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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集 1032:拳打腳踢 文 / 為博紅顏笑

    1032:拳打腳踢

    1032:拳打腳踢

    「好好」大鴻臚卿和李原琪都在醉意中笑了起來。[搜索最新更新盡在]

    小菊兒敗露了,天羅會如何?緹衛會如何?局面正在滑脫易小冉的掌控。

    他猛地扭頭看向窗外月亮掠過第七根飛簷門口那盞沒有點著的燈籠中忽然爆起耀眼的火光

    小菊兒扭頭,長髮飛揚而起

    蘭凝小舍二號房,蘇晉安在燈下飲酒。他喝得很快,因為沒有人和他說話。

    酒瓶裡已經空了很久了,以往他在這裡喝酒,總有人會在他的酒瓶空掉之前換上新的。

    他低頭笑了笑,覺得這不像他自己。這是緊要的時候,今晚如果白髮鬼落網,他的功績就足以震動朝野,他會是帝都裡前途不可限量的一隻飛鴻,而如果他失敗,或許會被大教宗看作個沒用的人而放棄。他從晉北來帝都,走路就上千里,期待的是這樣改變自己一生的機會。可在這個機會就要到來的時候,他卻不能控制自己去想一個空掉的酒瓶和為它添酒的人。

    外面響起了低低的敲門聲。

    蘇晉安一怔,警覺的按住自己腰間刀柄,「什麼人?」

    「添酒的。」一個模樣討喜的小廝探進頭來,捧上一個托盤,裡面是滿滿的一瓶酒。

    蘇晉安默默地看了那個酒瓶許久,從腰帶裡摸出兩個銅鈿,「賞給你的,出去吧。」

    小廝出去了,蘇晉安依舊看著那瓶酒。青玉色的酒瓶,頸上掛著一根紅繩,紅繩上掛著一片佩玉,玉質一般,刻的是含苞的虞美人。

    他用手指輕輕地撫摸那片佩玉,就像是撫摸一朵即將綻放的花,很久很久都不打開瓶蓋。

    箭嘯聲穿透了一切,筆直地扎入腦海。

    小菊兒如撲火之蛾衝著大鴻臚卿而去的瞬間,每個人都驚得站了起來。那個女孩兒的長髮飛揚,雙手被縛,嘴裡咬著的刀刃上,巴掌長的寒光流轉。易小冉明白那柄刀藏在哪裡了,那是一柄漆黑的刀,和頭髮一樣的顏色,就藏在小菊兒高梳的雲髻中,只有開刃的一線會反光發亮。在她的頭髮披散下來的瞬間,她把自己同時暴露給易小冉和緹衛了。

    李原琪立刻拔刀,但是小菊兒彷彿一條魚似的翻身在他的刀刃邊閃過,李嘯溪也拔刀,但是他的距離太遠了。

    箭來自窗外,漆黑的箭,凌厲地攔截在小菊兒和大鴻臚卿之間。那是埋伏在池塘對面屋頂的長擊弩,是蘇晉安用來確保不失的利器。

    小菊兒無法靠近大鴻臚卿身邊。

    她猛地旋身,嘴邊的薄刃割開了桌上燈籠,切斷了其中的油芯,火焰燎著了小菊兒的額發,一閃而滅,屋裡陷入了黑暗。

    「刺客」李原琪驚呼。

    「保護大人」李嘯溪暴喝。

    「鬼啊」易小冉嘶聲尖叫。

    外面的走廊上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箭嘯再一次穿入耳中,易小冉背後的板壁發出裂響,外面的緹衛正在全力突入。

    漢正在激動地與其中一個偵察兵拳打腳踢著——這些日子以來他看上去還從來沒這麼快樂過。另一個偵察兵急忙跳上他的輕型加速車,但他剛好發動了引擎,喬的弩式激光槍就擊中了他。這個倒霉的偵察兵立刻撞上一棵大樹,接著便是一聲短促的沉悶的爆炸。

