『以彼之道,還治其人』,一向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怎麼能不為慕容雪大哥報仇?」

    「話是不錯。」神眼冷哼一聲,譏笑說:「你們以為怡和錢莊是什麼地方,讓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白髮蒼蒼、顫微微的老太婆昏蝕的眼中忽然閃出一片寒光,嘶啞的說:「我也知道這裡是龍潭虎穴,可是如果你的兒子死了,你會不會為他報仇?」

    神眼長歎了一聲,沒有說話。

    這個老太婆就是慕容夫人,慕容世家目前輩份最大的人,也是阿黃的生母。

    阿黃生下來的時候實在太小太醜,可是又有那個母親願意拋棄自己的兒子?儘管他一生下來就少一隻眼睛。

    作為姑蘇著名的慕容世家的長子,阿黃在適當的時候將自動成為當家人,只是當時有部分家族長老認為阿黃形象太差,不適合培養為慕容世家今後的繼承人,怕影響家族聲譽,試想,四大家族的當家人哪個不是玉樹臨風、相貌堂堂?

    可是,慕容夫人卻希望自己的兒子有朝一日能夠出人頭地,順利成為掌門人。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阿黃學會家族的武林絕學「以彼之道,還治其人」。可是,「以彼之道,還治其人」在上一代掌門人在滇池意外身故之後,就失傳已久。

    儘管這個絕學刻在一個地窯裡,後來卻一直沒有人能夠參悟,過去都是上一代掌門人在地窯裡面教下一代掌門人,言傳身教,如此薪火相傳。

    阿黃怎樣才能參悟這一絕學?

    慕容夫人一狠心,就將阿黃「雪藏」在家族的地窯裡,為了刺激他的潛能,故意讓他過著象狗一樣的生活,讓他受盡磨難。

    黃天不負有心人,終於在二十年前的某一天,讓阿黃參悟了「以彼之道,還治其人」,並以此擊敗慕容世家七大高手的慕容雪,一雪前恥。

    但是阿黃卻無法理解母親的苦心,一氣之下,離家而去。作為一個個又矮又醜的獨眼殘疾人,在沒有人瞧得上他的時候,胡老闆收留並重用了他。

    「女為悅已者容,士為知己者死」。所以阿黃才甘願潛入錢莊十多年,隱姓埋名、忍辱含垢,「苟求性命於亂世」,直到壯烈死去。

    ※※※

    良久,神眼凸著慘白色的,既看不見眼珠,也看不見瞳仁的眼睛,用一種幾乎沒有情感的聲音慢慢地說:「你們還是走吧,從那裡來,回那裡去。」

    「我知道你也是一番好心。」慕容夫人堅定地說:「可是,我們既然來了,就不會空手回去,不達目的,絕不罷手?」

    「死也不怕?」

    「嗯。」

    神眼顯得有些痛苦而無奈,彷彿看到了一個不祥的結局卻又無法去改變,沉痛地說:「明知不可為卻偏要為之,你們死不足惜,可是慕容世家從此恐怕真要從東部大陸除名了。」

    「我也知道此行兇多吉少,所以想為慕容世家留下一點血脈。」慕容夫人慈祥地看著頭梳沖天辨的小女孩,說:「這是我的孫女天玲兒,也是我所見過的資質最好的人,我就把她交給你了。」

    「孫女?」神眼說:「難道阿黃有女兒?」

    「嗯。」慕容夫人說:「這是他和一個妓女所生的,一宵之後他就離開了,我立刻讓人將那位妓女接回家,看她能不能懷孕。謝天謝地,真的懷上了玲兒。」

    「你一直派人跟著阿黃?」

    「是的。」

    「可憐天下父母心。」神眼說:「阿黃知道自己有女兒嗎?」

    「不知道。」

    神眼招呼天玲兒:「你過來,讓爺爺看看。」

    慕容夫人露出高興的笑容,一疊聲地催促:「玲兒,快去。」

    天玲兒瞪著一雙靈活的大眼睛,蹦蹦跳跳地跑過去。神眼親了親她的臉,然後開始輕輕地撫摸她的骨胳和經脈。

    ※※※

    在荒蕪的東部大陸道路上,神眼只是一個沉沒在荒草中的名字,甚至連一個完整的名字都談不上,但是在相劍行業卻絕對是如雷貫耳的名字。

    一位眼不能視物的瞎子,拿什麼來相劍?

