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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集 802:致遠的生日 文 / 為博紅顏笑

    802:致遠的生日

    802:致遠的生日

    雖然羅朝受了傷,畢竟修為在今夕之上,是武師初階,打了半天今夕竟然沒佔到上風。

    就在這個時候,今夕突然心口一疼,發現自己的魔心竟然開始有了裂痕,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面躥出來一般。

    強忍著疼痛,捲起清風,急忙退開。

    偏偏在這個時候進入了魔由心生的突破

    今夕近乎咆哮般宣洩著自己的疼痛,轉而向羅朝發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勢。

    羅朝雖然在第一次交手吃了虧,但是畢竟自身修為強過今夕,後來居然慢慢扳回了劣勢。

    見到今夕更加瘋狂的進攻,羅朝不由微微一笑,心知此人應該是差不多到極限了,想要短時間分出勝負。

    於是,羅朝便開始拖延了起來,不與今夕進行硬碰硬的接觸,反而打起了游擊戰,讓今夕苦不堪言。

    隨著胸口的劇痛一陣一陣的傳來,今夕視線也是漸漸模糊了起來,「我就要結束於此處了嗎?」今夕在心裡不甘心地吼道。

    電光火石之間,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陳耀的眼前,那是張絕世佳人的面孔,溫柔的笑臉,纖薄的紅唇。

    只是突然之間,熟悉的溫柔被冰冷所取代,眼神裡透露出的是無盡的不屑與輕視,一張一合的雙唇彷彿是在嘲笑他的卑賤。

    隨著她雙唇的閉合,一股恨意從今夕的心裡緩緩上升,魔心震動的更加劇烈,裡面依稀可見一個黑影

    不管羅朝已經到達眼前的攻擊,一把抓住羅朝的手臂,強烈的反震之力從羅朝的手上傳出,彷彿要傳到今夕的心裡。

    不去理會手上強大的反震之力,死死掐住羅朝的手臂,緩緩抬起頭,羅朝只覺得心神都為之一震,世界上竟然有那麼恐怖的雙眼。

    佈滿的血絲將整個眼睛染色,彷彿是被一隻凶狠的野獸盯上,羅朝竟然從心底裡產生一股懼意,他,羅朝,羅家第六少爺,竟然害怕了。

    就在羅朝恐懼的不可察覺的細微瞬間,今夕的魔心轟然全部碎個黑色的影子在今夕的心裡發出一陣野獸般的咆哮。

    頭上的第三目緩緩張開,紫色的光芒方式勾人心魂一般,羅朝心裡的恐懼竟然不斷放大。

    感覺到手上的力量在逐漸變小,今夕也是把握住這個機會,一把抓住羅朝的咽喉。

    「你是誰?只要不殺我,什麼榮華富貴都給你」羅朝竟然有些絕望的驚聲尖叫道。

    沒有回答,羅朝也是拼盡了全力,震開了今夕的如同惡魔一般的手臂。

    回頭一拳打去,今夕竟然輕鬆的接住了

    羅朝大叫不好,剛剛轉頭,就看到一道黑影突兀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彷彿是來自從最黑暗的地方爬出來的存在,同樣的頭上旋轉著紫色的光芒。

    前一爪,後一腿,這位羅家六少的生命在這裡就寫下了完結篇。

    今夕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緩緩收起了黑影,第三目疲倦地閉上。

    「若不是在最後的關頭我突破成功,恐怕還真殺不了你。」今夕平靜地說道。

    現在的今夕,已然達到武師初階。

    打坐運息了一會兒,今夕緩緩張開眼睛,眼睛裡的如同潮水般早已退去。

    「剛才究竟是怎麼回事?」今夕吐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

    剛才分明感受到了羅朝那種恐懼的心情,雖然只有短暫的一瞬間,但是今夕分明感受到了

    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今夕才緩緩開口說道:「這個第三目究竟有什麼秘密?」

    搖了搖頭,不再讓自己去想這麼多,想著遺跡外面急速奔去。

    一路上,若是換做以前,今夕一定會相當高興。

    但是自從知道了這個無名男子的遭遇,今夕對於晉級已經失去了那份開心,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擔憂,對未來的一種迷茫。

