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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九十七章 大滷麵 文 / 三千籟皆無

    第九十七章大滷麵

    南伊身軀一抖,低聲說道:「我...我那時...那時只是恨他把我一個人丟下,心中不忿,又怎麼會真的想殺死他?大哥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那一刻他死的時候,我真的想隨他一併去了。」

    游奇沉默了。南伊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你走吧。能逃多久就逃多久吧。記住,在任何一處都不要停留一天以上,否則,不論你跑到哪兒,都會被他們找到的。」緩了緩,她接著說道,「還有,百里太一這個名字,你最好提也不要提了。因為現在的百里太一,已經絕非以前的那個百里太一了。」

    游奇愣一愣,不知道南伊所說為何,但轉眼一想便明白了———木餘生為了救他的性命,說他是唯一知道『終之神跡』在何處的人。沒想到雖然暫時他逃得了性命,但卻留下了這般的禍根。

    游奇歎了口氣道:「木大哥是騙你的,其實,我根本不知道那東西在什麼地方。甚至我直到那一天,才知道有那個東西的存在。」

    南伊愣了一愣,輕輕一笑道:「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沒有什麼分別了。」

    游奇皺了一下眉頭,道:「但是,你既沒有得到那東西,也沒有帶回我,這樣回去,他們會懲罰你麼?」

    南伊突然一笑,道:「不會,當然不會。」緩了緩,她接著說道,「因為我根本就沒有打算回去。」

    游奇又是一愣,道:「那一日,不是說你的身體裡有一塊什麼石頭,所以在滿月之前你一定要回去麼?」

    南伊對這游奇微微笑了笑,翹起一根手指,指著天上的月,輕聲道:「我已經回不去了。滿月之夜,就是今天。」她輕輕搖了搖頭,微笑道,「你走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南伊今天在月光下,非但沒有顫抖,反而臉色多了一兩分的紅暈。雖然她的聲音中蒼然無比。

    游奇心中一驚,道:「你是中了毒麼?現在立時到醫院去吧,應該沒有什麼的。」

    南伊突然語氣變冷了起來,哼聲道:「你又是我什麼人?你管我這些幹什麼?我的死活又與你何干?」不只怎的,她的話語中除了冷笑,還有淒涼。

    游奇自然能體會到這番淒涼,大聲道:「我雖然也恨你,但你也曾救了我的命。現在我怎麼能放下你一個人?」

    南伊突然大笑起來:「救你?哈哈,我可沒有那閒工夫,我只不過想看到那些人得不到那東西時的失望樣子罷了,又怎麼會救你?少自作聰明了!」

    游奇搖了搖頭,道:「那你若是任我死去,不更是一了百了了?」

    南伊肩頭微微一顫,語塞了,一張小嘴張了老半天,才說了兩個字:「你滾!」游奇一愣,南伊已經冷冷的說道:「我不想再看見你,要麼你滾,要麼殺了我。」

    游奇皺了皺眉頭,嚥下一口氣,依然沉聲道:「我不走,更不會殺人,待你身體好了,不用你說我也會立即走的。」

    南伊輕聲一笑,道了聲:「好,你就待著吧。」話音未落,她已揚起手掌,向自己頭頂按去!游奇一驚,連忙搶上前去擋住她的手掌,大聲道:「你要幹什麼?!」

    南伊用力掙開他的手,也大聲道:「既是你賴著不走,我只能以這辦法避開你了。」

    游奇天性善良,本是見她可憐,有心相助。但南伊一再至他於千里之外,惡言相加,游奇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無名火起,大聲道:「好,我走!你自己好自為之吧!」說罷,扭轉身去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南伊無聲的望著漸行漸遠的背影,獨自呆立在蒼白的月光下,像是一根掛在月下的柳梢一般,搖搖欲墜,神情淒然。一團烏雲悄悄得移了過來,遮住了那亮的讓人心慌的月光,黑暗吞噬了地上的一切。南伊突然渾身一震,立時站立不穩,天旋地轉的摔倒在地上。

    游奇走得很快,不出半小時便行出了十餘里,這種速度是他以前騎著單車也追趕不上的。他心中不由暗暗的吃驚———難道這就是木餘生曾說過的,解開了身體內的禁鎖後,體能和機能都突破了人類的限制?

    今夜的風挺大的,也很是寒冷,游奇外面只套了一件黑色外衣,卻也不覺得如何寒冷。而且一口氣走出十餘里,也不覺得有什麼疲乏之感,奇怪的是他總是感覺到身體內有一隻野獸,時而伏息,時而嬉戲,時而蠢蠢欲動,總是不如何安穩。

    這是什麼?

    游奇心中納了一悶,但隨即也不去想它了。因為一個更沉重的影子遮住了他的心頭———田兒。

    田兒她...她現在怎樣了?當她知道她母親去世時,她能經受得了這種打擊麼?她...她連家也沒有了...以後怎麼過活?她...她會想我麼?......

