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一十五章 甕中戰22 文 / 三千籟皆無
第二百一十五章甕中戰22
凱特又是一愣,千秀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走吧,我會把你們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千秀的話音未落,他的人影已經不見了。他消失的同時,凱特和瑞兒突地也失去了蹤影。五根孤零零的「梵天柱」上只剩下阿克巴和法緹恩兩個人。
推了推望著遠處出神的法緹恩,阿克巴道:「老闆,這個長的像個小姑娘一樣的男的好像挺厲害啊,他是誰啊?」
「呼∼∼∼」,法緹恩不只出了口粗氣,還是歎了口氣才道:「他是同我一樣的弒神七將軍之一的玉衡將軍,月城千秀。」
「嚇?!」阿克巴吃了一大驚,「他他他……他居然是……是玉衡將軍,月城千秀?」他猛嚥了幾口塗抹,突然像想起什麼一般跳了起來,眼睛瞪得極大,「這麼說,那個只有一隻眼睛的男人就是……就是……」
法緹恩緩緩點了點頭,瞇上眼睛望著遠處的夕陽道:「他就是統領弒神的最高統帥,我們的元帥,百里太一。」
穿越「梵天柱」下甬長的黑暗,竟然是一個由同樣古老的青石板砌成的,龐大到難以想像的地宮,其大小估計要比地上廢墟王城大上許多。
無數照明裝置的照射下整個地下石殿如同白晝,雖然在深深的地下,卻沒有半點潮濕陰冷空氣不暢的感覺。地面上籠罩著寒冷的冬夜反而地下室裡溫暖如春。真不知道為了修建如此浩大的工程當初耗費了多少的人力。
石殿四周的石壁上刻著無數猙獰的古老圖騰,經過歲月的洗禮已經面目全非。大致可以辨別得出是一場人與獸間慘烈的廝殺。
簡單的線條被匠心獨到的雕刻出異常宏大的場面,但是卻怎麼都看不出來,是人類在圍獵獸?
還是群獸在爭食人?
仰或是一場人群與獸群之間的一場狂歡?
地宮中卻有著與地上古老廢墟的寧寂完全相反的氣氛。與地宮本身極不相稱的是其間擺列得無數奇特且極其高端的設備。數十個不知何種材質鑄成的巨大的管槽狀器皿,以頂天立地之勢矗立在中央四周,無數台忙碌的儀器繞在它們周圍。
數千名黑衣人同樣忙碌的穿梭其間,卻渾然有序,有條不紊。
獨目男子從高高的石階上走下來,厲眉緊鎖,獨目莫然絲毫沒有注視著不停忙碌的人和儀器,更沒有半點讚賞也沒有半點不滿,沉重的腳步聲傳來重重的鐵鍬鑿石頭般的回音,如他心事一般的沉重。
他一步步的踱下來。
他踱步的頻率絲毫沒有在緊張忙碌的大廳裡亂上一毫,也更沒有在這大廳裡停留一步。約一刻鐘的時間他徑直走到大廳盡頭,輕輕推開一扇黑色鐵門,走了進去。
光線驀的一暗。
這扇門後,只是一個大約寬窄都在三丈餘的一個普通石屋,給它提供光亮的竟然只是幾盞昏暗的油燈,像突然又轉到了近古時候。
不但如此,屋間還充斥著令人極為不暢的腐味。
像是由汗水、血液、唾液、胃液、精液和排泄物等,人體所能分泌的一切液體混合在一起,又經過上千年的發酵才可能形成的味道。
腥臭,刺鼻。
這種氣味還帶有侵略性,不但從人的眼耳口鼻處入侵,似乎還毛孔裡刺。就像是無數無法脫生的冤魂,急於尋找自己的宿體一般的,只要是活物便逃不了他們的侵浸。
牆壁上大多處都生了青苔,而且潮濕的土質地面上還有各種顏色的不明液體,在窪處積淤、著流動著。
一個佝僂著身子的灰衣老人獨坐在燈下,滿頭稀落的枯發和稀落的枯燥白鬚纏在一起,散披在肩上,致使他萎縮得身子像是早已枯死的老樹一般,沒有一點兒活得氣息。油燈搖曳的燭火不斷搖曳著他枯萎的影子,像從地底深處鑽出的巫妖一樣。
老人一動也不懂得坐著,甚至連呼吸聲也很難聽到,這樣的一個蒼老的老人,相信更多人會認為他早已就死去,但是獨目男子卻知道不是。
老人始終沒有抬過頭來,更沒有發現輕聲推門進來的獨目男子,而獨目男子也不願打擾他的小憩,只是靜靜的立在他的身旁。
大約幾盞茶的時間,老人才頓了一下首,虛弱得重重咳起來,一邊的用手臂敲打自己本就凹陷的胸骨。
獨目男子躬下身子,用寬厚的手掌輕輕在老人背上拍撫著。老人這才發現屋中還有旁的人,不由嚇了一驚。他暮盲的昏花眼神在昏黃油燈下辨出來人後,才顫巍巍的道:「不知元帥大人親臨,還往元帥贖罪。」他著一動,下身的衣衫掀動,才讓人看到這個老人所乘的是一座粗糙的木質輪椅,他的雙腿已經不知去向。
