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鄂州鏖戰 第六十六章 打蛇打七寸 文 / 吳老狼
第六十六章打蛇打七寸
「皇上,微臣個人建議,誰要是在皇上面前主張議和,皇上便可以派人去查他,十有**能為我大宋國庫添財進寶。」宋京嬉皮笑臉的當著滿朝文武說完,朝上立即響起一片不屑聲,包括處於中立位置的左丞相吳潛都陰沉著臉喝了起來,「宋京,聖上駕前,不得無禮!口無遮攔,成何體統?」
吳潛屬於中立派,對宋京的態度還算客氣,丁大全一黨的官員可不會放棄打擊賈黨的機會——何況這個賈黨即將威脅到他們位置。丁大全一個眼色,新科狀元周震炎立即站出來,懷抱玉圭高聲道:「啟稟皇上,微臣周震炎有本,參奏中書侍郎宋京在君前無禮,言語荒唐,妄自猜測污蔑同僚,罪不容誅,請皇上治宋京之罪。」
「操你娘!兩面三刀的無恥小人!」雖然宋京、陳宜中和翁應龍三個在賈老賊一黨中已經算一等一的超級小人了,可他們也忍不住在肚子裡對周震炎破口大罵——因為這周震炎不久前還是貨真價實的賈黨,而且周震炎一度還是賈似道外甥女瑞平公主的駙馬人選之一,只因瑞平公主不喜歡周震炎拒絕了婚事,賈似道就這麼一個外甥女當然疼愛並支持外甥女的決定,周震炎才在一怒之下背叛賈似道,投入賈似道政敵丁大全一黨,算是賈似道一黨的叛徒。而宋理宗也知道周震炎與賈似道一黨的恩怨,微笑道:「周卿家不必動怒,宋愛卿此語雖然荒唐,但他也是為了明證朝綱,何況他在在前線勞苦功高,這次就饒他一次。」
「微臣謝主隆恩。」宋京磕一個頭,惡毒掃一眼周震炎,這才退回班列。宋理宗怕這些從前線回來的官員又出來攪局,自己也不好傷了前線將士的心,便搶先說道:「丁愛卿,剛才你說有本要上,快快奏來。」
「謝皇上。」丁大全先得意的瞟一眼班列之末的宋京等人,這才抱圭高聲道:「啟奏萬歲,老臣奉旨接見蒙古使節阿合馬與蒙古郡主察必一行,得知蒙古向我大宋派遣使者,原是為求和而來,請求萬歲恩澤廣施賜予和約,使兩國百姓安居樂業,兩國將士不再兵戎相見,永結兄弟之好。奉聖上恩旨,臣已將阿合馬與察必帶至殿上,請萬歲訓話。」
「蒙古使節何在?」儘管穿著回族服裝與穿著蒙古貴婦服裝的阿合馬與察必就在丁大全身後,但宋理宗還是擺足了架子問道。阿合馬與察必從丁大全身後站出,單膝跪在宋理宗金鑾殿上,雙雙高聲道:「小使阿合馬、察必,見過大宋國文成仁聖皇帝陛下,願大宋皇帝萬壽無疆,江山永固。」說罷,阿合馬從懷中取出一份平黃卷軸,雙手舉過頭頂,「皇帝陛下,這是小使帶來的求和文書,請皇帝陛下過目。」
「董宋臣,將文書取上來。」宋理宗強忍心中激動,盡量平靜的向董宋臣命令道。董宋臣略一鞠躬,從旁邊小梯跑下金鑾殿,接過忽必烈親筆那份言詞恭順的求和書,轉呈至宋理宗面前。宋理宗顫抖著接過那份早知道內容的求和書,展開反覆讀了幾遍,宋理宗這才抬頭,微笑道:「諸位愛卿,蒙古四王子忽必烈遣使求和,願退回戰前邊境,賠償我大宋軍費白銀萬兩,與我大宋永結萬年之好。」
「吾皇天威所至,蒙古束手就擒,吾皇文成武得,萬歲萬歲萬萬歲。」滿朝文武一起跪下,高頌皇帝英明睿智,洪福齊天。宋理宗又笑瞇瞇的說道:「諸位愛卿平身,只是前方的右丞相賈愛卿也送來求戰文書,懇求朕增發援軍,助他一舉破敵。」說到這,宋理宗佯作為難的問道:「兩份奏章恰好相反,朕實難決,不知諸位愛卿有何高見?」
「決定大宋氣運的一刻終於到了。」不管是主戰派還是主和派,包括中立派的朝中大臣都是心中一緊,心知最關鍵的一刻終於到了……
……