    漸漸地,今夕感覺四周的空間正在變得虛幻,彷彿是整個空間都在坍塌

    「糟糕這個牢籠快破裂了,我必須趕快出去」今夕放下心裡的擔憂,加快了步伐。

    畢竟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現在的今夕的確需要力量,需要力量去復仇

    就在這時,今夕面前緩緩出現一個黑色的空洞,只見羅虛的身影緩緩地出現在黑洞裡。

    「小子,快進去。」羅虛仍然是用那種沙啞的聲音說道。

    不久,今夕便出現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身邊的空間緩緩扭曲,羅虛的身影緩緩地浮現了出來。

    「多謝前輩的救命之恩。」陳耀抱拳說道。

    羅虛開口說道:「不用,小子,你走吧,這裡距離羅家相當遙遠,從此天高地闊。」

    今夕一抱拳,緩緩開口說道:「我是自然要走,但是現在,我必須回去。」

    羅虛的臉上還是那麼平靜:「你對羅家的仇恨這麼深嗎?」

    「不是,只是,小子回去另有其實,朱老對我有恩,我不能知恩不報。」今夕堅定地說道。

    看著今夕堅定的眼神,羅虛那僵硬的臉上,竟然浮出一絲絲的微笑。

    緩緩,羅虛開口說道:「如果當時你轉身就走,又或者你的回答不讓我滿意,你現在已經是一堆白骨了,小子,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今夕點頭,沒有說話,剛欲轉身離去。

    「小子,你可知我為何弄成現在這幅模樣嗎?」羅虛下定決心般,沉重的說道。

    「願聞其詳。」今夕轉過頭來說道。

    「記得那個時候,羅家還算不得九鼎城頂尖的勢力,但也就在那個時候,羅家出了兩個天才,一個是我,另外一人是我弟弟。我們兩兄弟歷盡萬難,才打下了現在羅家的江山。」羅虛帶著回憶的口吻緩緩說道。

    今夕默默注視著羅虛,只見羅虛的臉上乾枯的臉龐漸漸恢復了生機,如同枯枝逢春,從新長出嫩芽。

    「羅空一直很欽佩我,因為我是他的哥哥,更是把我當作目標,一直想超越我。」羅虛微笑著說道,那樣子,彷彿就是在回憶什麼美好的事情一樣。

    「可是後來他不是對你?」今夕低聲的問道。

    今夕知道後來羅空弒兄的事情,所以今夕也是極其小心的問道。

    「那一天,我遇到了同樣是天才的朱夜,那時候我們年輕氣盛,比武較量,卻又視為兄弟,後來更是定下賭約,這些你都知道。只是在這一切之前,羅空跟我來到了這個地方。」羅虛沒有回答今夕的問題繼續說道。

    「後來發生了一事,這件事因為當時的忽略,卻成了後來所有噩夢的開始。」羅虛繼續說道。

    沉默了許久,彷彿是經歷了一場噩夢般,羅虛才緩緩開口:「當我們來到這個牢籠的時候,巧合下,羅空進入了下層,而我則是在外面等著他,當他出來之後見到我神色竟然有那麼些許的變化。只是當時的我,並未察覺罷了。」

    「就在羅空對我和朱夜進行偷襲之後,我才得以苟且偷生,最後帶著迷惑來到了這個地方,更是見到了那個心魔,才得知當年一事全為它一手造成,此魔更是奪取了羅空的意識,種下了一顆不可磨滅的種子在他的心裡。」羅虛緩緩開口說道。

    今夕漸漸感到驚訝起來,因為他沒想到這個心魔竟然有這般能力。

    「我身上都種有一顆心魔的種子,我能感應到,那個心魔並沒有死,而是潛伏在羅空的身上,回去救朱夜那混蛋,一切都只有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說罷羅虛緩緩閉上眼睛。

