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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三百二十三章 右勾拳對右勾拳 文 / 草上匪

    第三百二十三章右勾拳對右勾拳

    「下罪己詔,放狠話,無助於解決實際問題啊……」

    文官們走後,武官繼續開會,李肆悠悠歎息道。

    羅堂遠的軍情處正式編製不過二三百人,今年卻分得了二十萬兩銀子預算,其他人羨慕不已,蕭勝更是兩眼赤紅,這可是他海軍的一半預算!

    可湖南之事,軍情處終於顯露出威力,證明這銀子花到了實處。靠著把住東山汛的驛鋪,軍情處搞到了撫遠大將軍胤禎給噶爾弼的諭令,其中明確說到:「大軍南下之時,即便不能拿下英德,也要逼其東西兩面之軍回援。」

    就這一句話,清廷和康熙的謀劃就盡然顯露,讓李肆大呼這康麻子不要臉,同時暗歎自己真是太老實了,竟然還真以為康麻子有下限。

    康熙這一手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登壇封將,詔告天下,如此大造聲勢,只求一舉兩得。一方面可以震懾青海策凌敦多布,為其前路軍額倫特和色楞壯威,暫時遏制青海乃至***形勢。而另一面則是麻痺他李肆,大軍要自湖南而下,噶爾弼帶著李衛一幫人在湖南就是為胤禎大軍打前站。

    看破了一手右勾拳,李肆下意識地想到另一個人,李光地。當年三藩亂起,耿精忠據占福建,李光地蠟丸獻策,康熙用其策,在江西大造聲勢,宣稱要直入廣東,討伐尚之信,結果卻是一記聲東擊西的右勾拳。清軍轉兵福建,把耿精忠打了個措手不及。如今這一記右勾拳,背後又是李光地的故智。

    但這並非簡單的故伎重施,十四阿哥胤禎驟然崛起,儘管跟八阿哥胤祀,四阿哥胤禛都有利益衝突,但在廣東之事上,三人立場一致。由此攜手合作,還得了康熙在某種層面上的默許,在湖南弄出一番與滿清大勢迥然不同的小格局。

    有年羹堯在湖南的「遺產」,加上康熙放開與廣東接壤州縣的民勇令,湘南一道,拋開了朝廷的條條框框,純以實用為先,組民勇,造火槍,顯出一番怪異的清新氣象。

    民勇未經訓練,也不諳正式戰法,而當地自造燧發火槍,不管是設計、材料和工藝,也都遠遜於已是初步工業化生產的廣東產品。本不足為懼。但有岳超龍從官兵層面來組織,噶爾弼借大將軍帳目以獨立錢糧支持,這一道的民勇,隱隱已具後世湘軍的雛形。

    有這一股「湘軍」為前鋒,攪起粵北風雲,胤禎再帶大軍隨後壓下,形勢的確非常嚴峻。

    「我就錯在眼中格局太小啊,這康熙加上李光地,是將西北之勢也一併擺入了棋局,更是將遠近兩股心腹之患拉在一起解決。自己卻還當是兩個割裂的棋局,一個小小木裡部的頭人之子,都有豪情壯志,要在這連為一體的棋局裡分杯羹,自己卻還抱著一畝三分地打小算盤,失策失策。」

    李肆對自己做了深刻反省,同時也很感激歪打正著的關蒄,沒有她的「神通局」鬧騰,他還沒想著讓情報部門在湖南深挖細查,從而發現這樁密謀。當然,如果不是他一早就大力建設起這套情報體系,眼下多半還被蒙在鼓裡。湖南方面大肆驅趕跟英華有關係的士人商賈,看來也是考慮到了保密,卻沒想到,在李肆這套情報體系面前,這樣的努力不僅徒勞,而且可笑。

    現在形勢緊急,李肆唯一的優勢就是他提前了至少一個月發現此事,而要將這個優勢轉化為實際好處,李肆卻又覺得巧婦難為。現在陸軍三軍扯得太遠了,而新立的一軍,到底能不能放心用呢。

    這是軍事會議,主持是范晉,李肆在走神,范晉卻在忠實地履行自己的職責。

    「事情沒這般嚴重,天王不過是在給大家心裡打底,可問題是,今次我英華一國,所能仰仗的賭本,不是羽林軍、鷹揚軍和龍驤軍,而是靠著諸位新立的虎賁軍!形勢的確相當嚴峻!」

    瞧著一干新晉軍將呼吸急促,范晉用出了激將法。這些人裡,既有孟奎和張應這樣的老人,也有韓再興一類出身工商的新人,還有何孟風和謝定北等出身綠營的將佐,人心難齊,范晉得伸手捏捏。

    都是緊張,這幾路人各有心思。孟奎是信心不足,他被點為虎賁軍的代統制,這「賭本」得不得力,全著落在他身上。張應、韓再興跟何孟風等人則是躍躍欲試,他們學了快半年,也在福建前線實際帶過兵了,正想有一展身手的舞台。而謝定北……那臉面看上去就是被李肆剛才的話給嚇住了。