獨目男子那張如同鐵石雕刻成的臉龐,也似乎變得柔軟起來起來,他畢恭畢敬向老者深深地鞠了一躬才輕聲道:「多日不見,老師的身子可有安好?」
老者笑了一笑,但是笑意也被擠滿臉的皺紋吞噬掉,致使他蒼老的臉上看起來有些奇怪:「哈哈,這個稱呼可不敢當,哈哈,老奴不辛苦,元帥大人您才辛苦。」他聲音聽起來完全沒有抑揚頓挫的分別,並且和這石屋一樣的潮濕,讓人極不舒服。
——雖是笑聲,也如同漂浮著腐骨與腐木沼澤裡,泛起的瘴氣泡沫時的響聲一般。
獨目男子臉上仍帶著笑意,頷首道:「老師身為部族的長老,更是一力支撐著整個弒神的基石。太一卻因微事俗務,未能時時聆聽老師的教誨,還望老師恕罪。」說罷又向老者深深一揖。
「恕罪?可不敢當,」一絲傲意在老者蒼老的眼中一閃即逝,但他的聲音仍是沒有起伏的死板:「不知元帥今日到此,有何事吩咐?」
獨目男子恭聲道:「不敢說吩咐。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想請……」他話未說完,灰衣老人便長長長長的咳嗽起來,從他那衰老得肺部發出的淒弱聲音在石壁上迴盪著,像是在墓碑上夜梟的淒啼怪笑一般。獨目男子垂手立在一旁,靜靜地等到老人的暫息了劇咳、平息了氣喘,才接著說道:「弟子一直被幾個疑問困惑,此次前來就是想請老師指點迷津。」
老人伸手抹去須上的唾液,乾笑道:「元帥大人言重了。連元帥這等不世之才都困惑的難題,我這把老骨頭能有什麼用?」
獨目男子恭聲道:「弟子自幼被您收教,更是靠恩師所賜才能成今日之就,您若再稱學生元帥,就折煞我了。您若當我是您的弟子,就仍如以前叫我百里便是。」
老人沉默了一下,閉上眼睛:「好吧,百里,」他話語中掩不住一種回憶意味。緩了一緩,才道,「百里這番來此,究竟是為何事?」說到百里二子的時候,他臉上的皺紋和語氣都緩和了很多。
獨目男子也沉默了一下,才道:「百里想知道,我們弒神究竟何時才能收兵?」
老人鬚髮一抖,睜開眼睛聲乾笑著道:「哈哈,我記得元帥上次來的時候,也是問老朽同樣一個問題。」不知為何,老人臉上剛剛緩和的皺紋再次枯薅起來,使他的臉看起來又變成一塊又乾又冷的腐爛老樹根一般。
老人再次叫回「元帥」,獨目男子也不堅持,歎了一口氣道:「是。不過老師卻沒有給弟子一個答案。」
老人閉上枯萎的雙眼,哼的一聲幹幹冷冷的道:「敢問元帥,弒神是為何而生?」
獨目男子沉聲道:「為部族雪恥,為生命平衡,為除弒妄『神』。」
老人嘿了一聲冷笑道:「妄『神』未除,何以收兵?倘若此時便收兵,你這個部族的首領對得起百年前部族中慘死喪生的同胞?你這個元帥又如何面對軍中那些已戰死和未戰死的軍士?」
獨目男子眉間緊了一緊,卻未立時說話,而是沉默了了一下才道:「開戰以來,天禁大部被滅,零星的殘餘也被逐一剿殺,可是卻始終未聞那妄『神』露出半點風影,這和他以往的作風很不相同。所以弟子有一個猜斷……那妄神是否已經不再這世上了?」
老人睜開了一隻眼,山魈一般的道:「噢?你又如何猜想他已不再這世上了?願聞元帥高見。」
獨目男子道:「老師曾說過,據部族的籍典中記載,那『終之神跡』本是『大巴別』時期的神,身體的一部分。神為了替『天國』抵禦天災,身軀四分五裂而逝,其身體具化為齏粉,卻有一部分經特殊際遇而化成的一塊化石。」
老人點了點頭:「不錯,你記得到很清楚」
獨目男子道:「老師也說過,只要有人得到這塊化石,並使其恢復活性,再將其融合入體的話,就能得到那位神的創世和滅世的力量。
老人道:「接著說下去。」
獨目男子道:「漸漸與那化石融為一體的過程,就是漸漸得到神的力量的之時。不過,這時也會逐漸得失去了自己的本心,當完全得到創世、滅世之力的一刻,本心就會完全喪失。因為這時候,思維、心、力量完全與神融為一體,他就成為創始神本尊。」他頓了頓,才道:「所以弟子大膽猜測,妄『神』得到那塊化石已有百餘年,或許是因為他已經與化石完全融合了,雖然得到了創世、滅世之力,但他的思維也同時被那位神為救世而粉身碎骨的大慈悲所化……也就是說,世上已沒有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