「老『淫』賊!我一定要宰了你!我今天來那個……你竟然還踢我這裡?!」張一刀抱住被賈似道全力踢中的胯下滿地打滾,慘叫得像即將被殺的生豬一樣。而事情的始作俑者賈似道與旁邊的嚴彤都是一楞,然後嚴彤才驚訝問道:「張一刀,你也是女人?」然後嚴彤小臉刷一下就紅到極點——正在生理期的女人被狠狠踢中那裡,滋味想起來就不好受。
「夠韃子,竟然敢欺負我們小姐。」按住賈似道親兵那幾個叫花子無不大怒,蜂擁過來對著賈似道就是拳打腳踢,但他們剛鬆開李妴,李妴就一個就地打滾滾到那塊掉落的烙鐵前,將捆在手上麻繩緊緊按在暗紅的烙鐵上,麻繩上立時冒出一股青煙,當然也散發出一股皮肉燒焦的臭味。不等那些大驚失色的叫花子把李妴拉開,郭靖等賈似道親兵跳了起,背綁縛著雙手用身體去撞那些叫花子,不讓他們靠近賈似道與李妴。
「快抓住那個女韃子。」張一刀本想站起來阻攔李妴,無奈雙腿之間實在疼得厲害,別說站起來了,就是動一下就像刀割一樣,只能大聲叫喊同伴阻止李妴烙斷繩子。郭靖等親兵知道賈似道能不能脫身就在於李妴能不能獲得自由,全都是亡命的身撞頭頂,說什麼都不讓那些丐幫弟子靠近賈似道與李妴。而李妴因為是雙手被麻繩綁得極緊,用烙鐵燒繩間不可避免的被火燒傷雙手,疼得她臉青嘴白,眼淚滾滾,但她卻說什麼都不把手從烙鐵上拿開……
終於,拇指粗的麻繩終於被烙鐵燒斷。恰在這時,嚴彤仗著身體嬌小鑽了過來,想把李妴拉開,李妴此刻也不顧什麼好妹妹好姐姐了,反手一記耳光扇得嚴彤嘴角滲血,又衝上去一把揪住張一刀的頭髮,把張一刀提到火爐邊,一隻手按住張一刀的頭讓她的臉靠近熊熊燃燒的爐火,一手扯去嘴裡的布團,大喝道:「住手,再動一下,我燒死這小蹄子!」
「誰是小蹄子?」張一刀大怒反駁,卻換來李妴把她的頭壓得更低,火焰燎在張一刀臉上,又熱又疼,將她嚇得哇哇大叫。李妴又向那些叫花子喝道:「再不退下,老娘先燒爛你們幫主孫女的臉蛋!」那些叫花子不敢違抗,趕緊退開幾步,郭靖等人靠近李妴,讓李妴用貼身暗藏的匕首把他們手的繩子割斷——衙役可不敢當街搜李妴的身。不一刻,眾親兵重獲自由,忙將賈似道從地上攙起,扶到郭靖背上。
「你們可以走,但要放開我們幫主的孫女。」一個乞丐提著刀叫道。李妴冷哼道:「你當我們三歲小孩?我們到了安全地帶,自然會放了這個小蹄子,否則的話,你們幫主的孫女破相、甚至少一隻手一隻腳,我可不負責。」說罷,李妴將匕首架在張一刀脖子上,喝道:「你們要是敢跟來一個人,我就在這個小蹄子臉上劃一刀!跟來兩個劃兩刀!郭靖,我們走。」
「走!」郭靖等親兵各自答應一聲,郭靖背起賈似道,眾親兵背對簇擁著郭靖、賈似道與挾持著張一刀的李妴四人,以軍隊小隊環陣出門。而那些叫花子雖然有武器的優勢,卻抓不到營救張一刀的半點機會,又怕李妴說到做到不敢跟蹤,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賈似道等人安然離去……
……
「萬歲,老臣認為應該答應蒙古的議和請求。」宋理宗剛開始詢問眾臣意見,怕宋京等人搗亂的丁大全便迫不及待的說道:「原因有二,第一,我大宋連年征戰,國庫空虛,百姓勞役沉重,再打下去只會使國家百姓不堪重負,國貧民苦,只有議和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第二,我大宋與蒙古素無仇怨,只因當年宋蒙夾擊金國時未議定河南土地歸屬才起的衝突,眼下忽必烈王爺主動求和,已是我大宋與蒙古化解誤會最後機會,只要萬歲答應了與蒙古議和,宋蒙兩國才能消弭仇恨,和平相處。」
