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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集 965:麻煩 文 / 為博紅顏笑

    965:麻煩

    「那是他的船遇上了麻煩,他才改變心意的。」哥第克正色說道。

    「什麼麻煩?」

    「看起來,像是有一晚艾鐵格跟他的手下通通醉倒了,然後有個無賴溜到了他船上,把主桅給劈倒了。」

    「瞧這世界都成了什麼樣子了。」巴瑞克搖著頭說道。

    「我就說嘛」哥第克應和道。

    「他還看得開吧?」

    「恐怕他是氣炸了。」哥第刻苦著臉說道:「我們的船開出港灣的時候,他當場罵出一大篇有瀆神明的話,而且隔著大老遠都能聽得見。」

    「艾鐵格的修養實在太差了。就是因為這種行為,所以我們吉魯克人在世界各地的港口裡才會惡名昭彰。」

    哥第克點點頭,然後轉向寶姨。「女士。」哥第克說著便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我的船任您差遣。

    「船長。」寶姨一邊問著,一邊點頭為禮:「從這兒到悉絲荼城要多久時間?」

    「這要看天氣。」哥第克一邊說著,一邊瞇著眼看天空。「最多大概十天吧我們來這兒之前,已經備便了各位座騎所需的草料,不過我們仍得不時停下來補充水。」

    「那我們最好早點啟程。」寶姨說道。

    要讓這些馬兒乖乖地登船,可得花上不少功夫,但幸虧有希塔,所以倒沒多大難處。然後船便從河岸邊退開,穿過河口的沙洲,來到灰綠色的大海上;水手們揚起大帆,於是船便乘著風,沿著尼伊散國的海岸線往南而去。

    嘉瑞安走到船頭處的老位置,坐了下來,臉色凝重地眺望著波濤洶湧的大海;詹達爾在森林裡焚燒的景象,一直在他心中揮之不去。

    嘉瑞安身後響起堅定的腳步聲,並傳來熟悉的香味。「你想談一談嗎?」寶姨問道。

    「有什麼好談的?」

    「能談的可多著呢」寶姨對嘉瑞安說道。

    「你以前就知道我能做那種事情,是不是?」

    「我以前是想過你可能有這個潛力。」寶姨一邊說著,一邊在嘉瑞安身邊坐下來。「這可以從好些線索上頭看出來。不過除非你真正地把法力施展出來,否則這事誰也說不准;我自己就認識好多有法力、但卻一次也沒有用過的人。」

    「要是我沒法力就好了。」嘉瑞安說道。

    「我看那時你也是身不由己;詹達爾是你的大敵。」

    「但是一定要用那種方式嗎?」嘉瑞安追問道。「一定非用火燒不可嗎?」

    「那是你自己的選擇。」寶姨答道:「如果用火讓你這麼不舒服,那麼你下次就不要用火。」

    「不會有下次了。」嘉瑞安頑固地說道:「一次都不會再有。」

    「貝嘉瑞安。」寶姨的聲音突然在嘉瑞安心裡響起:「不要再講這些笨話了;尤其不該自憐自艾下去。」

    「別來這一套」嘉瑞安大聲地說道:「不要闖進我心裡來,而且不要再叫我貝嘉瑞安。」

    「你就是貝嘉瑞安。」寶姨堅持道。「不管你喜不喜歡,你都會再度使用這個力量。這力量一旦釋出,就再也關不住;你一生氣或興奮,就會想也不想地把這個力量用出來,所以你不可能把這力量收起來不用,這就像你不可能把一隻手藏在背後不用,是一樣的道理。現在最重要的事,是讓你學著去控制這個力量;我們可不能讓你四處瞎闖,隨便興之所致,就把大樹連根拔起,或把山丘剷平。你一定得學著去控制這份力量,並學著去控制你自己。我把你養這麼大,可不是讓你變成妖怪。」