    神眼用的是「心」,以心來相劍,用心去看,用心去感受。他曾對一位最得意的弟子說:「劍能通靈,就像是人,你必須要付出你的心血和情感,它才會為你展示最美麗最壯觀最多情的一面。」

    神眼不僅善於相劍,更善於相人。他認為一把無論多麼好的劍,在凡夫俗子手中跟一把廢鐵差不多,劍不僅僅在於名貴於用它的人。是人在用劍,人才是劍真正的主人。

    他的表情變得非常莊重,像是在做一件需要沐浴更衣、焚香禮拜後才能做的大事,神眼沒有眼卻有手,當然是用手來摸,以一種虔誠的信徒才有的耐心,非常仔細、非常的慢的撫摸,就像一位**的高手在輕輕撫摸一個少女的全身。

    神眼的表情越來越嚴肅,越來越鄭重,彷彿一位最虔誠的信徒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虛無縹緲的世界裡。

    他最後露出一種非常驚訝的表情,好像有些不敢相信:「真的有這樣好的資質?」

    「怎麼樣?」慕容夫人得意地說:「我沒說錯吧。」

    神眼點點頭:「玲兒只要稍加培養,一定會在今後的東部大陸中大放異彩,慕容世家後繼有人啊。」

    慕容夫人的眼睛濕潤了。

    「其實,阿黃的資質也很好,只是你用的方法不對。」神眼說。

    「為什麼不對?」

    「你用痛苦的磨難確實最大限度地激發了阿黃的潛能,使他參悟了『以彼之道,還治其人』的家傳絕學。」神眼說:「可是錯就錯在這裡。」

    「請先生指正。」

    「『以彼之道,還治其人』是一門博大精深的術法,修習的人要有寬廣的胸襟,可是,你讓阿黃心中充滿了恨,即使他參悟了其中的使用方法,卻不能領悟其精髓,自然不能將『以彼之道,還治其人』的威力發揮到淋漓盡致,發揮到極限。」

    神眼說:「如果阿黃將其發揮到最大的威力,那麼死的人不可能是他,你們也不用千里迢迢地趕來報仇了,真是天意弄人啊。」

    慕容夫人深深一禮:「受教了。請先生一定好好培養玲兒,慕容家的希望全寄托在她的身上了。」

    「我會的。」

    ※※※

    慕容夫人又變成了顫微微的老太婆,將沽好的酒遞給致遠:「年青人,你的酒。」

    致遠這時才想起是來買酒的。

    最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神眼在叫他:「致遠?」

    致遠吃驚地看著神眼,不知道他是真瞎還是假瞎:「我又沒說話,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當然知道。」神眼露出神秘的笑容:「我雖然看不見,可是只要我見過一次的人,就一定認得出來。」

    「哦,你是怎麼認得的?」

    「聽。」神眼說:「瞎子的聽力總是非常好的。」

    「聽?」致遠說:「我根本沒有說話啊。」

    「你說了。你的心跳在說。」

    「心跳?」

    「是的。」神眼說:「一般人的心跳大同小異,可是修術的人不一樣,往往氣息均勻,無論長短、次數都會因人而異,形成一定的規律。比如,你的心跳就是一剎那剛好十分之一下。」

    致遠不得不佩服。

    「除此之外,我還可以聞?」

    「用鼻聞?」

    「是的。」神眼解釋說:「每個人身上的氣息都有極其細微的差別,有的象蘭花一樣清香,有的象梅一樣幽香,還有的人有體臭、汗臭、狐臭,只要你認真分辯,就能聞出來。」

    「有道理。」

    「一個瞎子雖然眼不能視物,可是上蒼還是會給他一些機會,讓他瞭解外面的世界,你說是不是?」神眼說:「所以上蒼還是公平的。」

    ※※※

    天玲兒眼珠轉了幾下,忽然問:「爺爺,你知道天空是什麼顏色嗎?」

    神眼說:「當然是藍色。」

    天玲兒歪著頭,說:「請問,爺爺,藍色是什麼樣子?」

    神眼怔住了。天空的顏色他也是聽別人說的,從來沒有見過,他怎麼能描繪出藍色的樣子?

    ※※※

    所有的人都在等著神眼回答,天玲兒非常得意,因為她難住了一代大師,在內心深處她並不想離開祖母,所以想考考這位老者,讓其知難而退。

    沉默半晌,神眼讓慕容夫人拿來一勺水,他用手從勺裡捧起一掌清水,任流水從指間慢慢滑落,然後對天玲兒說:「這流水就是藍色。」

    天玲兒很奇怪:「這是清水呀,怎麼是藍色呢?」

    神眼不慌不忙解釋說:「水是生命的根本,天空提供了空間、和平和安詳,天空和大海都是藍色的,藍色是生命的顏色,水當然是藍色的。」

    「算你說得有點道理。」天玲兒說:「不過,我不是很服。」

    神眼說:「請問,花香是什麼顏色呢?」

    「香氣沒有顏色啊。」

    「香氣本身沒有顏色,是花有顏色。水也是一樣。」神眼說:「清澈的水是無色的,黃河的水是渾濁的黃色,死水是一潭烏青色,可不不管什麼樣的水,百川入海,最終都是生命的藍色。」

    「嗯。」天玲兒不得不承認,想了想,又問:「那麼,神眼爺爺,金色又是什麼樣子呢。」

    「太陽就是金色的。」神眼說出了心中的金色:「金色就是晴朗的日子裡暖暖的陽光曬在身上的感覺,或者是微風吹在臉上所感到的愉快心情,還是你祖母臉上慈祥幸福的微笑。」

    他問:「我說得對嗎?」

    天玲兒也不禁聽得出神,又偏著頭想了想,充滿好奇地問:「爺爺,你看不見外面的東西,完全生活在一個黑暗的世界裡,那麼,你害怕黑色嗎?」

    神眼微笑反問:「玲兒,你在母親肚子裡的時候,也是一片黑暗,你害怕過嗎?」

    天玲兒搖搖頭。

    神眼用杖拐指著遠處天邊隱在黑暗中的群山,臉上露出一種神聖的光輝,說:「那就是黑色,群山寂靜的顏色,代表著休息與沉默,思索與反思。有日出就有日落,有黑暗才有黎明,所以我為什麼要害怕黑色?」

