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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四十五章 老槍13 文 / 三千籟皆無

    第二百四十五章老槍13

    海德再次迅速答道:「殺,就是使一個生命終結的行為。死,就是生命完結後的狀態。」

    與其說是他的回答,不如說是蒼鬼直接從他腦中篡取答案更為合適。

    蒼鬼思索了片刻,臉上現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喃喃般的聲音道:「殺、死,是這樣麼?」

    對於海德來說更可怕的事發生了,他唯一的那隻手不由自主的緩緩揚起,放在他自己的頸邊,溫柔的輕輕磨擦著。

    這本來也是非常正常的動作,但是,此時海德的左手卻不是手,而是一把鋒利至極的刃。

    他心中大駭,卻絲毫不能阻止自己手上的動作。

    那刃的確鋒利至極。

    輕輕一觸,海德頸側冰冷堅厚的皮膚就已經暴然綻開,像是在那處張開了一張輕薄的小唇一樣。

    海德從來沒有想過,這浸過無數人鮮血的刀刃,割在自己的喉頸上竟然還是如此的冰冷。

    冷的讓他的心不住打顫

    他哀呼,咒罵,卻無法止住那刀刃的腳步。

    在他的身體裡,大腦是唯一活著得部位,斬掉頭顱和破壞大腦一樣,是他的身體唯一的弱點。

    但是,那蒼鬼是如何知道的?

    那利刃愛撫般的在他頸上摩挲。堅忍的肌絲、血管一根、一根的割斷,海德的耳邊響起猶如琴弦崩拓的動聽聲響。

    蒼鬼在離他極近的距離才停住了腳步,幾乎碰到他的臉,才停了下來。

    海德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他也不想知道。

    因為在死亡降臨時,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

    住手!!

    海德一面在心裡狂呼,一面動手切割自己的頭頸。

    死亡一厘一毫的迅速靠近。

    黑暗,冰冷。

    對於死亡的感覺,海德不陌生。但是這麼無力的,脆弱的,絲毫不能反抗的接近死亡的感覺,好像又讓他回到讓他失去一切的那個夜裡。

    住手!住手!……

    海德毫無疑義的無聲喊著,昔日的影像飛一般的在腦重中掠過——

    死亡的黑夜裡……從屍體堆中獲救……拚命追求力量……無數次身歷試驗……

    他眼前漸漸的模糊起來,漸漸被粘稠的黑暗包裹起來,不但身體,連一切感覺都好像陷進了漆黑的沼澤裡。

    不停下沉。

    下沉。

    下沉。

    但就在這時,極遠處的突然傳來撲通一聲,猶如什麼東西傾倒一樣。

    同時一道極亮的光把所有黑暗打得粉碎,他的身體也驀的漂浮起來,飛一般的上上急升。

    一陣巨顫之後,他的身體一鬆,一空———好像從夢魘中掙扎醒來一樣。

    隨後他便發現,身體能動了。

    驚魂初定後的他,看到了一個使他一身冷汗的情景。

    那個幾十公尺高的巨大活物劇烈扭動起來,突然像是烈火中的蠟燭一般的,迅速融化了。

    而活物頂端的蒼鬼雙眼中的蒼芒盡數消失,滿面失神之色,從活物頂端重重摔落下來,倒在活物融化成的不知名液體中,形如一動不動的木偶一般,生死不知。

    融化的活物的身後,立著兩個身影:一個身影恭敬的弓著圓滾如球的身子,滿臉堆著和氣的笑容,且不停的用方巾擦拭著額頭的汗——正是天璣將軍法緹恩。

    另一個身影異常枯瘦,全身蜷縮在一個寬大的輪椅中,像是枯樹根一般的蒼老面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是長老。

    更另海德感到恐慌的,是這兩個身影很早就立在那裡了,而他到此時才發現罷了。

    「長……老……」海德突然渾身發冷,像是三萬隻長毛長腿的毒蟲,在他身體裡面孵卵築窩一樣,但還未能顫抖起來,他便已力盡昏迷倒地。

    子夜,是黑夜裡最黑的一刻。

    此時,所有生命的氣息都被黑暗淹沒的世界中所沉睡。但凡此時所活躍的,皆無生命之物。

    如遊魂,如野鬼。

    當然,還有風。

    加利福利亞通達內達華的州際公路上。

    厲風大作,像是一千個遊魂野鬼同時在泣嘯一般。又像是一頭活了十萬八千年的老龍熟睡時的沉悶鼻息。

    一個猶如遊魂般的奇怪身影在公路上緩緩移動著,非常吃力的樣子,好像要掙扎著擠出這把他困頓住的粘稠黑暗。

    看背影是一個老人。

    老山姆在黑暗中蹣跚而行。

    他一步,一步的向小鎮相反的方向挪去。其實他的視力由於年齡的關係,已經很是不好,此時的黑暗中行路對於他來說,無疑是個挑戰。

    不,應該說是個折磨。

    被黑暗包圍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他只能一步步的向前方摸索。但即使這樣,腳下不甚崎嶇的路面仍然會做一些無情的惡作劇,拌羈住這位老人倉惶的腳步,一次又一次把他的身體重重的摔在冰冷堅硬的路面上。

