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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集 976:境遇 文 / 為博紅顏笑

    976:境遇

    「你指的是什麼事情?」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事。(w手打)」寶姨乾乾脆脆地說道:「你總不會要我明講,弄得我們彼此很尷尬,是吧?」」

    「噢。」嘉瑞安臉紅了起來。「那個呀不,沒發生那種事。」嘉瑞安不無遺憾地憶起那女王成熟的身軀。

    「那就好。我就擔心這一點。你現在若是糾纏上了,後果不堪設想;那種事情會對你的特殊境遇,產生一定的影響。」

    「我好像聽不太懂。」

    「你具有特殊的能力。」寶姨對嘉瑞安說道。「然而,如果你在這些能力完全成熟之前,就開始試驗另外那件事情,則可能會發生難以預料的後果。」

    「也許當時要是出了什麼事情還比較好哩」嘉瑞安衝口說道:「也許出了事情,就會把我治好。這樣我就再也無法傷害任何人了。」

    「那可不見得。」寶姨說道:「你的力量太大了,不可能隨便就能中和掉。你還記得我們離開特奈隼國那天,曾經談過的事情吧?你需要些指點。」

    「我不需要任何指點。」嘉瑞安反駁道;他的聲調消沉了下來。

    「是了,你當然需要指點。」寶姨說道:「而且你現在就該學。你的法力非常龐大——比我所見過的任何力量都更龐大,而且其中有的成分非常複雜,複雜到連我都摸不清楚頭緒。你一定得馬上受訓,開始學習,以免發生任何意外。」

    「我不想成為法師。」嘉瑞安抗議道。「我只想把法力丟掉。你就不能幫幫我嗎?」

    寶姨搖了搖頭。「我無能為力。然而就算我做得到,我也不會這樣做。你不能把法力丟掉,我的嘉瑞安;那是你的一部分。」

    「那我會變成妖怪嗎?」嘉瑞安痛苦地憤憤說道。「我會不會隨便就把人燒死,或把人變成蛇或青蛙呢?說不定再過一陣子,我就會對這些習以為常,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了。我會活到永遠永遠——就像你跟爺爺一樣——可是這樣我就再也不成人了。寶姨,我想我寧可死了算了。」

    「你就不能跟他講講道理嗎?」寶姨的聲音在嘉瑞安心頭響起;她直接對嘉瑞安心裡的另外一個意識說話。

    「現在跟他講,恐怕是講不通的,寶佳娜。」那聲音答道。「他現在連自憐自艾都來不及了,哪聽得進別的話?」

    「他必須學著去控制他自己的力量。」寶姨說道。

    「我會盡量不讓他捲入麻煩之中。」那聲音跟寶姨保證。「但是依我看,在貝佳瑞斯回來之前,我能做的並不多。他正在經歷一場道德危機;我們沒什麼插手的餘地,只能等著他自己走出陰影來。」

    「我不喜歡看他這樣子受苦。」

    「你的心腸太軟了,寶佳娜。這孩子健壯得很,受點折磨也不會怎樣的。」

    「你們兩個別講得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行不行?我在這裡耶」嘉瑞安生氣地說道。

    「寶佳娜女士。」杜倪克一邊說著,一邊從甲板上走過來:「我看你最好趕快過來,巴瑞克鬧自殺呢」

    「巴瑞克什麼?」寶姨問道。

    「好像跟什麼詛咒有關部。」杜倪克解釋。「他說他要一劍刺進自己的心窩裡去。」

    「那個傻瓜他人在哪裡?」

    「他在船尾那裡。」杜倪克說道:「他把劍拔出來了,不讓任何人靠近他。」

    「跟我過來。」寶姨說著便往船尾走去,嘉瑞安與杜倪克緊跟在她身後。

    「汝這是看多了兇殺場面而心裡發狂;這種經驗人人都有的,大人。」曼杜拉侖正在想辦法跟那大高個子的吉魯克人講道理。「這事情雖無可誇耀之處,卻也不至於令汝如此徹底絕望。」

