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 1321:伊波 文 / 為博紅顏笑
1321:伊波
逃大龍鬆了一口氣,開始發誓效忠真言,對於真言這位早已經名聲傳遍整個萬魔窟禁地甚至茫茫魔域的新生霸主,他還是感到相當佩服的:效忠這樣的強者,並不算墮了我的名聲!
這一下倒是皆大歡喜,蘇薩克爾也很得意為老大真言又收了一名猛將小弟。
巨魔洞和惡狼聯盟的慘烈血戰,最後巨魔洞完勝的結果,早已經驚動了整個萬魔窟禁地,四大魔功的領地勢力開始對九尾妖狐的巨魔洞有了極大的警惕心,各大勢力擔心再次崛起一超級勢力瓜分去他們的利益,開始對巨魔洞進行各種打壓了。
難而,九尾妖狐收服了整片惡狼聯盟原有領地,更是憑空增添了兩萬餘名戰狼鬥士,她的膽氣和野心也前所未有地膨脹起來了,對於四大魔宮和惡狼聯盟的聯盟勢力的打壓,竟然是怡然不懼。
萬魔窟禁地,原本平息了一兩年難得的相對安定的局面再次被打破,這一次巨魔洞取代了上次的碧天宮,成為了火山噴發之地,一時血雨腥風,激戰連連。
碧天宮更是以巨魔洞窩藏叛徒真言為借口,在青釋天的領導下,一次又一次血洗巨魔洞領地,雙方都傷亡無數。
不過,這時的巨魔洞已經站穩了腳,新一代的巨魔洞猛男們已經塑造成形。血魔歌德、赤真人、火魔蘇薩克爾、逃大龍、寒魄老君、米勒佛、冥焚、強白虎、毒公子和蝶舞他們等這屬於真言一系的。修為日益深厚。膽略見識也遠非以前可以相比,已經成為九尾妖狐非常依賴和倚重的力量。
加上九尾妖狐巨魔洞原有的高手雲集萬魔窟禁地,各大勢力在他們自己之間也相互忌憚牽扯的情況,根本無法完全鎮壓住巨魔洞。
在血雨腥風之中,巨魔洞最終像魔龍的脊樑骨一樣在萬魔窟禁地穩穩豎立,它的名氣也更加廣泛地傳播在地魔界域的各個角落。
對巨魔洞發動的襲擾不斷的血戰,在第四個年,無數魔頭敬畏地記數著魔域十年浩劫降臨日子的時候,地魔界域又一位威勢凜凜的新生大魔王真言驚天動地出關後,終於是隱息了下去。
即便是四大魔宮。即便是對真言恨之入骨的青釋天,那真言驚動整個萬魔窟禁地的出關威勢下,也不得不偃旗息鼓,拖著枯萎的戰旗灰溜溜地窩回自己領地中。不敢在巨魔洞領地邊緣逗留一二!
大魔王出世,諸宵小一律退避,遲則要你灰飛煙滅屍骨不存!
這,是強者為尊的魔域中,魔族們對於真正頂尖強者和霸主的天生敬畏!
一千多顆變異妖獸的內丹,終於在四年的時間,被真言全部煉化,化為真言魔軀體內生生不息綿長不絕的魔元力量!
一天,真言煉化了最後一顆妖丹,睜開雙眼。看到幽暗的秘洞中落滿的灰塵足足有五尺之厚。
一縷灰亮的光輝從洞窟穹頂隙縫出飄然灑下,照在他若有所悟微微而笑的俊美臉龐上。
盤坐在皎潔如月的玉盤上的他,緩緩捋起寬大的袍袖,伸出一根修長如劍的手指,在身前灰塵平滿如落雪的地面上,輕風拂過一般書寫了兩行字:
「萬法歸元,我自重生!」
隨即他在如彎月托扶著的玉盤上站身而起,一頭烏黑的長髮流水般披在背後。
他仰首,順著洞窟穹頂那一縷灰亮的光輝溯源而上,強大無比的神念頓時瀰漫出簡陋而幽暗的秘洞。在整個茫茫萬魔窟大地山陵上空飛舞,無數魔族和魔獸感到無形的威壓和殺氣!
