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集 1167:垃圾 文 / 為博紅顏笑
1167:垃圾
住宅樓後巷裡,堆滿了生活垃圾,臭氣熏天.
韓秀滿頭大汗,一手拎著清潔工具,一手拎著從客人家裡提出來的垃圾,從樓道裡走出來。她對著身旁同樣提著垃圾的好友裴杉杉氣憤地說:「女人,我跟你講,如果那個胖女人下個月再打電話叫我給她打掃衛生,我一定要收她五塊錢一個平方,不漲她價,我就不姓韓,跟她姓!」[]
裴杉杉附和:「是呀,那個婆娘真t的太過分了,芝麻粒大的斑點都要擦乾淨,就差沒用放大鏡扒在地板上一毫米一毫米的檢查了,真沒見過這麼變態的女人。依我說,像這種難伺候的祖宗,根本就不能接她的活。」
韓秀將手中的一大包垃圾拋向垃圾桶,說:「不,我一定要賺她的錢,而且要狠狠地賺!誓死方休!」完了還做了一個五指朝天,然後又回握的狠手勢。她的宗旨是,只要有錢賺,不管客戶多變態,她會比客戶加變態。
裴杉杉甩了手中的垃圾,鄙夷她一眼:「你要不要這樣,真是要錢不要命。」
「切!沒錢你吃什麼?喝什麼?穿什麼?下次沒錢敗衣服的時候,別來我公司打工。」韓秀回堵裴杉杉。
裴杉杉本來想說她錯了,突然看到不遠處的垃圾桶旁伸出兩條白花花的人tui,她嚇得拉著韓秀尖叫:「韓秀,看!死人了……」
「你瞎說什麼呀?!」原本不以為意的韓秀,被裴杉杉恐怖的臉部表情弄得心頭一驚,好奇地順著裴杉杉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這一看,嚇得寒毛孔都豎起來了。
幾米開外,垃圾桶旁躺著一個只著一條內褲的赤身男人,這個男人的身上滿是血跡,身旁還有一個染滿了鮮血的白色衣服。
「打110報警!」韓秀放下清潔工具,脫下清潔手套。從口袋裡摸出手機,顫著手按了110三個數字鍵,但無論撥了多少次,始終撥不出去。活了二十幾年,還是第一次撥這三個數字,為什麼老天就像是跟她作對似的。
裴杉杉見狀,也試著用自己的手機撥打110,依然撥不出去,「秀。怎麼辦?沒信號。」
「去大樓裡找保安,用固定電話打。」韓秀剛想往大樓裡跑,突然身體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猛地往後一拉,整個人向後撞進一個硬棒棒的物體,下一秒,還沒反應過來,脖上一邊冰涼。
她看見離著兩米開外的裴杉杉正捂著嘴巴,壓抑住尖叫聲。驚恐地看向她的身後。
視線範圍內,是一條橫在身前滿是血跡的手臂。
韓秀不是傻。也不是白癡。她知道自己後背撞上的堅硬物體,不是牆,也不東西,而且一具男人的身體。即便不用向後看,她也知道,剛那個躺在垃圾桶後,滿身是血。像個死人的男人活過來了,此時此刻,他正將一把鋒利無比的刀架在她的脖上,只要她稍稍亂動一下。她相信脖上的那把刀,一定很就能讓她見到仰慕了很久的上帝。
她顫著聲帶著哭腔說:「這位壯……壯士,你有什麼話,好好說,小……小女一無財二無色,請你饒了我吧……」
身後的男人並沒有回答她,僅用一隻手便將她的手臂反背在身後,另一隻手依舊是拿著把刀架在她的脖上。
脖上傳來粘濕的感覺。極不舒服,是身後男人身上的血。他身體的溫度燙得嚇人。整個後背貼著他的胸膛,韓秀覺得自己的兩條腿都軟了。若不是身後的男人用手臂綁住她,她一定會支撐不住跌落在地。