    游奇越想越擔心,心頭越來越沉,恨不得立時調頭直奔回去,抱著田兒大哭一場。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做。這樣他只會害了田兒———若是那侏儒與南伊現身的那一日,田兒也在場的話,會發生什麼?游奇一點兒也不敢想像。

    田兒有一個很好男朋友...她...她一定會幸福的吧......游奇不住的這樣勸慰自己,但他心頭也越來越是酸楚,幾乎掉下淚來。

    按照木餘生的說法,自己已經不能在和普通人呆在一起了。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女孩,對自己來說情同手足的兄弟,或許這一輩子都無法再見一面了。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游奇心中思緒越發的紛雜渾厄起來,但是究竟要到哪兒去,還是沒有一個目標。甚至怎麼活下去,也沒有一個目標,心中不由黯郁之極。這時他心頭的火氣漸漸的退去了,有些擔心南伊起來,但轉念又一想,南伊這般一個本領高強的女孩,自然會於辦法保護自己,為她擔心也是多餘的。

    他便這樣在郊野裡行著,不多時,眼前漸漸明亮了些,又行了一會兒,才看到那是一個小鎮。

    這小鎮不大,仍是熙熙攘攘,人潮湧動。也許是廟會一類的集會吧,在這已夜色很濃的夜裡,還是熱鬧非凡。游奇穿梭在人群中,像一滴水溶進了溪水一般,耳邊吆喝聲、叫賣聲、嘩笑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喧囂得很,但是,在都市裡生活得久了,融進這種磨肩擦踵的純樸感覺,卻讓游奇很是溫暖。

    濃厚的香味不住的從路兩旁的飯館瀰漫出來,讓人忍不住吞下口水。滋啦滋啦的油煎爆炒的聲音,更是讓人食慾大振。即便是這熙攘不凡的集市上,飯館裡堂倌的吆喝聲也是清晰可聞

    ———您的溜肥腸、蔥爆腰花來了嘍

    ———好勒,紅燒鱔段、水煮魚我去給您催一下

    ———再添一份油燜蝦?好勒,馬上就得

    .............

    這些飯館雖然不大,但生意卻是紅火得很。或許是游奇嗅覺比以前更加的敏銳了,他總覺得那些香味像是活的一般,主動往他鼻孔裡鑽。讓他不由自主一連吞了好幾口口水,那些涎液吞進了肚子,卻引起一陣滾雷似的腹鳴,他才發覺自己的卻是飢腸轆轆了。

    游奇被燒鴨子的香味勾引著,不由自主地走到那門口,正要抬腳邁進門去卻頓住了。他捏了捏衣服的口袋,搜遍了才找到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幣。門旁有一個寫滿了菜名的木牌,游奇朝上面望了幾眼,吞了一口口水,轉身逃出了香味的包圍圈。

    這時,他才想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倘若不能與尋常人類長時間接觸的話,那麼這張皺巴巴的紙幣用完了之後,自己以後吃飯的問題如何解決?游奇思來想去,若是不想生生餓死,只剩下三個辦法——去偷,去搶,去討。

    正在他胡思亂想之時,突然一股比燒鴨子更加濃郁的香味順風飄了過來,游奇深深吸了一口,那香氣不陳不辛不膩不素,竟然似比十隻燒鴨子堆在一起的誘惑都大。這香味像是繩索一般,牢牢的套住了游奇的腳步,使他不由自主地往那香味飄來的方向走去。

    集市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一根竹篙低低的挑著一盞,隨時都能立時瞌眼睡去了一般的昏黃燈光。這光亮正罩著一個小小的麵攤,一個年齡不大的女孩子正在吆喝著:「大滷麵,好味的大滷麵,五味八鮮十三香,鹵多肉厚一大碗,保你吃得過癮,不好吃不要錢......」她身旁,零零散散的擺著五六張小木方桌,七八個人正埋著頭,稀里呼嚕吃的帶勁。

    女孩看到游奇呆呆得站在麵攤前,連忙上前招呼道:「客人,吃麵吶,大碗的大滷麵,不好吃不要錢!」

    女孩約莫只有十五六歲的光景,她未語先笑,一對月牙兒似的彎彎的眉,一雙笑笑彎彎的眼,翹翹的小鼻子,彎彎的小嘴,雖然站在昏黃的燈光下,繫了一身的廚衣油裙,整個身量都是小小巧巧的,像極了一枚握在手中清鮮欲滴的水果一般。兩側如珠般圓潤的耳垂上,都各繫了一顆小小巧巧的銀鈴鐺,女孩稍稍一動便丁零丁零的一陣響。這般親近可人讓人情不自禁的神情為之一暢。

    游奇卻沒怎麼注意到這些,只是呆呆的望著熱氣騰騰的盛鹵砂鍋,默默盤算著自己那張皺巴巴的紙幣,能夠吃幾碗麵。游奇真是餓得極了,旁的那些人吃麵時唏溜唏溜的聲音,像是共鳴一般,更加引得他腹中嘰裡咕嚕的叫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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