「我為大魔王,一當踏破虛空,立地成神;二當瞭解恩怨仇恨,魔擋誅魔。王擋滅王!」
一聲沉吟悠然而出,再次舉眉。一片血光頓時從他雙眉間裂分而出,伴隨猛然從魔軀中沛然四湧而出的大魔王領域,血光沖頂而起,像一道無比耀眼的血色光柱從巨魔洞領地扶搖而起,直聳虛空,震驚四野!
轟隆聲中,真言隱身四年的秘洞不堪無比渾厚的魔元擠壓膨脹,頓時倒塌碎裂,化為漫天黑色粉塵隨風而去,半座龐大的山頭被真言出關的氣勢生生摧毀!
漫天塵灰中,真言一襲寬大的灰色長袍飄然現身,虛浮半空,他的現身引來無數巨魔洞弟子的瘋狂吶喊和膜拜。
只見他閉關的高山,還有整個巨魔洞領地大地上,都黑壓壓地站滿了密集的巨魔洞弟子。真言在突破的那一刻,神遊物外,通知了一下九尾妖狐和血魔歌德他們,這使得這迎接大魔王出世的場面非常的誇張、壯觀!
「真言大魔王,魔功無雙,威懾魔域,整個世界將在我們巨魔洞腳下顫抖!」
「哈哈,我們也有大魔王頂尖強者坐鎮了,從今而後,地魔界域再不只是四大魔宮的界域!」
「大洞主和大魔王大人早有預定,大魔王成,天魔宮立,我們巨魔洞將是地魔界域另一超級霸主——天魔宮!」
在巨魔洞瘋狂如汪洋的吶喊聲中,九尾妖狐、水蛇娘、蝶舞、血魔歌德和蘇薩克爾他們也紛紛朝真言迎去,一臉的敬畏和仰慕。
「老大,你終於成功,你要不出來,我們都要快頂不住青釋天和吞空魔王他們的進攻了!」血魔歌德一臉敬佩和歡喜。
「是啊,老大再不出來的話,我看三位美女都要幽怨成三面千年深湖了。哈哈,現在老大出關,虎軀一震,我怎麼看到三位美女眼中冒星星,嬌軀顫抖,情動不已了呢!」蘇薩克爾卻是臉皮極厚,連九尾妖狐和蝶舞她們也敢開玩笑。
「真言。恭喜你成為地魔界域的又一位真正的霸主。添為界域十大魔族強者之一!」九尾妖狐盛裝打扮,妖嬈嫵媚無比,上前道賀。
「小弟,現在你修成大魔王境界,也就有足夠的力量和把握去做你一直想做的事情了!」蝶舞也笑盈盈地祝賀,她一直是最瞭解真言心思和想法的,一句「一直想做的事情」勾起真言無數的回憶。
「真言大哥,肚子餓了沒有,雖然是大魔王,可是總要吃飯的吧。你看。新做的香噴噴烤肉!」水蛇娘望向真言那飄然如玉內在威勢又無形散發的身影,秋水一般美眸中異彩漣漣,她奉上美食,不愧是最體貼的。
揚手微微一壓。聲浪滔天的吵鬧喧囂頓時沉寂下去,真言舉目掃過黑壓壓的魔族大軍,一股吞天吸地無比驚人的傲然氣勢頓時覆蓋著無數巨魔洞弟子。
「這一天我期待了四年,也讓那些敵人囂張了四年。今天開始,巨魔洞正式更名為天魔宮,不服的敵人,從萬魔窟禁地開始清掃!」
「真言大魔王萬歲!」
「天魔宮萬歲!」
無數原巨魔洞弟子不由再次瘋狂起來,驕傲的、自豪的吶喊在萬魔窟禁地低沉天空中雷聲一般轟鳴。
引得無數勢力無數強者把又驚又怕的目光投向原巨魔洞領地的位置方向,但是統一的、一律的,他們都默然無語。唯有不安和驚慌的心潮在起起伏伏。
「他終於成功了麼?那紫華光幕背後的空間究竟是何等神秘的所在,讓這真言修為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到奇跡般的突破!」
此時,寶光分窟深處,一襲白袍的焚月宮主望著對面那代表毀滅的紫華光幕,喃喃自語,眼神複雜無比。
她大魔王領域散逸而開,一群大約有五六十頭的邪眼驚慌失措不由自主地往那道紫華光幕撞去,然而紫浪濤卷,頓時統統化為血雨一片。
三四年了,焚月大魔王在真言隱秘修行的期間。一直佔據著寶光分窟的最深處。三四年來,無數放逐者在洞窟深處都遠遠見過那道若有所思悵然沉吟的白色身影。
只是,歲月如水,青絲成霜,焚月大魔王也終是未能跨越光幕。去一探越發讓她心癢難耐的背後世界。她能成功麼?