    巴瑞克沒有答腔,但是他站在船尾甲板的最末端,眼神因恐懼而顯得空洞,巨大的劍則緩慢地劃出逼人的弧形,把每個人都逼開了。

    寶姨穿過圍觀的水手群,直直地向巴瑞克走去。

    「別攔著我,寶佳娜。」

    她相當鎮靜地伸出手,以指尖探了一下劍刃。「有點兒鈍了。」寶姨評道。「何不找杜倪克把劍磨尖一點?這樣的話,劍才會順順地滑進肋骨間、刺進你心臟裡。」

    巴瑞克顯得有點震驚。

    「你是不是把後事都安排好了?」寶姨問道。

    「要安排什麼?」

    「處置你的遺體的事情啊」寶姨說道:「說真的,巴瑞克,我認為你這個人應該還不至於如此失禮。高尚的人,是絕不會把這種事情煩勞到他朋友身上的。」寶姨想了一下。「按照習俗,應該用火葬,不過尼伊散這裡的柴火潮濕得很,你大概燒上個把星期還燒不完。我看我們只好將就一點,把你丟進河裡就算了;河裡的水蛭和螃蟹,應該可以在一天之內,就把你啃得只剩骨頭。」

    巴瑞克的表情顯得大受打擊。

    「你要不要我們把你的劍和盾牌,帶回去交給你兒子?」寶姨問道。

    「我沒有兒子。」巴瑞克消沉地答道;寶姨的話直接到近乎殘忍,而巴瑞克顯然對此毫無準備。

    「噢,我沒跟你說過嗎?瞧我多健忘。」

    「到底是什麼事?」

    「別放在心上。」寶姨說道:「現在這都不重要了。你原來是打算要把劍刺進自己心窩裡,還是你喜歡把劍綁在船桅上,人再跑過去撞在劍上?這兩種方法都不錯。」寶姨轉過身去對水手們說道:「你們能不能讓出一條路來,讓崔翰封邑伯爵好好地跑到船桅那邊?」

    水手們睜大眼睛,瞪著寶姨。

    「你剛剛說兒子什麼的,是什麼意思?」巴瑞克一邊說著,一邊把劍垂了下來。

    「知道這事只會讓你的內心難安而已,巴瑞克。」寶姨勸道:「我要是講了出來,你大概會自殺得亂七八糟。我們可不希望你到頭來,呻吟了好幾個星期,才走上絕路;那種場面叫人看了於心不忍,這你是知道的。」

    「你剛剛講那話是什麼意思,你現在就說」

    「噢,好吧」寶姨說著大歎了一口氣。「你太太茉莉兒,她懷孕了——我猜這是我們去愛隆城的時候,你們夫妻行禮如儀的結果。現在她看起來像新月一般地美,而你那個胖小子正在踢她肚子,令她苦不堪言。」

    「兒子?」巴瑞克說道,他的眼睛突然張得很大。

    「說真的,巴瑞克,人家講話你要注意聽呀如果你老是這樣蒙著耳朵四處亂闖的話,那你一輩子也闖不出什麼名堂來。」

    「兒子?」巴瑞克又說了一次;劍從他手指尖滑了下來。

    「瞧你連劍都掉了。」寶姨斥道:「你馬上把劍撿起來,讓我們把這事做個了結。若是像這樣子,要自殺又不自殺地耗上一整天,那可不把大家給折騰死了。」

    「我不要自殺了」巴瑞克生氣地對寶姨說道。

    「你不自殺了?」

    「我當然不要自殺」巴瑞克衝口說道;然後他看見寶姨嘴角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羞地低下了頭。