    今夕只見羅虛的剛恢復生機的身體卻在漸漸腐爛,正隨著風飄散。

    「前輩你這是?」看著羅虛漸漸消散的身影,今夕不解地問道。

    聽到今夕口中那略帶關心的急切,羅虛微笑著開口說道:「拜心魔所賜,得以讓當年受那麼重的傷的我苟活了幾年,現在,我要走了。我一直在等,等能真正幫助我的人出現,小子這個拿去,若有一天,我弟弟恢復清醒,將此物給他,讓他來此處。」

    罷,羅虛從袖子裡拿出一塊玉珮,鄭重地交給今夕,然後轉過頭,不再說話。

    今夕望著負手看著天空的羅虛,鄭重地收起羅虛所給之物,抱拳說道:「朱夜弟子,今夕,拜別前輩。」

    羅虛一愣,帶微笑的看著天空,隨著風,瓦解掉了,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只是今夕覺得手裡的東西,是那麼的沉。

    「此人就是朱老最敬佩的對手,羅虛,果然當之無愧」今夕看著羅虛最後站立的地方,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玉珮。

    「空」上面只有一個字,但是今夕覺得這一個字,又彷彿包含了萬千的話語,只是自己現在還不能完全弄懂。

    回過頭,朝著九鼎城飛奔了回去。

    回到九鼎城,關於外圍獵場的驚變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了,今夕大致聽了一下,便朝著羅府趕了過去。

    走進羅府,今夕便覺得氣氛有些不大對勁,雖然看到每個人都是那樣和藹的笑容,但是總有種危機的感覺在今夕的心裡蔓延。

    「怎麼回事?」今夕在心裡暗暗覺得不對。

    「你就是那位大得老祖讚賞的朱先生吧?」一個婉轉動聽的女聲從今夕的身後傳來。

    那麼的熟悉,卻又那麼陌生的聲音,今夕緩緩轉過頭去,抱拳說道:「原來是婉鳶姑娘啊,敢問有什麼事情嗎?」

    彷彿還能感受到伊人的鼻息,今夕的心漸漸的沉了下來,雙眼裡是掩飾不住的血紅與殺意。

    婉鳶現在也是一驚,她從來沒遇到過不為她的相貌驚動的男人,而且這份鎮定不是偽裝出來的,而是一種本能的冰冷,今夕在婉鳶的心中也是漸漸變得神秘了起來。

    「朱先生,想必你不知道六少已經身亡的事情吧?」婉鳶轉過身,顯示出她驕人的身段說道。

    「什麼?六少竟然?」今夕臉上露出一種誇張的悲傷。

    這時婉鳶突然略移杏步,來到今夕的身邊,對著今夕耳語道:「朱先生,今天月微出,此地,小女子有事相告。」

    伊人的呼吸在今夕耳邊圍繞,今夕停下了誇張的表情,那陣暖暖的熱氣卻讓今夕感到說不出的冷冰。

    不等今夕回答,婉鳶便離開了此處,看著婉鳶離去的背影,今夕心頭一時千般滋味。

    緩緩平復了心境,今夕朝著鎖著朱夜的地方趕去。

    當今夕看到那間小屋的時候,卻本能的覺得不對,兩股冰冷的氣息瞬間鎖定了自己,而且修為竟然比自己高出很多

    「怎麼回事,這裡為什麼會有這等高手的存在?」不甘心地離開了這個地方,今夕的心裡卻是萬般著急。

    不久,今夕便回到自己所在的木屋,看著白晝漸漸披上黑色的外衣。

    「怎麼辦?朱老現在還對這件事情毫不知情。」今夕想過無數的辦法,甚至想過硬闖,但是對方的氣息實在太強,就算自己到達武師的境界,還是無法完全感應到,如果不是這兩個氣息的主人只是為了警告自己,恐怕自己現在已經成為亡魂了。