    萊亞也拔出她的激光槍,衝向戰場,盧克緊跟在她後面。他們剛一靠近,周圍便響起幾聲更大的激光爆炸。氣浪把他們掀翻在地,萊亞的槍也掉了。

    頭昏眼花地,他們抬起頭來,看到空地的另一邊又出現了兩個帝國偵察兵,正衝向他們藏在葉子中的輕型加速車。這兩個偵察兵一邊跨上加速車,發動引擎,一邊把他們的激光槍插回皮套中。

    萊亞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那邊,有另外兩個」

    「我看到了,」盧克也站了起來,「呆在這裡。」

    但萊亞有她自己的主意。她衝向剩下那艘火箭加速車,發動了引擎,準備去追逃走的那兩個偵察兵。當她經過時,盧克也跳了上去,就坐在她後面。

    「快,把電於開關撥到中間,」盧克在引擎的轟鳴聲之上叫道,「干擾他們的互通訊器。」

    當他們飛過空地時,漢和喬剛好制服了最後那個帝國偵察兵。「嘿,等等」索洛叫起來;但他們還是飛走了。他沮喪地把武器狠狠摔在地上,這時,其他的反軍突擊隊員也從上面向空地衝來。

    盧克和萊亞飛速地穿過茂密的樹葉,離地面只有幾尺高。萊亞掌握著控制器,而盧克在後面抓著她。兩個逃跑的帝國偵察兵飛行技術不錯,但也就是每小時兩百英哩。萊亞則是個更優秀的飛行員———這是她家人都有的一種天賦。

    她不時用加速車上的激光炮射擊著,但由於太遠而不太準確。炮彈擦過前面的目標,擊碎了樹木,把灌木叢也燒了起來。

    他們在巨大的樹枝中穿梭著。「靠近點」盧克大聲叫道。

    萊亞加快了速度。兩個偵察兵也感覺到他們的追擊者追得更近了,便擠命地左轉有轉,並不顧一切地從兩棵樹之間一個很小的空隙中穿過去。其中一艘擦到了樹皮上,發出刺耳的聲音,並使加速車傾斜得差點失去了控制,結果減慢了速度。

    「飛到他旁邊」盧克又對著萊亞的耳朵叫道。

    她把加速車飛到離那個偵察兵很近的地方。突然,盧克從萊亞後面跳到了那個偵察兵後面,抓住這個帝國戰士的脖子,並把他扔出了加速車。這個穿著白色鎧甲的戰士猛地撞到一根粗大的樹枝上,發出一聲骨頭粉碎的嘎吱聲,然後便在蕨草的海洋中永遠地停了下來。

    盧克跳到加速車前面的駕駛位置上,撥了幾秒鐘操縱開關,然後便東倒西歪地前進了,跟著已飛到前面去了的萊亞,一起繼續追擊剩下的那個偵察兵。

    他們從小山上飛過,從石橋下穿過,小心地避免碰撞。加速車尾部的火焰點燃了乾枯的籐蔓。追擊又轉到了北面,經過了一個溪谷。另外兩個帝國偵察兵正在溪谷邊休息,他們很快地積極地加入了這場追擊之中,就緊緊地咬在盧克和萊亞後面,發射著激光炮火。盧克此時仍在萊亞後面,他大概地觀察了一下這個形勢。

    「繼續追那一艘」他對萊亞叫道,指的是前面那個偵察兵。「我來對付後面這兩個」

    萊亞向前衝擊。而就在同一刻,盧克啟動了制動器,使他的加速車迅速地減慢了速度。後面那兩個偵察兵卻沒能減低他們的沖量,呼嘯著從盧克的兩邊急速掠過。盧克馬上又恢復到高速,發射著他的激光槍,一下追擊起他的追擊者來。

    他的第三槍擊中了目標:其中一個偵察兵失去了控制,在一陣冒著火光的隆隆聲中旋轉著衝向一塊巨石。

    這個偵察兵的同伴只看了一眼那團火光,然後便把他的加速車調到了更快的速度上。但盧克跟上了他的速度。

    前面很遠處,萊亞和第一個偵察兵還在繼續著他們自己的高速障礙滑雪賽,穿過一道道由一動不動的樹幹和垂得很低的樹枝所組成的路障。實際上,由於不得不在經過這麼多的轉彎急剎車,萊亞好像已不能再逼近她的獵物了。突然,她以一種急得令人難以置信的傾斜衝向天空,迅速從視野中消失了。

