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襄陽血 第三十四章 鏖戰鹿門山(上) 文 / 吳老狼
第三十四章鏖戰鹿門山(上)
既然與忽必烈的決戰無可避免,賈老賊反倒放下心來專心備戰——在賈老賊看來,元氣大傷領地又被截為兩段的忽必烈軍已經遠沒有歷史上那麼強盛,光以南宋一國之力,也並非完全沒有勝算。不過話雖如此,但並不代表賈老賊就此輕敵,為了防禦蒙古人接連而來的血腥報復,賈老賊對大宋各大軍區進行重大調整,原臨江制置副使老夏貴被賈老賊調到了廣南路擔任安撫制置副使,對大宋忠心耿耿的原沿江制置使兼建康知府馬光祖則仍然擔任夏貴的頂頭上司,讓他與夏貴到廣西那個窮鄉僻壤去互相牽制——反正廣西地薄民貧又交通閉塞,就算鬧出再大的事賈老賊也有辦法收拾。
從繁華富裕的建康(南京)調到廣西,已經年近七旬的夏貴當然不滿,難免的怨言齊天,加上他和呂文德是同鄉加戰友的關係,賈老賊不得不在召夏貴回臨安後與他單獨密談了一次——賈老賊摸著良心告訴夏貴,不是賈老賊自己看不起武將重視文人,是因為夏貴的戰績雖然顯著卻遠不及呂文德、高達和王堅等人輝煌,賈老賊直接提撥夏貴怕是眾人不服,所以不得不放夏貴到廣西曆練歷練,等到稍有功績,賈老賊馬上提拔夏貴當兩淮制置使這個放屁油褲襠的超級肥差。除此之外,賈老賊還替愛徒文天祥求親,請夏貴把孫女嫁給文天祥做四夫人,心花怒放的夏貴當場拍板同意親事,高高興興的到廣西上任去了。
安撫了資格老功勞大卻不可靠的老夏貴,賈老賊開始大肆提拔青年親信了,陸秀夫兼了管錢管國庫戶部尚書再兼富庶無比的浙江東路,文天祥兼揚州的同時升任兩淮制置司參議(相當於兩淮軍區總參謀長),李庭芝因為本來就是兩淮安撫制置大使這個超級肥缺實在沒法提拔,只能賜予封號和爵位,李庭芝的另一個副手姜才升任淮西安安撫使兼廬州府。原淮西安撫使杜庶則調往建康,擔任知建康府兼沿江制置使,擔當起了臨安北方第二道防線的重任。
因為在賈老賊主政時杜庶的功勳不顯,賈老賊的這個任命沒少招人非議,覺得杜庶沒資格擔當這個重要職務,賈老賊則冷笑著反問道:「杜庶這些年之所以功勞不大,是因為韃子自從淳祐二年(1242年)以來,被杜庶和他的父親杜杲打得再不敢從杜庶的防區進攻,你們誰要是敢說自己鎮守的地方能讓韃子不敢進犯,本官就保舉誰做沿江制置使兼樞密使——你們敢嗎?」這才把反對聲音壓下去。
除此之外,賈老賊也適當的照顧了一下長期呆在窮鄉僻壤的江西安撫制置使高達,把福建路劃給了高達兼管——賈老賊那個叫奸啊,江西和福建雖然接壤卻交通不便,高達名譽上兼著卻難以管理,只能掛個空頭銜而已——欺負高達的老實鯁直簡直欺負到了極點。還有在馬鞍山苦巴巴給賈老賊開礦的陳宜中,也掛了一個工部尚書的頭銜安慰。四川的王堅和張鈺則分了四川四路再掛一大堆虛銜,名譽上好聽地盤卻沒有擴大。
相對起上面這些相對穩定和太平的地方來說,真正讓賈老賊牽腸掛肚的還是京湖路的襄陽這個大宋第一重鎮——畢竟襄陽對宋蒙兩國來說都太重了,南宋只要守住襄陽門戶,就能死死掐斷忽必烈中原軍隊和西南軍隊的聯繫;而蒙古如果奪得襄陽,那麼不光能打通與西南軍隊聯繫不說,還能切斷大宋江南與四川的聯繫,盡情肆虐兩湖魚米之鄉。所以賈老賊光是腳指頭想,就能猜到忽必烈與大宋的決戰戰場將是——襄陽!