心臟就像是加了泵一樣,撲通撲通不停地跳著。韓秀自認自己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不過是罵了樓上那個變態的胖女人,怎麼就遇上了這種衰事。這人手持凶器,不用看都知道是個亡命之徒,那渾身的血,說不準是殺了人的,如果真是殺人犯,那麼再多殺她一個,他一定不會介意的……
「這位先生,求你們放過我們吧,你要錢,我有。」裴杉杉丟下手中的清潔工具,從口袋裡只摸出一把零錢,便急了,於是又從脖上解下鑽石項鏈,「我這條項鏈值幾千塊,要是還不夠,我還有銀行卡,我馬上去取,求你放了我朋友吧……」
「杉杉……」韓秀十分感動地看著好友,這是一聲輕喚,換來了身後男人拖著她向後退了幾步。
男人的力道很大,她承受不住手臂的疼痛,倒抽了幾口氣,開口哀求:「這位先生,有話好說。你想要錢,還是要什麼,我們能幫你的,請你儘管開口。我們發誓,我們一定不會報警。」她顫著聲音將這一番話剛說完,便感覺到脖上的涼意微動,這一下,不僅僅是刀鋒的涼感,而是鋒利的刀口劃破肌膚的刺痛感。
對面的裴杉杉看到韓秀脖映出一道血跡,害怕得捂著嘴巴哭了出來。
韓秀忍著脖上的刺痛,再一次鼓起勇氣開口:「我和我朋友都不想死,你想要我和我朋友怎麼做,你說。你怎麼說,我們怎麼做。」脖上的刺痛加深了,她也害怕地眼淚湧了出來,「我真的不想死,你說,你想怎麼樣……」
她感覺架在脖上的刀稍微鬆了一下,只聽見耳邊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帶我到一個沒有人的安全地方。」
她連忙回答:「沒問題,沒問題。」
男人低垂著頭,頂在她的頸窩,沙啞的聲音在她的耳邊微弱地響起:「我也不想死,我要活下去……」
「沒問題,沒問題。你不想死,我不想死,大家都不想死,目標一致。」她衝著裴杉杉叫著,「去把車開來。不要報警,千萬不要驚動大廈裡的人。」
裴杉杉捂著嘴,點了點頭,轉身拚命向停車場跑去。
直到看不見杉杉的身影開口,韓秀哭著說:「我朋友去開車了,我不會跑的。請你能不能放下架在我脖上的刀?我真的不會跑的……」
男人沒有應聲。也沒有立即放下手中的刀,韓秀害怕地只敢小聲嗚咽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就這樣被身後的男人綁著,一動也不敢動,睜大著淚眼,心焦地望著巷口。她在心中不斷地祈禱著,這時候千萬不要冒出什麼人來,不然身後的這個滿身是血的男人一發起狂來,她就真的玩完了。
她不停地心中念著:杉杉。你一定要點回來。
突然,巷口傳來汽車引擎聲,她激動地眼淚狂湧,對身後的男人說:「我朋友來了,我朋友來了。」
「我把車開來了。」裴杉杉跳下駕駛室。
韓秀說:「上車吧,你要去哪都好。」
她沒聽到身後男人的回應,也沒見他鬆開緊箍她身體的手臂有下一步動作,只聽「噹」的一聲。什麼東西掉地,緊接著突然感覺他將身體的整個重心壓在她的身上。她的身體因承受不住兩個人的力量,轟地一下向下栽去。
「韓秀!」裴杉杉看著兩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顧不得害怕,急奔了過來。
韓秀再也沒想到身後的男人竟然暈了過去。
渾身是血的他壓在她的身上,肺部的空氣就像是被拚命的擠壓出來讓韓秀痛得眼淚再次狂湧。她趴在臭氣熏天的垃圾上,無法呼吸,也講不出一句話。只能揮動著一隻手臂告訴杉杉,她還活著。
裴杉杉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只將那個壓在韓秀身上的男人挪動了半個身體。*.