    「太遲了。」嘉瑞安說道:「我已經變成妖怪了;難道你看不出我在那裡幹出什麼事情來嗎?」

    「這些自憐自艾的言語,實在乏味至極,貝嘉瑞安。」寶姨的聲音對嘉瑞安說道:「我看我們是談不出什麼東西來了。」寶姨站了起來。「你可得盡量長大一點,親愛的。」寶姨大聲說道:「一個人要是滿腦子都想著自己,連別人的話都聽不進去,那就很難教了。」

    「我再也不做那種事了。」嘉瑞安反抗地對寶姨說道。

    「噢,會的,你一定會再度施展法力的,貝嘉瑞安。你必須多加學習、多加練習,並培養出施展法力所需要的紀律。如果你不想刻意地施展法力,那麼我們就得用另外一種辦法達成目的。你好好想一想,親愛的,然後下定決心——但是別拖太久。這實在太重要,片刻也拖不得的」寶姨伸出手,輕輕地在嘉瑞安臉頰上碰了一下,然後便轉身走開了。

    「她說得沒錯,這你是知道的。」嘉瑞安心裡的那個聲音對他說道。

    「你別插手。」嘉瑞安說道。

    接下來這幾天,嘉瑞安盡量避開寶姨,但是他卻無法避開寶姨的眼神;不管嘉瑞安走到這狹窄的船上的什麼地方,總覺得寶姨正以平靜且懷疑的眼神,密切地注視著他。

    然後,在第三天早餐的時候,寶姨格外仔細地打量著嘉瑞安的臉,好像她第一次看到什麼新東西似的。「嘉瑞安。」寶姨說道:「你的胡碴兒開始長了,何不刮一刮呢?」

    嘉瑞安的臉立刻燒燙起來,然後他舉起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下巴的確是長了些鬍子沒錯——柔柔的、軟軟的,比較像是絨毛,而不像是鬍子,不過鬍子畢竟就是鬍子。

    「年輕的嘉瑞安,汝已然成年。」曼杜拉侖在一旁給嘉瑞安打氣鼓勵。

    「要不要刮鬍子,不需要現在下決定,寶佳娜。」巴瑞克一邊說著,一邊搖著他自己那濃密的大鬍子。「就放著讓那鬍子長長一點;如果長長了看來不怎麼樣,到時候再決定刮掉還不遲。」

    「巴瑞克,你講這話的客觀性,恐怕令人起疑。」希塔評道:「吉魯克人可不是大多都留絡腮鬍?」

    「我的臉的確連一片剃刀也沒碰過。」巴瑞克坦承道:「不過,我只是覺得說,刮鬍子這事實在不用急,畢竟你若是刮掉之後,又決定還是要留鬍子,那可就難把鬍子接回去了。」

    「我覺得你的鬍子滿好玩的。」瑟琳娜說道。而且嘉瑞安還來不及擋住她,她便伸出兩根小小的指頭,拉一拉嘉瑞安頦下的軟毛;嘉瑞安縮了一下,然後臉頰又整個紅起來。

    「會扯斷的。」寶姨正色阻止道。

    杜倪克一語不發地鑽進底下的船艙;回來的時候,他捧著一臉盆水,又拿了一塊棕色的肥皂,一條毛巾,和一面小鏡子。「這其實不難,嘉瑞安。」杜倪克一邊說著,一邊把這些東西放在這青年人面前的桌子上,然後從他腰帶上的小盒子裡,取出一把折疊式的剃刀。「你只要小心別劃出了口子,這就行了。刮鬍子唯一的秘訣,就是不能急。」

    「刮到鼻子附近的時候要多加小心。」希塔提點嘉瑞安道:「人要是少了鼻子,看起來會很奇怪。」

    刮鬍子的時候,眾人七嘴八舌地指點嘉瑞安;而整體而言,刮完鬍子的成果倒不差;流血的地方,大多幾分鐘內就止血了,而且除了覺得臉像是被刮掉一層皮之外,嘉瑞安對於結果倒還頗為滿意。