    「孩子。」他撫著天玲兒的頭,慈愛地說:「只要心中有愛,就有光明,就不會害怕黑暗。愛從來就能創造i,希望也可以點燃希望。一個小小的善可能會打消一個萌芽的惡,一點點的希望也許就能挽救一個絕望的人,甚至因此而改變一個人一生的命運,當絕望的時候,只要把心門撬開一點點,希望的光就會透進來。」

    天玲兒聽得很投入,隨著神眼的談話,不由得點頭。

    「世間萬物生生不息,環環相扣,其最重要的就是生命。所以我們要敬畏生命,不要作無謂的犧牲。」神眼轉過頭望著慕容夫人,語重心長地勸告說:「人死不能復生,夫人,你還是帶著孩子們回去吧。」

    慕容夫人歎了一口氣,她何嘗不知道神眼的一片好心。

    「就目前慕容家的實力找錢莊報仇,無異于飛蛾赴火、以卵擊石、臨深履薄。」神眼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們為什麼不能退而保身、積聚實力、從長計劃呢?」

    那位年輕的騎士眥裂發指、激昂地說:「我們怎麼能貪生怕死、苟且偷安,墮了慕容家的名聲?」

    神眼黯然。

    ※※※

    「你很勇敢,也很講義氣,我非常佩服。」小秋拍了拍年輕騎士的肩膀:「你有妻兒嗎?」

    「我還沒結婚。」

    「那好。」致遠說:「你總有父母吧。」

    「嗯,他們都還健在。」年輕騎士說:「來之前,我們所有的人都與家人告了別,處理好了後事。」

    「你們視死如歸,本來我不應當阻撓你們,可你想過自己的家人嗎?」致遠說:「神眼先生說的不錯,死有輕於鴻毛、亦有重於泰山,像你們這樣呈一時之快,去作無謂的犧牲,值得嗎?」

    年輕騎士說:「我們只知道做該做的事。」

    「該做的事?」致遠苦口婆心地勸說:「我承認,報仇確實是東部大陸人該做的事。可是報仇就一定要成功,如果不能成功,還叫什麼報仇?那豈不是令仇者快、親者痛,最終讓仇敵躲過懲罰、笑掉大牙?」

    他說:「我說得對嗎?」

    年輕騎士看了看周圍的人,張了張嘴,輕哼了一聲。

    人們一片肅然。

    ※※※

    「玲兒。」神眼把天玲兒攬在懷裡,他非常喜歡這個聰明的小女孩:「你願意跟爺爺走嗎?」

    「願意,可我要奶奶也一起走。」天玲兒眼巴巴地看著慕容夫人,滿臉的期待和祈求。

    慕容夫人眼眶紅了,慕容家的七大高手也一齊看著她,靜等示話,以慕容夫人閱歷之深,豈能不明白神眼和致遠所說的道理,她心裡也在進行激烈的鬥爭。

    不立刻報仇吧,於心不安,對不起死去的受盡磨難的兒子;馬上去報仇吧,又沒有這個實力,只是白白犧牲,無異於飲鴆止渴,斷送慕容家的基業。

    她該如何定奪?

    就在慕容夫人愁腸暗結、拿不定主意、欲言又止的時候,遠處的街道忽然走來一隊吹吹打打送終出殯的人群。

    一行人披麻戴孝,匍匐哀哉。窄長的白紙剪成的引魂幡、輓聯、挽幛迎風飛舞,散撒的紙錢滿天飄灑,幾十個壯漢抬著十口花梨木的黑色棺材走在前面,後面抬著許多手扎的紙轎,紙船,紙馬,紙房,前面黑壓壓,後面白茫茫一片,在這靜靜的深夜裡,顯得異常的突兀和神秘。

    是什麼人選擇深夜出殯?又為什麼抬著十口之多的棺材?難道會同時死了十個人?

    ※※※

    這一行人居然直往阿黃的酒館而來。

    酒館很小,本來就有許多人了,當然裝不下這麼多的棺材。八個大漢只抬著一口棺材進來,這口棺材的棺蓋打開著,裡面居然躺著一個活人。

    一個很胖的活人。

    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圓,圓圓的胖臉,圓圓的身體,圓圓的手。甚至連笑容感覺都是圓的。因為實在太胖,整個棺材都被擠得滿滿的,一身肥肉擠得變了形。

    他正用一種非常齷齪的笑容看著慕容家的七大高手。

    致遠曾經見過這樣yin晦、噁心的笑容。如果說每次致遠見到怡大總管就像看到一條毒蛇,背心涼颼颼的,那麼見到費人就像看到一坨生蛆的大糞,令他幾乎要嘔吐。

    這個人就是費人,鄒鋒最信任的人。

    b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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