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一章 最熟悉的陌生1 文 / 三千籟皆無
第三十一章最熟悉的陌生1
這段時間內，被毆打的那個蒼老身影竟沒有移動半步，仍然伏在地上，似有似無的呻吟著，顫抖個不停，好像受了很重的傷。
游奇摸索到那佝僂的老人身旁，想把他扶起。
「你，你沒事吧？」他著關切的問道，雖然他自己的臉已經青腫的大了兩倍，身體經過粗大拳頭毆打的每一根骨頭，也都在呻吟。
誰知剛剛伸手碰到他的肩膀，游奇便心中一震，吃了一驚。
因為那蒼老佝僂的身體，竟好像是在發高燒一般的滾燙無比。這等的衰老的身體，這等的重毆，而且還這樣的高燒，估計過不了多久，他便會變成冰涼的屍體了。
就在游奇伸出手來，想把那蒼老身形攙扶起來的時候，那身形惶惶一抖，突然便抬起臉來。
游奇一愣神間，驚的猛地鬆開了手，還險些又失足摔倒在地。
因為在黑暗中，他看到了一張笑臉。
一張決不應該出現在這種身體上的一個笑臉。
那本來就頗為古怪的笑臉出現在此刻，更顯得無比的詭異。
而且，那絕不應該是一張老人的臉。
游奇不知道為什麼有這樣的感覺，但是他真得根本無法判斷出，這張臉的年齡，甚至是性別來。
甚至游奇心裡不敢肯定，那是不是一張人臉。
就像是從無數腐爛了一半的屍體上割下的皮肉，被不怎樣高明的裁縫，生生縫補、粘黏在一起的一樣。
像是一張用了幾十年的破爛抹布，更多過像是一張臉。
他突然有個在做惡夢的感覺———那適才聽來蒼老的哀叫，並不是疼痛的呻吟，而是在偷偷的、吃吃得笑。
詭笑。
不過，單單因為這個笑臉，游奇也不會如此驚訝。讓他吃了這麼一大驚的原因，還因為他看到了這笑臉上的一雙眼睛。
一雙絕對不應該屬於人類的眼睛。
因為人類的眼睛，至少不會再漆黑一片的黑夜裡發出粲然，甚至慘然的暗黃螢光來。
它正釘釘的望著游奇。
那一刻，空氣好像都被凝住了一樣，時間好像被截停住了，游奇的七魂六魄更好像是被死死的釘住了一般，絲毫動彈不得，用盡全力也無法從那雙眼睛下掙脫。
就像被貓爪按住的老鼠一樣，無力逃脫，也根本沒有任何可能逃脫。
突然間，那釘住游奇的那雙眼睛猛的瞪得滾圓，連眼球也似乎要暴了出來一般，同時一聲令人不及猝防的尖銳叫聲，驀的狠狠扎進游奇毫不設防的耳朵裡。
「天國近了——！！」
那張臉突然嘶聲尖叫起來，喪歌一般的聲腔，撕心裂肺之極。但那張算不得臉的臉上的表情，好像是在笑。
獰笑。
獰笑的聲音就像是塑料泡沫，在玻璃上拚命摩擦出的聲響一樣，讓人忍不住從心裡湧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刺耳的聲音突然尖叫，游奇不由自主的連忙伸手緊緊摀住耳朵。
不料，那尖叫聲卻像是一根冰針，而且是一根有生命的冰針一樣，從游奇的耳道鑽進他的血脈中，刺入他的腦子裡，扎進他的心中，並在那裡爆了開來。
瞬間，一股忍不住的寒意迅速遍及了他的全身，好像游奇渾身的血液、體液，以至於腦漿，都被這份急寒速凍住了。
游奇連晃都沒晃，便一頭便栽倒在地上，徹徹底底的失去了意識。
好暗。好黑。
好靜。
一點光亮和聲音都沒有，而且好冷。
這一跌，便好像失足落入在一個沉寂了千萬年的巨大冰山中一樣。而且，還是黑色的冰山。
這裡是哪兒？
游奇不禁問道。
當然沒有任何人回答他。
他心中混混沌沌的，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來到這樣一個地方。卻不由自主的地朝黑暗的深處走過去。
也不知道為什麼，此刻他的心裡，竟對這絕對的黑暗沒有半點的恐懼，而且那黑暗深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他一樣，讓他身不由己的往那個方向走過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但好像已經走了很遠、很遠的路程。不過游奇的身體輕飄飄的，像是被風鼓動著一般，絲毫不覺得累。但他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步伐，即使他想緩下腳步來看一下週遭的情形，也絲毫沒有辦法做到。
那莫名召喚著他的前方，好像有一個他非去不可的理由。不過他的記憶迷迷糊糊的攪成一片，絲毫想不起來這個理由究竟是什麼。
他所做到的，只能是義無反顧馬不停蹄的向前方趕去。