    「好多了。」寶姨說道。

    「現在他的臉會感冒了。」巴瑞克預言道。

    「你能不能別說這個?」寶姨對巴瑞克說道。

    尼伊散國的海岸從他們左手邊滑過去,只見一色盤根錯節的綠野,裡面爬蟲滋生,苔蘚長得一片片的;偶爾風向逆吹,把沼澤的惡臭味吹到船上。嘉瑞安和瑟琳娜兩人一起站在船頭,看著叢林。

    「那是什麼?」嘉瑞安一邊問著,一邊指著船上一條通流入海的小河河岸上,以四足在泥濘中爬行的那些大生物。

    「鱷魚呀」瑟琳娜答道。

    「鱷魚是什麼動物?」

    「一種大型的蜥蜴。」瑟琳娜答道。

    「鱷魚危不危險?」

    「非常危險。鱷魚會吃人的;難道你都不看書嗎?」

    「我不識字」嘉瑞安沒有多想便坦承道。

    「什麼?」

    「我不識字。」嘉瑞安又說了一遍。「從來沒人教我識字過。」

    「這太可笑了」

    「這有不是我的錯」嘉瑞名辯駁道。

    瑟琳娜心思重重地看著嘉瑞安。自從遇見詹達爾之後,她就對嘉瑞安帶著恐懼,而她之所以這麼不安,大概是因為她一直都沒有善待他;最早的時候,瑟琳娜把嘉瑞安當成是使喚的小子,所以兩人的關係,一開始就走錯了路,但是由於傲性使然,所以瑟琳娜怎麼也不願意坦承剛開始的那個錯誤。嘉瑞安幾乎可以聽到她腦袋裡小齒輪轉動的聲音。「你要不要我教你?」瑟琳娜提議道。這大概是她肯說出口的,也是最接近道歉的話了。

    「要多久才學得會識字?」

    「這要看你的資質。」

    「你看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開始?」

    瑟琳娜皺起眉頭。「我是帶了幾本書,但我們需要些東西才能學寫字。」

    「我現在還沒想到要學寫字哩」嘉瑞安說道:「就目前而言,能識字就夠了。」

    瑟琳娜笑了起來。「你這呆頭鵝,不學寫字,怎能學識字?」

    「我不知道嘛」嘉瑞安說道,臉稍微紅了起來。「我以為——」嘉瑞安慌亂地把整件事情想了一遍。「我看我大概從來沒想到這一點。」嘉瑞安笨拙地下了結論。「學寫字要什麼用具?」

    「羊皮紙是上上之選。」瑟琳娜說道:「還得有炭條,這樣我們就可以在羊皮紙上寫字,然後擦掉再寫。」

    「我去問問杜倪克。」嘉瑞安說道:「他總能想出個辦法來。」

    杜倪克的建議,是用船帆的帆布,和燒焦的細枝子。不到一個鐘頭,嘉瑞安和瑟琳娜已經坐在船首的遮蔭處,兩人頭靠在一起,緊盯著釘在甲板上的一塊方形帆布。嘉瑞安偶爾抬起頭來,發現寶姨就在不遠的地方,帶著難以解讀的表情,望著他們兩人;然後嘉瑞安又再度低下頭,看著帆布上那些動人的符號。