既然明白這點,賈老賊對襄陽就不得不重點關心。根據呂文德兄弟的匯報,襄陽和樊城的糧食儲備和武器儲備倒是不用擔心,糧食吃十年都綽綽有餘,武器也足夠武裝襄樊二城的所有軍民百姓五次!(賈老賊:呂文德,你購置這麼多武器的錢那裡來的?不會又是……?呂文德傻笑:太師,你都知道了還問什麼?末將至少沒自己裝腰包吧?)不過襄樊兩城的食鹽和布帛儲備卻有些危險,為了消除這個隱患,賈老賊當即傳令揚州李庭芝和文天祥,讓他們火速籌備三十船食鹽運往襄陽儲備;又從江南徵集了大量棉花和布帛送往襄陽,讓襄樊二城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
除了幫助襄樊二城積極備戰外,賈老賊還開始研究襄樊二城附近的地形,這不看不知道,仔細一研究之下,賈老賊立即驚出了一身冷汗——宋蒙兩國百姓混居的鹿門山邊市恰好位於襄樊兩城與龍尾州之間,居高臨下威脅著襄樊與長江通航的水道,如果讓蒙古軍隊在鹿門山站穩了跟腳,等於就是掐斷了襄樊宋軍與長江宋軍的聯繫!震驚之下,賈老賊馬上把當初提議在鹿門山設立邊市的宋京叫來罵得狗血淋頭,並且火速傳令呂文德兄弟,讓他們立即關閉鹿門山邊市,驅逐鹿門山邊市的所有居民,分兵控制這塊戰略要地——在必要時,允許呂文德軍將不肯離開的蒙古百姓殺光!
……
舟車傳遞,賈老賊的命令很快就送到了襄陽城中,正趴在病床上養病的呂文德覽信大喜,歡喜道:「終於可以關閉那個該死的鹿門山邊市了,那個破市場從開建的第一天我就看不順眼,只不過因為這是朝廷下令開設的,當時賈少傅也點了頭,我就不好太過反對。賈太師陞官了,也變得有點聰明了,終於下令封閉那個鬼地方了。」
「是呀,那個鬼地方恰好卡在我們和長江聯繫的必經之路上。」呂文煥附和道:「漢水河面狹窄,如果韃子在岸邊架設弩炮和投石機,我們的水軍要從那裡通過,就算不全軍覆沒也要傷亡慘重。拔掉了這個釘子,咱們也可以放心一大半。」
「叫牛富去,讓他帶一千軍隊馬上去鹿門山關閉邊市。」呂文德趴在病床上哼哼道:「把那裡的商戶小販全趕走,韃子那邊的人要是敢反抗,一律格殺勿論。等等,別急我還沒交代完——記得把韃子那邊的貨物即便運走也要征過路稅,能撈一點撈一點。」
呂文煥領命匆匆下去安排,但沒過片刻呂文煥就又回到呂文德的房間,呂文德驚訝道:「這麼快就回來了?軍隊派出去了嗎?」呂文煥答道:「還沒來得及找到牛富,只是外面來了一夥韃子商人,想要求見於你,還帶了許多的珍貴禮物,所以小弟先回來請問兄長是否接見?」
「帶了許多珍貴的禮物?」呂文德病懨懨的眼睛中閃過金子和銀子的光芒,不假思索便脫口答道:「見,當然見,有禮物為什麼不見?快扶我去大廳,再把他們叫進來。」
不一刻,五六名滿身綾羅綢緞的蒙古商人和色目商人就被領進了呂文德府的客廳,恭恭敬敬的向強打精神坐在椅子上的呂文德行跪拜之禮,呂文德甚是得意,便開口問道:「你們來求見本將軍,所為何事?」為首的一個蒙古商人跪在地上,著熟練的漢語答道:「回稟呂大將軍,小人們都是常年在宋蒙邊市的商人,只因為聽說大宋與蒙古的談判已經破裂,兩國戰事將起,小人們擔心大宋將關閉鹿門山邊市影響生意,所以特地前來向大將軍打聽一下準確消息。」
「是否關閉邊市,這是大宋國家機密,豈能輕易告知爾等?」呂文德嘴上打著官腔,眼睛卻已經不自覺的飄到那些商人帶來的四個禮盒上。那個蒙古商人是長期和南宋官員打著交道的,馬上心領神會的打開一口禮盒,露出滿滿一盒亮晃晃的白銀,雙手捧到呂文德面前,諂媚道:「大將軍,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你們打算賄賂本將軍嗎?本將軍公忠體國,忠君愛民,清廉如水,豈能為爾等賄賂所動?」呂文德毫不臉紅的哼哼道。那蒙古商人忙解釋道:「大將軍誤會了,小人們那敢行賄破壞大將軍清譽?只是大將軍次子呂師孟將軍下個月生日,所以小人們就提前孝敬給少將軍禮金,還請大將軍笑納。」