韓秀終於能夠呼吸了,但是面前那臭氣熏天的垃圾。嗆得她直乾嘔。
她掙扎著,終於從男人身下爬了出來。她剛站穩了身體,回轉身就往那個男人的身上猛踹一腳。
男人昏死過去,沒有反應。
裴杉杉從身上摸出面巾紙遞給她,哭著說:「韓秀,你流血了。我們趕出去,報警吧。」
「嗯,先把這個變態用繩捆起來。」韓秀接過面巾紙。按了按刺痛的脖,然後又擦了擦胸前大片的血跡。
裴杉杉爬上車。拿了一捆有一指多粗的繩。
「你先捆他,我擦一下血。」韓秀一邊擦著臉上的血。一邊低咒,將這個男人的祖宗十八代全部問候一次。
裴杉杉用繩迅速纏上那個男人的身體,當她看清那個男人帥氣英挺的臉龐時,驚愕地喊道:「韓……韓秀!」
韓秀回頭,見杉杉呆住,不禁奇怪:「怎麼了,杉杉?嚇傻了嗎?」
裴杉杉拉地韓秀的胳膊,指著那個男人急急地說說:「韓秀,你看這是誰?」
韓秀瞇了瞇眼,盯著趴在地下昏死過去的男人,下一秒不禁瞪大了雙眼,身體僵在那裡一動不動。
竟然是唐澤齊……
他的頭髮有些長,先前遮擋,加上那滿臉的血,她還真沒看出來是誰。
她一見是他,立即拉著杉杉扭頭就要走。
裴杉杉連忙拉住韓秀:「韓秀,你就打算這樣走了?你看他身上到處是傷口,都還在流血,他會不會死……」
韓秀頓住腳步,面無表情地說:「死了活該,跟我有什麼關係?」
如果不是他,她怎麼會對男人過敏發展到現在整天與垃圾為伍?她這輩從來沒有這麼憎惡過一個男人。只要提到唐澤齊,她就會控制不住情緒。如果有的選擇,她一定情願這輩從來沒有認識這個男人。可惜偏偏他們兩從小一塊長大,只要是認識的人,都會在她的面前說,瞧,多登對的一雙可人兒啊,將來以後一定會怎樣怎樣。怎樣個屁!
小時候,因為思想單純,所以會被大人們的言語所誤導,加之唐澤齊這個爛人有著一副招搖撞騙的皮相,所以她會被迷惑,傻哩八嘰地把自己的初戀搭了進去。那時候的她,就像是心和眼被蒙住了一樣,除了看到他英挺的外表之外,什麼也看不到。還好,後來老天有眼,大發善心,用一道雷光劈醒了她。
裴杉杉蹲下身一邊為唐澤齊解下繩,一邊說:「你別這樣啦,其實小齊人對你也不算太差。就是心一直定不下來,加上這個世界誘惑太多,所以變成現在這樣……」
杉杉這樣說,讓韓秀完全沒了語言,她咬著chun,氣道:「這不是誘惑不誘惑的問題,他背著我不只一次劈tui。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就算我有再好的心臟,也承受不住。」
「我知道。我這樣做也是怕你將來後悔。你們兩再怎麼說。也是青梅竹馬,如果不是當年出了點岔,現在就是夫妻了。」
「青梅竹馬?」韓秀冷哼一聲,「你知道我這輩恨的是什麼?就是青梅竹馬這四個字。他玷污了我純潔無瑕的童□,他是我人生中的污點,何況他剛差點殺了我,按理來說,應該要去報警!」
裴杉杉急忙拉住韓秀。
「韓秀。你聽我說。就算小齊曾經對不起你,但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果他真的出了什麼事,那杜老師老兩口怎麼辦?雖然我是到了中學跟你們認識的,但是天天去杜老師家蹭吃蹭喝,我都有份。杜老師曾經對我們那麼好,你可以眼睜睜看著杜老師年老悲傷?」裴杉杉頓了頓,又說,「你看看他現在渾身是傷。傷口上還有好多玻璃碎渣,他一定是出了什麼事弄成這樣。不是說杜老師他們家早幾年移民了嘛,怎麼突然就回國了,連個消息都沒有。現在又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裡……」