    接下來幾天,瑟琳娜不斷給嘉瑞安上課;由於嘉瑞安的手指本來就靈巧,所以他一下子就掌握到把字寫出來的竅門。

    「不對不對。」一天下午,瑟琳娜對嘉瑞安說道:「你多寫了一個字,你的名字是『嘉瑞安』,不是『貝嘉瑞安』。」

    嘉瑞安突然覺得脊背發冷,並低下頭去看著帆布;帆布上的字清清楚楚:「貝嘉瑞安。」

    嘉瑞安立刻抬起頭來。寶姨正站在她平日站著的地方,並一如往常地看著嘉瑞安。

    「你別闖進我心裡來」嘉瑞安把這念頭向寶姨扔去。

    「你好好用功,親愛的」寶姨無聲地催促嘉瑞安道:「任何學習都有大用,而且你該學的還多得很;所以你愈早養成學習的習慣愈好。」她露出微笑,然後便轉身走開了。

    第二天,哥第克的船抵達了尼伊散國中部的蛇之河河口,所以他的手下便把船帆收起,把船槳放在船身兩側的勾環,為這一趟上溯悉絲荼城的長途預做準備。

    他並不是王子,僅僅是一個身材瘦小的搜尋者。但她一顆母親的內心卻充滿了親切和驕傲。

    聖菲爾:人工合成營養品之產業名,原料採用工業廢料和人類垃圾,有傳言稱死者也可作為原料。此項產業由於太陽帝國的加入,利用取自太空的能量,迅速壟斷了市場。在太陽世紀,由於人口增長的失控,水土流失和城市化導致的可耕地面積的減少,此項產業的重要性日益增加。至天網陷落之日,世界上約80%的人口依靠營養品為生。

    體內的藥效還在發作,天網的牽引力更折磨得他筋疲力盡。他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只好又倒在床上悶頭大睡。他醒來的時候門還是鎖著。他起身走進浴室,發現天花板上監視器的鏡頭也如影隨形地跟在後面。他希望能有布魯恩艦長和飛船的消息,便試著又撥了一次可視電話,顯示屏上正在播放一部紀錄片。

    講述者是用電腦模擬的,他自稱是「天網之神」斯林。斯林膚色金黃,有著一副運動員的身材,偏瘦,臉上的太陽標記像黃色鑽石閃閃發光。這部短小的紀錄片講述的是在月球上採礦時捕獲了一些小行星和彗星,然後把礦砂沿引力線源源不斷地送回地球。

    「我們冒著生命危險,只為了整個人類的幸福。」斯林張開金色的雙手,微笑著說。他一隻手上托著一錠金塊,另一隻手觸摸著閃電。「我們是地球的臣民,金屬的貢獻者,能量的貢獻者,生命的貢獻者。」

    斯林的圖像從屏幕上消失了。

    「下面是有關太陽艦隊的消息。」屏幕上又顯現出一個歷盡滄桑,聲音沙啞的新聞播音員。「土星站收到了失蹤數月的太陽科萬號上的傑生上將發回的消息,此前大家猜測此艦已迷失在光圈中。

    「消息中提到他們曾遭遇一群太空異族,這群太空異族已在光圈的內沿建立了一個龐大的基地。這個基地曾派出一支強大的部隊阻擊我方第一次向光圈探險,那次探險於太陽年79年無功而返,我方損失慘重,斯比卡號飛船遭受重創,艦長貝拉?扎和全體船員被俘。

    「傑生上將說,他將竭力營救這些太空探險英雄中的倖存者。

    借助叛敵投誠的俘虜之口,異族敵人表示雙方不會再兵戈相向,而要和平共處,並允諾我們將會從他們奇異的文明中獲益匪淺。一個假惺惺的承諾。科萬上將發現這是一個誘使他進入他們基地去的圈套時幾乎是太晚了。

    「幸運的是,貝拉艦長良心未泯,仍然忠於人類。他設法逃了出來,發了一個警告信號,傑生上將方殺出重圍,死裡逃生。從那以後他晝伏夜行躲避搜捕。傑生上將還提到另一次太空戰役,這次他擊落了曾襲擊過他的那只敵艦。現在他正橫跨土星軌道,飛回科多伯西。」「我們現在用太陽禮品回報諸位。」

    太陽子斯林又突然出現在屏幕上,坐在一個礦砂桶裡沿天空電網滑下,金色的手中抱滿了各種禮品,準備擲給等在太陽帝國終點站那些焦急的人們。奎恩聽到鎖卡嚓一聲,門開了,敏迪正站在門口。

    「要吃晚飯了,準備好了嗎?」

    她盯著他的時候,那雙紫藍色的眼睛充滿了暖意。她身穿一襲金黃色的裙裝,外罩一件綠衫,更加光彩照人,魅力四射,令人心生妄想。然而,他想念中的人兒,卻是巴拉卡的情人,永遠可望而不可及。

