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戰艦墳場 第七十章 師徒老狗 文 / 秒速九光年
第七十章師徒老狗
掛上電話夏飛再次回到廠房裡和上午一樣工作，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表現出異乎尋常的冷靜。
夏飛很清楚，老K的人就在附近監視著工廠的一舉一動，就算是自己有情緒也絕不能在這時候表現出來。
萬用鉗在手中飛舞，博騰和夏飛在廠房裡拼了命的幹活，而老波特和麗娜則一直呆在設計室裡，零件的加工進度一如既往，並沒有因為工人數量的減少而放慢。
九個人一起幹活的時候夏飛沒覺得維修這份工作有多累，甚至還有時間坐在一起吹吹牛皮，聊聊自己的女人。
如今只剩下博騰和夏飛兩個人了，他這才感覺到維修其實是一件極為艱苦的體力工作，手臂開始變的酸麻，兩條腿也像是灌了鉛一般。
從戒指裡輕輕一抹，夏飛拿出兩顆白露，遞給博騰一顆自己吃掉一顆。
博騰是個老實的漢子，甚至有些木訥，接過夏飛遞來的白露問也不問便一口吞了下去，快速恢復的體力讓他驚喜不已，向著夏飛撬了撬大拇指，繼續埋頭幹活。
自從上次和沈冬那一場苦戰之後，夏飛隨身總是帶著相當數量的白露和蛇眼漿果，如果考核中沒有這些東西的支撐，夏飛是絕對無法堅持二十一天的。
天空中再次出現一架穿梭機，這架穿梭機降落在廠區一塊空地上，一個高大的黑胖子走了下來。
他的模樣簡直就是老波特的年輕版，約莫四十幾歲的年紀，同樣是超過兩米的身高，碩大的啤酒肚頂在胸前，走起路來一顫一顫的，只是他的眼睛並沒像老波特那樣缺了一隻。
夏飛停下手頭的工作，倒了兩杯水向博騰走去。
用胳膊肘頂了博騰一下，夏飛朝著那名黑大胖子走來的方向努了努嘴，詢問來人的身份。
博騰用極度不屑的眼光瞅了這大胖子一眼，接過水杯一口氣喝下大半，剩下的水直接澆在頭頂。
「他是師傅最大的徒弟，穆雷。」博騰低聲說道。
夏飛早就聽說老波特其實有四個徒弟，但是其中的三個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最後選擇了離開，穆雷這個時候來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穆雷舔著大肚子走到夏飛和博騰的跟前，兩隻手不斷地在褲子上蹭來蹭去，似乎有點緊張。
砰！
博騰把水杯重重的放在一塊鋼板上，嘴裡冷哼一聲，低下頭繼續自己的工作，不去理會穆雷的存在。
面對博騰並不友善的舉動，穆雷臉上很不好看，一直在不停冒汗，呆呆的立在那裡，幾次想要開口，又幾次嚥了回去。
夏飛微微一笑走上前伸出自己的右手，「夏飛，新來的。」
他們師兄弟之間有什麼彆扭夏飛並不知情，他覺得這個大胖子能在工廠最困難的時候過來看看，說明他還是很看重師徒之間的情分，沒有理由對他太過苛刻，所以主動走上去和他打了個招呼。
穆雷臉上帶著幾分感激，甕聲甕氣的說道：「穆雷，過去。過去。」
夏飛笑著拍了拍他胖碩的啤酒肚，「厲害，都快趕上波特大叔了，他在設計室裡。」
穆雷猶豫了幾分鐘，從地上撿起一隻萬用鉗投入了戰艦的修理工作。
熟練地工人和新手的區別再明顯不過，雖然穆雷這是頭一次參加這艘戰艦的維修，但是他很快就發現了自己應該干的活。
老工人的眼中總是有著幹不完的活，即使是半途接手別人的工作也能夠很快的適應，而新手卻總是不知道該幹什麼。
夏飛一邊工作一邊用眼睛觀察穆雷的動作，他的動作很熟練也很粗獷，屬於大開大合的類型，原本需要擰好半天才能夠上緊的長軸安全螺絲，在穆雷的手中只需要很短的時間。
博騰和穆雷完全不同，他屬於慢條斯理的類型，無論是什麼工作總是一絲不苟的慢慢來，他們倆一個像是太極高手，穩定而優雅，另一個則像是通背拳，快捷而有效。
好的工人一個可以頂兩個用，有了穆雷的幫忙，夏飛和博騰也就輕鬆了一點。
不知何時老波特出現在了維修區域裡，眼睛盯著正在埋頭苦幹的穆雷，眼眶裡似乎有些晶瑩的東西在晃動。
穆雷發現了老波特，他急忙停直了腰桿，把手裡的萬用鉗往身後一藏。
「我。我。」穆雷結結巴巴了半天，最後蹦出一句，「我把老婆孩子都送回娘家了。」
老波特微微一怔，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身向著設計室走去。
博騰放下手中的工具，歎了一口氣，對著穆雷問道：「嫂子還好嗎？」
穆雷臉上的表情很是精彩，激動，興奮，欣喜，內疚全都放在一起表現了出來，他重重點了一下頭，「嗯，快要生了。」
博騰善意的笑了笑，低下頭繼續工作。
穆雷用袖口抹了抹眼睛和博騰奮戰在一起。
很顯然，穆雷在聽說老波特工廠的困難之後第一時間安排好家人，然後義無反顧的來到師父的工廠幫忙，所謂患難見真章，大概指的就是這個意思。
更讓夏飛沒有想到的是，約莫一個小時之後又有一架穿梭機降落在廠區，來的是一名帶著棒球帽的中年瘦子人，嘴上還留著兩撇八字鬍。