    何況天氣又很冷。

    迎面而來的狂風在曠野上玩耍夠了,然後戲虐般的從他身邊衝刺而過,不停撞擊著他的鼓膜。那件極薄的衣衫也被它們撕扯著,和他的身體一塊烈烈抖著,發出不間斷的咧咧呻吟。

    他的右臂隨著他急趨的身勢不安的晃蕩著,就像是掛在房簷等待風乾的肉塊,一點也不像是能夠活動自如的肢體。

    因為從他頸下的鎖骨,到背後的肩胛,在一柄銳器的貫擊下,已經全然粉碎,已經殘廢了。

    每走一步,他蹣跚的腳步都要從寒冷、恐懼和劇痛中掙脫。

    像黑色牛奶一樣的黑暗,將他緊繃的神經浸泡得變軟,他腳步浮漂,呼吸不暢而且昏然欲睡。

    ——也許再摔倒一次,我就永遠爬不起來了。

    ——也許我馬上就要死了。

    無比恐怖的死亡此時竟然對他有著絕大的吸引。

    甚至他聽見心裡在呼喊,讓自己盡早的踏出這解脫的一步。

    ——但我現在不能死。

    老山姆心裡想道。

    ——但我不能死。

    ——這樣死了,連珍妮也不會原諒我。

    ——我要為他們報仇。

    他重重的用牙齒咬破自己的嘴唇,利用疼痛的刺激盡量使自己不至於在黑暗的擁抱中昏睡過去。

    他實在不願相信自己所見到的一切。但是那已經是存在的事實了。

    不但從幼弱到耄耋,全都被殺死,而且只要是活著的動物,全然都失去了生命。

    這個叫做庇護所的鎮子也許曾被逃離戰爭的人們當成希望,而現在卻成了名副其實的墳場。就連簡森家的犬吠,和布魯克屋裡的貓嘶都絕然消失了。

    本來他也會成為死者的一員,但是那個長著銀色頭髮的瘦弱男子救了他。

    但是,那個銀髮男子卻似乎遭受了不幸。

    趁那個魔鬼分心之際,老山姆逃出酒吧。

    這不是「逃命」,而是為了報仇的一種離開。

    誰有這種力量呢?警察?還是軍隊?不管誰也好,總之想對付那種惡魔,肯定需要非常強大的武裝力量。

    ———至少是nag、海豹、貝雷帽那樣的全方位特種部隊,才有能對付那個惡魔的力量。

    老山姆想。

    一段時間前。

    老山姆從酒吧逃出後就面對著一地的死屍。

    這些人在不久之前還在啤酒泡沫中感受生命的無趣。但現在他們的生命卻無奈的凝固在永遠的黑暗中,伴隨他們的只有一灘灘混合著血腥味的刺鼻的嘔吐物。

    老山姆一陣暈眩,跌跌撞撞的逃開,在暗中盲目的倉亂崩潰。

    雖然眼睛看不到,但是每走一步他都會踩在軟綿冰冷的固體上,或者踏在腥臭滑膩的液體上。

    他非常清楚腳下是什麼。

    不禁胃裡一陣翻騰,胃液立即混著雜物從緊縮的腔壁中嘔噴出來。

    鎮子和夜半的墳場一樣,靜極了。

    黑暗中的血腥味伴著老山姆的孤獨潮濕的腳步,更像是一個史前巨獸的巢穴裡傳出來的咀嚼聲。

    被死寂凝固住的空氣中,卻隱隱約約飄來一陣似有似無的人聲。

    倖存者?

    老山姆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之後,精神一震,隨即循聲尋去。

    音源在一扇緊鎖著的房門中。

    老山姆撞開那扇反鎖著的房門,肩頭已經痛的失去了知覺,房中很暗,通過唯一的光源,看見了鎮上的恰克神父。

    他以一個非常彆扭的姿勢,凝固般的定格在一張寬大的躺椅上,雙眼睜得極大,嚴肅地望著前方。

    一向極其嚴肅而莊重的臉,如禮拜中的祈禱時一樣,極為誠篤。

    但一慣持著聖經和十字架右手,卻插進睡褲中,似乎非常努力撫弄什麼的樣子,不知道在做什麼。

    順著恰克神父的目光望去,高清晰的電視中的午夜成人節目正播放到了高潮部分。不斷傳出『淫』猥的笑聲、浪尖上的尖叫,還有似有似無的呻吟。

    這就是老山姆聽到的那一絲人聲的來源。

    一滴血從恰克神父的額頭上順流而下,未到下顎便已經凝固,留下一根似有似無的絲般的血痕。

    然而,空氣中卻散發著一種異樣的臭味。

    那是來源於他的下半身散發著的一種並非血氣的腥臭。

    也許他在飛快運行右手進行最後的衝刺時,那根鋒利至極的利刃貫穿他的後腦,然後從他額前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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