    「三千虎賁就能定天下!更何況我虎賁軍有五千之眾!區區湖南一省,天王就全交給我們虎賁軍了!」

    孟奎趕緊表態,大話連篇,引得滿堂哄笑,當面湖南之敵,最終可會有十數萬之眾呢。

    「下官願為選鋒!用下官,吉利!」

    出乎意料,謝定北蹦起來請戰,想到他的名字,哄笑又轉為吃吃低笑,定北嘛,果然吉利。

    虎賁軍是新成立的陸軍第四軍,士兵多是孟奎從粵東帶過來的山賊草寇,基層軍官大多出身青田司衛,中層軍官則有不少綠營軍將,前後左右四營的營頭分別是張應、韓再興、何孟風和謝定北。

    張應跟李肆早有淵源,以嫡系自居,韓再興的父親韓玉階跟李肆有「過命交情」,青浦舉旗時,還主動聚商人護衛攻打太平門,也是鐵桿。何孟風雖是廣州軍標出身,卻在青浦舉旗時帶軍標舉義,也值得信任。唯一讓大家有些腹誹的,就是湖廣提標中營參將謝定北,這傢伙在韶州之戰被俘,雖然早早投效,卻是一臉諂媚小人狀,讓他人總有些看不慣。如今能混到一個營頭,大家都當李肆將其作為一面籠絡綠營軍將的旗幟看待。

    虎賁軍如此構成,本讓很多人擔心。士兵不說,英華的新兵訓練營,再桀驁不馴的悍匪也能被磨成螺絲釘,問題就在以謝定北為代表的那些反正綠營軍將身上,他們的可靠度讓人很是懷疑。

    還好,之前這些軍將在福建前線的實習狀況不錯,多少讓大家放了些心。現在湖南當面局勢緊張,陸軍三軍拉得太遠,剛剛成立的虎賁軍就要充當第一道防線。

    「別扯這些虛的,你們手下的兵,想要拿每個月四兩五的正餉,你們自己,想要去掉軍職前的『代』字,銜級跟上軍職,都得看這一戰的結果!」

    范晉繼續激將,虎賁軍新成立,所有軍官都是超階代職,孟奎只有右都尉的銜級,離正式軍統制的銜級差了兩階。而士兵的薪餉也以最低一級的「准卒」定,區區三兩,雖然比高出綠營正兵一倍,可人心總是望著高處,自然都想著「正卒」的四兩五錢待遇。

    「我等為國效力,護民保境,圖的可不是名利!」

    何孟風臉色有些漲紅,他已經入了聖武會,就覺范晉這話太實在,實在到他有些受不了。

    「沒錯!何校尉說得是!我等為天王盡忠,身家性命都在所不惜,職銜這種小事又怎會計較!?」

    謝定北趕緊跟上表態,張應是不屑地微微歪嘴,孟奎則跟韓再興對視一眼,都道你們這些綠營軍將可別代表所有人了,咱們英華講的就是忠孝名利一體。

    見虎賁軍幾個主官這副架勢,范晉又跟李肆對視一眼,看來這個虎賁軍,軍心還沒凝成,還真不能抱太高期望。

    「我說了,我們的力量不止是槍炮,羅堂遠,再幹點對得起你軍情處所得預算的事,你的黑貓養大了嗎?」

    軍事會議結束後,又進入到更為實際的行動會議上,參會人員除了身兼軍令廳總務的范晉,就只有三大情報部門的頭目。

    見羅堂遠堅決俐落地點頭,李肆沉聲道:「要破湖南當面危局,明面上的手段還是那一招:以攻代守,奪敵主動!但此番形勢不同,我們雖然清楚敵人的大致謀劃,這一記右勾拳,跟福建廣西之敵關聯多深,此事必須摸得徹底!」

    羅堂遠等人肅然點頭,這個問題,光靠截拆驛傳文報可解決不了,必須有力度更高的行動。

    尚俊有些不甘心:「天地會旗下有不少人擅長幹這事……」

    於漢翼也插了一嘴:「黑衣衛裡有不少人,原本是衙門的暗樁,也干老了這事。」

    李肆道:「這是軍事,不是尋常民事,去的人都得是兵!」

    羅堂遠得意地咧嘴笑了,這就是軍情處的優越感,所有人先是兵,再是情報人員,跟尚俊和於漢翼那一攤人截然不同。

    佈置妥當,一個下午連開了三場會的天王府會堂裡,就只剩下李肆和范晉。

    「天王,湖南終究只是一面,福建和廣西……」

    范晉雖然不是軍師,但漸漸也在參與整個戰略決策,自然能想到眼下這危局的要緊之處。

    「康熙來個記右勾拳,我同樣也回敬一記右勾拳,看誰最終能扛得住。廣西無所謂,福建當面,蕭勝改了方案,我也批了,地方給他指遠了點。」

    李肆低低說著,范晉兩眼發亮,蕭勝原本的方案就很大膽了,沒想到李肆還要激進。

    「清廷和康熙的確有太多棋子可用,可他們的攤子太大,每一處也都是我們的棋子。」

    連趕三場會,李肆的信心也漸漸立穩,見范晉頜下鬍渣密佈,終於有餘心想到另外一事。

    「你還沒把小玉搞定!?」

    這話問得范晉腦袋快插到了桌子下,真有那麼容易,自己這半年來還會這般煎熬!?

    「人當然得守著本心,即便是死,也不能移志。可有些心結就是多餘的,你啊,不主動伸手,非但你的心結消不掉,還要害得小玉一輩子苦楚,你自己想清楚了。」

    李肆說著毫無意義的話,范晉也毫無誠意地點頭受教,兩人心中都是低低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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