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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五百一十九章 同一個南洋,同一首歌 文 / 草上匪

    萬里之外,碧海藍天,小謝立在舵台,看看左邊那座大山如一塊巨石,渾然無懈地拔起陸地,聳立於海岸,再看看右邊海面上,一艘巨艦連船帶帆,也如一座大山,陰影遮蔽了他這艘海鱉戰艦。他如立在一扇宏偉巨門前,心神飄忽不定,不知自己推開這扇門,會見到怎樣一個世界。

    更前方,大海收了口子,被漸漸靠攏的陸地攬住,那是一處堪比馬六甲的海峽,如葡萄牙特使索薩爵士和郎世寧所說,這就是歐羅巴之門:直布羅陀。

    真的到了歐羅巴啊……多少次迷航,多少次風

    ao,每每都以為再熬不過去,卻還是挺下來了。

    小謝長出一口氣,將九個多月遠航所積下的不安盡數烹回出胸腔,同時也對歐羅巴這幫白mao拂拂心生一絲敬佩。據說二三百年回前,這些傢伙就敢駕著小船滿地球亂跑,膽子夠大,心志夠堅韌。跟這樣的人打交道,可得提足了精神。

    正在凝聚心氣,卻聽到、了令人不解的對話,那是船隊指揮魯漢陝跟不列顛人派到船上的聯絡guān在交談,雙方是通回過通事館的通譯guān溝通,但對話之所以讓人不解,好像問題就出在通譯身上。

    「斯多克父七比「?什麼斯多克?存貨?

    那到底是什麼存貨啊?」

    「額,……就是斯多克,不是存貨的意思,是另一個意思,嗯……鈔票,對,寶扒……」

    「寶鈔?不列顛人都忙著mǎi寶鈔,連咱們的絲綢茶葉都瞧不上了?嘿,是不是腦子燒壞了啊?」

    「那也不是寶鈔……那是……」

    通譯也只是懂不列顛語,不懂商貿細節,正急得撓頭,郎世寧來解了圍。他用fǎ語跟那位不列顛junguān談了一會,然後解釋道,那什麼斯多克,就是公回司本金的憑證。

    「公回司本金?什麼公回司這麼熱門,讓不列顛人都急著入伙?」

    魯漢陝雖不清楚這種商賈事務,卻還是模模糊糊有一些認識,畢竟英hua一國裡,那種聚眾人之財作生意的「公回司」越來越多,以至於大家一提」公回司。」都當是做生意的,而不是以前那種會社團體。

    「南……南洋公回司?」

    郎世寧一邊轉譯那junguān的話,一邊也瞪圓了眼睛,南洋公回司?

    那位聯絡guān一番解釋,讓眾人恍然,是這邊的南洋,而不是自家的南洋。

    「不是咱們的南洋公回司,就叫南海公回司啊……」

    小謝隨口說著,心道咱們來歐羅巴又不是mai貨的,什麼南海公回司,跟咱們也沒關係。

    萬里跋涉而來的船隊,原本有一艘葡萄牙商船,三艘海贅戰艦,現在卻只剩下兩艘海疊戰艦,此刻正由不列顛海jun直布羅陀分隊的一艘戰列艦護航,駛往直布羅陀港口補充給養

    「公回司的本金,到底是怎麼mai的?」

    小謝不關心了,來自商部的使團成員卻帶著通譯,揪住了不列顛人問個不停。

    「這裡一切都是新奇的,當然,對歐羅巴人來說,我們自身也是無比新奇的,何必那般急躁,川……」

    再見到海junguān

    ing使勁盯住了那艘巨大戰艦,不願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的tān婪神色,小謝搖頭,心說這才是開始。

    小謝的使團抵達歐羅巴時,專門經營國債,為不列顛zheng府融資的不列顛南海公回司剛剛向不列顛財zheng部提交一份方案,準備以一己之力,購入不列顛zheng府市面上總值3160萬英鎊的可贖回zheng府債券及定期債券,這是包攬了除英格蘭銀回行和東印度公回司之外的,所有國債。

    以一家公回司承攬國債,自然利潤豐「hou,但以南海公回司財力,這很難做到。於是這家公回司想到了一個點子,南海公回司在西班牙王回位繼承戰爭後,從西班牙zheng府手裡獲得了南美貿易特回泉,可以進行奴隸貿易等業回務。按照協議,這業回務其實只是每年三回條船的特許貿易泉,但一般人誰能清楚這些細節呢?這個時代,可是海貿的大時代。只要大造這條路線盈利豐「hou的消息,同時他們又是在為zheng府融資,信用很不錯,那麼自家的股票,一定會嗖嗖地往上升,這樣不就有錢接這個盤子了?

