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382【再生一個】 文 / 得閒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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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眾人下車進入陵園,入眼是一片殘垣斷壁,裡面密佈著數百座墳塋,好一部分的墓碑都已經斷裂,散落於地。近三十年的風雨摧殘,墓碑上的字已經褪色,隱約可見「故國民**軍八十八師xx之墓」、「故國民**軍新四軍xx之墓」的字樣。
這些都是國共內戰時,拉布爾當地的華僑為客死他鄉的烈士所建的陵園,大部分墓主人生前的職務和姓名都寫得一清二楚,除了軍人外,還有數十座墓的主人只是日軍從大陸抓來做苦力的普通老百姓。
隨團而來的,還有一個仙風道骨的風水師,他拿出羅盤神神叨叨的算了好半天,判定翌日辰時是起墳的吉時。
眾人當下把那些倒下、斷掉的墓碑一一尋回,重新放置好,專門人員造冊記錄著詳細名單。於此同時,記者們紛紛拍照,開始採訪當地的華僑一些當年往事。
忙活了一整天,除了十多個墳墓的主人無法確定身份外,其他的全都登記在冊。
由於火山爆發的原因,整個拉布爾已經毀滅,當地人早已遷往他處,附近沒有什麼地方可供住宿。來往路途又太遠,眾人只好拿出帶來的帳篷在荒野露宿,第二天早早起來,擺上瓜果祭品祭拜之後,風水師開始指揮著起墳事宜。
起墳搬遷最好不要超過午時,免得逝者事故被陽氣所傷。但這足足六百多座墳塋,一個上午根本起不完,便不能那麼講究了。中午的時候,大家用餐完畢,風水師看看時辰,讓大家繼續動工,用黑布蒙穴蓋骨,來阻擋陽氣入侵。
一直忙活到晚上,大家打著電筒趕工,連記者們都在下午的時候加入進來,才終於把所有的遺骨全部起出。
藉著電筒的光亮草草吃了晚飯,王梓鈞坐在帳篷前,看著這荒蕪的陵園,除了偶爾有人說話外,四下靜謐一片,草叢中不時傳來昆蟲的鳴叫聲。
身邊腳步聲響起,王梓鈞回頭一看,笑道:「何老還沒休息嗎?這地方濕氣很重,要當心身體。」
何應欽走到王梓鈞身邊坐下,笑道:「我這身子骨還沒老朽到那種地步。」
「您寶刀不老,是我多慮了。」王梓鈞問,「何老您看這些遺骨請回去,究竟葬在何處才好?特別是這些新四軍的戰士遺骨。」
何應欽笑道:「新四軍,自然是運回大陸,建豐這點度量還是有的。」
建豐是蔣經國的字,何應欽的語氣,少不得有點倚老賣老的意思。
事實上,去年是這麼多年來,兩岸關係最融洽的一年。年初,彌留之際的蔣介石就請太祖或者總理赴台商討和平統一大事,太祖對此很有興趣,可惜他和總理都有病在身,當時是準備讓剛剛復出的鄧公來台商議的。
可惜,鄧公還未成行,蔣介石就掛了,蔣經國上台,為了顯示自己得位正統,宣傳口號上大力鼓吹繼承先總統遺志,要反攻大陸。和談之事無限期擱置,令人扼腕。
兩岸老人在最後時刻,心中最惦記的還是統一問題,前些日子周總理去世後,骨灰是在台灣廳放了一夜,才撒入江河湖海的。