    「你這個大傻瓜。」寶姨說道;接著她伸出雙手握住巴瑞克的大鬍子,把他的頭拉低下來,然後在他那積了煙塵的臉上響亮地親了一下。(br>

    哥第克哧哧地笑了出來,曼杜拉侖則走上前去,把巴瑞克抱個滿懷。「朋友,我與汝同感歡欣。」曼杜拉侖說道:「恭喜,恭喜」

    「搬一桶酒上來」哥第克一邊對水手們吩咐道,一邊大力拍著好友的背。「我們要以絕世的吉魯克麥酒的金黃汁液,來向崔翰封邑的繼承人致敬」

    「我看他們一下子就會喧鬧起來。」寶姨悄悄地對嘉瑞安說道。「跟我過來。」然後寶姨領著嘉瑞安回到船頭。

    四下無人,嘉瑞安對寶姨問道:「她會變回來嗎?」

    「什麼?」

    「那女王。」嘉瑞安說道:「她以後會變回來嗎?」

    「時間一久,她可能根本不想變回來。」寶姨答道:「久了之後,我們所化身的形體,會開始主導我們的思想;所以過個幾年,她會變得越來越像蛇,而比較不像是女人。」

    嘉瑞安抖縮了一下。「殺了她可能還比較仁慈一點。」

    「我跟伊撒神保證說我不殺她的。」寶姨說道。

    「那真的是伊撒神嗎?」

    「是伊撒神的神靈。」寶姨一邊說著,一邊憑欄眺望著迷霧般懸在空中的灰絮。「莎蜜絲拉把伊撒神的神靈注入了那石像裡;所以在那一時之間,那石像的確就是伊撒神。講起來很複雜。」寶姨似乎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他到底在哪裡?」她的口氣很是煩躁。

    「誰?」

    「我父親呀他早該在幾天之前就到了。」

    最後她終於站直身子,厭惡地拍了拍斗篷,於是灰絮便彷彿小小的雲朵般地從她的指縫間揚起來。「我要下去了。」寶姨做了個鬼臉,對嘉瑞安說道:「這裡實在是太髒了。」

    「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嘉瑞安問道。

    「我看現在跟你講這個還太早;反正再等一等也無妨。」寶姨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噢,嘉瑞安。」

    「什麼事?」

    「換成我是你,那些水手們痛飲的麥酒,我是一口都不會喝的。他們在王宮裡給你喝了那些東西,現在你又喝酒的話,恐怕會翻攪得很難受。」

    「噢」嘉瑞安有點遺憾地答應道:「好吧」

    「當然了,喝不喝隨你。」寶姨說道:「但是我想,應該讓你知道一下比較好。」然後她便轉過身去,走進艙口,消失在通往船艙的階梯裡。

    嘉瑞安思緒洶湧,這一整天大小事情不斷,他心裡充斥著紊亂的影像。

    「安靜一點。」嘉瑞安心底的思緒說道。

    「什麼?」

    「我在聽聲音哪你聽。」

    「聽什麼?」

    「這就是了,你沒聽見嗎?」

    嘉瑞安似乎聽到若隱若現、像是被悶在鼓裡的碰碰聲,似乎是從非常遙遠的地方傳來的。

    「那是什麼聲音。」

    嘉瑞安心底的聲音並未回答,但是他脖子上的避邪銀盤卻隨著那遙遠的碰碰聲而勃勃躍動。

    嘉瑞安聽到他身後傳來匆促的腳步聲。

    奎恩湊近了才發現這些十米來高的東西是一些金屬。它們是王后排泄出來的吧?還是她從挖掘出來的礦砂中提煉出來,以備她飢餓的孩子吃的食物?紅光在周圍閃了兩閃便漸漸黯淡下來。王后沒有發現他。奎恩知道她就在前面的某個地方搜尋,或守在那裡等他出來。

    「小心」他頭盔中小小的鋅片傳來鳥鳴般的聲音。「熱量負荷過重,緊急提醒:減少運動,避開熱源」

    怎樣才能避開熱源呢?他感到十分困惑焦急。小行星本身就是熱源,加上王后和她的孩子擁有的核能,他身陷其中,熱量負荷過重是不可避免的。

    他不是傑生,但他這次不能不扮一次傑生。他把武器從身後移到身前正準備逃到其它地方。這時他注意到黑暗的牆壁又閃現出了紅光,他的心猛地一沉,知道王后又回來了。

    他最先看見的就是她的大眼睛,閃著憤怒的紅光,在黑暗中搜尋。她在一堵黑煙色的洞壁前轉了個身,把目光投向了奎恩躲藏的這堆金屬中。

    奎恩屏住呼吸,緊貼在一堆球形的金屬旁。王后的目光在這堆金屬中停了一會兒,然後又慢慢地移開。奎恩鬆了口氣,大膽地站起身,發現王后正朝洞口飛去。他心想,王后也許瘋了;也許她懷疑那麼小的一個東西不會真正威脅到她的孩子;也許她擔心更大的威脅來自那艘飛船;也許她正盤算返身會把俯衝下來的飛船擊得粉碎。