韓秀聽到「杜老師」三個字,一時間沉默了。
杜老師就像是媽媽一樣,有什麼好吃的好穿的,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唐澤齊劈tui對不起她,杜老師什麼都沒講,抄起棍就狠揍他,揍到他幾天下不了chuang,把他趕去美國。後來。因為國內試驗環境跟不上,杜老師也申請去了美國。接著他們全家都移了民。
短短四年的時間,竟然不知不覺一晃而過。昨天的事卻又彷彿在眼前。
四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其實什麼都該淡忘了,只是突然見到唐澤齊一時間無法適應,回想起往事,覺得氣不平。
看著躺在地上的唐澤齊,她死命地咬著嘴唇,隔了許久,說:「不報警,那怎麼辦?」
裴杉杉說:「先把他抬回家,然後跟杜老師聯繫了再說。」
「抬回家?抬你家還是抬我家?」
「當然是抬回你家。你一個人住,我們家老老小小有四口人呢。等他醒來,你好好問問他怎麼回事,然後給杜老師打電話。如果純粹是打架斗事搞出來的傷,你再轟他出門好了。」
「裴杉杉,你不去做聖母真的太可惜了!」韓秀一語戳中裴杉杉的死xue。
爛好人指的就是裴杉杉這種聖母級別的人,在路上見著什麼可憐的阿貓阿狗,都要撿回家,然後就喜歡往她這邊一丟。
「我這是為你好,怕你將來見著杜老師無顏以對。」裴杉杉笑道。
「別解釋了,別解釋了,你聖母的時候,這套說辭我聽太多了,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韓秀擺了擺手。
「是你心虛了吧,你是不是還喜歡他,所以不敢把他帶回家?」
「我還喜歡他?!我就是喜歡上一頭種豬都不可能再喜歡他。」
「那好吧,隨便你,如果你忍心看杜老師白髮人送黑髮人,我是無所謂啦。」
韓秀又一次沉默了,思想又是一番劇烈鬥爭。
她低頭看著渾身是血的唐澤齊,他的背部和手臂上,有幾道明顯被玻璃劃傷的口,血跡已經凝固。
他傷得可真是不輕,如果他真出個什麼事,杜老師一定會很難過吧……唉,看在杜老師的面上,她就當回聖母吧。
氣歸氣,她還是走過去抬起唐澤齊的上半身:「他醒過來要是再給我一刀,你以後清明要是忘了給我燒香,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安啦,我會給你燒雙份,吃不死你。」裴杉杉抬起唐澤齊的腿,一雙眼睛在他健碩有料的身體上掃來掃去,頓時色心大發,「沒想到小齊的身材這麼有料,要不是這滿身血,真想好好mo一把。」
「你花癡了吧。要mo趕緊mo,待會他醒了,你連一根毛都別想碰著。」韓秀白了她一眼。咬著chun,使出全力,將唐澤齊搬上了麵包車,然後從儲物箱裡翻出兩套工作服,一套隨便往唐澤齊身上一裹,另一套則上自己換上。
車起動,準備出發時,她又喊了一聲「等一下」並跳下車,從垃圾堆裡把那件染滿血跡的白色衣服和手術刀撿起來扔進車內。又用棍將垃圾打亂,掩蓋地面上的斑斑血跡,鑽進車內。
韓秀和裴杉杉兩個人費了好大一番勁,將唐澤齊弄回了韓秀的小窩。
裴杉杉接了一通電話,在韓秀家只簡單擦洗了一下,換了身衣服,就急匆匆地走了。
韓秀將身上染了血的衣服換下,沖完了澡。她又在客廳裡翻找創口貼,將被滑破皮的脖貼好。當看到唐澤齊蓋著清潔工作服,躺在自家的地板上,怎麼看怎麼礙眼。
這傢伙在國外待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滾回國內,還把自己傷成這種樣?
