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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拭亂塵煙 章七 我看過人間 下 文 / 竹林探月

    章七我看過人間下

    桑順著青衣的目光望去,正看到一個女孩胸前挎著小包款款步入校門,柳眉杏眼,青鬢雪膚,火紅連衣裙在夜色中開得妖艷。桑覺得好像在哪見過她。她有一副勻稱漂亮的身子,讓桑羨慕不已,但羨慕並不意味著想佔為己有,青衣的話令她感到心悸。她問:「你說,她會死?她為什麼會死?」

    「愚蠢的問題。」青衣斥責了她一句,「人生來就要死,早死晚死,各種各樣的死,都會死,沒有為什麼。」

    桑默然。她搞不清自己想要問什麼,是命運層面的死亡,還是現實層面的死亡。她震驚於這個鮮活生動的生命就要凋謝的預言,在這絢爛的都市,遠離野性的都市,繁榮,文明,安靜,美好,人們走在大街上走在校園裡,井然有序,安恬自如,年輕美麗的生命又怎會悄悄邁向死亡?

    救救她吧。桑想,救救她。

    「我沒有理由救她。」青衣答道:「在不該凋謝的季節凋謝,在不該死亡的年齡死亡,這世上比比皆是,我可救不過來。你不也死了麼?才十八歲。有人救你嗎?」

    桑想起荒山上土堆下面的女屍。是紅寶石雕像讓她找到那裡,她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屍體。現在想起來,那應該就是了。自己死了嗎?為什麼又在這?還在跟一隻奇異乃至瘋狂的烏鴉溝通交流。

    「而且,我也救不了她。」青衣有些黯然:「這是命運。」

    命運,每個人與生俱來的屏障,束縛無數代人的生命枷鎖,易界人士奮鬥一生的終極對手。青衣每一次想到這個詞彙都心慟不已,雖然她如今已有一些打破這壁障的能力,但想牢牢控制命運仍是遙不可及。如果不是命運,她又何必退出時空避開人世遠遁山林湖海,苦苦尋找解脫之道?

    桑隱約知道何謂命運,這概念便如前世最深沉的烙印,死死地釘入腦海,無法拔除。是以聽到青衣感歎,她也不禁心下一陣黯然。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命運成了上蒼最高指示,無法違抗了?如果拼盡全力去救人,怎麼會救不下來?她忽然感到迷惑不解。

    「那我就帶你去看看,什麼是命運。」

    青衣傳過這句話之後,振動翅膀飛起來,自一排樹木的枝葉叢中疾速穿過,跟著那紅衣女孩飛向校園內部。桑也趕緊跟上,只是身子太大,在枝葉間穿飛時頗有困難,為免被人發現,只好飛到樹冠上方。儘管如此,引發的瑣碎響動還是驚動了走在校園甬路上的學子。有幾個人警惕地抬頭望向路邊的樹冠,仔細地檢索了好半天,直到青衣故意顯露了身影。

    「又是一隻烏鴉!」

    這一聲失望的歎息宣告了搜索的結束。可見烏鴉這種黑不溜秋的不祥之鳥,在這校園裡是多麼常見。

    青衣索性就明目張膽地飛出樹冠,在那幾個學生頭上低掠而過,哇哇叫著,還故意掉下一支黑色羽毛留作紀念。學生們不約而同地抱頭俯身,接著把掉落頭上的羽毛像鳥糞一樣厭惡地掃掉,望著青衣漸高漸遠的身影,互相嘲笑。

    桑可不敢做這樣危險的舉動,儘管學生們手裡沒有任何捕獵工具,但一隻鷹的出現必然會引發騷動,很可能幾分鐘後獵槍就出動了。她小心翼翼躲避著學生們的目光,而越往校園深處飛,學生便越多,路燈便越亮,躲避便越發困難。幸好青衣一轉身,跟著紅衣女孩飛向了小花園。似乎是專門為情侶營造氣氛,小花園裡的路燈少而且光線幽暗。

    不多的情人椅已經人滿為患。桑和青衣落在一株槐樹上,很快就注意到剛才見過的那個男生也在這裡,正與一位漂亮女生纏綿擁抱,低低地說著情話。桑注意到這個女生似乎跟在飯館門口所見的女生不同。

    青衣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她瞪著眼睛看了兩人一會兒,幽幽地說:「這就是人世間的愛情。」

    桑很聰明,知道她要表達的意思。愛情這個詞有點陌生,但一經青衣提及她便馬上瞭然於胸。她覺得自己腦海中有無數把鐵鎖,要用語言的鑰匙一把把去開啟。她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有意無意地傳達給了青衣:「這不是愛情,是願望。」