「真言這狂徒也能修成大魔王境界,而且不過化了四年的時間。這怎麼可能。難道就他是魔神眷顧的對象,我青釋天就是魔神的棄徒嗎?我,我,我怎麼能夠甘心?」
憤怒不甘的青釋天猛地做起,身上幾具呻吟不已的白嫩嬌軀狼狽地滾落而下,青釋天**著強壯的身軀,仰首厲吼,末路梟雄的絕望和不敢氣息盡露無意。
「是真言大哥修成大魔王境界了麼?真是太讓我高興了,這傢伙總算沒有辜負我們對他的期望,成為了這地魔界域十大霸主之一!」
紫晴在碧天宮領地喜極而泣,和孔靈相擁歡呼,引來天王和迦樓羅的複雜的對視。
「濫賭鬼師姐和孔靈小丫頭,不會久旱未逢甘霖,兩個嬌靈靈水滴滴的美女搞起了那個了吧,真是可惜啊!」
天王和迦樓羅兩人埋頭一塊,低聲嘀咕探討起來,以決定是否要自我現身而出,作為兩迷途美少女在人生的茫茫旅途中的兩盞不滅的明燈。
天魔宮的名號一打出去,果然像真言所預想的那樣,引起了整個地魔界域轟轟烈烈的大爭論。
各大魔族們的不屑、嘲諷、猜疑、憤怒等等各種情緒,在十年浩劫來臨之前,就已經形成另一種無形的但更加猛烈的風暴。
在無數魔頭憤怒地衝擊原巨魔洞現在的天魔宮勢力領域下,新崛起的天魔宮就像汪洋大海中一條搖擺顛簸的小船,大有一不小心就船翻人亡的樣子。
除了新生大魔王真言所在的萬魔窟禁地的領地,其他原巨魔洞勢力地盤都遭受到各大勢力的無情掃蕩,在這種「冒犯眾怒」的情況下,連九尾妖狐苦心經營許久的伏牛山巨魔洞老巢也蕩然無存,無數巨魔洞弟子慘死,無數財富被各大小勢力瓜分一空!
巨魔洞老巢也就只有牛魔王和虎豹君兩位次洞主帶領一些殘兵敗將。狼狽地逃竄到了萬魔窟禁地。以他們切身的感受和遍體的傷痕,向真言和九尾妖狐他們敘說那「憤怒群眾的熊熊怒火」。
九尾妖狐這些日子情緒非常的沮喪又狂暴,不少弟子心甘情願地充當她的出氣沙包。他們體無完膚、鼻青面腫之後還意猶未盡,說二宮主的粉拳實在夠勁道,讓人渾身筋骨欲酥舒坦無比。
現在,也就只有萬魔窟禁地這裡,有真言霸者之威鎮守的領地是安全的。
魔頭們再憤怒,再不爽區區巨魔洞膽敢打著魔域至尊象徵的名號建宮,也不敢親自跑到大魔王強者的面前,說自己很不爽後果很嚴重什麼的。畢竟。生存安全第一啊,魔域能有幾個大魔王啊!