    當王后的身影消失後,奎恩立即起身,朝王后剛才找他的地方撲去。就在前面又閃現出了一點光。

    雖然很淡,但比王后眼中的紅光更紅。奎恩小心翼翼地飄了過去。

    「小心」又有鳥鳴聲在頭盔裡提醒他。「熱量負荷過重,請使用緊急冷卻劑,使用時限只有一小時。緊急提醒,避開熱源。」

    他打開發射器開關,全速飛起來。身下的紅光把前面墨黑色的洞壁都照亮了,顯示出一個很大的黑色金屬架。

    在那個黑色架旁,奎恩找到了搜尋者的窩。

    搜尋者的窩在一個深淵的底部。深淵很大,很暗,他估量不出它的尺寸。在底部的正中央,有一堆由圓圓的閃著紅光的東西壘成的高高的山丘。奎恩心想,那肯定就是還沒有孵化出的蛋。在山丘的周圍,擠滿了新生的小搜尋者。

    這群熾熱的怪獸,有的形如黃蜂,長著碩大無比的肚子,閃著血紅的光,奎恩心想,這些肯定是公主;而那些形如螞蟻,下顎巨大的肯定是武士;有的形如白蛾,雙翅泛著綠光,也許就是適應地球空氣的襲擊者;有的就像爬蟲;有的像閃著金光的飛龍;有的剛破殼,身子剛出來一半,他們在這個巢穴中會扮演什麼角色,奎恩不得而知。

    他怕耽擱了時間,便拿起武器對準了他們。武器沒有配備瞄準裝置,也許是因為紐林族可以依靠自己的電子感官便能瞄準目標。

    他半瞇著眼朝一個發射筒瞄去,把彈頭對準了一個最大的公主。

    他用一隻顫抖的手指按下發射鍵。

    導彈無聲地炸響了武器的後坐力把奎恩的肩膀撞得隱隱作痛,濃煙升騰起來淹沒了一切。他待濃煙散去,校正了一下發射姿勢,瞄準一個張著大嘴的武士轟了一炮。

    他接著依次朝長著雙翅的襲擊者,朝長得像飛龍的搜尋者,朝身子剛出來一半長得像雙頭蛇的搜尋者,朝小山般的蛋卵連發五彈。導彈打中了,待濃煙慢慢散去,他看見攜帶在導彈上的病毒開始生效。

    那個最大的公主狂怒萬分,把藍色的火焰吐在飛龍般的搜尋者身上。那個武士緊緊地纏在雙頭蛇般的搜尋者上,惡狠狠地張開血盆大口。襲擊者一躍而起撲向還未孵出的蛋卵。而一隻爬蟲般的搜尋者則把紅色的液體噴在空中。場面頓時大亂,最後巢穴成了一片火海。

    「小心——」

    奎恩隱隱約約聽見一聲提示,緊急冷卻劑馬上就要用光,應及時撤退。他拋下武器,朝來路飛去。熱裝置系統由於負荷過重已經失靈,此時他全身已被黏糊糊的汗水浸透。空氣變得越來越糟糕,他只有大口大口地喘氣。

    前方閃出一對血紅的眼睛,是王后回來看她的孩子們。他急忙飛向一邊,找到剛才藏身的地方,也許是另一個地方,堆滿了謎樣的金屬塊。他躲在金屬堆中,靜等著王后過去。

    「小心」鳥鳴聲驟起。「緊急提醒:冷卻劑用光請立即尋找安全的地方,不得延誤」

    那雙血紅的眼睛剛剛閃過,他便騰身而起,沿來路飛去。他認為那是來路。此時他頭腦已開始暈眩,裹在太空服裡嚴重缺氧。他真想把太空服剝掉,但沒有了它,他將一分鐘也活不到。