「原來是送給本將軍兒子的,那本將軍就勉為其難收下——但下不為例,下不為例啊。」呂文德向同樣兩眼放光的呂文煥使個眼色,呂文煥趕緊把那一盒銀子收下,馬上又盯上了剩下的三個禮盒。呂文德又哼哼道:「關閉鹿門山邊市,朝廷已有明令,三兩天內就要關閉。你們如果識趣的話,就趕快帶著貨物回你們蒙古去,否則朝廷可是允許本將軍對你們動武的。」
「這麼快?」幾個蒙古商人和色目商人都是臉上變色,彼此交換了一個眼色後,為首那個蒙古商人又小心翼翼向呂文德懇求道:「大將軍,這關閉邊市之事,能不能請大將軍寬限一段時間?不需要很長,一個月,只要一個月就行。」
「那可不行,朝廷已經明令立即關閉。」呂文德一口拒絕,又冷哼道:「本來本將軍今天就打算關閉邊市的,看在你們知情識趣的份上,給你們一天時間收拾包裹走人,再要本將軍繼續寬限,想都別想!」
「大將軍,請理解理解我們這些商人的難處吧。」為首那蒙古商人哭喪著臉繼續懇求道:「不說我們在鹿門山邊市的貨物一天時間內無法賣光或者全部搬走,關鍵是我們還從北方販了一大批牛羊過來,還有七八天才能抵達鹿門山邊市,如果大將軍你在這個時候關閉了邊市,那我們血本無歸了。大將軍你也知道,現在北方中統交鈔比擦屁股的草紙還不值錢,如果那些牛羊不能賣到大宋,那我們就全部得傾家蕩產啊。」
「大將軍,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幾個商人都磕起頭來,一起痛哭流涕道:「大將軍,我們幾個為了合夥販運牛羊,有的還借了高利貸,如果你在這個時候關閉邊市,我們就只能去跳河了。大將軍,你開開恩啊,大宋牛羊不多,我們販了牛羊過來,大宋這邊的牛羊價格也能降下來,對大宋和大將軍你也有好處啊。」
「不行,這是朝廷的法令,你們的情況本將軍深表同情,但愛莫能助。」呂文德還是搖頭。為首那蒙古商人趕緊改口道:「大將軍,那半個月?寬限半個月行嗎?我們販運的牛羊最多七八天就能運到,到時候我們也不求賺錢,全部賤賣只要能保本就行了。當然了,我們也不會讓大將軍虧著……。」說著,那伙蒙古商人手忙腳亂的將其他三個禮盒打開,露出滿滿的三盒白銀。
「大將軍,你開開恩吧。」蒙古商人們都懇求道:「等牛羊運到了,我們再獻給襄陽軍隊一百隻羊和五十頭牛,犒勞各位軍爺們。」
四個禮盒**有大概白銀千兩,這筆錢既不多也不少,換了其他呂文德這個級別的官員,一般是不會看上眼的,但呂文德是誰?雁過拔毛見錢眼開的主,加上牛羊犒軍的承諾和邊市貿易的抽稅,呂文德就有些心動了,盤算片刻後,呂文德終於鬆口道:「十天,本將軍給你們十天時間,十天之後不管你們的牛羊有沒有運到或者有沒有賣完,本將軍都要關閉鹿門山邊市。」
「多謝大將軍,大將軍寬宏仁愛,小人等感激不盡。」幾個蒙古商人和色目商人都鬆了一口氣,趕緊又給呂文德磕頭致謝。但忙著數銀子的呂文德和呂文煥都沒有注意到的是,這些蒙古商人眼中正在閃爍著詭異的喜悅光芒……
……
呂文德決定推遲關閉鹿門山邊市的時間,鹿門山邊市中就異常熱鬧起來,北方的商人急著將貨脫手回家,或者是急著收購北方緊缺的物資運往蒙古囤積牟利;南宋的商人則抓住機會大發橫財,拚命壓價收購北方商戶的一切貨物,提供價格販賣南方特產,呂文德統率的荊襄軍乘機大收交易賦稅,與南宋商人皆大歡喜。那些正在將貨物運往鹿門山邊市的北方商人更是日夜兼程加快速度,爭取最後的時間販賣以免血本無歸,鹿門山通往南京路的水陸道路上舟來車往,也是熱鬧非凡。
時間就這麼平靜的渡過了六七天,到了距離關閉鹿門山邊市只剩下三天的那個晚上。時近午夜,夜黑風高,萬物靜籟,城門緊閉的襄樊二城軍民大多深入夢鄉,黑黝黝的鹿門山山頭上卻出現了一個接一個的黑影,這些黑影中既有漢人也有蒙古人,大都做商人或者商戶夥計打扮,還有鹿門山北面的樹林中也鑽出一串串人影,悄無聲息的在鹿門山邊市旁匯聚成群,組成隊列。而站在隊列之前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青年漢人,俊朗英武,目若明星——不是別人,正是賈老賊做夢都想宰掉的大漢奸張柔之子——張弘范!