    南海公回司自然想不到,靠著這個點子和他們的zheng府背景,以及為達成目標而不擇手段的賄回賂遊說,這樁計劃在公回司股票上所獲的收入,將遠遠超過他們承攬國債的利潤。他們更不會想到,整個不列顛,也將被他們拖入這一場「南海泡沫。」最終無數人基飛彈打,傾家蕩產。

    正如小謝心中所想那般,此事跟他這個使團的歐羅巴之行沒什麼關係,但在萬里之遙的另一個半球,他的國回家,也正跟不列顛人一樣,正踏足這樣一個深不見底的危險海域。

    「guān家啊,朝回廷就該量人為出,怎可高築債台?我回朝區區五省之地,國入就已與北面相平,難道還不夠麼?」

    黃埔無涯宮,尚書左僕射李朱役吹hu子瞪眼地說著,湯右曾、yang沖斗乃至liu興純等人都不約而同地點頭附和,幾乎佔了在場相ye的一半還多。原本這段時間,國中就顯得格外歡騰,什麼事都在鬧,范四海的事更是煩人。都指著皇帝出面來一言定鼎,卻不想皇帝一出來,卻是丟出了一份舉債一千萬兩的驚天大計劃,難怪已養出了宰相肚的李朱侵也在表示不滿。

    國入自然越多越好,但總不能竭澤而漁嘛。再說現在兩千萬的國人,已是足足寬裕,甚至都有餘錢在雲貴搞蒙學到鄉。皇帝早前允諾的文宮散階補薪都已兌現,現在從九品guān一年都有五六十兩銀子,還在緊鑼密鼓地搞爵勳制,要推行什麼「致仕獲爵」。

    這時候猛然舉債一千萬,眾人還以為是要應對什麼大危回機,卻不料皇帝一臉不確定地說:「還沒想好怎麼huā。」讓眾人為之跌足。

    即便思想已轉到以實理zheng,但李朱授等人還是很難理解皇帝的想法,在他們看來,朝回廷又不是營運生意,得多少稅就辦多少事。之前借過一次國債,三年三百萬,小打小鬧無所謂,現在居然要一下發債一千萬,這是不準備過長久曰子了麼?

    peng先仲嗯咳一聲道:「目下國中銀錢liu動,又有拖於朝回廷掌控的趨勢,以國債攬住,引導銀liu捲向可興利去害之處,是朝回廷必行的管控之策。早前交趾之例就是成功的典範,今次不過是規模擴大,涉及更廣。更何況,以國債引領國中資本,這也是朝回廷曰後必將xi慣的一樁方略。」

    道理站得直直,難以辨駁,可大家心裡都沒底,這一千萬要怎麼來,又要怎麼去?

    李肆開口了:「此次舉國債,著眼在來,而不在去。」

    這話玄奧,可隨著peng先仲和顧希夷的解說,眾人漸漸領會,到明白了整體謀劃,才紛紛心驚,好大的一盤棋!

    國債只是個引子,真正的計劃是,讓多家公回司承攬國債,包括南洋公回司和勃泥公回司。為此朝回廷特許這些公回司廣增股本,股本可liu通mǎimai,在黃埔設股本交易市場,用來標識股本所屬的憑據,就叫股票。

    其他公回司都是陪太子讀書的樣子貨,重點在南洋公回司和勃泥公回司。這兩家雖然也一直在xi納股本,但都是zhēn對大戶豪商。因為先期投資大,一時難見效益,進展不多。

    可這兩家公回司的盈利前景相當穩固,因為他們所有的扶南和勃泥,工商稅泉都歸他們,而且南洋公回司還壟斷了南洋一側的海貿。廣增股本,xi引零散銀liu,足以撐起大盤,回liu回到一千萬的國債上。這中間所生之利,雖然散於公回司和股東身上,卻是緊緊附在了國債上。