    「你該換件衣服。」

    她給他帶來了一套巴拉卡的晚禮服。他穿上晚禮服,覺得稍小,又有點硬邦邦的,上面裝飾著他不解其意的箭頭和綬帶。他從更衣室出來時,敏迪告訴他,金色的綬帶代表太陽,而綠色的綬帶代表地球。她伸手為他系綬帶,眼中閃著喜悅之光。她離他很近,綠色的胸衣輕拂著他的胸膛。她是那麼的可愛,近在咫尺。她是他心中永遠的痛。她身上散發出的古木的芬芳令他心醉神迷。他難以自己,伸手摟住了她的纖腰。

    「不」她突然一聲尖叫,好像受到了傷害。「不要碰我。」

    「敏迪」,他歎了口氣,「我多麼希望——」

    她趁勢掙脫了他的懷抱。

    「這裡不是簡諾特。」她的聲音聽上去卻在顫抖,眼中還噙著淚花。「我們已不再是從前的我們了。」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他垂下雙手,讓她繫好綬帶。

    「我們走吧,」她說,「客人馬上就要到了。」

    但她還是在門口停了一會兒。

    「你要小心,奎恩」她顫抖的手捉住他的肩,說道:「這是一次嚴峻的考驗。人們都千方百計誘使你說出你不想說的東西。科萬一家會利用你去對付陳家,而陳家也會利用你去對付科萬家。我想貝尼托是不會歡迎你去的,」她緊咬著嘴唇,伸手又去整了整那條綠色的綬帶說,「我有這種預感。」

    她把他帶到一個金碧輝煌的大廳。這個大廳看上去比它的實際面積要大,因為四壁裝了玻璃,玻璃後面是地球上的風景畫。他一下就被這些風景畫吸引了。廣袤無限的綠地上生長著奇花異木,而遠山群峰如簇,直插雲霄。

    「乞力馬扎羅山,」她看見他如癡如醉地盯著牆上的畫說,「在非洲的肯尼亞。」他看見畫中有一個水洞,很多動物下山來到這裡,涉水進洞飲水。他認識其中一些動物,是從他**媽給他有關簡諾特的畫冊學到的,諸如疣豬、水牛、斑馬,林邊的長頸鹿,岩石邊假寐的黑獅子。

    敏迪把他從畫前拉開,去見來賓。

    來賓穿著各異。有的臉上有太陽標記,有的戴著他自己那樣的徽章,有的穿著掛滿了各種勳章的制服,有的衣服上纏著光彩奪目的絲線和綬帶。賓客來自不同種族,不同國度,他聽見人們的談話,如聞天語。

    「他叫奎恩,來自光圈。」敏迪這樣介紹他。

    人們都饒有興趣地轉過頭來看他,渴望與他交談。一個穿著金光閃爍服飾的人走過來,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大聲招呼僕人拿酒來,要和他乾一杯。過後奎恩才知道那人是陳上將。

    喝完酒,敏迪急忙把他拉到另一群人面前。一番介紹後他已多半記不起別人的姓名。這些客人中有來自地球各國的使節、有學者、新聞工作者,還有藝術家。聽到他的名字,他們無一例外都顯露出一絲驚訝,然後都好奇地偷偷打量。

    敏迪看上去卻是出人意料地平靜。她叫著名字和每一位來賓打招呼。優雅大方地接受他們的恭維和吻手禮。他羨慕她,仍渴望擁有她。這份夙願連同成為太陽世界一員的渴望錐刺著他的心。

    貝尼托穿著黑綠黃三色亮麗的衣衫迎了過來,他濃黑的鬍鬚下面的皓齒分外奪目。他捏著敏迪的手吻時,奎恩把頭側向了一邊。

    在招呼他時,貝尼托的口氣明顯多了份調侃的味道:「高興嗎,奎恩?祝你過得開心」

    貝尼托和敏迪一起迎接剛來的七個賓客去了。奎恩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裡,禁不住一陣黯然神傷。