    看著漸漸暗淡下來的天空,今夕耳邊彷彿又響起了婉鳶的話語。

    回憶起婉鳶那張傾國的臉龐,今夕心裡的恨意漸漸地升了起來,就在這個時候,一到靈光突然閃過今夕的腦海。

    對啊自己如果不能從正門進去,那麼可以從曾經關過自己的地方再次進去

    而當初陷害自己的人,正是婉鳶

    「她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地方。」今夕露出一抹令人悚然的微笑。

    玉盤緩緩從天空中露出了一個腦袋,照亮了地上的黑暗。

    今夕來到之前約定的地點,前方的空地上,正站著一個妙曼的身影,身上披著的輕紗正隨著晚風微微舞動。

    致遠猜得不錯,田軍果然緊隨梁副總之後,作為第一副組長躋身招標小組的前列。

    此時投影儀在室內的大屏幕上,投射出pndd的組織結構圖,所有和投標相關的eder,包括關鍵省公司的一二三把手,都顯示在一張excel表裡,不同的顏色標示著每個人對mpl的態度。

    醒目的三種顏色,代表著三種不同的客戶類型:綠色是攻守同盟或者友好人士,黃色表示貌似中立,紅色,不用多想,就是明確反對mpl的。

    一眼望過去,紅黃兩色所佔的比例,共有40%左右。雖然少,卻因其濃重的色彩飽和度,顯得異常醒目。

    很不幸,田軍的名字,尚被黃色覆蓋著,而讓致遠備感挫折的劉裕泰,也出現在招標小組的名單裡,而且是刺目的紅色。

    喬利維正在白板上勾畫著他們彼此之間的關係,「pndd總部山頭林立,各個省公司在京裡也各有後台,這表中二十多個關鍵人物,彼此關係微妙又複雜,沒有探清敵情之前,千萬不可妄動……」

    致遠接受上回的教訓,除了在大家跑題時提醒一聲,一直就沒怎麼說話,只是安靜地聆聽。

    她不得不佩服喬利維鑽營的能力。不過一個星期的功夫,就把pndd上上下下翻了個底朝天,掌握了不少藏在水面下的信息。

    喬利維介紹完畢徵詢意見的時候,致遠開了口。

    「我有一個建議,私人的,」她口齒清晰地表達自己的意見,「按照pndd以前的習慣,技術交流一結束,標書很快就會下來,我們只有三到四周的時間去做關係,很顯然re每一個eder是不現實的,只能把精力分配在維持同盟者,爭取中立者上面,目前依然negative的客戶,我建議暫時放棄。」

    喬利維象被踩了尾巴一樣跳起來:「放棄?你能保證被放棄的客戶,他的決定不會左右最終的結果?」

    「我不能保證。」致遠看著他,態度溫和卻堅定,「這本來就是場賭博,有捨有得,誰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沒試過你就知道不可能?cherie你難道忘了?做es的,哪怕只有1%的機會,也不能輕易說放棄。」喬利維篤篤敲著桌子,倒是沒有動氣,但寸步不讓。

    「老喬erie。」於曉波的聲音及時從會議電話裡傳出來,「這問題我們下來再討論,已經快十點了,早點散會讓大家回家。」

    致遠立即醒悟,目光迅速掃向那幾個銷售經理,他們正睜大眼睛,像看戲一樣興致盎然地注視著兩位總監,以及他們之間不見硝煙的隱秘火並。

    她笑笑說:「今天先到這兒,同志們都辛苦了,趕緊回家休息。下一步的n,明天會發給大家。」

    會議室內頃刻間就走避一空,會議電話

    上的同事也一個個離開,只有於曉波依然保留著接入狀態。

    致遠關上門坐下來,向喬利維道歉,「老喬,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讓你下不來台,但這件事,我們人力有限,時間也有限,真的要認真考慮取捨。」