    黑暗好像無邊無際。他要飛回飛船,飛回有空氣的地方,飛回敏迪身邊,然而前方依然是一片無邊的黑暗他迷迷糊糊間撞上了鐵壁。他懶懶地改變了方向,繼續朝前飛,又撞上了鐵壁。

    裹在悶熱的太空服裡,他定了定神,但不知道究竟該往哪個方向飛,他擔心自己已迷失了方向。當看見前方一雙紅色的大眼睛正朝他奔來的時候,他明白了自己的擔心竟成了現實。

    紅光已照在他的身上。他彷彿已看見王后張開了血盆大口,殷紅的舌頭啪地彈出,黑色爪子上的手指像一條條小蛇。

    其中一條蛇已把他纏住

    他突然覺得是種解脫。搜尋者的巢穴已被他搗毀。幸運地話,魯恩桑和敏迪會及時趕到簡諾特去救光圈站的朋友。無論以後將發生什麼,他的使命已經完成,沒有痛苦,沒有遺憾,只有欣慰。

    她竟然被蚊蟲擊敗

    王后站在產房邊,痛苦地看著自己那些瘋狂的孩子相互屠殺。

    那些自高自大的蚊蟲

    她心中一片淒涼她想起了她死去的王子,在他把蚊蟲趕盡殺絕的時候,這群厚顏無恥的小白癡競還在聒噪著瘋狂地報復,她當時覺得它們是多麼荒唐可笑。

    那時候的確荒唐可笑

    她不忍看著孩子紛紛死去,毅然轉身離去,那群目中無人的蚊蟲真的沒有食言,竟然偷偷地把武器搬了進來。

    那只趁她不備襲擊小小飛船的時候從她的身後衝進去的討厭的蚊蟲,就是兇手嗎?就一隻蚊蟲?一隻蚊蟲就能把她所有的孩子殺光?斬斷了她的未來?滅絕了她的希望?它用的是什麼武器,這麼厲害無比?她心內如焚,頓時暴跳如雷。然而她已沒了肚子,無法把心中的火氣洩掉。她身體最好的部分已經失去,她就像她那些可憐的孩子一樣已經死去。

    痛苦麻木了她的心靈,她神智恍惚地朝洞口飛去。突然,她發現殺死她孩子的兇手正從前面向她飛來。

    她閃電般地撲了過去。

    她抑制住彈出去的舌頭,因為嬌弱的蚊蟲好像已經死了,更因為她記起了死去的王子教過她的有關戰爭的禮儀。戰敗的一方是腐肉,是奴隸的糧食;而勝者贏得尊重,有權宴請儕輩,即便他在戰爭中死亡,也會享受到隆重的葬禮。

    而此時這只可恨的蚊蟲就是勝利者

    她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把蚊蟲提起來帶出洞口。

    那隻小船仍停在牆邊,好像在靜待她來犯。她走了過去,小船一驚飛了起來。她把沒有生氣的蚊蟲放在飛船停放的位置,然後慢慢爬回了洞穴。

    飛船旋即從空中落下,一個長著銀色雙翼的小動物飛了出來,把蚊蟲帶回了船上。她看著飛船朝天上飛去,逐漸消失,飛向星雲。她站在洞口,空洞的目光落在飛船曾經停落的地方。

    她的肚子沒有了,她的生命之火正在迅速地熄滅,她的四肢已經開始僵硬,她的身子很快也會僵硬,但是,不會有她的同類到來,把她的身子吃了,給她舉行一個體面而又神聖的葬禮。

    然而她卻更憐憫那群蚊蟲。他們是這場戰爭的勝利者,但一點也不值得尊重。他們是以懦夫般的偷襲才贏得這場戰爭。他們破壞了一切經典戰爭的禮儀。他們太小,不懂得勇氣、尊嚴、驕傲、美麗和真實,他們不配贏得她的尊重。

    她的生命之火漸漸熄滅,她開始淺吟低唱著破碎的樂章,這些古老的英雄讚歌裡蘊藏著她失落的驕傲。她好像是剛出生的孩子,在家中幸福地成長,沐浴在兄弟妹妹的愛河中,感歎著英雄母親的光輝業績。