    前面那個偵察兵迷惑地回過頭,不知道對他這個追擊者的突然消失應該感到輕鬆還是應該感到不安。但她的行蹤很快就清楚了。就在樹頂上,萊亞一邊發射著激光炮,一邊向他俯衝下來。她的速度比她自己預想的還要快,轉瞬間她便衝到了他的旁邊。但還沒等她回過神來,他伸出手,從皮套中拔出一支槍——並在她作出反應之前,開了一槍。

    萊亞的加速車旋轉著失去了控制。就在她剛好跳出來的那一瞬間,加速車撞到了一棵大樹上。萊亞一直滾到一堆亂糟糟的籐蔓,腐爛的圓木和水窪之中。透過空中冒煙的草木,她看到的最後東西只是一團橙色的火球;然後便一片漆黑。

    偵察兵看著他身後的爆炸,滿意地冷笑起來。但當他再次面對前方時,沾沾自喜的表情消失了,他正直接地對著一棵倒下的大樹衝去頃刻間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熊熊燃燒的火焰。

    與此同時,盧克正緊緊地追趕著最後那個偵察兵。當他們在樹林中穿梭迂迴時,盧克在後面減慢了一下速度,然後和這個帝國士兵保持著一致。逃跑的士兵突然來了個急轉彎,他的加速車碰到了盧克的加速車——他們倆都危險地傾斜了一下,差點撞上了在他們航線中的一棵倒下的大樹。帝國士兵飛快地衝向樹幹的下面,而盧克在它的上面——當他從另一邊降低時,他直接撞到了偵察兵的飛行器上。兩艘加速車卡在了一起。

    加速車的形狀多少有點像單人雪橇,車首伸出一根又長又細的測桿,桿端是用來導向的顫振副翼。現在這些儀器都卡在了一起,兩艘加速車變成了一艘在飛,儘管兩個駕駛員都還在掌舵。

    偵察兵使勁向右傾斜,試圖使盧克撞上從右邊迎面而來的一片小樹林。但在最後一刻,盧克把他所有的重量都壓向左邊,使兩艘卡在一起的加速車呈水平狀飛行起來,盧克在上面,偵察兵在下面。

    突然,偵察兵停止了抵抗盧克向左邊的傾斜,並把自己的重量也壓向了同一方向。結果,加速車在空中翻滾了三百六十度,停下來時正好再一次筆直地豎立著……但一棵大樹已赫然聳立在盧克面前。

    想都沒想一下,與克飛快地從車上跳了下來。轉瞬間,偵察兵急劇地向左轉彎——加速車已經分開了——盧克無人駕駛的加速車猛地撞到了紅木樹上,炸成一團橙紅色的火球。

    盧克從一個鋪滿苔蘚的斜坡上滾了下去。這時,偵察兵已高高地飛起,在空中倒轉過來尋找他了。

    盧克跌跌撞撞地走出灌木叢。加速車一邊發射著激光炮火,一邊飛速地向他衝來。盧克堅守在他的陣地上,打開光劍,擋住了每一道向他襲來的炮火。但加速車仍在向他衝來,並且開足了馬力,決意要把這個年青絕地的身體劈成兩半。就在加速車快要撞上他的剎那,盧克猛地跳向一邊——一時機準確無誤,就像一個技藝嫻熟的鬥牛士躲開一頭以火箭作動力的公牛一樣—他把他的光劍用力一揮,一下便劈碎了加速車的掌舵器。加速車開始晃動起來,然後便是簸翻滾,很快便完全失去了控制。