她從冰箱裡拿出一瓶冰水,猛灌了幾口,想想還是向唐澤齊走過去。
她蹲下身。掀開他身上的衣服,衣服下一片觸目驚心。他的身上前前後後,到處是大大小小的傷口,有些傷口嚴重的。皮肉被玻璃碎屑扎得差不多翻了過來。這些傷口如果不急時處理,會感染發炎。
她咬著嘴唇,深皺起眉心,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看到唐澤齊變成現在這種死樣,居然心底一抽一抽的,難道她也聖母得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
她低咒一聲,回衛生間打了一盆水。又找了碘酒和一些棉紗布,打算將唐澤齊滿身礙眼的污血和傷口簡單處理下。要是因為傷口感染。這傢伙在她家裡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還不如丟在垃圾堆裡任他自生自滅。
蹲在地上。她將毛巾放在水裡搓了搓,擰乾,展開來將唐澤齊的臉擦乾淨。
擦著擦著,她不禁又失了神。
略嫌長的碎發緊貼在他的額前和臉頰上,幾年不見,他還是像以前那麼好看,不過好像皮膚變得特別白。難道長期吃國外的食物,曬國外的太陽,能讓黃種人變白種人?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考慮要不要多賺點錢去國外曬曬太陽,所謂一白蓋三丑。摸著摸著,她突然反應過來這是在幹什麼,覺得自己腦抽了。
她又換了一盆水,開始清理他身上的傷口。好不容易傷得深的肉裡挑出一塊玻璃碎屑,她深深皺起眉頭,猛吸抽一口氣,心裡籠罩著一片濃雲。
究竟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會傷得這樣厲害?全身傷成這樣,還有一口氣在,這應該算是命大吧。
她搓干了毛巾,正準備要擦另一處傷口,驟然間,喉嚨被狠狠掐住。
一個女人若是成了聖母,那是件極奇可怕的事。
韓秀這輩都沒這麼後悔過,就是不該聽杉杉的話,不該執意跟著她一起當聖母,救了唐澤齊。
她無法呼吸,驚恐地睜大了雙眼,瞪著面前醒過來的正用手掐著她脖的唐澤齊,他的目光犀利而充滿了攻擊性,她在他的黑眸裡只讀懂了一個字——殺。
原本脖上就被刀劃傷了,現在又被掐著,痛得她好想撞牆。血液全部湧向臉部,沒法流通,她痛苦地伸出手想要掰開那強勁有力的手,卻徒勞,她微弱的力道,只能換來唐澤齊大的狠勁。
這個該死的男人為什麼這麼恨她,要說恨,也應該是她恨他對。就算她以前罵過他適合當鴨當種豬,罵過他賤,咒過他得艾滋,說過以後見他一次打他一次……就算什麼都罵過,現在她救了他,他怎麼能這樣對她?她是在救他,幫他處理傷口,他做什麼這麼激動地想要殺她?
她實在是想不通。
眼淚抑制不住地順著眼角向外流,也許是瀕臨死亡的憤怒,讓她放棄掙扎,卯足了勁,將手中的毛巾伸到他的胸前,用勁力氣擦拭他身上的血跡,狠狠地擦,死命地擦。
幽黑漂亮的眼眸,迸射出的危險光芒在一瞬間突然黯了下去。
忽然,脖上致命的力量沒了,她的身體就像被丟垃圾一樣丟往一旁。整個人失去重心。向左側栽倒,一下撲在了那一盆水上。
盆翻了,水濺得一身。
「咳咳咳——」她貪婪地呼吸著,空氣猛地一下灌進肺部,一時無法適應,不停地咳著。
她顧不得渾身是水的狼狽樣,撐著身,驚恐地一寸寸向後挪去。
離了唐澤齊差不多兩三米遠,她理順了氣。脆弱地哭了起來,「唐澤齊,你死在國外好好的,幹什麼要回來?一回來就要殺我,是我咒得你真的得了艾滋病,還是我咒得你斷絕孫了?我上輩欠你的嗎?要不是我好心救你,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應該在停屍房橫著呢?」
