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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八五:且盡生前一杯酒 何須身後千載名(四) 文 / 天堂發言人

    安婉蓉仔細的看了一遍沈揚眉的文章,臉上的神情不比林志天輕鬆到哪裡去,轉頭和林志天對視一眼,兩人的嘴角同時浮現出了一絲苦笑。平復了心情換了一件居家衣服的林靜從母親的手裡接過了沈揚眉的稿件,亦是低下頭仔細的看了起來。

    「小沈,安姨問你一句,這篇文章表達的觀點全是你的意思,背後沒有秦泰的授意吧?」有些話林志天不好開口,安婉蓉卻是沒有那麼多的顧忌,逕直的問出了林志天心裡的疑惑。

    「安姨,林叔,這篇文章除了你們兩位之外,還沒有第三人看過,又怎麼可能是他的授意。」沈揚眉笑著搖了搖頭,繼續道:「我覺得林叔您應該還有印象,我曾經不止一次的對您提過蘇聯國內的經濟情況的惡化很可能引發政壇的動盪,我也只不過將這種情況猜測的嚴重了一點罷了。」

    沈揚眉的話似乎讓林志天想起什麼,下意識的轉頭看了林靜一眼。「這可不像你說的嚴重了一點那麼簡單,這可是有些聳人聽聞啊!」林志天苦笑著連連搖頭,「小沈……」林志天頓了頓,似乎組織了下語言,繼續道:「固然,蘇聯國內的經濟現在是出現了很大的問題,可是以蘇聯雄厚的經濟底蘊、強大的自我調整能力還有政府手中掌握的軍事實力,我覺得可以壓制下去所有的一切反對的聲音。小沈,千萬不能小瞧蘇聯人骨子裡的韌性啊!」林志天深有感觸的道,似乎是勾起了他對往事的記憶。

    蘇聯曾經是華夏最為倚重的盟友,最為親密的朋友,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期間曾經在軍事和經濟方面給華夏不遺餘力的支持。但是也曾經給華夏帶來過最為嚴重的傷害。當年雙方關係最為緊張的時候,東北邊境日夜是枕戈待旦,時刻準備著應對來自蘇聯的戰爭。正是因為雙方這種複雜的關係,所以老一輩的革命家對蘇聯都會有一種愛恨交加的感情。而且正是因為彼此之間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更因為雙方疆土相連、政權組織形式一致,華夏對蘇聯的情況最為瞭解不過,更能認識到蘇聯深厚的底蘊和可怕之處。毫不客氣的講,若非是沈揚眉,換個旁人寫出這樣的文章來給林志天看,林志天一定會指著作者的鼻子罵上一通。

    「是啊,小沈,你林叔說得對。你能寫出這篇文章說明你也深入的瞭解一番蘇聯國內的情況,但是有一些深層次的東西你或許認識不到。蘇聯雖然是一個多民族多國家組成的政權,但是蘇聯國內卻有超過2000萬的黨員。靠著這些黨員,完全可以將整個蘇聯凝結成牢牢的一塊。如果說蘇聯會在不久之後國家分裂,你安姨我實在是難以想像!」安婉蓉苦笑著連連搖頭,打量沈揚眉的目光中也多了幾分其它莫名的意思。若非是沈揚眉之前準確的預料到了海灣戰爭的爆發以及這一段時間在青山鎮做出了讓人矚目的成績,已經證明了沈揚眉的優秀。要不然,單單憑著今天這篇文章,安婉蓉或許會做出沈揚眉不適合走仕途這個判斷。

    沈揚眉亦沒有反駁林志天和安婉蓉,前世蘇聯突然之間的分裂讓無數的自詡為蘇聯問題專家的人驚掉了下巴,其分裂對世界格局造成的影響幾乎不啻於二戰,如此驚天動地的一件事竟然就發生在短短的幾個月之間,說出來誰會相信。

    林靜從旁邊抬起撇著嘴看了自己的父母一眼,有心替沈揚眉辯駁幾句。若論對蘇聯國內形勢的瞭解,怕是就連沈揚眉都不及林靜。林靜倒是頗為認同沈揚眉的預測,蘇聯國內的混亂幾乎已經到了無可挽救的地步了,這個時候即使是列寧重生、斯大林再世怕也是束手無策。因為不管是蘇聯國內還是國外,無數的政治、經濟大鱷都已經將觸角深入到了蘇聯內部,瘋狂的掠取著蘇聯建國之後幾十年積累起來的無數財富。這個既得利益集團的勢力之大、牽扯範圍之廣足以碾碎任何敢於阻擋的力量。再綜合沈揚眉文章中的分析,林靜倒是頗為認同沈揚眉的觀點。但是想及剛才沈揚眉對她的冷遇,以及那讓人羞惱的偷窺,林靜也就懶得再為沈揚眉出頭「打抱不平」了。