太祖恐怕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許多事情都看開了,開始著手料理身後事。這幾年著力改善兩岸關係,鼓勵兩岸的民間交流,多次邀請台灣的運動員到大陸比賽,同時開始大赦大陸在押的國民黨人員。1975年這一年裡,大陸的司法機關根據太祖的指示,連續特赦了在押的293名國民黨戰犯、95名美蔣特工和49名武裝特務船員。原國民黨縣團級以上黨政軍特人員,能工作的安排工作,不能工作的養起來,願去台灣的給路費。病榻上的太祖,在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刻,竭盡全力地向歷史作著交代。
大陸的善意,蔣經國看在心裡,自然也是明白的,對面連活人都肯放回來,這些新四軍戰士的遺骨自然會安排送回大陸。
王梓鈞用開玩笑的語氣問:「何老這麼多年了,有沒有想過回大陸去?」
王梓鈞之所以敢這麼問,還是因為多日相處,他發現何應欽雖然本能地做作,但到老之後,又身居閒職,其實說話做事的都是很隨意的,也不會因為這種談話給王梓鈞扣什麼帽子。手打吧手機小說站點
「怎麼不想?」何應欽笑道,「你們這些年輕的一代根本無法理解上一輩的想法,這台灣的老人,有哪一個不想回去的?」
何應欽突然想起兩年前,他跟顧祝同站在金門島上,久久遙望大陸時的情形。
「是啊,狐死首丘,葉落歸根。」王梓鈞不由感歎道。
何應欽笑著看著王梓鈞,說道:「你這個年輕人有些意思,跟同輩人格格不入。你知道嗎?去年你寫文章擁護建豐,許多老人可是對你很有興趣,研究過你的履歷,越研究就越讓人驚訝。」
王梓鈞說:「不瞞何老您說,這些都是我父親教我的,我一個毛頭小子,哪能想到這些?」
「不用在我面前裝,我別的能力沒有,看人還是能看明白的。就像今天起墳的時候,你對那些烈士遺骨的敬重不是裝出來的,而且對我軍軍人與新四軍一視同仁。不像其他人,許多隨行的義工,根本對新四軍的遺骨敷衍了事。你對共黨的印象肯定很不錯吧,」何應欽見王梓鈞面色微變,笑道,「這次送新四軍遺骨回大陸,肯定需要人做代表,不過你就不用想了。你在民間的名氣太大,是不可能讓你去的。」
王梓鈞感到心中發寒,敢情自己今天的一舉一動都被這老狐狸瞧在眼裡。當下苦笑道:「何老,我可是入了國民黨的,怎麼會對共黨有好感,您肯定是看錯了。」
「錯不錯無所謂,反正我就是一閒人。」何應欽道,「以後有空的話,就來陪老頭子我打打球,至於那個中國童子軍總會,你愛來不來,我也不勉強你。」
王梓鈞說:「行,以後我找何老您打高爾夫球,不過我的球技太差,您可得讓著我點。」
「小馬屁精」何應欽笑罵道。
帶著這些遺骨出關回過非常麻煩,好在有台灣當局那邊負責聯繫。眾人回去的時候,走的是水路,過了數日才回到台灣。
當王梓鈞等人帶著數百先烈的骨灰盒回去的時候,碼頭上或自發或當局組織,已經來了不少人迎接。
當局也借此大力宣傳,狠狠地歌頌了一番國民黨當年的抗戰事跡,又說自己不忘前人之功,護好這些先烈遺骨。其中八百壯士和緬甸遠征軍烈士的遺骨葬在桃園,下葬的時候,蔣經國親自前來掘土,發表了一通感人肺腑的激情感言,當著無數記者的面說:「國共之間的恩怨,不會牽連到這些烈士,新四軍抗戰有功,他們的遺骨會派人送回大陸去。」
台灣媒體對此大加讚賞,說蔣經國恢宏大度,不計前嫌。香港媒體也差不多,不過重點報道的卻是王梓鈞一行這次行動的過程,特別是那些娛樂八卦媒體,將王梓鈞在拉布爾親自抬棺的照片放到封面上,大讚曰愛國藝人。
1976年1月28日,春節前夕,一百多名新四軍烈士的遺骨,通過秘密渠道送回大陸。
大陸那邊還沉浸在周總理去世的哀痛之中,加上這是國民黨運回來的,並未對此事大家宣揚,而是非常低調地將這些烈士的遺骨安葬。
永和老家裡,由於等王梓鈞回來,今天拖到快過年了才開始送灶神。
擺好祭品,大家跪拜磕頭,已經能滿地跑的十斤老是要去抓祭台上的麥芽糖,被他老爹狠打了幾下屁股才老實下來。