    過一會,它便成了土地上一團隆隆爆炸的火光。

    盧克關上了光劍,轉過身,開始走回去與其他人會合。

    維達的穿梭機繞過死亡之星還未完成的部份,靈巧地停在主船塢台上。無聲的軸承降下了黑暗君主的梯子;他的腳走下冰冷的鋼梯時也是無聲的.步伐冰冷,並且迅速。

    主廳裡擠滿了等著拜見皇帝的朝臣。維達對這些人不屑一顧——都是些傻爪。狂妄自大的馬屁精,穿著天鵝絨長袍,帶著一臉虛偽的表情;灑了香水的主教在他們中間傳遞條子和通告判決——因為別的還有誰會在乎呢;圓滑的保護商人,戴著從前一個垂死的主人身上摘下的、還帶著體溫的、沉甸甸的珠寶,腰都直不起來了;懶散的、殘暴的男男女女,都渴望著被賄賂。

    維達沒有耐心來理會這些卑劣的垃圾。他頭也沒點一下便走了過去,儘管他們中許多人願意為黑暗君主高貴而幸福的一瞥出很高的價錢。

    他來到通向皇帝塔樓的電梯前,發現門是關著的。披著紅色長袍的、荷槍實彈的皇家守衛站在門的兩側,好像沒有意識到維達的到來一樣。黑暗中,一個軍官走過來,站在維達君主的路上,不讓他繼續前進。

    「你不能進去。」軍官平靜地說。

    維達也不願多費口舌。他舉起手,把手指伸向軍官喉嚨的方向。軍官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一下便說不出話來了。他的膝蓋開始彎曲,臉上一片死灰。

    氣喘吁吁地,他拚命地說:「這是……皇帝的……命令。」

    像一根彈簧似的,維達鬆開了對這個軍官的遙控。軍官恢復了呼吸,一下跌坐到地上,渾身發抖。他的雙手仍在揉著他的脖子。

    「我會等到他方便的時候。」維達轉過身,望向舷窗的外面。草綠色的恩多飄浮在黑色的太空中,閃閃發光,就像由於某種內部的能量源而光芒四射似的。維達感覺到它的吸引力就像一塊磁鐵,像一片真空,像這片死氣沉沉的黑暗中的一把火短。

    漢和喬在森林的空地上面對面地蹲著,沒有說話。突擊隊的其他隊員在他們周圍三三兩兩地散開,也在休息——盡可能地多休息一會。他們都在等著。

    甚至連斯內皮爾都一言不發。他坐在阿杜旁邊,努力磨亮他的手指,因為實在沒有其它更好的事情可做。其他人在檢查他們的手錶或者武器。這時,下午的陽光已慢慢地逝去了。

    阿杜也是一動不動地坐著,只是在他半球形的銀色腦袋上伸出了一個小雷達屏,四處掃瞄著這片森林。他已經啟動了一個程序,一個實用的功能,平靜的耐心。

    突然,他嘟嘟地叫了起來。

    斯內皮爾停下他入迷的擦手指工作,善解人意地向森林看去。「有人來了。」他翻譯道。

    突擊隊一下舉起了武器,面向外面。在西邊防線處,一棵小樹枝劈啪地響了一下。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盧克拖著疲憊的步伐從樹叢中走了出來。突擊隊鬆了一口氣,放下了武器。盧克實在太累了。他沒有介意,撲隨一聲就坐在索洛旁邊的硬地上,再疲憊地呻吟了一聲,躺下了。

    「艱難的一天,是吧,小子?」索洛評論道。盧克用一隻手撐著坐起來,微笑著。他們還沒有到達真正艱難的部份,但索洛還是能夠保持他這種輕鬆愉快的語調。這是一種優雅的性格,是他獨特的魅力。盧克希望它永遠不會從宇宙中消失。「在我們到達發生器之前,別想輕鬆。」他以同樣的語氣回擊道。