    她的態度突然軟化,讓正處於自衛狀態的喬利維吃驚,楞了片刻他笑起來,「前半段堅決接受,後半段誓死保留。」

    於曉波則慢悠悠地表明立場,「我同意老喬的意見。和fsk相比,我們沒有任何優勢,只能盡量減少一切失誤的可能。那些不待見mpl的客戶,多接觸總比不接觸多點機會。」

    他的話讓譚斌原本堅定不移的決心開始動搖,因為於曉波說得確實是實情。

    她咬著嘴唇猶豫一會兒,最後說:「既然二比一,那我收回自己的話。咱們可以採用人盯人的方式,老喬你做個計劃出來,明天一塊兒去見kenny,讓他咬個牙印兒。」

    散了會譚斌去洗手間,剛一推門,就聽到空曠的洗手間裡,傳來斷斷續續的哽咽聲。

    致遠渾身的汗毛立刻炸了起來。洗手間裡的燈光雖然足夠敞亮,但這個時間的寫字樓,基本上已經人去樓空。乍一聽到那悲悲慼戚的聲音,還真讓人嚇一跳。

    她被迫在越來越大的哭泣聲裡解決內急,剛要拉門離開,卻站住了。

    這聲音聽上去好像還挺熟悉。

    致遠輕輕走過去,面前一溜兒隔門,只有一扇顯示著「有人」的標誌。

    微微俯身,她看到一雙白色的圓頭皮鞋,鞋臉上繫著俏皮的蝴蝶結。

    這雙鞋早上她還特意誇過,很有六十年代的優雅風範。

    致遠抬手敲門:「方芳,我是cherie。一會兒你洗把臉出來,我在三號會議室等你。」

    隔間內的哭聲戛然而止。

    十分鐘後,方芳蔫蔫地坐在她面前,額發濕漉漉貼在腦門上,眼睛和臉都是腫的。

    致遠遞給她一大杯美祿巧克力。

    「謝謝。」方芳接過捧在手裡,聲音也是啞的。

    「出了什麼事?」致遠問。

    方芳低下頭,淚珠又骨碌碌滾出來,「我不想幹了」她嗚咽。

    致遠鬆口氣,揉揉酸澀的雙眼,無奈地笑:「這是你第幾回說不幹了?」

    「這回是真的。」

    「為什麼?難道客戶又給你氣受了?」

    「不是,被young罵了,他太過份」方芳得到傾訴的機會,滿腹的委屈倒豆子一樣嘩嘩湧出來,「明明是他自己稀里糊塗,就和客戶開會約個時間,屁大一點事兒,一天三變,惹得客戶不高興,我替他擋完罵,回來好心提醒一句,他居然也罵我,罵我對客戶一副奴才相有這樣做er的嗎?都是爹媽養的,一樣的人,憑什麼他能罵得這麼難聽,我就得低聲下氣看他的臉色?」

    聽到這裡,致遠心中有瞬間的後悔,後悔剛才不該多事,現在已是騎虎難下。

    young本名周楊,目前接替致遠擔任北京地區銷售經理,方芳依舊是北京的銷售代表,所以她的直線經理,不再是致遠,改成了周楊。

    周楊人挺能幹,對付客戶也很有一套,但和內部同事打交道,說話卻相當不客氣,譚斌已收到不少人對他的抱怨了。

    方芳跟她兩年,關係一直不錯。若非如此,方芳也不會有一種優越感,敢在老闆的老闆面前,肆無忌憚地數落自己的老闆。

    但這個孩子顯然不明白,如今兩人已隔了一層,這樣越級告狀,實在是辦公室裡的一大忌諱。

    每一種管理模式,都要依靠既有的結構維持平衡,越級就是對這種結構的顛覆,很少會有公司刻意地容忍或鼓勵這種行為。

    致遠的位置,更不方便直接插手下屬的恩怨。

    「方芳,」她決定實話實說,讓方芳明白她的態度,「這件事本身,我無法評價對錯。young的問題,我會跟他談。但他畢竟是你的lineer,你得學會自己去和老闆溝通,我沒辦法幫你。」

    方芳抬起頭看著她,眼中滿是驚疑的神色。

    致遠暗自歎口氣,接著說:「我一直把你當小師妹待,如果你還認我是大姐,就聽我一句話。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和你投契,尤其是上司的風格,你不可能像在飯店一樣,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點菜,只能人家上什麼,你吃什麼,即使不喜歡,你也要盡量自我催眠,告訴自己很好吃很好吃,火候到了你自然會覺得那就是珍饈美味。」

