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川中義 第十四章 禍水 文 / 吳老狼
第十四章禍水
賈老賊在泉州用鐵血手腕切除南宋毒瘤蒲壽庚一家的同時,四川戰場的重慶保衛戰也進行到了關鍵時刻。其實與呂文德兄弟負責的襄樊戰場相比,王堅和張鈺所主持的四川戰場,無論在殘酷和血腥上都不比襄樊戰場遜色絲毫,甚至有過之而不及——因為種種原因,賈老賊並沒有給四川軍隊裝備火器,四川的宋軍才真正是用血肉之軀去抵擋劉黑馬和吐蕃軍的瘋狂反撲,死死攔住他們順江而下與忽必烈主力會合的道路,從側面有力的支援了正面戰場。如果說荊襄宋軍是為南宋變法爭取時間的功臣的話,那麼四川宋軍就是幕後的最大功臣!
「大宋!大宋!大宋!」神臂山上,震天動地的口號聲迴盪,宋軍的朱紫旗幟招展翻舞。與神臂城隔岸相往的黃市壩,人頭湧動,刀槍如山,同樣的口號聲直穿雲霄,密密麻麻的宋軍軍旗漫山遍野,聳立如林,與神臂城宋軍一南一北包夾神臂城山下的蒙古軍營,就像是朱紫色的海洋一樣,包圍了藍白色的蒙古軍孤島。而在神臂城城下的金沙江中,十艘宋軍炮船炮身盡露,黑洞洞的炮口對準蒙古軍的大營,虎視耽耽——為了給蒙古軍士卒製造心理壓力和鼓舞士氣,宋軍的炮船已經有過一次齊射,把蒙古大營的營門寨樓給轟成了碎片,極大的震撼了第一次見到火炮的蒙古士兵。
對於劉黑馬親自率領的蒙古軍來說,宋軍來援並不可怕——撤回成都的咽喉要道老鼠隘還牢牢掌握在蒙古軍手裡,打不過還可以撤,宋軍也沒法追,真正讓劉黑馬等蒙古將領目瞪口呆的是宋軍使者帶來的消息!王堅派來的使者向劉黑馬遞上察必詔書,驕傲的說道:「劉將軍,貴國大汗忽必烈已然在襄陽戰死,他率領的四十萬大軍也全軍覆沒。我大宋賈太師仁慈寬厚,不計前嫌接受了貴國皇后弘吉剌察必及貴國太子真金投降,貴國皇后察必為感謝大宋不殺之恩,決定率領蒙古軍民百姓、官員、地方州府和軍隊投入大宋懷抱,全部併入大宋!這是貴國皇后給劉將軍的詔書,請將軍過目。」
「大汗竟然戰死了?皇后和太子都被俘了?」劉黑馬和大帳裡的蒙古眾將個個目瞪口呆,懷疑自己是正在做噩夢。震驚之下,劉黑馬跳起來,衝到面前一把搶過宋軍使者手中的詔書,但只看得兩眼,劉黑馬就呆立不動了——在察必的親筆詔書上,察必以蒙古太后的身份公佈了忽必烈的死訊,並命令劉黑和所有四川蒙古軍隊放下武器,向宋軍投降!