    索洛四處看了看,再盯著盧克剛才出來的那片樹林。「萊亞呢?」

    盧克臉上立刻出現了憂虎的神色。「她還沒有回來?」

    「我以為她跟你在一起。」索洛的語調和音量都提高了。

    「我們被打散了。」盧克和索洛交換了一個不祥的眼神,然後慢慢地站了起來,「我們最好去找她。」

    「你難道不想休息一會?」索洛能夠看到盧克臉上的疲憊。他想為他節省精力,以迎接即將到來的戰爭。那場戰爭肯定會需要他們中任何一個擁有更多的力量。

    「我想找到萊亞。」他輕輕地說。

    漢點點頭,沒再爭論。他向掌握這支突擊隊第二指揮權的軍官招招手。軍官跑過來,敬了一個禮。

    「帶領突擊隊繼續前進,」索洛命令道,「我們在o—30護罩發生器處會合。」

    軍官又敬了一個禮,然後馬上去組織隊伍。不到一分鐘,突擊隊便排成縱列走進了森林中。終於開始行動了,他們都鬆了一口氣。

    盧克、喬巴喀、索洛及兩個機器人走向相反的方向。阿杜帶路,他旋轉著的掃瞄器在努力感覺所有他女主人的參數;其他人則跟著他走進了森林。

    萊亞意識到的第一個東西是她的左肘。它在一個水潭中,已經濕透了。

    她努力把手移出水中,淺起了一些水花。這又讓她感覺到了另外的東西:疼痛——她的整隻手一動起來就非常痛。於是她決定暫時不要動。

    進入她意識中的第二種東西是聲音。她左手弄出的水花聲,時葉的沙沙聲,偶爾的一陣鳥兒卿卿聲。森林的聲音,她咕噥道,然後輕輕歎了一口氣,仔細聽起這些嘰哩咕嚕的聲音來。

    接著便是氣味充滿了她的鼻腔:潮濕的苔薛氣味,清新的綠葉氣味,遠遠的蜂蜜氣味,珍稀的花朵氣味。

    然後便是味道——她舌頭上有血的味道。她幾次張開又閉上嘴,試圖弄清血到底是從哪兒流出來的;但她不能。而且,這種努力反而使她感到新的痛苦——頭部、頸部、背部的疼痛。她開始再次移動左手,但這需要承受所有新的痛苦;因此再一次,她又停了下來。

    接下去進入感覺中樞的是體溫。她的右手手指在陽光下很暖和,而手掌在陰影中則一直很冰涼。有一陣微風從她腿背拂過。左手手掌,壓在她的腹部下面,也比浸在水中的肘部暖和得多。

    最後,她感覺……清醒了。

    慢慢地——實際上,對目睹這些損傷她還是有所保留,因為一旦看見,它們便成為現實了,而目睹自己遍體麟傷的身體又不是她想承認的現實——慢慢地,她睜開了眼睛。眼前一切都是模糊的,有一些朦朦朧朧的棕色和灰色,而遠處則漸漸變得明亮和蔥綠。然後,景象開始清晰起來。

    漸漸地,她看清了埃瓦克。

    一個奇怪的、毛茸茸的小動物,站在萊亞面前三尺遠的地方,也只有三尺那麼高。他有一雙大大的、好奇的、黑中帶褐的眼睛,以及一雙粗短的手爪。全身從頭到尾都是軟軟的棕色發毛。他看上去實在太像萊亞小時候玩過的玩具了。事實上萊亞第一眼看到這個站在她面前的小動物時,還以為她是在作夢,以為是童年的記憶從她混亂的大腦中冒了出來。

    但它不是夢,它是一個埃瓦克,名字叫威克特。

    他也毫不例外地有些裝腔作勢——因為當萊亞看得更清楚時,她看到他腰上別了一把刀。除了頭上蓋著的一個薄薄的皮罩外,這是他身上帶著的唯一東西。

    他們互相看著,都一動未動,看了有好一會。這個埃瓦克看上去對公主非常迷惑;不知道她是什麼,或者她想幹什麼。然後,萊亞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坐起來。

    她坐了起來,呻吟了一下。

    這個聲音顯然嚇壞了那個小毛球;他迅速向後退開,沒想到卻被絆了一下,摔倒在地。他尖叫了一聲。

    萊亞沒有理他,而是仔細地查看起自己來。她的衣服撕破了;身上到處是劃傷、擦傷和撞傷——但好像沒有骨折,或其它什麼無法恢復的創傷。她看了看四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她又呻吟了一下。