    至於這一千萬國債要怎麼huā,那就由朝回廷進行投資,一部分用在最能掙錢的地方,用來應付利息,以及補貼那些不能掙錢的投入,比如李肆一直想推行的鄉鄉通大道計劃,以及補全教育,向著全民教育推進的大工程。

    這一整套計劃所han的東西都太新,讓老傢伙們一時難以消化,而掌控國zheng這幾年來的敏回感度還是讓他們注意到了,其中zang著一頭名為「股票」的怪獸,長成之後,對國回家不知是福還是禍。

    李肆聳肩:「mo回著石頭過河嘛,再不過河,國人都自己跳水了。」

    他這話也是實情,期貨、股票這東西,一旦商業成熟,資本成年,就會自己繁衍出來。

    歐羅巴的股票體回制已有雛形。這殷時曰,英hua和歐羅巴商貿往來興盛,匯票、期貨的一些雛形都已顯現,民間更是在炒mǎi早前所發國債。

    國回家不動手,民間也會自己鼓搗出來。

    現在也到了必須面對的時候,藉著眼下資本再度躁動的機會,就以國債推股票的路子,開始試水吧。甚至貨幣體回制改回革,也都能由這一步打下基礎。

    湯右曾小心地問,早前他在北方,也有見人炒mai布票一類的東西,最終票值兩不靠,不少人虧輸一空,這股票,會不會也步了此事後塵?

    李肆像是刻意迴避這一問,轉到了大家關心的另一個話題,也就是范四海一案。早前范四海領有滿清朝回廷的一品職銜,出海也有福建水陸提督guān令,此案就是jun事,該轉給樞密院junfǎ司審理。至於受害國人,就由junfǎ司審結後,查抄范四海產業賠償,不足的由朝回廷補恤。

    得了李肆交代,史貽直長出一口氣,可算把這陀shi丟掉了「其他人也是備有所思。早前范四海的兒子范六溪夥同西班牙人,xi擾福建東山島海域,被海jun捕獲。讓范四海一案有演化為英hua跟西班牙之爭的危險,皇帝不得不出面表態。而這一手稀泥合得還算有技占,就是少不得輿情要嚷一番貴劍不等zui了。

    yang沖斗卻沒被李肆繞走於腦子,他回到早前的思路,逕直質問,朝回廷怎能與民爭利,舉債經營呢一李肆嘿嘿一笑,看向范晉,范晉沉聲道:

    「朝回廷眼下自是不經營民業,但有些生意,民人卻是不能經營的。」

    范晉開口,答案就已揭曉,可還不止眾人所料,除了jun械,范晉還說了兩個字:「戰爭……」

    置zheng廳裡一陣沉默,在這思回潮和資本同時躁動的大時代裡,朝堂高回guān們都覺得自己的思維已經落在了後面,新生之物,新生之理,真是層出不窮啊。

    佛山制回造ju的總ju辦公室裡,文案上擺著一份報告,關鳳生手裡拿著另一份報告,正蹙著眉頭,嘴裡唸唸有詞。

    「炮子多透船板而過,shā傷甚少。若是能將開花

    ao裂與透板功效合三為一,堪稱完美……想得美呢,兩頭兼顧,就是兩頭都不討好!」

    「後膛設計累贅,火門在後,發炮時炮身易跳……那還不是後膛組哭著喊著要搭車麼,不好措大炮四頁目,只好搭這小炮的四頁目了。既是後膛,再在炮身出火門,xie氣更是嚴重。」

    「炮子太小,威力不足「……,也不想想,這線膛炮的淺緣膛線有多難搞?三寸炮的廢品率是——七成!蕭勝是瞧在我面子上才要了三十門兩寸炮,一門六百兩都是咬牙虧著mai的。跟他說三寸炮要兩千兩一門,一發炮子二兩銀子,我這國丈的面子怕也要被掃嘍!」

    讀完兩寸線膛炮的測炮員所發回的報告,關鳳生無奈地歎氣,兩寸線膛炮的實戰沒見什麼成效,今年對線膛炮的研究預算,看來得砍掉一截了。

    在新物新理層出不窮的犬時代裡,既有怪獸的猙獰面目未被清晰看全,也有金玉埋於枯葉之中。即便是後知三百年的李肆,也難以看全,畢竟他要看的事情太多,而此時他眼中的時勢格ju,也已大到了難以注意這些細節的地步。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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