    她彷彿又學會了飛翔,被那個牢騷滿腹的搜尋者帶進了太空。

    她彷彿又遇見了她的王子,他穿著金紅色的盔衣,勇敢無畏地擊敗了兇猛的情敵,贏取了她的芳心。她彷彿又在她的情人,躲閃著他如火的愛慾激情,直到她倆瘋狂的一刻,她發現他高傲的頭顱在她的顎間粉碎,而他的生命從他漸漸枯萎的身子注入她的體內,一切歡娛頓時煙消雲散。

    面對王子同伴的憤怒和姐妹的歧視,她選擇了離家逃亡,她有信心在茫茫的黑暗的宇宙築一個屬於自己的巢。她彷彿再次經歷了生育時甜蜜的痛苦,不惜犧牲自己餵養寶貝孩子。她彷彿又碰到了那些沒有開化的蚊蟲,看見她的第一個孩子把自己短暫的生命奉獻給了這個家。

    然而此時刺骨的寒冷把她驚回到現實。她自己譜就的英雄樂章已接近尾聲。她準備把尾聲從最初擬就的高亢雄壯改為肅穆悲傷。

    儘管她的身子已經凍僵,思維已顯遲鈍,但她想自己尚有充足的時間把它完成。

    她終於完成了一切。

    奎恩甦醒過來。

    空氣涼爽而又舒適,這是他求之不得的東西,他貪婪地吸了幾口。他一眼便看見了魯恩桑,她雙翼閃著金光,苗條的身軀纏著他的上臂。他迷迷糊糊地記起是她把他帶進了飛船,敏迪,他聞到了敏迪身上古木的芬芳。敏迪正在解他的太空服。

    「奎恩你能聽見我在說話嗎?」

    他無力地點了點頭。敏迪的嘴唇貼在他的臉上,他知道她正在吻他。

    搜尋者被擊敗了

    「真是奇怪的動物」敏迪低聲說,「王后把你帶出洞穴,你受了傷,動彈不得。她把你送到飛船停落的地方,讓我們把你帶走。」

    「我還以為她死了,想不到是她救了我一命。」

    他緊張的神經鬆弛下來,很快便沉入夢鄉。他夢見自己和敏迪又變成了孩子,在遙遠的簡諾特乘氣球學習飛翔。

    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屋裡只有自己一人。他並沒有為勝利感到有多麼高興。

    他仍然感到不可思議,那麼多奇怪的生靈都被他殺了,而他們垂死的母親卻會選擇救他一命。他突然為那樣偉大的生靈被擊敗而抱憾傷感。

    而簡諾特,他們還能不能抵達?儘管有索森的發動機,他們仍不一定能成功。這艘飛船設計的航程遠遠不能滿足這麼長遠的飛行,而且他們離開地球至今已消耗掉許多珍貴的能源。

    他們是不是應該尋找一些補給燃料?這想法太傻了,他思忖道。特洛伊小行星群無疑有豐富的冰層適合作發動機的燃料,但他們既沒有探測的工具,又沒有提煉的工具。

    他起身走進機艙,發現敏迪坐在駕駛椅上,天魚就在她的身邊。她撲進他的懷抱,心甘情願地任他溫存。然而當她說還沒法同地球聯繫時,奎恩感到她的身子在發抖。

    「我知道我們不能——再也不能回去了」她的聲音十分嘶啞。

    「但我卻是很難很難把一切都割捨。我的整個世界,我的朋友,我擔心他們大多數已經死了,但我仍想知道究竟怎樣。」她顫抖的手指緊緊地抓著奎恩的肩膀。「我感到如此失落,可怕的失落」

    「也許有一天我們還能回去。」奎恩捏了捏被她抓疼的肩膀。

    「但現在我們得把發動機送到光圈站,但願能及時送到。」

    「要是太遲了——」敏迪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地說道,「又該是多麼孤獨——」為了節約能量,他們盡量讓飛船自由飄落。時間過了很久,但奎恩覺得十分短暫。有心愛的人兒在身邊,他們把一切煩惱和痛苦都拋諸腦後,靜靜地躺在客房,忘記了受盡磨難的地球,忘記了可能面對的光圈的恐怖。

