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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蟲的風流史 第二章 無妄之災 文 / 柳暗花溟

    正值臘月初七的隆冬之際,在江西南昌附近的張家鎮上,一前一後走著兩個人。前面的人二十來歲,生的長身玉立劍眉星目,神情間頗為風流倜儻,後面的人是個十幾歲的小童,一副伶俐的樣子,背上背了一個不大的包袱。這二人穿著華麗,舉止從容,像是富貴人家帶著書僮出遊,但這小鎮卻無甚景致,這二人又不斷東張西望,顯是有要事在身了。

    原來這二人不是平常富貴。那位青年公子叫做楊順千,是通猿門第八代弟子中最出類拔萃的人物,也是掌門人楊亦勤的獨生兒子。那小童喚作沒影兒,是楊順千的僕從。

    事皆因前些日子楊亦勤出門訪友,無意間聞知臘月初八在江西南昌滕王閣武林人聚義,商討一件延續了百年的牽動整個武林的大事。本來通猿門並無接到聚義密帖,也可不去參加,但此事卻與楊亦勤幾十年前離門而去的大師兄有極大干係。楊亦勤以掌門人之尊不便前去偷偷打探,於是便飛鴿傳書叫兒子去辦此事。

    楊順千本來正帶著沒影兒在京城閒逛,見了父親的書信,便匆匆向江西趕來,一路上曉行夜宿,總算提前一天趕到了。

    沒影兒自從跟隨楊順千走南闖北以來,還未趕得如此急過,這一路上飽嘗了風塵之苦,眼下到了小鎮,一門心思想著找個地方歇腳,卻見楊順千並無停意,滿街亂轉,便道:「公子,我們不找個客棧嗎?」

    楊順千早知沒影兒之意,但他想四處看看動靜,於是故意逗他說:「我們今天不歇在這,再往前趕趕。」

    「還趕什麼?敢情您不累,反正包袱我背著!」沒影兒苦著一張臉,語氣悲憤。

    「我看你就是不累,氣力這麼長,閉嘴歇會兒不好麼?」

    沒影兒見楊順千不肯歇腳,賭氣道:「反正我是走不動了,您總不成背著我罷!」言罷一屁股坐在一家當鋪都台階上,耍賴不肯走了。

    「你不走?好吧,我可走了。」楊順千看著他氣鼓鼓的樣子直想笑,「回頭別怪我狠心。」

    他說走,卻又不走,沒影見狀更是不肯起來,只是一味的叫,「你本來就是狠心!我命苦,攤上你這樣的主子。」

    「呀,小子!你連個『您』字都不說?就這麼你啊你啊的,反了天了。」

    「沒有!」

    「你還嘴硬!」

    「就是沒有嘛!」

    主僕二人這番鬥嘴,全被當鋪牆根底下一個賣豆腐的漢子看在眼裡。那漢子不由勸道:「小哥,你還是跟這位大爺走吧。我瞧著你家主子待你夠好,要是別的主子,鞭子早就挨上了。」

    沒影兒和楊順千聞聲轉過頭去,見那漢子三十來歲,穿著破舊,長得頗為憨厚老實,面前的豆腐攤子簡陋寒酸,豆腐也沒賣幾塊。

    楊順千道:「瞧見沒有,你再耍賴,我便讓你吃頓鞭子。」

    沒影兒一點也不怕:「你才不敢!小心我告訴老爺,叫老爺拔了你的皮!老爺說佛祖有雲,眾生平等,我又沒做錯事,為什麼打我?」

    楊順千失笑:「你別用我爹壓我,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再問一句,你走是不走?」

    沒影兒嘴硬:「不走!」但終究不願意違背公子,再說坐了這會子也緩解了一點疲勞了,於是磨磨蹭蹭站起身來,緊了緊包袱,卻不看楊順千。

    那賣豆腐的漢子見狀,呵呵的笑了起來。楊順千心情大好,抱了抱拳,帶著沒影兒離開。

    但沒走多遠,就聽身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楊順千轉頭望去,只見一行八人匆匆馳來,眨眼便到了豆腐攤子前。此時天氣極冷,豆腐攤子前恰巧結了一片冰,領頭那人的馬不知怎的,踏在冰上,瞬時便已人仰馬翻,後面的人急急勒馬,馬兒揚蹄嘶鳴,亂做一團。

    楊順千定睛細瞧,見那一行八人全是二十幾歲的年輕女子,個個頗有幾分姿色,身著紫色衣衫,胸前繡著白色梅花,只是數量不盡相同。

    楊順千心道:「原來是嶺梅幫的啊!」

    這嶺梅幫是一個百年來才興起的幫派,地處滿面,近年名聲響亮。這個幫的幫眾均是相貌出眾的女子,本幫功夫是一套連環劍,煞是厲害,但最拿手的卻是狐媚妖邪之法,行事十分毒辣,在江湖上聲譽極壞。

    幫中的級別用胸前梅花的數量表示。一朵梅花是剛入門,兩朵是正式弟子,三朵是小頭目,四朵是大頭目,五朵是各堂堂主,六朵只有兩人,是幫內管事,七朵為一枝,便是幫主了。嶺梅幫的幫主就叫做一枝梅梅仙虹,相傳相貌極美,但她極少行走江湖,又常年以青布蒙面,因此見過她的人少之又少。

    從馬上摔下來的人二十五、六歲,胸前只繡了四朵梅花,卻是這一行人中地位最高的,顯然這群嶺梅幫的弟子地位並不高。這女子摔倒之後及其惱怒,便遷怒於賣豆腐的漢子身上,揚腿便把豆腐攤子踢了。豆腐散了一地,眼見要不得了。

    那漢子見了大驚,忙道:「這位小姐,幹什麼砸我攤子?」

    那女子怒道:「砸便砸了,又怎樣?」

    那漢子道:「這是我養家餬口之用,現在賣不得了,您要我吃什麼?」

    那女子沒想到有人敢頂撞她,大怒道:「我要你吃耳光!」說罷反手打了那漢子一記耳光,下手極重,那漢子的半邊面頰登時便紅腫起來。

    那漢子未料到這女子如此不講道理,捂著隱隱作痛的面頰驚道:「你幹什麼打我?」

    那女子冷哼一聲道:「姑奶奶在你面前摔了一跤,真是晦氣得很,都是你這窮鬼沖的!打你?打你又怎樣?我還要接著打呢!」說著抽出長劍,「唰唰」便是兩劍。

    白光閃過,那漢子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兩隻耳朵已經沒了,鮮血淋漓。那女子眼皮都不眨一下,冷笑道:「這便叫自作自受!」言罷與眾女子相視大笑,十分狂妄,哪有一點江南女子就有的嬌柔和順。

    楊順千見此,心中氣憤至極,剛要上前理論,卻見那女子正要上馬之際,一道銀光閃過,「唉呦」一聲,那女子應聲倒地,腿彎處訂著一枚小小的袖箭。幾乎同時,一條青影奔向那賣豆腐的漢子,「??」兩聲,只聞到一陣肉焦之味,那青影又彈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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