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襄陽血 第七十章 冰釋前嫌 文 / 吳老狼
第七十章冰釋前嫌
平淡的日子一天天過去,在貌似平靜的背後,是各支勢力緊鑼密鼓的準備新一輪較量,被新法損害利益的南宋地主權貴正在想方設法的把賈老賊逼出臨安,這些人沒膽子和心狠手毒的賈老賊做對,換另一個人當政卻未必鎮得住他們,如果能在秋收交糧前把賈老賊逼走,官紳一體納糧的新法就有可能在第二年夭折而忽必烈則在加足馬力生產老賊炮和毒氣彈等攻城,力爭早日攻破襄樊這道門戶,扭轉戰略局勢與獲取城中堆積如山的戰略物資。而賈老賊呢,除了頂住輿論壓力繼續坐鎮臨安和積極訓練軍隊全力備戰外,還加緊了生產開發活性炭防毒面具、多管遂發槍和遠程重炮的步驟,緊張觀察各方面的動向,耐心等待最佳的出兵時機。
在這麼一個平靜的傍晚,賈老賊正在紅梅閣中署理公文時,前任狗頭軍師廖瑩中忽然舉著一封書信興沖沖的跑進來,歡喜的叫道:「太師,好消息,好消息!不出秉恕先生所料,忽必烈果然答應了給阿里不哥開放商路,允許阿里不哥的軍隊南下與咱們開展貿易,咱們什麼都不用做,只要賣糧食給阿里不哥,他自然就會給咱們疏通運河了!」
「阿里不哥給忽必烈好處?」賈老賊緊張問道。廖瑩中笑著答道:「阿里不哥放棄對開平以南的土地要求,約定與忽必烈共同減少邊境駐兵,緩和雙方的邊境局勢,同時阿里不哥答應將忽必烈的貢品減少一半。據李璮軍細作探知,阿里不哥派來的使者六天前已經到了濟南,估計半個月之內就可以抵達臨安與我軍展開貿易談判。」
「阿里不哥不是笨蛋嘛,適當減輕給忽必烈的壓力,可以讓忽必烈咬我們咬得更凶。」賈老賊冷哼,又冷笑道:「很可惜,阿里不哥只看到了縱忽必烈攻擊我們和開通貿易對他的好處,卻沒看到疏通京杭運河後給他造成的威脅,這條連貫南北的大運河,遲早會變成套在他脖子上的絞索!」
「太師,我們應該現在就著手準備與阿里不哥的談判好。」現任狗頭軍師劉秉恕建議道:「小生建議,我們應該招來一些商人和帳房先生,讓他們計算阿里不哥陸路運糧北上的消耗量,藉以制訂大宋每次向阿里不哥出售糧食的數量,加以嚴格控制。一來防止阿里不哥暗中資助忽必烈來對付我們,二來讓阿里不哥走陸路把糧食運到哈拉和林後,仍然無力供應漠北軍民日常所需,逼著阿里不哥替咱們疏通運河。」
「可以,這事就交你和廖瑩中辦。」賈老賊一口答應,微笑道:「隨便給李庭芝去一封信,叫他多囤積一些食鹽,兩淮發財的機會又來了。還有陸秀夫,他手裡那些陳年茶葉也別急著銷毀騰倉庫,大買主就要上門了。」廖瑩中和劉秉恕奸笑著答應,賈老賊想了想又問道:「廟山大營裡防毒面具的生產情況如何了?」
「這個不太清楚,上次王熵倒是說過廟山大營人手已經嚴重不足,怕是不太理想。」廖瑩中恭敬答道。賈老賊皺眉道:「這個王熵就是膽小謹慎得太過份,廟山大營何等重要,人手不足也不向本官開口?肯定是怕本官嫌他花錢象流水,所以他才不敢說話!叫他明天來見本官,本官親自與他面商。」安排好各項事務後,賈老賊看看時間已是戌時,便吩咐道:「叫廚子準備一桌酒菜,再把陸秀夫叫上——本官當老師的時間又到了。」
……
「亮節,姑姑決定了,為了救你出獄,姑姑一定要殺了賈似道老賊!」與此同時的臨安天牢中,帶著酒菜來天牢探監的楊秋兒壓低聲音說道。正在翻弄酒菜的楊亮節嚇了一跳,驚訝道:「什麼?姑姑你要殺賈太師?你瘋了?」