她深吸了好幾口氣,用手不停地擦拭著害怕、恐懼、憤恨的眼淚。可是淚水就像是不爭氣似的,源源不斷地湧向眼睫之間。她極力地忍耐著不讓它掉下來。可是越想越覺得委屈,她控制不住地撐在地板上痛哭失聲。
小七從未見過女人哭得這樣傷心,韓秀的哭聲,像是一隻待宰的羊羔發出的害怕顫聲,一點一點穿進他的心底,讓他想起很多年之前,曾經無數個日夜。他因為身體上插滿了儀器而發出過類似的聲音。這樣陌生的聲音,已經久遠到他都忘記了。
目光落在一旁茶几上的面巾紙上,他緩緩伸出手,抽取一張。伸向韓秀,動容的目光,示意她將眼淚擦乾淨。
韓秀抽嚥著,睜著朦朧淚眼,目光從他沒有表情的臉上,移向那一張面巾紙,數秒之後,她氣憤地一把揮開他的手。自己從茶几上拿幾面巾紙,一張又一張。抽取了很多,胡亂地擦著眼淚和鼻涕。
小七面部的表情並沒有因為韓秀的這一舉動生氣。依然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我的刀和衣服呢?」
韓秀聽他提到刀和衣服,爬起身,從垃圾簍翻出那把沾滿了血的手術刀和衣服。她不敢過去,只敢離得遠遠地將手術刀和衣服,扔給他。
他伸手接過,就那樣靜靜地坐在地板上,盯著手中的手術刀和衣服發起怔來。
長時間的靜默,若大的客廳裡一時間靜得有些可怕。
韓秀惶恐地看向唐澤齊,只見他黑長的睫毛低垂著,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白皙的面容上看不出一絲表情。
她咬著chun,掙扎了幾秒,壯著膽開口:「唐澤齊,你到底是被人追殺,還是你殺了人?」
小七依舊還是那副姿勢,彷彿當韓秀是空氣一樣。
若不韓秀知道他會說話,還以為他被人毒啞了。不說就不說,反正等聯繫杜老師,什麼都知道了,她也擺脫了。
她走向沙發旁的矮几,拿起電話,手指只剛往下摁了一個鍵,突然一個閃著銀光的物體向她飛來。她來不及反應,傻愣愣地看著那道銀光飛向她。等回過神,身後裝飾架上的金屬撞擊聲告訴她,剛向她飛來的是那把她親手扔給唐澤齊的手術刀。
她顫著手將電話機磕上,兩條腿再一次顫巍巍地發軟,一下跌坐在地板上。
她驚恐地看著死瞪著她的唐澤齊,喉嚨上下滾動著,發出連自己都不確定的聲音:「我不是要報警……我是想打電話給醫生朋友,你身上的傷口要及時處理,不然感染發炎了,就晚了。你想死嗎?」
聽到「死」字,小七沉默了。
隔了許久,他終於開口說話,「你答應我,帶我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但,這裡是什麼地方?」
「我家。」韓秀髮現唐澤齊有點不正常,具體哪邊不正常又說不上來。
「你家?」小七的眉心微蹙。
韓秀好不容易敢正眼仔細觀察他,卻見他突然從地板上站起來,走向她。
她是怕了他突然發瘋,身體直往後縮,急道:「除了警察局,我不知道哪裡安全。你不讓我報警,我只能帶你來我家。還有,我費了好大力氣,把你從垃圾堆裡救回來,不是要看著你死我家的。」
小七一步步逼近她,將她逼得無路可退,背部緊抵上身後的裝飾架,他淡淡地瞄了她一眼,一聲不響地從她頭頂上面的木雕裝飾架上取下手術刀。
「只要你不想殺我,我不會對你怎樣。」語調平緩柔和。明明是一句□luo的威脅,任何一個人說,那表情,那語氣,一定是猙獰又強硬,但是換作他柔聲細語這樣一講,這感覺就好像情人間在談論「今天的天氣好好哦。」
韓秀覺得渾身都虛脫了,如果再被他嚇幾次,她那個不堪負荷的脆弱心臟。要不了等到七老八十,就一定會提前報廢。