不過,天魔宮領地還是會不時遭到一些「遊兵散勇」的挑釁和謾罵的。
這些前來「抗議」的放逐者和冒險者,先是一臉悲憤和神聖、氣勢如虹地衝到天魔宮領地的防禦結界前。當他們看到天魔宮弟子刀劍出鞘嚴陣以待後,無比張狂和囂張的氣焰馬上又滑落下去。
當然,就這樣灰溜溜離開是極其沒有面子的行為,於是,憤怒的抗議者乾脆利落地解開自己的褲腰帶,掏出傢伙面對天魔宮弟子,堂而皇之地在防禦結界前愜意地澆灌了一回,在大地上縱橫自如地書寫了他們的豪氣和膽魄。
「丫的,打不過他們,騷也騷死他們!」
這些抗議者放水過後。無所事事的他們只好悻悻地拋下句牢騷話,乘興而來,敗興而去。
這些抗議者大多是無門無派的孤修者,或者一些毫不起眼的小勢力團體組織,他們以為天魔宮在萬魔窟禁地這最後一座堡壘也會遭受到各大勢力無盡的血洗,所以總是想抽空過來看看,看有無「肥羊」可牽,有無油水可撈。
他們看不清情勢,更看不到混亂現象表層下的無形動勢,自然是只能敗興空手而歸。很遺憾地沒能抱得美女或者魔器。
「媽的,這年頭,看來秋風也不是好打的。」
看到伊波呂忒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在戰場間縱橫的女戰神,蔭檬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裡到底是什麼滋味。一方面,她很高興看到伊波呂忒又站了起來。另一方面,蔭檬卻也知道這只會加重她的傷勢。讓伊波呂忒殘餘的生命力燃燒得更快。
到處都是黃沙和礫石,一些沙模植物稀疏地散落在周圍。
沙漠邊緣的下午本是炎熱的,然而此時,由伊波呂忒身上發出的寒意卻壓迫著那些人的心頭,這種寒意是無形的,甚至無法確實它是否只是一種奇怪的幻覺。這些走私者既然敢在這種混亂的時局下仍然大膽地進出費爾王國,穿過丘爾風斯山並行走在沙漠邊緣,自然不是一般人,然而,雖然被他們圍住的只是一個女人,但就是這樣一個看上去將死未死的女人,卻有一種可怕的氣勢緊箍著他們。
「上啊,」瘦子在遠處大聲叫道,「你們這麼多人,難道怕一個站都站不穩的女人?」
那些人卻猶豫著,連他們自己也不明白他們在怕什麼。這只是一個女人而已,而且看上去全身是傷,如果不是她的女兒一直在照顧她,她可能早就只能被扔在什麼地方等死。
這樣的一個人,有什麼好怕的?
一個手持彎刀的傢伙再也承受不住這種沉重的氣氛,大吼一聲,壯著膽子向伊波呂忒衝來。
其他人立時被他帶著,一起擁向伊波呂忒。
阿瑪宗的女宗主卻只是冷笑一聲,長矛握在她的手中,如蛇一般奇詭地閃動。她的動作只是刺,不斷地刺,卻讓人感覺有不知多少的長矛出現在她的周圍。
每一個走私者都覺得自己躲開了長矛的攻擊。
然而,等到伊波呂忒持矛站定的時候,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戰鬥力。伊波呂忒並沒有殺他們,但每一個人的身上都中了槍,或是肩膀或是手腕,竟沒有人再拿得動掉落在地上的武器。
每個人的臉上都只有恐懼。
蔭檬能夠明白他們的感受,當那些阿瑪宗的女戰士在群鷗要塞前第一次參加戰鬥時。便差點讓防守要塞的守軍完全失去戰鬥的意志。在她所認識的人裡。只有出現在夜間的愛瑪有能力與伊波呂忒正面交手,而這還是因為愛瑪在變成吸血鬼後,各種能力都得到了不可思議的提升。在那之前的愛瑪,恐怕同樣連伊波呂忒的一擊都接不住。