「我沒瘋,那個老東西欺軟怕硬,欺負我們楊家勢力單薄,故意拿你給其他人頂罪,千方百計的想把你害死。」楊秋兒紅著眼睛,將全玖替弟弟提親、她和楊亮節父母為了營救楊亮節違心答應,結果卻被賈老賊橫插一刀從中破壞的前後經過說了一遍,末了說道:「亮節,你現在明白沒有?龍尾州慘敗你雖然有責任,但其他當事人卻全部逍遙法外,就是因為賈似道老賊要拿你給那些權貴和他的走狗頂罪!所以你不要再相信他一定會把你從牢裡救出來的鬼話,他一心只是想要你死,只有你死了,其他人才能平安。」
聽完楊秋兒的哭訴,楊亮節久久不語,半晌才沉聲問道:「姑姑,那你自己願不願意嫁給全國舅?有人這麼評價過全國舅——空長著一張漂亮臉蛋,肚子裡卻是草包一個,連他姐姐的一根小腳指頭都比不了!這樣的人,你真願意嫁給他嗎?」
楊秋兒羞紅著臉低下頭,也是沉默半晌才答道:「你是我們楊家唯一的男丁,也是我們楊家唯一的希望。全國舅是皇后的親弟弟,皇后對皇上的影響力很大。我很小的時候,你的祖父祖母就已經過世,我是你父母撫養長大,為了救你,我做什麼都可以。」
「姑姑,我就知道你是這麼想。」楊亮節長歎一聲,喃喃道:「但是,你錯了。」
「你擔心我殺了賈似道老賊?」楊秋兒弄錯了楊亮節的意思,紅著臉解釋道:「不錯,他在朝中是一手遮天,身邊也親兵如雲,我們楊家明裡暗裡都鬥不過他,但我很清楚他的弱點,別人殺不了他,我卻有辦法。只要他一死,換其他大人當政,你就有冤屈得雪的希望。」
「賈太師好色,姑姑你這麼漂亮,難道你想用美人計?」楊亮節笑了起來,又搖頭道:「不過你誤會了,你可知道評價全國舅是草包一個的人是誰嗎?」楊秋兒茫然的搖搖頭,忽然心中一動問道:「莫非就是賈似道?」
「不錯,就是賈太師。」楊亮節點點頭,又側耳聽聽天牢外面的打更聲,站起來說道:「時間快到了——姑姑,這樣吧,我隔壁這間監牢是空的,你在裡面等一個時辰,看看一會發生的事,一個時辰後如果你還想去殺賈太師,那我決不攔你。」
「等一個時辰?」楊秋兒有些糊塗,楊亮節卻笑著催促道:「姑姑,你就聽我一次,去隔壁等一個時辰,他們就快到了,別撞在一起。」楊秋兒更是糊塗好奇,便按楊亮節的吩咐藏到了隔壁監牢等待,天牢裡的看守都是楊家花錢買通了的,又知道楊亮節的姐姐是宋度宗寵妃,自然不會干涉。
片刻後,天牢走廊裡果然傳來繁雜的腳步聲音,一個爽朗的笑聲遠遠就說道:「亮節,等急了吧?不過這可別怪本官,是剛才在來的路上撞見程元鳳丞相,被他拉著說了一通話,你要找人算帳就去找他。」聽到這聲音,楊秋兒吃驚得眼珠子差點沒掉出眼眶——這竟然是楊秋兒最恨的賈似道老賊的聲音。
「賈老賊跑來這裡做什麼?」楊秋兒驚訝的從門縫中偷眼看去,果然看到賈老賊領著一幫親兵挑著一擔食盒過來,身邊還跟著賈似道老賊的女婿、浙西安撫使兼知臨安府陸秀夫!這時,楊亮節已經迎到走廊上,向賈老賊下拜叩頭道:「學生見過恩師,承蒙恩師兩日一次看望,學生感激不盡。」
「恩師?亮節什麼時候拜賈似道老賊為師了?賈似道還兩天來看一次亮節?」楊秋兒越聽越是糊塗。這時,賈似道已經攙起楊亮節,與他客套著走近楊亮節的牢房,陸秀夫跟了進去,其他親兵則守衛在門口,楊秋兒立即貼到牆壁上細聽,只聽得賈老賊驚訝道:「酒菜?已經有人來看你了?嗯……菜的味道還不錯,看來花了不少心血,不會是你未過門的妻子送來的吧?」
「老東西,竟然吃我做的菜。」想到自己巧手烹飪的菜餚被大仇人賈老賊享用,楊秋兒就氣不打一處來。楊亮節卻苦笑道:「恩師說笑了,學生尚未訂親,那來的未婚妻?這是家裡人送來的,恩師若是喜歡,可以隨意。」
「那老夫就不客氣了,你們吃老夫帶來的酒菜,老夫吃這個……吧嗒吧嗒……嗯,這道紅白魚湯味道最好……還用上了花椒葉。手藝真巧,好吃,誰也別和老夫搶。」賈老賊一邊厚顏無恥的把最喜歡的菜拉到自己面前,一邊打哈哈道:「沒定親不要緊,老夫的大女兒已經許給了君實,其他的女兒你只要看得上,隨便挑——雖然她們最大的才四歲,不過她們還會長大嘛。」
