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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二章:幻焉夢焉二十年 真兮假兮亦難辨(二) 文 / 天堂發言人

    沈揚眉表現出來的平靜讓**稍稍有些意外。蓋因在他的印象中沈揚眉一直都是一個喜怒形於色的人。雖然沈揚眉年紀輕輕就已經坐上了縣委辦副主任的寶座。可是多半是因為項北京對其器重的原因,真要說起察言觀色、寵辱不驚、胸有城府等官場上為人處世的方式方法,沈揚眉還差得遠。

    平時**見沈揚眉對項北京言聽計從,一幅士為知己者死的態度。剛才進門看見沈揚眉如此憔悴,**還以為沈揚眉是擔心項北京才搞成這副模樣。但是看到沈揚眉聽到項北京的消息後這副不痛不癢的模樣,**心裡暗暗思襯,莫不是沈揚眉並不是擔心項北京的安危,而是因為項北京出事,沈揚眉是因為擔心自己的前途無望才搞成了這副模樣吧。想到這裡,**不禁心中暗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想來沈揚眉似乎也沒有做錯什麼。他自然做夢也想不到今時今日的情景沈揚眉早已經經歷過一次。所以,也就怪不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項書記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出去避一避風頭……」**用低沉而緩慢的語氣道,「你知道,縣屬企業的改革問題一直都是項書記和你在負責,我不清楚這件事情之中你牽扯有多深,但是想來項書記讓你出去避一避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我想……」**說話的時候雙眼一直緊盯著沈揚眉,可是看到沈揚眉一幅古井不波的樣子,聲音逐漸變得軟弱無力,直至悄不可聞。

    果然是這樣,雖然沈揚眉面色不變,可是心裡已然是勃然大怒。他恨不得立刻暴起上前質問**事情的真相,項北京是不是真的要他帶話給自己?右手用力的在自己的大腿根部狠狠的扭了一把,劇烈的疼痛讓沈揚眉稍稍平靜,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

    沈揚眉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的一生幾乎就是毀在了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幾句話上。當項北京被判刑後不久,**就在一起車禍中離奇身亡,肇事司機也一直沒有找到。所以,沈揚眉幾乎可以肯定**也只不過是縣委書記王德才手裡的一枚棋子。他替項北京傳給自己的話也不過王德才誣陷項北京計劃中的一部分,只不過不知道幾個月後他出車禍離奇身亡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沈揚眉估計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想到這裡沈揚眉竟然覺得自己對他的怨恨其實並不像自己想像的那麼重,畢竟自己好歹總算還保住了一條命。而**,卻因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沈揚眉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收斂起嘴角那一抹不可捉摸的笑容,輕輕的點點頭,道:「既然項書記這麼說,應該是這件事牽扯到了我,」說著,沈揚眉長歎口氣,「也好,我留在加梁也幫不上什麼忙。事不宜遲,今天晚上我就去曲陽,先躲幾天看看風向。」

    聽到沈揚眉終於答應要離開加梁縣,**長出一口氣,臉上流露出一幅如釋重負的表情。以前的沈揚眉或許不會注意到這一瞬間**的表情變化。可是在社會上打拼了十幾年,經歷了無數風風雨雨之後,**這些細微的表情動作又怎麼能逃脫此時沈揚眉的眼睛。通過**這些細微的表情和動作,沈揚眉心裡幾乎可以肯定**一定是在說謊。可是讓沈揚眉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究竟在項北京這起案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為何王德才費盡心思通過**之口非要把自己調離加梁。僅僅是因為自己是縣委辦主任,可是在王德才和項北京的鬥法之中,自己這個小小的縣委辦副主任根本拿不上檯面,這個猜測顯然不能成立。通過自己的離開用眾叛親離這一招來摧毀項北京的心理防線,可是想想也不太可能,這麼做明顯有捨近求遠、緣木求魚的味道,老辣的王德才斷然不會使用這麼庸俗的招數。難道項北京這件案子裡還有其它自己沒有發現的和自己相關的破綻。

    「沈主任,你還有什麼事情要交代麼?」張建開口打斷沈揚眉的思緒。

    沈揚眉沉吟了一下,道:「我到曲陽後會換一部新的呼機,我會將新呼機的號碼告訴你,如果項書記的案子有什麼最新的進展,一定要及時的通知我。」

    **默默的點了點頭,看著沈揚眉沒有其它的話要說,叮囑了幾句讓沈揚眉好好的休息之類的話,就離開了沈揚眉的辦公室。

    看著張建出了門,沈揚眉重重的靠在辦公椅的後背上,腦子裡全是關於項北京這件案子的相關信息。這件案子,由於縣委副書記的涉案,在加梁縣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各種各樣版本的風言風語傳的街知巷聞。但是深悉內情的沈揚眉知道,項北京的案子,其實說穿了非常簡單。項北京在年初即開始對加梁縣境內的十幾家大大小小的縣屬企業進行調研,對包括縣乳品廠、釀造廠、副食廠、化肥廠、水泥廠等幾個老牌企業在內的十幾家企業進行資產評估和對企業工人生活情況進行調研。最後得出的結果卻出乎項北京的意料。這些廠子基本上都處於入不敷出的狀況,甚至有幾個廠子已經準備用產品和設備來抵工資發給職工了。要知道這些企業原本都是縣裡的利稅大戶,縣裡的支柱產業,曾經也都輝煌一時。可是現在,幾乎一家一家都被掏空。如果說其它廠裡因為經營管理死板,思想觀念僵硬,技術設備落後出現這樣的問題還情有可原。可是像化肥廠、水泥廠得情況卻是有些蹊蹺。