遠處,那個瘦子臉色蒼白地站在那裡,他無論如何這麼多人加在一起,還對付不了一個受傷的女人,更沒想到他們會敗得這麼快。他們才剛剛離開費爾王國,要進入新亞的路還比較長,誰也不敢保證路上不會遇到沙盜可是別的敵人。然而他帶來的這些人卻只是一個照面便被伊波呂忒廢去了戰鬥能力。
更糟糕的是,他看到這個可怕的女人正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而他竟然動都不敢動。
「你的手下太弱了,」伊波呂忒卻只是冷冷地看著他。「把我和我女兒帶到熱鹿集,作為交換,我來保證你們的安全。」
瘦子怔在那裡。
商隊重新上路。
通過這次的事件,已經沒有人敢再為難蔭檬和伊波呂忒,瘦子給她們換了輛最好的馬車,而所有人也對她們畢恭畢敬。
連蔭檬也不得不佩服伊波呂忒的冷靜,如果當時伊波呂忒把這些走私者全都殺死,那對她們來說顯然也沒有什麼好處。而女戰士卻只是讓那些人在一段時間內無法戰鬥,在對他們進行威懾的同時,也迫使他們不得不依靠伊波呂忒來保護商隊。否則的話,就算瘦子暫時妥協,誰也不敢肯定他會不會在接下來的行程中再弄什麼手腳。
畢竟她們的清水和食物都需要靠這些人來提供。
只是,雖然那些走私者對伊波呂忒充滿了敬畏,但蔭檬卻清清楚楚地知道,女戰士的身體已經到達了極限。她的目光開始恢復光彩,她也不再咳出血來,甚至連她的腳步都重新變得沉穩有力。
但蔭檬現在比以往更加為伊波呂忒擔心。
伊波呂忒恐怕已撐不到熱鹿集。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蔭檬發現伊波呂忒喜歡讓自己貼著她。這種處境多少有些奇怪,伊波呂忒本應該是最恨她(他)的人。甚至為了殺他而不惜使用戰神之光這種自殺性的神術。
而現在,她們卻像親人一樣依偎在一起。
每次靠在伊波呂忒身上,蔭檬都會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愛麗絲娜。按理說,她們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愛麗絲娜溫柔而美麗。在那水一般柔軟的外表下,卻有著一種讓人僅僅是被她抱在懷中。便感到安心和舒適的氣息。而伊波呂忒卻像是一團烈火,僅僅是看上一眼都覺得份外刺眼,然而一旦真的與她相處在一起,卻會發現,這團火焰的內心深處也有著一種讓人放不下心來的溫柔。
或許,是因為再次偽裝成一個小女孩,同時又用上「蔭檬」這個名字的緣故,她(他)發現自己遠比任何時候都想念愛麗絲娜。
商隊沿著沙漠邊緣一直往南走,蔭檬偶爾也會偷偷取出星辰羅盤查看,確定他們確實是在慢慢接近新亞。可是,就算到了新亞又能怎樣?她真的能夠把伊波呂忒送到斯而麼?
她到底是為了什麼,要做這種完全沒有好處的事?
這不像她,不像是那個學了魔法後變得更加自信、甚至曾用觸手怪殘忍地殺了那些女人的梅吉,也不像是那個住在龍恩堡裡、喜歡捉弄安娜並經常瞞著愛麗絲娜偷偷溜出去的蔭檬。
現在的蔭檬,到底是誰?
為什麼給她自己的感覺竟會是這麼的陌生?
梅吉、蔭檬、梅吉、蔭檬……
我到底是誰?