    陳上將又走了過來,給他要了杯酒。他不忍拂了將軍好意,勉強接住。陳上將並沒立即走開,而是停下來詢問他簡諾特那裡的生活,問他認為人類在光圈中怎樣才能生存下去。一切生命的要素在那裡都能製造出來嗎?抑或在光圈建立起來的殖民地一直都要依靠來自地球的飛船提供援助?上將沒有一個問題談及光圈中的異族,也沒有提到叛敵者的事情,他好像對他話中的隱含意義特別敏感。奎恩忐忑不安地回答了幾句後,便開始反問太陽帝國是如何統治地球的。

    「你說錯了。」將軍被他遮遮掩掩的回答逗笑了。奎恩覺得奇怪,為什麼將軍的鼻子跟羅曼諾夫的那麼相像。「我們從不打算去統治地球,統治必將導致叛亂。我們甚至不徵稅,徵稅必將引起仇恨。

    「所謂的聖族人指責我們進行極權統治,但事實上我們讓地球充滿了自由。一百多個獨立的國家,有選擇使用語言的自由,有宗教信仰的自由,有立法司法的自由。而我們所從事的一切僅是貿易而已。」

    他突然指了指貝尼托說:「在太空中,巴拉卡經紀公司對我們說來比導彈更有用。他們從事能量貿易,我們主要的出口物資。」

    他的口氣頓時變得很硬。「能量對地球上的人說來至關重要。沒有了能量,他們都會死亡,和他們所謂的啟示者一起死亡」

    他輕蔑地哼了一聲。

    「我們給他們帶去了夢寐以求的和平。他們即使想進行戰爭,也只能用木棍做兵器,原因就在於我們斷絕了他們能源和礦砂的供給,他們便無法製造出重型武器。當然,儘管太陽艦隊已有我們需要的一切,但我們在很大程度上還依靠更多的精密儀器。因此,貿易是首要的。沒有了金屬和能量,他們將會死亡。」

    「至於外交,」他朝巴拉卡的客人揮了揮手說,「我們太陽帝國的使節遍佈地球各地,我們也同樣歡迎各國的使節來到我們這裡。

    至於教育,我們的敵人污蔑說是出於政治宣傳的目的,但事實上我們投資興建了最好的學校,有著一流的師資。總之,我們公司是一個效率極高的太陽政治機器。至於你們生活的光圈,奎恩——」將軍在說「奎恩」的時候,特意冷冷地強調了一下。他緊盯著奎恩臉上沒有太陽標記的那個地方說,「我們不奢望從光圈中獲得什麼,我們也不害怕來自光圈的威脅。」

    奎恩故意裝著不懂將軍大聲的挑釁,把目光移到一個豐乳肥臀毛髮淺黑的白人女子身上。這個女子穿得和另外幾個一樣,都是上身赤裸,**鍍上了金色。

    太陽子奎恩,我曾聽你談到過太陽政治學。」她的聲音和上將一樣刺耳。「我是泛星球星雲雜誌太陽政治學版的責任編輯,我一直渴望有機會與你交談,不是向你約稿,如果你要投稿,我們表示歡迎。」

    他向來不習慣和赤身**的人呆在一塊。儘管他盡力控制自已,但她高聳的**還是在他眼前搖來蕩去。看著他坐立不安的神情,她更加來勁,抓起**便朝他碰去。

    她問他真的看見過能吞下飛船的太空怪物嗎?當他問是聽誰說的時,她卻繼續追問一些連他也不知道的他**媽之死時的問題。遭炸彈襲擊的真正意圖是殺死天魚嗎?他曾親眼目睹過囚在實驗室的天魚嗎?他是否認為是有人下令要摧毀實驗室?為了躲避這個編輯連珠炮般的發問,奎恩貿然加入了兩個沒有太陽標記的黑人青年間激烈的爭論。他們原本使用它不明白的語言,當看見他滿臉疑惑的樣子,便改用英語。一個人自我介紹是阿茲特卡的新聞記者,另一個人自稱是太陽帝國聖菲爾的銷售代理商。他們為他要了杯酒,便問他介不介意有無太陽標記。

    「十足的精英意識」新聞記者言辭激烈地說,「我們中無數人的基因都優於巨頭一家,完全有資格擁有太陽標記,誰知他們現在已不頒發了,除了給那些父母都是太陽族的少數幸運兒。十足的種族主義意識。」