她咬著嘴唇,瞪著他,說:「我要是想殺你,早在四年前就跟著你媽一起,抄棍打死你了。」
「……」小七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沉默了。
長長的沉默之後,小七算是在韓秀家臨時住了下來。即便是韓秀內心恐懼,多般不願意。但也由不得她選擇,因為從她開始扮聖母的那一刻起,她就沒得選擇。
小七身上多處的傷口,他不讓她找人幫他清理傷口,只是在便箋寫了一大串英文,要她幫他弄這幾種藥品,卻不讓她出門去藥房買。
韓秀看著那份清單。眉毛似要打結,全是英文,這不是在要她的命嗎?在他的「虎視眈眈」下,她撥通了樓下診所的電話。以蹩腳的發音讀著便箋上的英文藥名,結果被樓下診所的人狠狠鄙夷一番。因為他要她買的不過是一些消炎用藥,但是像繃帶、棉球這種只需要兩個中文字就可表達的東西,他卻非要用英文表示。
在國外喝了幾年洋墨水,很了不起嗎?切!她撅著嘴在心中鄙夷。
她掛了電話,黑著臉瞪他,在觸及他冰寒地凍的目光之後,她又害怕地瑟縮。
小七看著她掛了電話。她似乎很害怕自己,惶恐的表情寫滿了整張小臉。眸光中迅速地略過一絲不解。他便在臨窗的一張椅上坐了下來,手中握著手術刀。雙眸空洞洞地望向窗外昏黃的天空。
夕陽西下,漫天如火的雲霞染紅了整個天幕。
不一會兒,樓下診所將藥品送上來。
韓秀含淚付了幾百塊,心痛得就好比誰用利刃在她心尖上狠狠剜了一大塊肉一樣。她將包紮藥品遞給他,心想:如果他要她幫忙,她要不要藉機往他的傷口上死命戳兩下,就算現在沒辦法把錢拿回來,出出氣也是好的。
誰知他拿了包紮藥品之後,一言不發,便進了浴室,一個人待在裡面慢慢包紮。
她傻傻地瞪著那合上的浴室門,好半天回不過神。
做保潔工作,本來就是一個消耗體力的活,再加上小七的事,已經讓韓秀筋疲力盡,但是她又無法忍受眼前污髒一片,不得不振奮精神,開始擦洗地板,以及被他「污染」過的傢俱。
韓秀擦完茶几後一個腳,站起身來,被眼前白花花的身影嚇了一大跳。
不知什麼時候,小七已將身上的傷口處理好,裹著繃帶出在韓秀的面前。
韓秀的個頭只到他的下頜,他的身高讓她非常得有壓力,目光正對著他的一雙深深的鎖骨,上面一些不大不小的傷痕,讓這個位置看上去該死的性感,讓人有一種特別想狠狠虐一番的衝動。
真的好誘人……
不過只是幾秒,她的腦袋便清醒了,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兩步。
她的視線在他的身上上下掃視了幾秒,讓她訝異的是,繃帶包紮整齊得就像是專業醫護人員處理的。
小七一言不發,甚至連看都沒有看韓秀一眼,只是靜靜地走到窗前,像之前那樣端坐在窗前,手中依舊緊緊地攥著那把手術刀。
似乎,他剛立在她的面前,只是在等她讓開一條道。
韓秀崩潰地撫額。
怎麼去美國幾年回來,人突然變傻了?
家中終於恢復了之前乾淨明亮,但韓秀徹底不能動了。
她的肚早已飢腸轆轆,又不得不走到電話機旁,想要打電話叫外賣,突然想到剛驚險的飛刀,她條件反射地縮回了手,懊惱地捶了一下腦袋,轉身對坐在窗外發呆的小小聲叫道:「哎!唐澤齊!」
小七依舊還是先前一副呆呆的姿態,雙眸呆滯地凝望著窗外。
「唐澤齊!唐澤齊!唐澤齊……」韓秀壯著膽又叫了幾聲,可是依然不見他反應,索性走了過去,用手在他的眼前招了兩下,然後迅速又後向站離遠了點再次叫他,「唐澤齊——」
小七終於有了反應,蹙著眉心,怔怔地看著她,表情十分不悅,冷冰冰地開口:「你叫我?」
「……」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