    青衣吃了一驚,第一次掉過那只烏鴉頭很鄭重了看了桑一眼,半晌說道:「你真是很讓我吃驚,你居然也懂愛情?」

    桑心裡念道:為什麼我不能懂?我也看過人間。

    「很好,你終於開始恢復記憶了。你的恢復能力超出我的預料。」青衣很是高興,因為桑的恢復意味著交流起來更加方便:「最好你的能力也一起恢復,這樣我就可以放心回山裡去啦。」

    「你為什麼老想著返回山裡?在城市不好嗎?」桑問。

    「不好。」青衣的眼睛在那男生身上瞟來瞟去,有些感歎地說道:「我有個秘密,不能在人間待太久,不能擁有人的肉身,否則會出大亂子。」

    「什麼亂子?」

    「問那麼多,你的鷹腦子裝得下嗎?」

    桑默然。這時候紅裙女孩已經走到了小花園深處,在幾個情人椅間轉了兩圈,目光便落在了青衣關照的那個男生臉上。與此同時,那男生也被女孩的艷麗容光吸引住了。兩人目光相對,女孩試探著問道:「你是……黃文凱?」

    「對,你就是華星通訊的記者?」那男生站起來,盡量讓笑容變得陽光,讓眼神變得純淨,讓聲音變得寬厚有磁性。

    桑對這種做作有著超越天然的反感。她不明所以。青衣似乎對此類手段並不免疫,依然盯著對方看個不停,不知在打些什麼主意。

    「是的呵呵,我叫莫雪凌!」紅裙女孩很生疏地跟黃文凱客套著,同時很自然地後退了一小步,有意將彼此的距離拉開,完全沒有握手的意思。她低頭摸出自己的錢包,從錢包裡取出一張相片,拿給黃文凱看,笑道:「你也知道,我來是為了這張相片的事情。你能保證沒有做過任何手腳嗎?」

    桑的眼睛視力極佳,遠遠地便能清楚望見相片上的人形。她一眼瞧出那是石錚,對相片上的陰影便視而不見。她心裡忽然一陣悸動,想起這紅裙女孩正是石錚的一位朋友,三個人還曾經一起經歷過生死,如果她自己也能算是一個人的話。她很想知道這位莫姑娘拿了石錚的相片來做什麼。

    「我能保證。」黃文凱篤定地說道:「要不去校門外的咖啡廳坐一會兒?我可以告訴你詳細的拍攝情況。」

    「不了,謝謝你。」莫雪凌一口回絕了這另有目的的好意邀請:「能確定相片是真實的就可以,它有很高的研究價值,請你不要隨意散播到網上。」

    「怎麼會?我只寄給了你們。」

    「深感榮幸!我們會付給你一筆費用的。」

    莫雪凌無意多做逗留,客套兩句,便即離開。青衣望著她的背影怔然出神,好一陣才說道:「你有沒有發現,這女孩有點問題。」

    有問題?桑不禁一愣。她不明白青衣具體所指是什麼,有問題她也瞧不出來。而青衣這樣一說讓她更為莫雪凌擔心。莫是石錚的朋友,也是她的朋友,她現在絕不希望她死。

    「你怎麼這麼傻?」青衣又開始給桑上課:「只有她死了,你才能佔據那個身子。這麼好的身子,換了她你到哪去找?」

    「可是,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嗎?你認可她是朋友,她認可你嗎?」

    桑再一次默然。莫雪凌的確不認識自己。她或許並不知道石錚有一位青蛇朋友,更不會想到這位青蛇朋友會變成一隻鷹,在暗處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你這位朋友,很可能被人下了魅影咒。」青衣又道:「這是一種厲害的靈魂咒法,用剛剛死去的活靈做引子,附著在活人身上,吸收人的生氣和精神。一周之後附著的靈體消散,被附身的人就會精神癱瘓,聽從施咒人的擺佈。」

    桑腦子裡靈光一閃,忽然想到:這是精神流派的一種易法,一直被禁用的易法!

    「對,被禁用的易法,卻是屢禁不止,仍被用來害人,可見柳渙把時空打理得並不怎麼樣哦!」

    青衣剛剛把這句話傳給桑,便感覺有一股精神力突破了自己未加防範的精神壁壘,在心念中間形成一句清晰的語音:「蘇離特來拜見青衣小師叔!」

    她微微一怔,便又對桑說道:「我有事離開一會兒,你去跟上那姑娘。救不救人,救得了救不了,單看你自己了!」

    說完之後,她一振雙翅飛離了樹梢,一個盤旋衝向剛才那股精神力射來的方向。越過一叢樹木,攀上高高的教學樓樓頂,果然看到一個身著黑色長裙的女人。黑暗中看不太清容貌,但身段窈窕長髮飄飄,最多也就是三十左右的樣子。

    看來她就是蘇離了,裝扮氣息真是像極了幾十年前的柳微雲。青衣念頭一起,心中淡淡地生起一絲感慨,迅即飛落於樓頂之上。還未等她說話,蘇離便開口問道:

    「小師叔多年隱遁山林,好容易回來一趟,就以殺人做見面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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