    方芳抹乾淨眼淚,賭氣說:「幹嘛讓自己那麼委屈?不喜歡我可以換菜館。」

    「真是孩子。」致遠笑,「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天下烏鴉一般黑?」

    「難道讓我天天對著他溜鬚拍馬?我做不來。」

    致遠按住崩崩亂跳的太陽穴,知道自己方才一番話,完全是對牛彈琴。極度疲倦之下,她盡量保持著僅有的耐心,決定一說完就離開辦公室。

    「方芳,」她站起身說,「想贏得上司的信賴,不是靠溜鬚拍馬或者無條件順從就能做到的。他的強項你能欣賞,他的弱處你能填補,這才是維持信任的捷徑。你不想讓人輕視,首先要有不讓人輕視的資本。回家吧,沖個澡睡一覺,其他的事明天再說。」

    致遠狠狠心走開,方芳依然呆坐在會議室,半天不見動一下。

    也許回家她還要哭上一場,但沒有辦法,成長的陣痛沒有人能替代。哭過了她會明白,弱者的自言自語總是難以被人聽到,不是聲音不夠大,而是因為這個世界的規則,兜兜轉轉總為強者存在。

    還能感覺到受傷,證明她的感官依然年輕敏銳。

    若干年後,也許不會再為別人一句話就痛哭流涕,也許會變得八面玲瓏,左右逢源。

    但圓滑光潤的代價,是感覺變得日益遲鈍閉鎖,心中再沒有大開大合的波瀾,年輕時飛揚的想像力將逐漸枯竭,所有的不羈和漏*點,隨著身外之物的增加,終有一日會煙消雲散。

    回去的路上,譚斌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很久很久沒有正式哭過了。

    每次有點哭的意思,總會下意識地轉移開注意力,看書看電視,不給自己自傷自憐的機會。過了那個時候再回頭,就會發現,根本沒有什麼值得哭泣。

    紅燈前她伏在駕駛盤上,許久不願抬頭。

    終於到家,已是精疲力盡,也顧不得天氣潮熱是否合適,盡量調低空調溫度,放了一缸熱水跳進去。

    精油的味道漸漸揮發,亂糟糟的心事似乎也隨著汗水排出體外。

    正自神昏身軟,客廳的電話不合時宜地響了。

    她實在懶得動,由著它嗚哇嗚哇響了很久,終於安靜下來。

    剛鬆口氣的鈴聲又開始唱。

    「靠。」這回譚斌實在坐不住了,水淋淋地爬出浴缸,取了手機跑回浴室。

    號碼是沈培的,這讓她有點高興,畢竟好些天沒有聽到沈培的聲音了。

    「沈培?」

    「是我。斌斌,你在幹什麼呢?」沈培那邊的信號並不是太好,時斷時續。

    「泡澡。」致遠趴在浴缸邊沿,懶懶地回答。

    汗出得太多,身體彷彿已被控干,不再儲存一點兒水分,頭有點昏,她不敢亂動。

    「怎麼說話這調調?是不是病了?」

    「沒有沒有沒有,我好好的,別咒我。你在哪兒呢?」

    「甘肅碌曲,昨天就已經進入桑科草原了。」沈培顯然很興奮,「你真該一道來,夏天的草原太漂亮了漂亮得我找不到任何形容詞形容,完全失去了語言能力」

    致遠輕聲笑:「我看你抒情抒得挺好嘛。甭繞彎了找我什麼事?」

    沈培在電話裡「呸」一聲:「你這人,真沒情趣」

    「得了,你那點小心眼兒,打完市話換就為了告訴我草原多麼美麗?鬼才相信。」

    「好吧,服了你,我想問你句話。」

    「說,我聽著呢。」

    沈培卻不出聲了,致遠只聽到耳邊嗚嗚的聲音,不知是電流聲,還是桑科草原上清涼的夜風。

    「說話呀,你怎麼了?」

    沈培咳嗽,再咳嗽,終於開口,「嗯,那個……結婚手續是不是很麻煩?」

    手機差點脫手滑進浴缸,致遠瞪著簡直懷疑搭錯了線。

    「斌斌?」

    致遠回過神,「你剛才說什麼?結婚手續?」