不知道又經過了多久，前面終於有星星點點的光亮出現。不知為什麼，游奇心中有一種舒了一口氣的感覺。
他便朝那光亮處奔去。
很是奇怪。他離那星星點點的光亮處越近，他的身體越是沉重，絲毫沒有適才那種飄然而行的輕鬆感覺，反而像是在頂著大風爬山一般，越發的疲憊起來，速度也越來越慢。
不過，他仍然努力朝著光亮處行去。
游奇距那星星點點的光亮越來越近了，此刻他的身體已經疲憊不堪。他非常想駐足休息片刻，但他不敢那樣做。因為他有種感覺，好像他在爬一座非常陡峭，且滑崤的山，好不容易爬到了半山腰，但凡只要稍稍駐足，便會立刻滑到山底下去。
他不能跌入山底，而且有非得到達山頂不可的緣由。不過同樣的，他絲毫不知道這個緣由是什麼。但他的模糊混亂的心裡中有個奇怪的念頭，那山頂有人在等著他，一聲聲的呼喚著他。
便是這個念頭，在鼓動著他拚命這麼做。
游奇便不停的攀爬著這座巨大的、無形的、黑暗中的山，而他的身體好像也背負著一座山般的沉重。
終於能看到那些光亮的真面目了。
游奇運足目力望去，突然驚奇的發現，那些光亮赫然竟是一扇扇懸浮在空中的窗子。
不計其數一模一樣的窗子，密密麻麻的鑲嵌在黑暗的虛空中，靜靜的牢牢的，沒有一絲的晃動。
那些光亮，便是從窗子的另一端映照過來的。
他一邊向上攀爬，一邊在回憶著自己為何會來到這個奇怪的地方，不過卻無所得。
待游奇終於爬到與最低的窗子齊平的高度，才發現那窗子雖然看似舉手可及，近在面前，但實卻遙不可測，無論如何也觸碰不到。
他忍不住的向離他最近的那扇窗子中望去，一望之下，他差點啊的驚叫出聲來。
原來，窗子的那端竟是藍天白雲，綠水青山。湊的更加近了時，竟還能聽見流水潺潺風鳴山間的天籟。
第一眼望去，游奇便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裡是哪兒？」但當他這樣問自己的時候，心中卻又不禁一陣陣的迷糊不已。
一個光著腳的小孩子的身影跑過窗子中間，窗口就像是電視的屏幕一樣，跟著小孩跑下山坡。突然他停了下來，轉過身直直的望著窗子這邊的游奇，大聲說了一句什麼，又跑走了。
那孩子雖然很近的面向游奇，但不知為何，游奇卻無論怎樣也看不清楚他的相貌。
不過游奇的心中卻是湧起一陣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他是誰？游奇問自己。
沒有答案。於是他只好繼續的向上一路攀爬上去。
游奇爬了半天，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座什麼山，向上望不見頂，下也望不到底，而且如此高的山上竟沒有一絲的風，只有無邊無際包裹著一切的黑暗。
原本頭上懸浮的窗子，一個個已經在他的腳下。他越登越高，可還是看不見山頂。而且，游奇心中也越來越迷惑起來。
每個窗口歷過他的身邊時，他總是忍不住的向窗內（也許應該是窗外）望去，每每被他看到的，都是一幅幅讓他感到極其熟悉的畫面，而且每個畫面中都有那個既看不清樣貌，卻又感到非常熟悉的小男孩的出現。
游奇心中困惑不已，就好像是自己被被迫著觀看一部，由那個男孩主演的超長版無聊長劇一般。初時還有些新鮮，但看得久了，卻感到平淡乏奇之極。實在是無聊的很。
突然間，游奇頭頂上方不遠處的一扇窗子裡，傳出一陣哇哇大哭，慟天嗆地聽來好像是悲痛之極，連一旁聽著的游奇也受那哭聲的影響，心中隱隱的難過起來。
他忍不住好奇，緊上幾步向上攀去。
果然，窗中景象的主角又是那個小孩子。孩子正撲倒在地上傷心的抽噎著，大聲的慟哭著，胸前破舊的衣襟處已經全被淚水浸透。他的小臉上不知為何，增添了橫七豎八的長長傷痕，而且一張臉全都被泣涕浸泡著。
那孩子看來真的傷心得很，卻不知為了何事。
游奇忍住心中一絲難過，盡力的放緩步子，忍不住想出聲勸慰，面對那扇近在眼前同時又遠在天邊的窗子，卻絲毫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突然，窗外呼的爆出一個沙啞的聲音咆喝著道：「你到底放不放手？！」
隨著這吼聲，一個龐大的身影猛的闖了過來，幾乎把游奇的目光全遮擋住了。
不知為何，光聽到這聲音，游奇就感到厭惡之極，但他看不到那身影的真實面目，只能看到一個粗壯肥碩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