「動手。」張弘范一揮手,低聲命令道:「先宰掉鹿門山邊市裡的所有宋蠻子,然後依計行事。」話音剛落,成片的黑影行動起來,一支支小隊有條不紊的摸入邊市,按著白天計算好的路線前進,將邊市裡那些睡夢中的南宋商人捅死扎死,整個過程乾淨利落,既不讓睡著的漢人發出聲音,也不走冤枉路做無用功。大隊人馬則從蒙古商人貨物中拿出大批大批的麻袋裝土築牆,甚至直接搬運成包的各種貨物修築壘牆,又搬來木材加固建樓,連夜在鹿門山邊市周圍修建堡壘。而為了防備盜賊和遮風擋雨,鹿門山邊市周圍本就有一定規模的土牆,再被張弘范率領的蒙古軍隊再這麼一修補加固,到得天明時,一道完全環繞鹿門山山頭的圍牆便完全建成。
鹿門山一夜之間出現一個堡壘,堡壘上蒙古軍旗飄蕩,這個奇跡對襄樊二城的軍民震撼可想而知。而重病中的呂文德聞訊後口吐鮮血大叫,「我中計也!」呂文煥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後,立即大叫道:「大哥,我們得馬上進攻,不能讓韃子站穩跟腳,否則賈太師給我們的鹽、布和各種藥材都運不進來。」
「對,我們得立即進攻。」呂文德掙扎著從床上爬起,大叫道:「升帳,點兵,我要親自領兵奪回鹿門山!」但人剛爬到半截,重病的呂文德又摔回床上,口中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人也暈厥過去。嚇得呂文煥、呂文福、范天順和牛富等將連聲大叫,趕緊為呂文德掐人中揉胸順氣,又叫來郎中診治,好半天才把呂文德救醒回來。
「二弟,大哥這身體不成了。」醒來之後,虛弱不堪的呂文德只得拉住呂文煥的手垂淚道:「大哥為了一時之利,鑄成大錯,你要為大哥把這個錯誤挽救回來。鹿門山對襄陽來說事關重大,如果拿不回來,襄樊等同孤城,你不管花多少代價,都要給我奪回來,把盤踞山頭的韃子趕走。」
「大哥放心,且請安心養病,愚弟那怕拼上這條性命,也要奪回鹿門山,讓我們的輜重隊通行無阻。」呂文煥鄭重答道。呂文德點點頭,又叮囑道:「韃子既然敢深入鹿門山據守,就一定有援軍接應,你得分出一支軍隊到北面阻擊韃子援軍,不使韃子得到增援。」
「末將願去北面阻擊。」牛富單膝跪下請命道。呂文德和呂文煥都知道牛富素來以勇猛頑強著稱,立即同意,呂文煥又留呂家老四呂文福守襄陽,呂師夔守樊城,防止蒙古乘機偷城,呂文煥則與范天順親率襄樊主力渡過漢水,全速殺向已經落到蒙古手中的鹿門山。正午時分,宋軍兵至鹿門山下,呂文煥將劍一指山頭,大喝道:「殺!奪回鹿門山!」
「來吧。」在山頂看到宋軍鋪天蓋地撲來,張弘范嘴角露出獰笑,喃喃道:「都說呂文德軍勇猛善戰,最擅長打硬戰,是宋人軍隊中數一數二的強兵。我今天倒要看看,是宋人第一的呂家軍厲害,還是蒙古第一的張家軍頑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