    小毛球一下跳起來,抓起一根四尺長的矛防衛地把矛尖對準萊亞,並開始小心翼翼地圍著她轉。顯然,與其說他是挑釁,還不如說他是恐懼。

    「嘿,把它拿開。」萊亞煩燥地擋開這支武器。她現在可不需要這一切——被一隻玩具熊用串肉桿串起來。然後,稍微輕柔了一些,她又說道:「我不會傷害你的。」

    她慢慢地站起來,試著邁出她的腿。玩具熊小心地向後退開。

    「別害怕。」萊亞努力用她的聲音消除他的疑慮,「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加速車怎麼樣了。」她知道她用這種語調說得越多,就越能讓這個小動物放鬆下來。並且,如果她不停地說話的話,她當己也能撐得住一些。

    她的腿還有些不穩,但仍努力慢慢地走起來,到了加速車的殘骸處。在一棵底部已被燒黑的樹邊,她的加速車成了一已熔化了一半的破銅爛鐵。

    她的活動已離開了埃瓦克。他像一隻膽怯的小狗一樣,把這看作是一個安全的象徵,便跟著她來到了殘骸邊。萊亞從地上撿起那個帝國偵察兵的激光槍;這是他所剩下的唯一東西。

    易小冉站了起來,他聽見黑暗裡衣帶當風的聲音,刀刃破風的聲音,媽媽驚恐的喊叫,突進的沉重腳步聲。這黑暗裡所有人都在行動,為了各自的目標,燈再亮起來的時候不知誰能實現目的。

    易小冉無聲的笑了起來。他心裡狂喜,想要感激小菊兒,最後一瞬間,小菊兒超出了他的預料,也超出了緹衛的控制,讓這屋裡陷入了黑暗,讓局面一下子回到了易小冉的掌握中。

    幫他完成最後一步

    一隻手從黑暗裡伸過來抓著易小冉,易小冉憑感覺知道那是蘇鐵惜。他把蘇鐵惜推向角落,從鞋底緩緩拔出了一枚黑色的、巴掌長的短刃,和小菊兒咬在牙齒間的短刃一模一樣。他從天羅的裝備裡得到了這件武器,一直珍藏在身邊,終於要派上用場。

    他為自己的計劃增加了最後一步,讓自己在最後一步裡變成一個殺手。

    殺李原琪

    這是藏在他心底的最後一個目標,他甚至沒有告訴天女葵。他知道這很危險,但是他不能克制自己。當他看見李原琪白扇紫衣踏入這間屋子的瞬間,他想起那片淒冷的月光下,這個赤裸的男人從天女葵白白小小的身體上爬起來。他想自己的人生其實還差一步才圓滿,他要和自己心愛的女人遠走高飛,他還要把曾經那個錯誤彌補掉。

    如果錯誤本身不能消除,那就殺掉犯錯誤的人

    他閉上眼睛,把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耳朵上,他要在這片嘈雜混亂裡尋找一個聲音。那個聲音如銀質的鈴鐺,清脆悅耳,那是李原琪刀柄上那枚銀珠在空腔裡震動這柄晉北產的名刀將把它的主人引入地獄

    他猛地睜開眼睛,無聲地突前。他結結實實地擁抱了一個人,和他胸膛抵著胸膛,夾在手指間的短刃狠狠的送了進去。

    古蝮手?龍形

    彷彿銀質鈴鐺的聲音依然那麼清脆,隨之而來的是鐵刀落地「鐺」的聲音。這些在易小冉的耳邊,彷彿天籟。他一手壓住對方的傷口,以手指夾著那柄短刃往下慢慢拉動,這會把對面胸膛裡的那顆心完完全全地剖開,而這柄短刃薄得就像柳葉,所以血不會立刻噴出,讓他回去的時候仍然有一身乾淨的白衣,而死在這柄刀下的李原琪,無論如何看都是死於天羅刺客之手

    他充滿了快意地想像在李原琪的胸膛裡,鮮血從還在搏動的心臟裡被擠壓出來,流入這個人污穢的臟腑裡。

    那些血也滋潤了易小冉的心,慢慢地填補了那裡的一個缺口,讓他覺得溫暖快樂。

    他猛地把李原琪的屍體往前推出,在鮮血尚未射出之前回退,把短刃也留在了那裡。做完了這一切,甚至他的手都是乾燥的,沒有沾上一滴血。他從沒有想此刻那麼感激那個教他古蝮手的人,雖然他一度深恨老師的冷酷。