    沈揚眉現在還清楚的記得有一次項北京曾經和沈揚眉聊過水泥廠和化肥廠的事情。且不管水泥廠每天生產多少水泥、銷售多少產品。單單劃歸水泥廠的幾座石礦場,一個不到水泥廠礦場二十分之一的小石礦廠,一年的淨利潤是一百多萬,這還是礦石未漲價之前的數據。這兩年礦石價格幾乎翻了一番,開採成本沒有多少變化,**、設備、礦工工資、運費等等,都沒有漲多少。水泥廠的礦場,幾乎有一小半的礦石當建築原材賣給了碎石機主,跟那些小礦場賺的利潤應該相當甚至更高,因為他們的成本低,水泥廠的工人有多少?每月的工資總量有多少?光是賣礦石,都夠養活幾十個水泥廠了。但是這些年水泥廠不但一分錢利稅沒有繳,還貸了信用社數百萬的貸款,工人的工資也沒有漲,這裡面一定存在著很大的問題。再說化肥廠,沈揚眉的父母都是農民,對農村化肥的緊缺自然是深有感觸,許多農民為了來年能更早的買到化肥,甚至是提前一年就要預交明年的化肥預購款。與加梁縣相鄰的金泰縣的化肥廠都擠進全國化肥企業100強了,可加梁縣的化肥廠竟然還在虧損。沈揚眉清楚的記得當時項北京說這些話時聲色俱厲,怒氣勃發的樣子。

    當時沈揚眉並沒有多想,在他的心裡,不外乎就是幾個企業領導貪污**的原因,只要項書記狠下心要清查,這些事情一定可以差個水落石出,潛藏在水泥廠、化肥廠的這些個蛀蟲也一定會被繩之於法。沈揚眉記得項北京聽完自己的話後並沒有開口,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似乎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現在想起來沈揚眉才覺得當時自己想的實在是太簡單了。

    縣屬企業的蓋子是那麼好揭的麼?恐怕現在擺在檯面上的水泥廠、化肥廠的負責人多半是幕後黑手擺推到台前的傀儡。如果項北京真的要徹查這兩個廠的問題,恐怕不單單是觸動了縣裡某些人的利益,便是市裡甚或已經調任其他市縣的一些領導人,恐怕都會被弄進去好幾個。想必項北京已經考慮到了這些問題,所以在沈揚眉說出那些天真的話時才會露出那麼無奈的表情吧。

    沒過多久,項北京就因為在水泥廠改制過程中因為接受水泥廠廠長周宇的巨額賄賂而被市紀委隔離審查。當然這只是市紀委通報的官面的消息,真實的情況卻是略有出入。

    水泥廠財務科副科長劉敏才是引發案件的導火索,劉敏自稱是項北京的情婦,在水泥廠改制期間,項北京先是通過關係將劉敏安排進水泥廠財務科任副科長,後又通過她先後向水泥廠廠長周宇索賄幾十萬元。周宇也對項北京通過劉敏向他索賄的事情供認不諱。時任加梁鎮黨委書記、水泥廠改制小組副組長的梁家輝在面對紀委的調查時,對周宇的話做了佐證。

    這才是項北京被市紀委隔離審查的重要原因。正式因為劉敏、周宇、梁家輝的證詞最後才使得項北京鋃鐺入獄。而劉敏和周宇卻因為認罪態度較好而免於刑事處罰。

    七年後,在王德才因為收受巨額賄賂和侵吞國家巨額財產的事情東窗事發後,項北京的案子才又重新被人提起。

    心如死灰的王德才沒再隱瞞什麼,交代了七年前他授意時任加梁鎮黨委書記的梁家輝和水泥廠廠長誣告項北京侵吞收受賄賂,並亂搞男女關係的事情。

    七年前,項北京主持水泥廠的改制工作,發現偌大的水泥廠幾乎成了空殼子,並欠下了巨額的外債。當時項北京懷疑的是水泥廠的廠長周宇侵吞巨額的國家財產。他不知道的是,周宇的姐姐周玲其實是王德才的情婦,而周宇也不過是王德才推到台前的傀儡。

    所以,正當項北京準備對周宇進行調查的時候,王德才卻先發制人,讓劉敏和周宇主動到紀委揭發項北京收受賄賂,又安排梁家輝在接受紀委的問詢時做了偽證,這才導致項北京的鋃鐺入獄。而王德才之所以能夠準確的掌握項北京的動態,就是因為項北京的秘書**其實是他王德才的人。項北京的一舉一動都通過**傳到了王德才那裡。

    雖然沈揚眉知道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可是苦於沒有證據。如果他真的徑直跑到市紀委,直接告訴市紀委書記林立人說自己經歷過今後十幾年的時光,所以才曉得項北京是被王德才誣陷的。不要說林立人,任誰都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把自己送到精神病院倒是很有可能。

    瀋陽知道項北京的案子還要一段時間才能有結論,畢竟只有劉敏和周宇的一面之詞沒有足夠的證據市紀委也不會輕易的做出判罰。現在當務之急的事情還是要首先去市紀委,既然市紀委對自己進行傳訊,想必一定是有什麼情況需要向自己瞭解。前世他因為**的話一走了之,以至於留下了終身不能彌補的悔恨。這一次,即使市紀委是龍潭虎穴,自己也要闖一闖。能幫項北京洗脫罪名自然更好,即使自己能力有限,不能揭穿王德才的陰謀,最起碼也能保住自己的位置。有這麼好的平台,再加上自己有了十幾年的先見之明,一定可以在官場上走的更高、更遠。當然,事情不會這麼簡單,自己是項北京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不可能不受到項北京案的影響。可是幾年後案子終究會水落石出,到時候,自己還不是一樣能一飛沖天。十幾年的風風雨雨,已經不知不覺的改變了沈揚眉的性格,讓本來天真單純的沈揚眉變得現實和功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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