「多謝恩師抬愛——小生一定再等十五年。」楊亮節也不客氣,一句話逗得賈老賊和陸秀夫哈哈大笑。隔壁的楊秋兒卻聽得更加糊塗,「賈老賊竟然想把他的女兒許給亮節,又收了亮節做學生,那他為什麼還要害亮節?」
「坐下,坐下,咱們按老規矩,一邊吃一邊講課。」賈老賊招呼楊亮節和陸秀夫坐下,親自給他們斟上兩杯酒,一邊吃一邊說道:「今天老夫給你們講講遊牧民族和農耕民族的區別和衝突根源,什麼是遊牧民族呢?現在的韃子、以前的金狗和匈奴就是,他們以畜牧為主業,不事農耕,靠養殖牛羊為生存手段,每天在環境惡劣的大草原上騎馬射箭,所以在冷兵器時期,他們就是天生的戰士,能對農耕民族保持天然優勢。而我們漢人靠種植五穀為生,就是典型的農耕民族。我們雖然同樣養殖牛羊,但同樣一塊土地用來養牛、養羊和養馬,產出的糧食遠不如種植五穀為多,所以我們的養殖數目遠不如遊牧民族,加上我們的自然環境遠比大草原為好,養尊處優下缺乏鍛煉,所以我們在冷兵器時期是很難對遊牧民族佔據優勢,這就是農耕民族和遊牧民族的根本區別了。」
「恩師,那什麼是我們和韃子之間的衝突根源呢?」陸秀夫恭敬問道,楊亮節則飛快做著筆記,不肯遺漏賈老賊所講的一個組。賈老賊答道:「遊牧民族之所以對我們虎視耽耽,是因為他們的畜牧業是靠天吃飯,受各種因素影響太大——比如畜牧瘟疫、氣候嚴寒、風沙、人口增多和雨水旱災,每當發生這樣的自然災害或者人口增加到一定數目時,他們所生產的糧食就無法供應他們民族所需,沒有吃的怎麼辦?搶!搶誰呢?咱們富裕的農耕民族就是他們搶劫的頭號對象!」
「你們仔細回憶一下,當初蒙古韃子之所以對外發動戰爭,是為了什麼?」賈老賊象老師給小學生講課一樣,耐心解釋道:「蒙古發動對外戰爭之前,他們的各個部落之間戰爭頻繁,人口始終維持在一個比較低的水準,但鐵木真統一蒙古之後內戰消失,蒙古的人口大量增加,大草原上產出的食物就無法維持他們的人口增長所需。為了生存,韃子就不得不發動戰爭,搶奪金狗的糧食和土地,偏趕是那時候的金狗內部已經腐朽,就像一棵根已經腐爛的參天大樹一樣,被韃子輕輕一推就倒了。韃子在金狗那裡獲得了大量的糧食、土地和人口,嘗到了擴張搶劫的甜頭,自然要繼續南下向我們大宋開戰——韃子不會種田織布,要想吃飽穿暖就得搶,這就是宋蒙戰爭的根源。」
賈老賊說的詞語對楊秋兒來說如聽天書,楊亮節和陸秀夫卻聽得津津有味,楊亮節全然忘記他的姑姑正在隔壁偷聽,只是不住問道:「恩師,那麼我們農耕民族要想戰勝遊牧民族,又需要怎麼做呢?」
「農耕民族要想戰勝遊牧民族,方法其實也很多,咱們一個一個的講。」賈老賊板著指頭說道:「第一,咱們可以耗死他們,咱們農耕民族人口多底子厚,戰爭潛力巨大,就像我們大宋,現在人口已經接近萬萬,而韃子男女老幼加在一起才一百來萬,咱們十個換他們一個都虧。而韃子大汗忽必烈就是個聰明人,知道和咱們耗是耗不過咱們的,所以他才拚命的在中原推行漢法,籠絡漢奸,為的就是讓咱們漢人自相殘殺,讓北方漢人來殺我們南方漢人,韃子好漁翁得利。」
「怪不得恩師你一直在和忽必烈爭取北方漢人民心,原來是你想削弱忽必烈對北方漢人的控制。」楊亮節恍然大悟,賈老賊笑著點點頭,又說道:「咱們要戰勝他們的第二個辦法,武器改進,讓熱兵器時代盡快到來。前段時間我已經給你們講過熱兵器和冷兵器的區別,但你們不要以為上次老夫帶給你們看的多管火槍就是熱兵器的極致,火槍技術繼續發展下去,還會出現射得更遠、更快和更多的火槍,到那時候,才是韃子騎兵正在的末日。當然了,這個情景老夫估計是看不到了,你們能不能看到,要看你們自己的努力。」