    他再次感覺到蘇鐵惜伸手拉他,這次他沒有拒絕,和蘇鐵惜緊緊交握。

    屋裡忽然恢復了寂靜,所有人都停下了。

    「誰帶著火種?點燈」李嘯溪暴喝。

    「我……」媽媽戰戰兢兢地說。

    「點燈」李嘯溪再次咆哮,「燈亮之前外面的人不准進來如果有其他刺客,必然在我們之中」

    「其他刺客?」易小冉心裡猛跳。難道李嘯溪在黑暗裡也能察覺他的行動?作為古蝮手的傳人他很難相信,這門武術最講究的就是潛行和速度。或者李嘯溪遠比他們想得更強,也是精通暗殺武術的好手?他再度緊張起來,心跳加劇。

    燈亮了起來,火苗慢慢飄高,整個屋子都被照亮了。

    易小冉看清楚周圍的第一瞬間,心裡猛地一痛,彷彿被人在那裡刺了一刀。小菊兒整個人被穿在李嘯溪的長刀上,她的雙手抓著刀身,血染紅了白袍,染紅了她纖細白皙的手腕。她就要死了,易小冉看得出來

    李嘯溪冷冷地四顧:「大人怎麼樣?」

    「我們是七所的緹衛,奉命保護大人,大人一切安好。」三個侍酒的女人組成人牆,把大鴻臚卿胖大的身體遮擋在屋子角落裡。

    李嘯溪轉頭看著小菊兒蒼白的臉,臉色猙獰,緩緩地把刀往外拔。血漿噴湧出來染紅了他的手,他卻不斷地擰動刀柄讓刀身在小菊兒的身體裡攪動。易小冉和身邊的蘇鐵惜雙手扣住,蘇鐵惜的手勁大得嚇人,易小冉的眼裡慢慢湧出淚來,蘇鐵惜默默地低下頭去。

    李嘯溪猛地撤出了刀,垂死的小菊兒在這一瞬間睜大了眼睛。

    「快走」渾身是血的女孩兒站在屋子中間,對著易小冉喊出了最後的話。

    她以袍袖掃過剛剛點燃的燈,大袖立刻被火焰包裹了。那絕不是普通衣料點燃的效果,火焰一騰起來,立刻蔓延,小菊兒籠罩在一團火焰裡,逼退了李嘯溪。

    「她要放火帶大人走」李嘯溪對著那三個女人大吼。

    三個女人試圖攙起背後軟癱成爛泥的男人時,忽然一齊發出驚呼。聲威赫赫的大鴻臚卿已經是一個半死的人了,一截漆黑的刀刃從他背後顯露出來,插在頸椎的側面,那一刀的創痕是平的,徹底地截斷了大鴻臚卿的頸椎。大鴻臚卿還有呼吸,卻沒有人能夠阻止他的死亡,再高妙的醫生也無法接回被切斷的椎骨。大鴻臚卿胖大的身體正往外不斷湧出鮮血,身體已經積了漆黑的一灘。

    「不……不可能燈一滅我們就圍住了大人。」女人中有一個臉色慘白。

    她們的前途已經完了。

    就在大鴻臚卿的屍體對面,心口被縱剖開來的李原琪瞪大無神的眼睛,看著天花板。

    「那……那是?」屋外聚在一起的護衛們和緹衛們一齊驚呼。

    原子澈推開他們,奔到屋簷下,看見周圍一片房舍的屋頂上都閃出了漆黑的人影。他們全身裹在黑衣中,手中利器閃著冷冷的寒光。

    「六個人……六柄刀」原子澈低聲驚呼。

    他是緹衛七所屈指可數的精英,從習劍開始就從無數的典籍中汲取關於天羅的知識,把那個陰影中的組織設想為他的敵人。但是他所知的案例中沒有任何一個,天羅出動了六柄「刀」他意識到屋頂上的六個人都是來自天羅本堂的精銳,都是第一線的殺人者,這支力量如果善加使用甚至比一支軍隊更強,而天羅把這樣的力量集中在了一起。