    「胡說八道」一個生化教授甕聲甕氣地插話進來。他的太陽標記在濃須下面閃著紅光。「回顧一下歷史,你們就會發現,第一批太陽族來自各個民族,這是事實,而現在真正的問題屬於生態學的範疇。比如聖菲爾,我們利用取自太空的能量對糞便進行再處理,這樣就創造出一個新的生態位置,而在人們能依靠種植莊稼、狩獵捕魚的時候,這個生態位置是不存在的。不過新的生態位置容納的人口數量總是有限的,但地球上的人口已大大超過了一這限度,已達到六百億,因此,勢必引起動亂。」

    他冷冷地盯了記者一眼,接著說:「先生,看看你周圍的天網吧如果你碰巧繼承了太陽標記,當然你有一席之位,但這是沒有考慮生態作用的情形。天網不也填滿了嗎?無論在太空中的城市,還是在太陽鄉村,到處都擠滿了人。」他胖乎乎的食指逐一戳了在坐的三個人。「朋友,為什麼你們沒有太陽標記,還不是生態作用的結果。」

    奎恩沒有再聽下去,起身離開準備又去看壁上的圖畫。誰知一轉頭,那個**鍍著金色的女子正朝他姍姍而來,幸好她還沒走近他,敏迪就大聲招呼客人進餐了。

    大廳裡好像放著數不清的餐桌。宴會好像要永遠進行下去,無數的侍者,無數的盤碟,無數的刀叉,無數次的向太陽巨頭祝酒。

    他身邊坐著一個好奇心特強的阿茲特卡姑娘,她說自己是拍紀錄片的。坐在他旁邊的另一個是位說話尖酸刻薄、身材矮小的男人,他自稱是太陽史前學家。小姑娘喋喋不休地問他在光圈中的生話,她說是為了尋找素材,拍攝一部名為「長夜之島」的片子。

    當她繼續盤問不幸的流放者是否害怕黑暗太空中的不明怪獸時,他再也無法忍耐,便轉身和旁邊的歷史學家攀談起來。史學家說他的研究方向是太陽史前美國興衰史。他說,這個偉大的國家,對民主和自由的極端崇拜,導致他們走上了一條自殺之路。

    「權利」他說出這兩字時像在詛咒yin詞艷語。「當所有的民眾都瘋狂地追逐他們稱為權利的時候,往往便忘記了義務。自私自利、鼠目寸光的民眾所要求的傻瓜般的權利,會像毒瘤一樣生長,腐蝕這個國家健康的肌體。一旦民眾喪失了靈魂,國家便會轟然崩塌,像伯樂奔尼撒戰爭時的雅典,像羅馬帝國。」

    奎恩聽了這番話,更感到莫名其妙。酒是不能再喝了,說話也須謹慎,他暗暗提醒自己後,便又側身去看阿茲特卡姑娘用的是哪把叉子。他偷聽到的話絕大多數他都不懂是哪國語言。他把目光又移到壁上的圖畫,好似看見了那份成為太陽帝國一員的夙願,現在已變成了場噩夢。

    突然人聲鼎沸的大廳頓時雅雀無聲。他轉眼望去,原來陳上將捂著一隻耳朵,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向巴拉卡說了聲抱歉後,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廳。

    驚愕萬分的人們竊竊私語起來。原來是有關瑪丁?科萬號飛船的信息。據布魯恩艦長送回的情報,有一不明飛行物從特洛伊小行星群出發,前往截擊瑪丁?科萬號。

    敏迪和巴拉卡都起身接受其它惶惶欲離的賓客的歉意。奎恩也走了過去,請求他們讓他離開。

    「留下,奎恩留下」巴拉卡暗含譏誚地說,「祝你玩得開心。」然後敏迪不聲不響地把他帶回房間,走時又把門鎖上。他開始時睡得很不好,噩夢不斷。他夢見自己父親駕著一艘飛船逃到了一個星球。他坐著飛船前去尋找,身後火山爆發出的熔岩像洪水一樣朝他襲來。