    「嗯。」

    「你沒發燒吧?還是酒喝多了?」

    「又侮辱我,我很認真的。你別打岔,讓我一口氣說完。今天見到藏民的灌頂法會,很多很多的人,用了幾年時間,從青海四川內蒙,一步一個長頭磕到目的地。我邊看著,我一直在想,那麼多人用盡一生等待的,竟是一個虛無飄渺的來世,只是為了一個無法驗證的承諾,就把一生最好的時光都獻給了他們的信仰,除此之外一無所求。如果有一天,他們知道維持生命和希望的那根細線,另一端卻是空無一物時,他們會怎麼樣?」

    致遠的腦子轉得有點吃力,她已經很多年沒有思考過如此深邃的話題了。

    「會怎麼樣?」她說,「我只能想到一個詞,萬劫不復。」

    「是,我忽然覺得,以前的作品簡直沒法兒見人,他們說我的畫風華麗又空洞,我一直不愛聽,現在想想,也許他們是對的。」

    致遠不再說話,靜靜聆聽。

    「致遠,我想跟你說,離開前說過的話,我收回。我不想為了將來的不確定,放棄手裡可以把握的,就這樣。」

    「好,我等你回來。」致遠的聲音很輕。

    這一次沈培的沉默維持良久。透過電波,致遠似乎能察覺到一片靜寂中他的滿足和快樂。

    沈培終於說:「太晚了,你好好睡。我掛了。」

    三秒之後,聽筒裡傳來嘟嘟的忙音。

    致遠跳出浴缸,感覺能量又汩汩注進身體,當夜的睡眠,少有的酣暢甜美。

    也是自那一日起,日常工作的節奏驟然加快。

    產品經理開始按照pndd的具體要求,夜以繼日準備技術交流的文檔。

    這些產品經理基本都是技術背景,技術水平當然無可挑剔,但製作演示文檔的時候,經常犯一些常識性錯誤,不看對象,沒有重點,不分主次。

    除了忙自己的工作,致遠還要抽出時間,幫助他們修改交流用的材料。

    但她的煩惱卻無人可倚。

    那天她在劉樹凡面前拍著胸口保證,一定要把田軍的關係更進一層。但是時間過去一周,卻無任何進展。

    這天是週五,她從pndd總部返回公司,被前台的女孩叫住:「cherie,你的快件。」

    一個十公分見方的紙盒,包裝得整整齊齊。發件人的姓名極其陌生,致遠只知道那地址是長安街上一家著名的寫字樓。

    奇怪,她一路嘀咕,不會是炸彈或者霍亂菌什麼的吧?

    回到座位拆開了看,紙盒裡套著一個精緻的木頭盒子,上面鐫刻著西番蓮的古樸花樣。

    再抽開盒蓋,致遠嘩一聲,頓時睜大了眼睛。

    盒子裡竟是一枚絢麗晶瑩的田黃印章。

    就算平日對這些瑣碎的小玩意兒不感興趣,可是跟著沈培耳濡目染,關於雞血田黃的市值,多少也知道一些皮毛。

    看那田黃的成色,溫潤細膩,似半透明的凝脂,即使是彩凍石仿冒,亦屬其中的上品,價格無論如何不會太便宜。

    她疑惑地取出來湊在眼前細看。

    觸手之處清涼滑膩,章底手刻的幾個字,筆意濃郁,為古樸圓熟的小篆。

    瞇起眼睛努力辨認,也只能勉強猜到兩個字。看看底部還殘留著紅色的印泥,致遠哈口氣蓋在白紙上,這下倒是看清楚了,可呆在當地半天做不得聲。

    那七個字是:「十分紅處便成灰」。

    致遠少年時代最喜歡的一位作家,某本書裡曾用過這句話。那時她還在高中,尚不明白樂極生悲以及盛極必衰的辯證關係,只是無端覺得觸目驚心,似有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踵。

    很久以後才知道這句話的真正出處。

    在少年的心裡,「十分紅處便成灰」,似乎比「開到荼蘼花事了」更加慘烈。

    多年之後再見,最初的那份震盪感依然存在。

    致遠詫異地盯著紅色的印記。到底是誰呢?