    刺客們都把手中黑色的皮囊扔在屋頂上,一刀割破皮囊後,裡面漆黑的油流淌出來。

    「火油」原子澈大吼。

    火星落下,大火升騰。六名刺客同時以手弩射出了繩箭,那些力道強勁的弩箭後面連著黑色的絲索,所有箭的目標都是一處——蘭凝小舍二號房的入口。六個黑影懸掛在絲索上,悄無聲息的滑下屋頂,那些絲索彷彿一張巨大的蛛網籠罩了這片屋舍,得手的蜘蛛急不可待地撲向獵物。

    「圈套……蘇大人」原子澈知道自己已經趕不及了,他們所有人都被吸引在白鶴清捨這邊,蘇晉安那裡的防禦是——

    空白

    易小冉知道這是他一生裡最後一次看見小菊兒了。

    最後一瞬間,這個總拿竹鞭抽打他們的女孩兒對他喊了一聲「快跑」,她心裡大概還以為易小冉是她的同黨。

    現在她在火焰裡旋轉起舞,她把著火的白袍抖開,赤裸著身體,染了鮮血的地方是紅的,沒有染血的地方是白的,對比鮮明刺眼。燃燒的白袍點燃了周圍牆上的字畫,點燃了腳下的蓆子,點燃了帷幔和竹簾,火勢已經不可阻擋。易小冉知道自己該走了,可是腳下挪不開步子。他的視線模糊了,他面對著小菊兒舞蹈的、赤裸的身體,覺得那一切美得讓人無法呼吸,卻又悲傷得讓人想要號啕大哭。

    『飄颻周八澤。連翩歷五山。

    流轉無恆處。誰知吾苦艱。『

    他腦海裡再次回想起這句詩來,他想所有人都是飛蓬……都是飛蓬,沒有人有辦法逃離這個殺人的亂世。不知道為什麼活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死了。

    「走啊」蘇鐵惜拉他。

    「都是飛蓬。」他低聲說。

    一支漆黑的羽箭從窗外射來,洞穿了小菊兒的心臟,終結了她的舞蹈。她倒在自己點燃的大火裡,很快被火焰吞噬了。

    易小冉用袖子掩住臉,轉頭往外衝。

    最先落地的刺客以手弩對準二號房射擊,三枚弩箭穿透窗戶,第二個立刻從窗戶上的破口向裡面投擲了散發毒霧的焰筒。六柄刀匯齊,兩個人在門口,兩個人在屋頂,兩個人在窗外。屋頂的人發起進攻,他們中一人猛地一刀切斷了屋樑。整個屋頂下陷,兩名刺客向著屋裡墜落。就在同時,控制了窗戶和屋門的刺客也湧入。

    屋裡沒有人,桌上有一瓶還未打開蓋子的酒。

    「情報錯誤」刺客們立刻背靠著展開戒備。

    「他沒有走遠找出他來」為首的下令。

    六柄「此刻隔著一片池塘,緹衛七所的精銳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整個酥合齋已經被熊熊火焰籠罩了,歡好中的男男女女赤裸著身子從不同的屋裡跑出來,驚叫著,像是沒頭的蒼蠅那樣瞎撞。

    易小冉衝出白鶴清捨,抬頭對上了原子澈冷冷的目光。原子澈肩膀微動,劍架在了易小冉的脖子上。

    「怎麼?刺客已經死了我完成了任務。」易小冉大驚。

    他的時間不多了,他得在值夜人換班之前趕去和天女葵匯合。

    「剛才刺客偷襲了蘭凝小舍二號房,那是蘇大人所在。」原子澈的瞳子裡映著火光。

    「怎……怎麼會?」易小冉無需偽裝驚慌,心跳快得如擊鼓。

    刀」立刻向著不同的方向散去。

    他意識到有什麼地方錯了。他叮囑過蘇鐵惜不要點燃蘭凝小舍那邊的線香,難道蘇鐵惜弄錯了?

    蘇晉安被殺了?那樣也許更好吧,這樣再沒有人知道天女葵的身份……可是那個孤獨又深不可測的人真的被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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