    在夜半,他醒了一次,模模糊糊想起了他的媽媽照片後面寫的那串電話號碼。

    想著也許能幫他找到爸爸,他又沉沉入睡了,睡得很香,直到敏迪打開房門,他才醒來。他醒後的第一個反應便是求敏迪允許他撥個電話。

    「你打吧。」她眼圈有點發黑。奎恩心想,她昨晚還不如自己睡得安穩。「我擔心它幫不了什麼。」

    可視電話安裝了語音識別系統。敏迪對著話筒說了電話號碼。

    奎恩望著屏幕,在旁邊等著。他彷彿等了很久,屏幕上只是無聲的空白。當最後一個聲音說話時,他大吃了一驚。「請問你是誰?」屏幕亮了,是一點金色的火花,沒有形成圖像。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顯得很迷惑,又有點不耐煩。

    「我是奎恩。」

    「奎恩?」男人的聲音變得急促起來。「你是怎麼知道這個電話號碼的?」「我在媽媽一張照片後面找到的,這張照片是很久前在地球的一處海灘拍攝的。她告訴過我是爸爸給她照的。」

    「你媽媽是誰?」

    「是娜婭博士。」

    一陣長長的沉默。

    「二十年了——」話筒裡傳來的聲音聽上去很蒼老。「二十多年了——你在什麼地方?」

    「在簡諾特的光圈站。」

    「現在呢?現在你在哪裡?」

    「在科多伯西貝尼托?巴拉卡的府宅。」

    「巴拉卡?」聲音陡然尖利起來。「他待你如何?」

    「他不是我朋友,但他把我從安全部那裡保釋了出來。」

    「你打電話幹什麼?」

    「因為我希望——」他激動得渾身發抖,聲音變得很沙啞,「希望能找到我的爸爸。」他猛吸了口氣,問道,「你是誰?」

    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他看見屏幕上那點金色的火花輕輕地搖動,漸漸變得蒼白。

    「以後你會知道。」那個男人以一種命令的口吻說道,「呆在原地別動。」

    屏幕一片漆黑。

    雪灰色,火花和格林威尼從紐瑪琪出發,去襲擊搜尋者的老巢。他們計劃在核星監測站休整一下,補充點能量。

    她們乘坐著一艘小小的探測艦,狹窄的船身便成了她們與這個宇宙隔絕的世界。

    當她們最終進入監測站烽火所及的區域,她踩了一腳制動器,準備進入港口。她叫了幾聲,但沒有人應。火花和格林威尼很不情願地滑進各自的座艙幫忙把飛船泊人港口。她們上了岸,才發現監測站早已變成一堆廢墟。

    「王后來過這裡。」火花拿著望遠鏡看了看,驚駭萬分地說,「一個活口也沒留下。」

    「只有毒如蛇蠍的王后還活著。」

    格林威尼用尾巴**地彈了她一下。「我們真是萬分幸運,晚了一步到達這裡。」

    她們在附近轉了轉,沒發現一個活口,沒找到一件有用的東西。一切都掩飾得很好,看不出是誰把這個地方變成了廢墟。貯存能量的罐子也被炸毀,液化能量早已氣化。雪灰色的兩個夥伴紛紛要求立即飛回家去。

    「我們的確遇到了麻煩。」雪灰色承認。「但我們有足夠的能量支撐我們飛往目的地——」

    火花反對說,「但我們卻沒有足夠的能量去襲擊搜尋者的老巢,更糟糕的是,一旦計劃受挫,我們又該如何全身而退。」

    「如果我們成功了,後援自然會到。」雪灰色答道,「如果計劃失敗,我們也毋需全身而退。」

    火花啞口無言,但一張臉因害怕而漲得通紅,格林威尼連忙溜進她的座艙去安慰她。雪灰色開動飛船,為了盡可能地節省能源,她把艙裡一切多餘的東西都拋進了太空中。

    她們再次加速,朝搜尋者出沒的那個小行星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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