送完灶神後,吳曉珍和林清霞忙著包湯圓,王賢致則帶著兩個兒子掛燈籠、清掃著屋子,一邊做事一邊問他們的境況聊天。
「梓鈞,你庸庸碌碌幾年,這次總算是做了一次有用的事。」王賢致難得地誇獎小兒子一回,「說道,我們這些或者的老傢伙,都是從戰場上撿回來的一條命。這次請回同袍的遺骨,你做得很好。」
王梓鈞嘿嘿笑道:「那是,我是您兒子啊,當然要繼承你的遺風。」
「說你胖你還喘起來了,跟你老子說話都沒正形。」王賢致笑罵。
王梓榮道:「梓鈞做得大事可多了,蔣院長這次可是親口誇了他的,還被國防部發了一枚獎章嘉獎。」
「你好意思說。」王賢致數落道,「你那個竹聯幫鬧得越來越不像話了,你想做台灣的杜月笙?我跟你說,趁著收手,混黑道的沒一個好下場。」
「爸,我知道。」王梓榮垂頭喪氣。他按照張安樂提出的策略,現在已經把除開四海幫的地盤外、台灣北部各縣市的小幫派掃蕩一空,竹聯幫的勢力飛快發展。不過在此期間,這些地區的犯罪案件也不斷提升,也引起了社會各方面的注意。一些看不順眼,甚至說要取締島內一切幫會組織,還社會一個安定。當局迫於輿論壓力,不得不掀起了一次大規模的掃黑行動。
王梓榮若想要安撫穩固這些新得的地盤,起碼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時間,這還是四海幫不出來搗亂的前提下才能做到。
晚上,全家人坐在一起吃著湯圓拉家常,笑聲不斷,盡量著天倫之樂。
不過,林鳳嬌家裡的氣氛就有些凝固了。
就在今天下午,在美國「留學」一年的林鳳嬌突然回來,而且還帶著一個快一歲大的兒子。
這讓林鳳嬌的父母大吃一驚,特別是文人出身的林父,差點將女兒掃地出門。
林父怕丟人,等女兒到了屋裡才臉色發黑地大吼:「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忤逆,丟人都丟到家了,你給我跪下」
林鳳嬌被父親一吼,雖然早有準備,也被嚇得渾身一顫。她強打著精神,將兒子交給母親,低著頭跪在地上。
林父一見那嬰孩氣就不打一處來,質問道:「說,這個野種是誰的?」
「哇嗚嗚……」小孩兒被林父的吼聲一嚇,放聲大哭。
「哦,乖,好外孫,不哭,不哭……」林母雖然對女兒的這種行為也很氣惱,不過對於懷裡抱著的外孫也是喜歡得不得了,那眉眼之間,很有些女兒小時候的影子。
林鳳嬌抬頭看著父親,說道:「孩子叫王書熠。」
「姓王?」林父林母一起看向小孩,果然有些地方跟王梓鈞長得很像,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這個混蛋」林父滿腔怒火,自己的女兒居然跟一個有婦之夫生下了兒子,這傳出去他老臉都丟光了。當下就要衝出門,找王梓鈞說個明白
「爸」跪在地上的林鳳嬌抱住父親的腿不讓他走,說道,「這事不怪他,是我勾引他的。」
林父文人出身,體質本來就弱,加上長期抱病,被女兒拉住腿後居然掙脫不開,只能怒氣沖沖地指著林鳳嬌說:「你,你,你……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說著,林父居然捶胸頓足地哭了起來。
林鳳嬌的弟弟妹妹躲在裡間,撒開一條門縫正往外望,這種事情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才好。
林母說:「鳳嬌啊,你怎麼這麼糊塗。這女人未婚先育,一輩子可就毀了,你以後可怎麼過啊?」
林鳳嬌說:「媽,是我自己要生孩子的,我不結婚,我以後都跟著他。」