    林志天調整了一下思緒,不想在蘇聯問題上再糾纏下去,免得讓沈揚眉難堪,話鋒一轉道:「小沈,我們先拋開蘇聯的問題不談。說說你吧。自從你擔任青山鎮的黨委書記之後,在項北京的支持下,一直是高舉著改革的旗號,大刀闊斧在青山鎮進行了一系列改革的舉措,並且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績。玉瀾春酒廠因為你的改革而擺脫困境,日益紅火,青山鎮石料有限公司同樣也是整合利用國有資源的一個非常成功的案例。這些項北京曾不止一次的在市裡各個會議上提過,他也一直想要在市委市政府為你請功。要不是我擔心你年紀太輕,如此的鋒芒畢露不是什麼好事,所以就硬生生的壓了下來。可是即使是如此,你這個改革先鋒的帽子也是摘不掉了。這個時候,你要發表這樣一篇文章,你這……你這心理到底打得什麼主意?」林志天有些無奈的道。

    沈揚眉知道他這篇文章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完全顛覆了人們之前對他的印象,讓林志天接受他的觀點不容易,畢竟沈揚眉之前的成績擺在那裡,他的身上早就已經深深的烙上了改革先鋒的標籤。

    「林叔,改革是大勢所趨,勢在必行。但是歷史發展的趨勢是螺旋狀的,不可能一蹴而就,總要循序漸進,而不能像現在這樣一窩蜂似地進行。當大多數的人都頭腦發熱的時候,總要有人站出來潑一潑冷水,該冷靜的冷靜,該剎車的剎車。要不然豈不是要重演多年以前大躍進、趕英超美的悲劇麼?我這篇文章只是反思蘇聯經濟體制改革出現的問題,以警示咱們的改革工作不能急功近利,不是要因勢利導,是具體情況而定。所以,我不是在反對改革工作,我只是提出要防止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想在黨內的氾濫,這和改革工作並不矛盾。」沈揚眉不疾不徐的道。

    林志天苦笑著搖了搖頭,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道:「你說的簡單啊,潑冷水、剎車,你要給誰潑冷水,你讓誰剎車,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想你又是指的誰,你這不啻於是向改革派發出的一篇戰鬥檄文呢?你還太年輕,不清楚這其中的厲害!」

    「是啊,小沈,我知道你的抱負,只不過有的時候眾人皆醉你獨醒,未必是件好事。而且這篇文章,在這個敏感的時候,未必會有人敢於承擔這個責任刊登出去啊!」安婉蓉也在一邊淳淳勸道。

    「還有最為重要的一點,雖然我知道你心裡有芥蒂,不願意提起,可是我還是要說。雖然知道你身份的人不多,但是想來在高層也並非是什麼秘密。所以,你現在最重要的一層身份可不是你那個改革先鋒的頭銜,你現在最重要的一層身份是秦老的孫子。如果你這篇文章在這個敏感的時刻發表出去,你想過會造成什麼影響麼?很多人會琢磨你的態度是不是代表了秦系的態度,你知道會給秦系造成多麼嚴重的後果麼?」林志天盯著沈揚眉一字一句的道。

    林志天的話不啻於一道扎雷響在沈揚眉的耳邊,讓沈揚眉愣在了當場。若不是林志天的提醒,沈揚眉甚至是忘了還有這樣的一種可能。他現在代表的不僅僅是他自己,他是秦老這位黨內碩果僅存的元老唯一的孫子,說他是華夏國內最大的「太子黨」都不為過。雖然他的年紀輕、資歷淺,但是在這個敏感的時刻這篇文章如果見了報,那些暫時因為形勢所逼偃旗息鼓的保守派們豈不是像聞到了腥味的鯊魚一樣撲上來,以秦老在黨內的影響力,這條大腿必須要牢牢抱住。他自己最為清楚這篇文章的殺傷力有多強。這篇文章一旦面世,會把所有的與它沾上邊的任何人、任何機構扯到風口浪尖之上,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甚至說帶來滅頂之災都不為過。雖然在之前的京城之行,沈揚眉曾經像秦泰透露過些許的口風,改革派必將贏得這場路線之爭最後的勝利。但是像他這樣一個年輕人,秦泰不太可能將他的話當真,最多不過是做一些挽救的後手。這個時候他卻又炮製出了這篇文章,不啻於時間秦系放在火山口上。

    沈揚眉最為悲哀的是,他知道自己是正確的,可是必要有人相信他,支持他,否則以他現在的影響力,根本不可能找到刊發文章的報紙。想到這裡,沈揚眉心裡歎了口氣,自己想的太簡單了,想不到第一步都這麼難,更別提接下來的後續動作了,自己先知先覺又怎麼了?真到做事情的時候還是要靠腦子,靠人脈,靠運籌帷幄,步步為營,自己這方面還差點兒。除非是動用秦泰的關係,可是這篇文章估計在秦泰那裡第一個就通不過,畢竟高層的政治博弈不到最後的生死關頭,是不能兵行險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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