夜慢慢地深了,她蓋著毛毯,將頭枕在伊波呂忒的腿上,一邊睜大眼睛一邊感受著馬車的晃動。
然後,她發現伊波呂忒也沒有睡,正一直注意著她。
「你在想什麼?」女戰士用手輕輕地摸著她的頭。那只因為長期握持長矛而生出厚螢的手,彷彿充滿著一種神奇的力量,讓蔭檬慢慢地變得安心。
蔭檬對著她露出一個微笑。
天亮的時候,突然下起了暴雨。商隊加快了速度。到了一處山腳下。他們已經離開了沙化地帶,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到達新亞。
雨打在車篷上,發出沉悶的聲音,一道閃電襲下,彷彿要將天空撕開裂痕。
就在這時,蔭檬發現伊波呂忒的表情突然變得凝重,她已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了斜翻在馬車上的長矛。
一聲馬嘶聲傳來,同時響起的還有一個人的慘叫聲。
「有敵人!」走私者中有人在大聲地提醒。
蔭檬冒著雨探出頭去。然後便發現一群沙盜正從山坡上直衝而來。
這些走私者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敵人,慌亂地把馬車圍成一圈。
沙盜將他們團團圍住。
伊波呂忒下了馬車,手持長矛便要上前,然而蔭檬卻緊緊地抓住了她的衣服。冰冷的雨水打在蔭檬臉上。讓她看上去顯得異常驚慌。她知道伊波呂忒的身體狀況,對她來說,這些走私者怎樣都好,只要她自己和伊波呂忒沒事便可以了。
然而伊波呂忒卻回過頭來淡淡地看她一眼,彷彿是在告訴她不用擔心,然後便掰開蔭檬的手,走上前去。對於阿瑪宗的女戰士來說,承諾過的事便一定要做到,她答應了要保護這個商隊,便一定會做到。
躲在最中間的瘦子看到伊波呂忒下了馬車。立時鬆了口氣。
沙盜的頭領是一個大漢,見到一個高大的女人不但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利用馬車佔據位置,反而主動迎了上來,也有些莫名其妙。然而沙盜本就是像狼一般戰鬥的群體,見到伊波呂忒落單,立時一擁而上。
陣雨不斷地刷下,將天空變得灰暗。血沿著土坡流下,分成一股股細流,再衝得乾乾淨淨。
蔭檬抱著那根木杖走出馬車,濕透的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感覺分外難受。她看著隔著雨幕看著伊波呂忒的身影,看著她一個人面對這些沙漠盜賊。
她的動作已不再敏捷,長矛的戳刺也已不復流暢,然而那些沙賊仍然在她的身旁一個個倒下。他們睜大眼睛,混雜著鮮血與污泥的雨水漫過他們的臉。他們至死也沒有明白,為什麼這個女人會這麼可怕。
領頭的大漢已經看紅了眼。他就這樣看著這個女子拖著沉重的步子,卻讓他帶來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去。他抽出彎刀,縱馬直衝而下,他看到伊波呂忒慢慢地回過身來,將長矛刺下他,於是他在側身的同時將彎刀劈在矛桿上。
他劈中了。
他也倒下了。
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胸口會突然出現血洞,她的動作明明這麼遲緩,她的戳刺明明已經被自己擋開。
可為什麼死的卻會是他?
雨,開始減弱。而伊波呂忒就站在這些帶著恐懼死去的屍體之間,高傲地抬著她的頭。她身上的傷口已經在戰鬥中崩裂,鼓出血泡,再沿著雨水滑落在土坡上,不斷地漫下來。
蔭檬仍然在看著她,不只是蔭檬,那些走私者也走了出來,默默地看著這個讓人敬畏的女戰士。所有人都看得出,她已經無法再戰鬥了,她的生命已經到了最後的一刻。
然而,山坡上再次出現了一群沙盜。這些沙盜原本只是在那裡等待,他們認為剛才的這一批同伴已足夠對付這只商隊,卻沒有想到僅僅是一個女人便讓這些人全部倒下。看慣生死的沙漠盜賊並沒有因為同伴的死亡而感到膽怯,反而激起了凶戾的性情和喋血的**。