    至少他們暫時忘記了一切。

    魯恩桑急於想把搜尋者的死訊告訴她的族人。趁飛船自由下落的時候,她飛出艙外,張開銀光閃閃的雙翼設法與族人取得聯繫。

    她再次飛回飛船的時候,臉上閃著喜悅之光。

    「我已經同我的姐姐西陽根取得聯繫。她從星群1號送來歡迎的信息,在那裡還有一位地球來的朋友,名叫雷納德。她說她已代為你們求情,要求接納你們。」

    顯示屏裡傳來他聲音,使奎恩想起了她和克雷生活在一起的歡娛時光。

    「白翼是紐林族的議員,起先她覺得你們不可能適應太空的生存而拒絕與你們聯繫,但西陽根苦苦求情,要求接納你們。直到她們接到搜尋者的老巢已被我們搗毀的時候,白翼才答應把你們的事情提交給議會處理。但很多議員仍反對與你們聯繫,理由是殺死搜尋者便是明證,表明你們還停留在原始的階段,還沒有進化。」西陽根看到議會的決策於你們不利,便轉而尋求得到艾爾德族族長的支持。族長否定了議會的決策,更使議會吃驚的是,他赦免了你們種族滅絕的罪名,因為他認為你們消除了一場規模更大、影響更深、危害更廣的種族滅絕行動。