這位便是老波特的三徒弟，柯林斯。
他和穆雷一樣，也是脫了衣服立即投入緊張的工作。
四個人的效率顯然要大大高於兩個人，更何況，穆雷和科林斯那都是幹活兒的好把式，看他們工作實在是一種很享受的事情，漸漸地，維修進度已經可以追平零部件的生產速度。
到了天黑之前，一架護衛艦降落在廠區，走下來一個濃眉大眼的年輕人，二十來歲的樣子。
這便夏飛曾經在黑市見過的小天，老波特最小的徒弟。
小天早就不干維修這一行當了，但是他的工作服卻還依舊保留著，漿洗的幹幹靜靜。
套上工作服，小天和其他師兄弟一樣，迅速投入到工作之中。
在老波特的工廠發生危機的一天之內，四個徒弟又重新走到了一起。
無論他們當時為什麼要離開，事實證明，他們的人雖然走了，但是心卻留在了這裡
夏飛和博騰坐在地上，手裡端著水杯，夏飛還點了一支煙，在那裡看著穆雷，小天和科林斯工作。
博騰臉上展現出難得的笑容，神情很是興奮。
就連那條奄奄一息的老狗恆星也迴光返照一般從自己的窩裡慢慢挪到廠房門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盯著這四兄弟，渾濁的眼睛似乎在閃著光。
在很多年以前，恆星就是這樣每天看著四兄弟工作，如今在它將要離開的時刻，還能夠重溫一下往昔的場景，應該也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負責做飯的老瘸子宋三，笑呵呵的端來一大盆黑乎乎的飲料，這種飲料夏飛曾經喝過，是當地一種降溫的甜湯，味道有些酸甜，很像是地球上的酸梅湯。
他先給恆星呈了一小杯，放在它的面前，恆星最近這幾天一直不吃也不和，但是今天它卻一反常態，用滿是舌苔的舌頭一點點舔著杯子裡的甜湯，精神也好了許多。
「來，喝點甜湯吧。」宋三滿面笑容的招呼道。
穆雷和小天他們笑著和宋三打起著招呼，宋三高興地不得來了，一個勁的說著過去的事情。
四兄弟配合無間，太陽下山沒多久居然按時完成了一天的工作量，如果只是夏飛和博騰的話，恐怕今晚就是工作一個通宵也未必能趕上進度。
老波特從設計室裡走出來，看著面前這些熟悉的面孔，笑著說道：「都別走了，晚上一起喝一杯。」
四兄弟連連點頭。
這時候恆星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衝著工廠的北方大聲的咆哮著，可惜老邁的它已經風采不再，咆哮聲更像是一種低沉的嗚咽。
恆星邁著戰戰巍巍的步子向著北方衝去，步伐散亂，一邊跑，一邊不住的咆哮。
眾人很奇怪的望著恆心，不知它到底因何而憤怒。
突然！
砰！的一聲巨響從北方傳來，火光沖天！
一艘原本停在北邊的驅逐艦轟然爆炸！
巨大的爆炸聲直接將廠房的玻璃震碎，廠區裡幾架飛船因為受不住猛烈地衝擊波歪倒在地上。
眾人急忙拿著滅火工具衝出去滅火。
幸好火勢並不大，片刻後火被撲滅，濃重的焦糊味傳遍四野。
小天把手裡滅火器朝地上狠狠一摔，咬著牙衝向自己的飛船，「一定是老K干的！欺人太甚！我操他姥姥！」
小鬍子柯林斯也站不住了，捲起袖子緊跟著小天，嘴裡大聲咆哮著，「我也去！大不了和他們拼了！」
「都給我站住！」波特冷著臉大聲說道。
小天和科林斯聽了老波特的話愣在原地，眼神中充滿了不甘。
「好久沒見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波特頓了一頓說道。
夏飛並沒有仔細聽他們在講些什麼，因為他注意到恆星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他緊走兩步來到恆星的跟前，用手摸了摸它的鼻孔，鼻頭冰涼，早已經沒了氣息。
一塊爆炸產生的碎片正插在它的心臟部位，到頭來這條可憐的老狗還是因為自己的忠心而喪了命，沒能安詳的離去。
拍了拍恆星那掉的沒幾根毛的頭部，夏飛淡淡的說道：「你明明已經沒什麼力氣了，還跑這麼快幹什麼呢？」
眾人圍在恆星的身旁，默然無語，內向的穆雷甚至偷偷摸起了眼淚。
大伙在廠房跟前，恆星最常呆的地方挖了一個坑，將恆星的屍體下葬。
就好像是在埋葬一個夥伴一般，莊嚴而肅穆。
儀式完畢，老波特拍了拍夏飛的肩膀，「走吧，都到我辦公室裡去。」
夏飛一副很疲倦的樣子，揉了揉肩膀說道：「波特大叔，我今天有點累，想早點休息。」
波特點了點頭，「也好，今天的工作量很大，你能撐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
回到機艙裡，夏飛洗了一個澡，換上自己的風影四型戰鬥套裝，又把追光緊緊地綁在右臂上。
此時距離夏飛和桑尼約定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夏飛抱著頭躺在床上，仰望著天花板，口中自言自語道：「老K，你為什麼連一條快要死的老狗也不放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