他們揮舞著彎刀朝著伊波呂忒殺來。
這時,蔭檬一步一步地走過去,走到伊波呂忒面前。那些走私者想要叫住她,但她的腳步連頓也沒有頓。她回過頭看看著阿瑪宗的女戰神,看著那張凝固著勝利笑容的臉。
伊波呂忒已經死了。
她的一生從來沒有戰敗過,即使是死在戰場上,死在一堆的屍體之間,她仍然是帶著尊嚴離開這個塵世的。
沙盜越來越近,馬蹄聲敲在漫著雨水的土坡上,發出無規律的沉悶聲響。
蔭檬慢慢地回過頭,對著他們舉起手中的魔法杖。
沒有吟唱的聲音,也沒有舞動的手勢。然而。一個冰球卻突然飛出,落在那些縱馬的沙盜之間,再猛地爆開。無數冰刺旋飛,將碰觸到的雨水都凍成了冰粒。冰刺刺穿那些沙盜的身體,帶出的血水也在一瞬間凝結成冰。它們不停地轉啊轉,轉啊轉,直到那一整塊地方都成了沾染了艷紅的……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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蔭檬在山腳下給伊波呂忒挖了一個墳。
然後,她在墳前靜靜地站了幾個小時,什麼話也沒說。
瘦子和那些走私者雖然都在等著她,但沒有誰敢出聲抱怨或是打擾她。就算拋開她和伊波呂忒救了這支商隊這一點不談。她僅僅只是用了一個魔法便全殲了第二批沙盜的能力,便足以讓這些人心寒。
在這之前,沒有人想到這個看上去僅有十歲、總是拿著一根高過她的頭的醜陋木杖的小女孩竟是一個魔法師,而且還是一個如此厲害的魔法師。
到了傍晚的時候。蔭檬才重新回到馬車上。
由於耽擱了一整個白天,商隊開始連夜趕路。
陣雨後的夜晚,夜空裡的星辰清晰而美麗,蔭檬爬到馬車的頂蓋上,躺在那裡。
遠處的山嵐隱約地勾勒著起伏的輪廓,馬車的轱轆聲帶著一種拖仄的節律,在這片空曠的土地上迴盪著。
「小雪。」蔭檬在腦海中呼喚著遠處的小仙子。
「梅吉,你在哪裡?」小仙子不知在什麼地方回答她。
「我快要進入新亞了,」蔭檬告訴小仙子,「伊波呂忒已經死了。」
「嗯。」小仙子沉默了一下,「你怎麼了?你好像不是很開心!」
「我也不知道,」蔭檬看著夜空中一閃一閃的星辰,「只是有點……怪怪的。」
想了一下,小仙子說道:「可能是受到恆定變形術的影響吧。很早已經就有人分析過,說經常使用變形術會影響到魔法師的心境和性格,只是這個觀點一直存在爭議。」
「變形術會影響魔法師的心情?」蔭檬倒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難道這幾天她變得這麼奇怪,甚至會為了一個敵人的死而悲傷,全是受了恆定變形術的影響?
「有這種說法,但我其實並不認同。」
「可我覺得。我這幾天確實變得有些奇怪……」
「在我看來,那是因為,」小仙子慢慢地說道,「當一個人通過魔法改變了自己的外貌之後,或許會出於某種原因。讓自己也藉由外貌的改變而去扮演另一個人。有的時候我也會想,如果我不是一個森林小仙子。而是一個精靈或是小魔女,那我是否會有所不同?不管是誰,偶爾都會有厭倦自己的時候,想讓那個『原來的我』暫時消失,讓自己去試著體驗一下做『別人』的感覺,哪怕只是在夢境裡也好。在歷史上,確實也不乏一些魔法師,通過魔法永遠地改變成另一個樣子,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還有人發明了一種紙上遊戲,可以在遊戲中把自己設定成某種在現實生活中不可能存在的種族,這種遊戲叫做角色扮演。」
「角色扮演?」蔭檬怔了怔。如果按小仙子的這種解釋,那就不是變形術對魔法師的性情產生影響,而應該是魔法師本身出於意志消沉或是別的什麼原因,在使用變形術的時候不自覺地逃避,不願意去面對原來的自己。