    「族長的決定最富說明性的理由來自於剛剛收到的一份報告。

    報告是著名的天文學家塞爾提交的。他在伏米倫觀測站原址建立起的新的監測站值日時發現一個閃亮的光盤正朝黑色伴侶撞去。

    「這個光盤的前身是一顆行星,它最後被黑洞吞噬。預見到你們星球表面生靈可能因此而滅絕,族長特別恩准應該給你們一次機會。」

    他聲音聽上去很溫柔,使他想起了五歲生日的時候,在光圈站冰坑的家中,她給他做了喜歡吃的糖果,克雷送給他一隻雪人馬屁精玩具。

    「議會採納了族長的意見,決定跟地球上的人類聯繫。我們於是推薦你們兩人,作為你們族人的最佳代言人。

    「我們奉命詢問你們是否接受和平的方式進行聯繫。」

    他倆相互吃驚地看了看。

    「我們——我們接受」奎恩覺得嗓子發乾,猛吸了一口氣說道,「我們十分感謝你們,感謝議會和艾爾德族族長。我們相信,請轉告他們,我們相信他們的決定是英明的、正確的。」

    他倆坐在一起,久久地凝視著魯恩桑張開閃光的雙翼傳遞他倆的信息。

    「一切——一切都那麼神奇」敏迪轉過身輕輕地向他低語。

    「我想像不出做地球上人類的代言人意味著什麼」

    「我也想像不出。」奎恩輕輕地搖了搖頭。「不過這肯定是一件很值得慶幸的事。」

    燃料剛剛用盡,他們便開始朝光圈站降落。他們大吼了一聲、兩聲、三聲……三聲過後,他們終於聽到了回聲。

    「誰呀?」是喬莫驚訝的聲音。「你還活著嗎?」

    「還沒死——」奎恩提心吊膽地問,「你——光圈站的人還好嗎?」

    「都很好,布魯恩艦長來了。」

    克雷很快出現在顯示屏上,接著是諾爾,最後是布魯恩艦長。

    他們講述了光圈站發生的一切後,仔細聆聽奎恩和敏迪帶來的消息,天網如何墜毀,搜尋者如何被消滅以及人類同艾爾德人聯繫的希望。

    「我們都很好,」克雷告訴奎恩,「一切都得歸功於布魯恩艦長。」

    布魯恩的巡航艦遭遇搜尋者後受到重創,在太空飄流的過程中接到天網墜毀的消息。她把巡航艦創傷最深的地方修了一下,便朝光圈站飛來。

    「你來得正及時,」克雷說,「無論喬莫怎麼想辦法,我們最後一台發動機還是熄火了,要是再過一天,我們就會彈盡糧絕。」

    飛船快要降落在光圈站的時候,奎恩和敏迪允諾一旦飛船補給了燃料就護送魯恩桑回家。魯恩桑一俟飛船落地,便歡快地蹦了出去和艾爾德人聯繫。

    他們下了飛船,剛走進塑料坑道,克雷和諾爾就迎了上來。諾爾正溫情脈脈地看著臂彎中克雷的兒子。

    邁克林

    他們在光圈站呆了一個月。喬莫利用奎恩帶來的技術資料,重建了一個實驗室,製造並改良了索森設計的發動機。

    「行了」他笑了笑,臉上那塊金色的太陽標記在光圈站看上去更是引人注目。「我們終於可以製造自己的索森牌發動機了。哇塞哇塞」

    奎恩和敏迪剛要裝好完成長途飛行燃料的時候,魯恩桑在空中盤旋著示意他們接到了新的信息。

    「是我姐姐西陽根發來的。她說雷納德覺得自己遠離同胞太久,希望離開光圈,因此要你們趕往星群1號,接替他在艾爾德族議會中擔當的地球人類代言人的席位。」

    「我沒想到會這麼快。」

    奎恩轉身凝視著敏迪。

    「為什麼呢?」她輕笑了一聲,吻著他說,「要是我們加入了艾爾德人——」飛船已整裝待發,魯恩桑進了機艙。他們辭別了光圈站的朋友,朝星雲深處飛去。

    悲劇樂章的最後一個音符漸漸從她衰退的記憶中逝去,王后伏在洞口,突然心如死灰。她極目朝一顆遙遠的星球望去,模模糊糊的眼前有一丁點星光,但這點光卻如火花溫暖了她冰冷的心。

    那裡才是她的家她想起整個家族的英雄業績,一股豪情頓時激盪於心。儘管她被無恥的蚊蟲擊敗,但她的姐妹會為她雪恥——那點星光倏地雪亮

    雪亮的星光像把雪亮的刀子插入她的心臟,她知道黑洞已吞噬了那顆星球。她永遠回不了家,見不到她的媽媽,她的姐妹,還有那些以前願為她奉獻一生的驕傲的王子們。

    亮光倏忽即逝,王后看到眼前是一片死亡般的漆黑,她突然備感孤獨,刻骨銘心的孤獨

    「嘉瑞安」

    嘉瑞安轉過身來,正好被瑟琳娜抱個滿懷。「我好擔心你喔,你上哪兒去了?」

    「有好幾個人跑到船上來,把我架住。」嘉瑞安一邊說著,一邊想努力把自己從瑟琳娜的擁抱裡掙脫出來。「然後他們就把我帶到王宮裡去。」

    「真可怕」瑟琳娜說道。「你有看到他們的女王嗎?」

    嘉瑞安點點頭,然後憶起那戴著金冠的蛇盤踞在大羅漢榻上,凝視鏡中身影的樣子,不禁抖縮了一下。

    「出了什麼事情嗎?」那小女孩問道。

    「發生了好多事情,而且有的事情還挺教人不愉快的。」嘉瑞安腦中的某處,仍不斷聽到那碰碰的聲響。

    「你是說他們對你嚴刑拷打嗎?」瑟琳娜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不,不是那種事情。」

    「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瑟琳娜追問道:「告訴我嘛」

    「嘉瑞安知道除非他一五一十地講出來,否則瑟琳娜不會放過他,所以他盡量仔細地把前後過程描述了一遍。他講話的時候,碰碰聲似乎越來越大,而且他的右掌開始跳動。嘉瑞安心不在焉地揉著掌心。

    「實在太可怕了。」瑟琳娜說道:「那你不是嚇壞了嗎?」

    「倒不太害怕。」嘉瑞安一邊揉著掌心,一邊對瑟琳娜說道:「他們讓我喝了許多東西,所以我覺得頭昏昏的,什麼也感覺不到。」

    「你真的一下子就讓馬阿思死翹翹?」瑟琳娜問道:「就這樣?」瑟琳娜說著彈了一下手指頭。

    隨風飄976:境遇(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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