「你……」林父聽了女人這話,氣得胸悶氣短,氣血上湧之下,直接暈倒了。
「爸」
「老頭子」
家人嚇得不輕,團團圍過來,林母掐著丈夫的人中,幾秒鐘之後,林父才緩過勁來。
林鳳嬌看著老父的憔悴模樣,有些後悔這次貿然回來了。她一來是想念家人,二來覺得這個事情遲早要讓他們知道,這才偷偷摸摸地從美國回來過年。沒想到父親的反應這麼大,居然直接氣暈了。
「我背爸去醫院。」弟弟林永勝說道。
「沒事,我緩一會兒。」林父擺手道,他是要面子的人,這種事情不想鬧出去,越少人知道越好。
林永勝已經是個少年了,雖然還有些貪玩長不大,但如今老父被氣得不輕,作為家裡的男丁,他自覺得該出來說話。
「姐,你這樣犧牲,未免太便宜他了吧」林永勝道。王梓鈞因為林鳳嬌的關係,一直對林永勝不錯,簡直就當親弟弟看待,所以林永勝一向是很喜歡王梓鈞的。可是遇到這種事,林永勝對王梓鈞的好感去了大半,只覺得他就是欺騙姐姐感情的負心漢。
林鳳嬌只把弟弟當成一個孩子,說道:「永盛,這事你別管。」
「不行,我要去找他理論」林永勝負氣道。
「站住」在王梓鈞面前溫柔可人的林鳳嬌突然大喊一聲,語氣裡居然帶著一股不容違抗的意志,「有你什麼事,回房去」
以前林父有病不能操勞,林母又是個沒主見的傳統女人,家裡很多事都是林鳳嬌在做主。所以對於弟弟妹妹來說,那叫做長姐如母,其威嚴不比父親低。林鳳嬌一發話,林永勝頓時就站住了,可是心裡越想越氣,盤算著哪天私下要給王梓鈞一個教訓。
林鳳嬌讓妹妹將氣得發昏的老父扶到裡屋,然後把妹妹喊出去,屋子裡只剩下林鳳嬌母子以及她的父母。
「爸,你消消火。」林鳳嬌扶著父親的胸膛幫他順氣。
「給你氣死了才好」林父喘著氣說。
林母把懷裡哭泣的孩子哄睡之後,才說道:「鳳嬌,你這樣子下去不是個辦法。要不媽找人幫你介紹一個,以你的人才,雖然帶著孩子,但肯定會有好男人要你的。」
「媽你別多心了,我現在過得挺好。」林鳳嬌說道。
「你現在年輕,到老了才知道好歹」林母道,「就算那個王梓鈞現在對你好。但你名分也沒有,十年二十年之後,變成黃臉婆了,他還會再正眼看你?到時候你孤苦伶仃的,和誰一起過生活?」
「不會的,梓鈞不是這樣的人。」林母的話戳中了林鳳嬌的軟肋,林鳳嬌的語氣雖然肯定,但多少帶著幾分自我安慰。
林父氣急道:「鳳嬌啊,你是挺有主見的一個孩子,怎麼這事這麼糊塗」
見二老強烈反對,林鳳嬌咬牙道:「你們要不是不同意,我馬上回美國去也省得你們看著生氣。」
「你……哎我怎麼生出你這個女兒」林父知道女兒的硬脾氣,說得出做得到,只得唉聲長歎。
林母一直是個沒主見的女人,此時也只能乾著急,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三人沉默一陣,林父知道這事無可挽回,對妻子道:「把孩子給我抱抱。」
「給,小心些。」林母說。
林父抱著小孩,對這個外孫又愛又恨,但疼愛卻是佔了大半,他說道:「跟那個姓王的說,這孩子得改名字,姓林除非他離婚娶你過門,否則別想跟著他姓。」
林鳳嬌一陣為難。自己的孩子王梓鈞的老爹是見過的,喜歡得跟寶貝一樣,就算王梓鈞同意,他老爸也不會同意。
林鳳嬌小聲道:「爸,要不我和梓鈞再生一個,跟著我們家姓林吧。」
還要生一個?
林父聽了,氣得差點把孩子摔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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