「梅吉,我想,你只是太累了。」小仙子的聲音再次傳來,「這些日子裡,你一直呆在戰場上,甚至被迫用連自己都無法接受的手法殺死敵人。梅吉,你從來就不是一個喜歡戰鬥的人,你只為了你想保護的人而做著自己不喜歡的事。而現在,戰爭暫時結束了,擁有火鳳凰的蘇菲亞現在也不需要你為她太過擔心。在這種時候,你會逃避也是正常的。雖然當時你只是為了要對付伊波呂忒而偽裝成一個小女孩,但隨著情況的變化,在你的內心深處很可能會想,暫時遺忘那個叫做梅吉的魔法師,而去扮演這個叫做蔭檬的小女孩,恐怕也沒什麼不好的……」
「確實是這樣,」蔭檬伸出手,彷彿要從天空中摘下一顆星星,「雖然這幾天一直在為伊波呂忒而難過,但不知怎的,卻又有一種變得輕鬆了的感覺。果然,我不是那種適合在戰場上成為英雄的人啊……」
「這不好麼?」
「誰說不好了?」蔭檬哼了一聲,「我現在覺得,被人看著英雄雖然很有自豪感,但還是不如被人看成無賴來得舒服自在。因為我是一個無賴,所以我想怎樣都可以,就算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別人最多也只會說一句『你真是個無賴啊』。」
小仙子吃吃地笑著。
「對了,愛瑪和莉賽爾怎樣了?」蔭檬問。
「莉賽爾一直想去找你,不過我勸住了她。」小仙子回答,「愛瑪暫時也會跟在蘇菲亞身邊,等局勢穩定下來後,她再決定是不是帶莉賽爾去找你。」
「這樣啊……」
……
卡提斯亞是新亞商業聯合體近海的一座著名城市。
繁華的街道與來往的商人,讓這個城市顯得活力十足。這裡的路面修建得極為平整,來往的馬車堂皇而富麗,比起在白天死氣沉沉、而到了夜晚卻充滿舞會的喧雜聲不同,這裡在白天極為熱鬧,來自這片大陸各個地區的商人都有,甚至還能見到矮人和半身人,而到了晚上,則相對安靜得多。
當然,任何地方都有窮人,即使是這裡也不例外。混亂骯髒的貧民區也佔據了卡提斯亞的一角,只是,與費爾不同的是,這裡也流行著一些窮小子或是因為幸運、又或是因為不可思議的天分而通過努力一夜暴露的故事,雖然這種事其實少得可憐,卻多少讓人看到了希望。而在費爾王國,森嚴的等級制度和對商人的歧視使得平民家的孩子永遠沒有出頭的機會。
此外,這裡也充斥著不少騙子和在天黑後打架鬥毆的地皮無賴,雖然人人都對他們感到厭煩,卻也沒有多少人真的在乎。在格魯西迪亞,偷竊或是欺騙一名貴族,很可能會被直接關進牢裡,直到老死也無法出來。而在新亞,雖然許多人都在叫罵,說法律只是富人謀利的工具,而律師不過是靠敲搾為生的魔鬼,但不管怎麼說,在這裡確實是不存在未經審判便判刑甚至被處死的現象。雖然這也導致了只要沒有抓住現行,人們對騙子和小偷就毫無辦法。
此外,在卡提斯亞,由於一些小偷都是貧民區跑出來的孩子,就算被抓住,家裡也沒有錢替他交罰金,而送到法庭進行審判,也關不了幾天,所以對這種小偷,維持治安的巡邏員抓住後也不過就是揍上一頓,教訓一下了事。
而對於這些小孩子偷兒來說,既然被抓住了,挨揍也就沒什麼好說的,只好認倒霉了。
連加今天就很倒霉。
他在偷一個衣裳鮮明的商人的錢包時,被剛好路過的巡邏員逮了個正著。
於是他就挨揍了。
當他一瘸一拐地來到一個巷子的死角里時,有五個孩子正等著他,三個是男孩,另外兩個是女孩。他們的衣裳都很破舊,滿臉菜色。
「老大,」一個男孩看到連加後,趕緊跑上去,「你沒事吧?」
「沒事你的頭,」連加瞪了他一眼,「都是你害的,也不知道在發什麼呆,那些王八蛋走到我身後你都不提醒我。」
「當時有點尿急,就跑開了那一下。」男孩趕緊賠笑,「哪想到會那麼巧?」
連加一屁股坐在地上,恨恨地說道:「差點被你害死。」
「真的沒事嗎?」其中一個小女孩擔心地看著連加腿,那裡有明顯的棍傷,傷口還在流著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