楊亮節和陸秀夫一起用力點頭,站起來嚴肅答道:「恩師放心,你教我們的化學、物理、機械和數學這些學問,我們都做好了筆記,我們一定會努力把你的這些學問發揚光大,讓更多的人知道你的學問,讓你希望看到的那一天早一些到來,不辜負恩師的期望。」
「老夫相信你們。」賈老賊拍拍陸秀夫和楊亮節的肩膀,感歎道:「我已經老了,這些年一直是你們兩個和李庭芝、文天祥當成接班人培養,還有王堅的兒子王安節和杜庶的兒子杜鴻,他們遲早有一天也要到臨安來接受老夫培訓,只要你們這些青年俊才學到了我的這些粗淺的東西,有那麼一天我即便……也可以放心了。」
「恩師……。」楊亮節和陸秀夫一陣感動。賈老賊笑笑,招呼道:「坐下,坐下,我還年輕著呢,一時半會死不了,要哭也等我蹬腿那天再說。坐下,剛才我對你們講的是對付韃子的長期戰略,現在我給你們講講短期能見成效的,咱們其實可以對韃子發動病毒戰,你們有沒有見過全身長得像黑炭的黑人?他們的國家是在一個叫非洲的大陸上,在那塊大陸上,有一種叫做『非洲馬瘟』的瘟疫,這種瘟疫對人無害,但是戰馬一旦患上這種病,死亡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五。你們想想,如果咱們到草原上散播這種瘟疫,讓韃子的戰馬死光死絕了,咱們還用怕他們嗎?」
「那我們能散播這種瘟疫嗎?」楊亮節迫不及待的問道。賈老賊笑道:「從理論上來說,可以!比如咱們可以從非洲輸入病馬,在路上等病馬快死的時候,就用健康戰馬去感染瘟疫,如此循環,就可以通過海路把這種病馬運到大宋,然後再傳播到韃子的草原。我多少知道一些預防瘟疫傳播的知識,咱們的戰馬不用怕這種瘟疫,韃子就有得哭了。」
「那恩師你為什麼不做呢?為什麼還不弄到這樣的病馬?」陸秀夫早被賈老賊教壞了,自然不會反感賈老賊的無恥手段。賈老賊攤手答道:「我是前不久才想到這個辦法,這段時間又沒有黑人到大宋經商,所以一直沒機會去弄病馬……。」賈老賊說到這裡時,親兵隊長郭靖忽然吼了起來,「太師請小心,隔壁有人。」
「抓刺客!」賈老賊的其他親兵也鬼吼起來,楊亮節趕緊給賈老賊下跪磕頭,「恩師原諒,因為學生的姑姑對你有些誤會,所以學生讓她在隔壁偷聽,讓她明白恩師你對學生的恩情,學生欺騙恩師,請恩師治罪。」說著,楊亮節轉頭叫道:「姑姑,剛才的話你也聽到了,請你出來吧。」
片刻後,滿臉通紅的楊秋兒被親兵押到了賈老賊面前,扭扭捏捏的不敢去看賈老賊。賈老賊很快弄明白事情經過,苦笑問道:「楊姑娘,你現在該明白我對你侄子沒有惡意了吧?」
「明白了。」楊秋兒臉紅到了脖子根,聲音低得像蚊子哼一樣,「我錯怪你了,對……對不起。」賈老賊大度的一揮手,「道歉就不必了,本官很理解你的心情,自然不會怪你。先回去吧,本官今天不怎麼累,想給你侄子多講一會的課。」
「謝……謝謝。」楊秋兒紅著臉向賈老賊行了一個禮,飛一般逃出牢房。不過跑了幾步後,楊秋兒又猛然想起一事,回到牢房向賈老賊羞答答的說道:「太師,你如果喜歡秋兒做的菜,秋兒以後可以經常給你做,算是代亮節感謝你的教導。」
「算了,多謝楊姑娘好意。但家有河東獅,不敢享受啊。」賈老賊一口拒絕。楊秋兒臉更紅,低聲說道:「還有一件事,太師你剛才說的那種全身黑得像黑炭一樣的人,我今天正好在街上見到了,他們好像是來大宋購買瓷器的,住在……。」楊秋兒話還沒有說完,賈老賊已經跳起來抓住她的手,「在那裡?帶我去!」
「好。」楊秋兒羞答答的答應,也是抓緊了賈老賊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