「丁丞相所言極是,臣附議!」丁大全話音未落,周震炎便第一個站出附和擁戴,其他丁大全派系的官員紛紛跟上,爭先恐後的上本,「臣附議!」「臣附議!」丁大全在朝中黨羽最多,至少一半的官員站到他一邊,其中還包括宋理宗愛妃閻貴妃的哥哥和太尉馬天驥。而其中又數馬天驥聲音最高,「皇上,不能再打了,為了打鄂州之戰,荊襄路的兵力已經抽走一半,江西路更是兵力全部抽光,地方若是再有變故,朝廷拿什麼去鎮壓?」
「好,至少一半的人支持我們了。」阿合馬與察必對視暗喜,知道忽必烈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而宋京和陳宜中等賈似道走狗自然不甘示弱,代表賈似道的宋京站出來,大聲說道:「萬歲,切不可中蒙古韃子的緩兵之計!蒙古——豺狼也!豺狼食人,豈能與人友好相處?忽必烈之所以求和,全因我大宋正掐住他的命脈,牽制住忽必烈的主力大軍,忽必烈才向萬歲求和。若是放過這千載難逢的破敵良機,等忽必烈緩過氣來,必然又掉轉頭侵略大宋,那時候再想擊退忽必烈,只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皇上,蒙古人素來言而無信,切不可相信他們真會與我大宋和平相處。」陳宜中也大聲說道:「當年鐵木真起兵之時,第一個攻打的就是對鐵木真有救妻救命之恩的扎木合部落,忘恩負義之至!鐵木真以金國臣子身份反叛金國,不忠不孝!鐵木真攻打西夏,收了西夏降表後仍將銀川府殺得雞犬不留,歹毒殘暴,視信義如無物!如此無恩、無義、無信、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如何能相信?」
「說到無信無義,誰比得上賈似道?」丁大全冷冷的哼起來,他的黨羽一起叫嚷,全都指責賈似道在前方兩次背盟之事。陳宜中和宋京等人卻寸步不讓,反問道:「丁丞相,你說我們賈丞相背信棄義,請問你有什麼證據?背信棄義的人是忽必烈,這點前方將士都可以做證,請問丁丞相有什麼證據或者證人?」
賈似道已經從後方撈到足夠的軍需物資和軍餉,足可以支持兩個月使用,再加上背靠魚米之鄉湖南湖北,就地籌糧十分容易,已然不怕丁大全再在後勤上搞鬼,自然敢和丁大全翻臉把水攪渾。丁大全則已經從派去的探子處得知賈似道準備耍無賴,把案子攪大拖長,本來丁大全也不怕拖,丁大全背後的忽必烈卻拖不起。所以丁大全也不敢把這話題繼續下去,僅是冷哼一下便轉移話題,「總之一句話,本相為國為民著想,只贊成議和,不贊成繼續打下去。」
「眼下正是我大宋破敵良機,前方十幾萬將士,上到賈丞相、高達將軍和呂文德將軍,下到普通士卒,全都要求出戰,堅決反對議和。」宋京搬出軍隊做籌碼,與丁大全抗衡。而南宋朝中也有不少賈似道黨羽與主戰大臣,也都站出來附和宋京,堅決反對與蒙古議和,其中自然少不了忠王趙祺——他可是得了全玖指點,帶著一幫大臣擁護賈似道的主戰主張——趙祺的老師大儒湯漢甚至揚言,如果朝廷接受了蒙古和約,他就一頭撞死在金鑾殿上!只是賈似道入朝時間不長,勢力還不如南宋四大家族,主戰派大臣人數只佔在朝官員的三分之一。
以賈似道為首的主戰派和以丁大全為首的主和派互不相讓,在朝上吵得天翻地覆,甚至還鬧出尋死覓活的把戲,把好好一個金鑾殿變做了街頭茶館酒肆的喧鬧之所,不禁讓皇帝宋理宗萬分為難。老實說宋理宗還算是個有一點進取心的皇帝——否則也不會有他堅持實施的端平入洛了,只是端平入洛的慘敗給宋理宗造成的心理創傷太大,所以宋理宗在明知主戰派是為了他江山著想的情況下仍然畏頭畏尾,不敢做出決斷。萬般猶豫下,宋理宗將目光轉到中立派代表左丞相吳潛身上,宋理宗先喝住群臣吵鬧,這才向吳潛問道:「吳愛卿,你是朝中唯一的兩朝老臣,這事你有什麼看法?」