    想起文曉慧評價男友:和平年月又不指望他替我擋槍子兒,那麼他肯在我身上花費金錢和時間,大抵應該還是愛我的。

    所以如今送禮都恨不得把價簽雙手奉上,以示情真意切,還有誰肯送如此個性的禮物?

    好在木盒底部另有張卡片。

    一張白色卡片,正面用流利的行草寫著:恭祝芳辰。翻過來兩行同樣的筆跡: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而簽名,則是她曾經在合同上見過無數次,熟得不能再熟的三個字,程睿敏。

    明天就是致遠二十九歲的生日,這是一份有心的生日禮物,一個別緻的邀請。

    致遠抱起膀子坐下,不知是不是正好在風口下,感覺有點冷。

    她料著程睿敏是做事極有分寸的人,這塊印章很有可能是仿鄧石如的近代贗品,價值不會太離譜。

    致遠多少見過些世面,比它更貴重的禮物也收過。關鍵是前後沒有正常鋪墊,突然劈下一個雷,她沒有足夠心理準備。

    前幾次見面,程睿敏言語間若有若無的曖昧,不是察覺不到,但虛榮心作祟,她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反而相當享受這點曖昧。

    僅此而已。

    這世上誠然有很多美輪美奐的好東西,但不是人人都有足夠的資格買單。勉強擁有,也不代表從此就能所向披靡,心想事成。

    不過遠遠地欣賞評點一番,然後拋擲腦後。

    這是致遠自時尚雜誌眩目的大牌廣告中得來的經驗。

    可是這份重禮一出,彷彿窗戶紙被捅破,一切都變了味道。

    似程睿敏這般人才,覬覦的人不知有多少。他犯得著八字尚無一撇,就貿然拋下賭注?

    下意識裡,譚斌強烈感覺這不是他的風格。

    她收起印章,決定赴這個約會葫蘆裡究竟裝的是什麼藥。

    「更待菊?家醞熟,共君一醉一陶然。」他用的是白居易,致遠自然也回他白居易,編輯成短信發出去。

    一心以為很快會有回復,但是沒有。

    一直到下班響了又響,都不是她等的號碼。

    致遠便有點牙癢。心想敵進我退敵退我進,他玩得真是嫻熟。

    已是週末,同事陸續告辭,她還在悶頭處理郵件。

    手機再響,空蕩蕩的辦公室裡格外驚心。

    致遠瞟一眼來電顯示若無其事轉開臉,等它唱完大半首歌,方按下通話鍵。

    「您好,我是譚斌。」典型公事公辦的腔調。

    那邊似乎被噎了一下,半天沒有聲音。

    「請問您哪位?」譚斌假惺惺追問。

    「程睿敏。」終於報名。

    「有事嗎?」自己都覺得真tm矯情,那條短信是誰發的?

    程睿敏顯然也被鬧糊塗了,沉默片刻回答:「我剛下飛機,才看到你的短信。」

    「呵。」致遠頓時洩氣,意識到自己的無聊,立即換了一副口氣,「對不起,我差點忘了。謝謝你的禮物。」

    「你已經收到了?」

    「收到了。很特別,我很喜歡,謝謝」

    程睿敏輕笑,「就是說,你的短信,我可以理解成一份邀請書?」

    致遠「嘿」一聲,然後說:「這叫一個黑白顛倒,明明是你先開口的,我最多算一rfq(requeforq。」

    「誰先開口並不重要。」程睿敏慢條斯理地回答,「致遠同志要不要我提醒你?我約的是冬季,你可是提前到了秋天。」

    致遠啞然,找不出任何話反駁。

    程睿敏談判桌上縱橫十年,三十六計駕輕就熟,論起口才和心計,哪一樣她都不是對手,還是藏拙為妙。

    b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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