「回皇上,老臣也猶豫萬分。」吳潛歎了一口氣,老實答道:「戰,恐求勝不得,反妄送了已經到手的勝利。和,又覺得賈丞相言之有理,錯失了這個機會,將來遺恨終生。所以老臣也無法選擇,只能聽憑皇上乾綱獨斷了。」
「吳愛卿,朕與你一樣矛盾。」宋理宗也是一聲長歎,只好將目光轉向其他主戰大臣身上——尤其是盯住了言官御史領袖留夢炎和翁應弼。而陳宜中對留夢炎連使眼色,示意留夢炎出來說話,誰知昨天晚上才剛收了『好學生』重禮的留夢炎將頭低下,竟不肯看宋理宗徵詢的目光與陳宜中的暗示。陳宜中不由心中大罵,「老東西,老滑頭,看到丁大全勢大,就不敢說話了,下次非弄死你不可。」
「大哥,看你的了。」本沒有資格上朝的翁應龍用哀求的目光看著翁應弼,而翁應弼先是用冰冷的目光掃一眼弟弟,這才上前一步。不等翁應弼說話,急需參考意見的宋理宗便主動問道:「翁愛卿,你有何見解?是主戰?還是主和?」丁大全則皺起了眉頭,他可是知道翁應弼是賈似道心腹翁應龍親大哥的。誰知翁應弼接下來的話卻讓丁大全喜出望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翁應弼慢吞吞的說道:「回皇上,臣不主戰。」
「大哥——!」翁應龍氣得差點沒撲上去把親大哥撕了。誰知翁應弼又補充一句,「皇上,臣不主戰,也不主和。」
「翁應弼,你既不主戰,又不主和,那你站出來幹什麼?消遣朕嗎?」正在兩難間的宋理宗比翁應龍更氣,厲聲喝問道。翁應弼不慌不忙的答道:「回皇上,臣之所以出列,是因為臣覺得此次蒙古求和有些奇怪,想要稟明皇上。」
「什麼奇怪?」宋理宗的聲音沒有半點發軟。而翁應弼的聲音還是慢吞吞的,「回皇上,臣奇怪的是——忽必烈只是一個王子,又不是蒙古大汗,有什麼資格代表蒙古與皇上議和——這兩國議和,可是一定是要兩國國君親自同意並主持的。」
「好大哥——!」翁應龍繼鼻子差點氣歪後又差點把嘴笑歪,恨不得撲上來抱住翁應弼親上幾口。宋京和陳宜中則驚喜的對視一眼,雙雙心說我們怎麼這麼糊塗——忘記了忽必烈現在還是王子,沒資格代表蒙古與宋國皇帝談判?而丁大全一黨全數呆立當場,找不出半點理由反駁翁應弼。阿合馬和察必臉色發青,阿合馬趕緊大叫道:「皇帝陛下,我們四王爺雖然還是王子,但我們大汗已經死在釣魚山,忽必烈王子馬上就要繼承汗位了。」
「皇上,蒙古規矩,立幼不立長,繼承汗位的人應該是阿里不哥。」翁應弼飛快說道:「所以說,微臣覺得皇上不應該與忽必烈議和,而是應該與蒙古大汗議和,否則無論現在的議和條約如何簽定,將來的蒙古大汗都可以不承認。現在雖然蒙古大汗已死,但皇上完全可以等到蒙古汗位確定,再與真正的蒙古大汗議和,那樣的和約才能保我大宋長治久安。」
「對呀,朕怎麼沒想到這點?」宋理宗如初夢醒,拍著腦門說道:「朕即便與忽必烈簽定和約,但將來如果不是忽必烈繼承汗位,這和約仍然是沒有半點約束力的。不行,這事情朕得重新慎重考慮!」
「兄弟,大哥對得起你了吧?」翁應弼將頭輕輕一扭,含笑用目光向翁應龍問道。翁應龍則滿臉堆笑,目光中彷彿在答,「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還是大哥最可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