「大帥,詔書是真的嗎?」其他蒙古軍將領見情況不妙,忙湊上來一同觀看,沒看得幾下,好幾個蒙古將領就驚叫了起來,「真的!是真的大汗玉璽!真的是大汗玉璽!」話音剛落,許多蒙古將領就面向東面雙膝跪下,嚎啕大哭起來,「大汗!大汗!你怎麼就這麼去了?大汗,你怎麼拋下末將去了?叫末將今後怎麼辦啊?」
「劉將軍,貴國皇后的詔書你也看到了,不是偽造的吧?」宋軍使者得意洋洋的說道:「大宋四川安撫制置大使王堅王大人委託小人轉告於你,只要你肯放下武器,率領軍隊向大宋投降,那麼大宋軍隊將保證你們每一個人的生命和財產安全,絕不輕易傷害。同時王大人將上表朝廷,為劉將軍和各位將軍請封,我大宋皇帝英明慈愛,定然不會虧待各位將軍。」說到這,宋軍使者提高聲音,喝道:「當然了,如果劉將軍繼續執迷不悟,我們王大人也不會客氣,是戰是降,劉將軍決定吧!」
「狗蠻子,閉嘴!」死忠於蒙古的夾谷龍古帶嚎啕大哭,罵道:「要打奉陪,要我們投降,做夢!」其他仇恨漢人的張札古帶和失裡達會等人也是紛紛大叫,堅決反對投降南宋,手上沾滿同胞鮮血的田雄、紀侯和熊耳等漢人將領同樣如此,對投降持反對態度。只有少部分蒙古漢軍將領和大部分的吐蕃將領態度曖昧,表露出猶豫和動搖。而忽必烈的四川行路總管劉黑馬卻一言不發,對此不做明確表態。
「劉將軍,小人的話已經說完,請將軍盡快答覆。」宋軍使者拱手催促道。劉黑馬遲疑道:「請使者先回,轉告王堅大人,請容許劉黑馬考慮一天,與眾將稍做商議。明天的這個時候,劉黑馬再給王大人答覆。」宋軍使者大喜答應,當即告別。
「大帥,你不會是真的要投降吧?」宋軍使者剛走,張札古帶就向劉黑馬大吼道:「蠻子殺了我們大汗,你不替大汗報仇,難道還要向仇人投降嗎?」夾谷龍古帶也大吼道:「我們還有將近八萬大軍,後方耶律將軍那邊也還有五六萬大軍,再加上吐蕃的軍隊,未必就輸給宋蠻子,為什麼要向蠻子投降?」
「你們誤會了,誰說我想投降了?」劉黑馬搖搖頭,指著遠處被宋軍轟塌的寨門說道:「看到沒有,宋人的火器能打這麼遠,威力還這麼大?我們既沒有水面優勢又腹背受敵,現在和他們硬拚,我們必吃大虧!我們手裡的軍隊是四川軍隊的主力,現在如果再丟了,還拿什麼給大汗報仇?剛才如果我不裝做需要時間考慮,只怕現在宋人就已經打過來了。」
「這麼說來,大帥剛才是在用緩兵之計了?」田雄大喜問道。劉黑馬點頭,沙啞著嗓子說道:「大汗對劉黑馬有知遇之恩,他既戰死,劉黑馬必當為他復仇!四川有山川之險,只要我們這支主力能退回成都,憑借山川之險扼守要害,未必不能擋住宋人反攻;四川又是天府之國,糧豐民足,我們完全可以從容積蓄力量,等待時機再戰——大汗已死,阿里不哥鐵騎必然南下,宋人又將面臨與阿里不哥的大戰,等到他們打得兩敗俱傷之時,我們再忽然殺出,定然能為大汗報仇!」
「大帥言之有理,末將等謹遵大帥號令。」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總之大帳中的蒙古將領都一起向劉黑馬抱拳行禮。劉黑馬抹去一把眼淚,哽咽道:「傳令下去,各營外鬆內緊,抓緊時間準備撤退事宜,今夜二更,連夜撤過老鼠隘。只是大軍撤離,需要有人殿後,不知那位將軍願意為我大軍斷後?」
「末將願為全軍斷後!」蒙古軍漢軍下萬戶熊耳站出來,雙手抱拳請命。劉黑馬知道熊耳原是張柔部下,對宋軍恨之入骨,是個靠得住的將領,便同意道:「好,就勞煩熊將軍率領本部為我軍斷後,本將軍再把本部三千精兵借你,助你一臂之力。」熊耳大喜答應,劉黑馬又吩咐了一通注意保密不使宋軍察覺的命令,便讓蒙古軍眾將散去準備撤退事宜,劉黑馬自己則又拿起那份察必的詔書,跪地號哭不止。
……
話分兩頭,不說劉黑馬在大帳之中為忽必烈哀悼號哭,單說熊耳回營之後,立即便召集部將到帳中計議。不曾想傳令的親兵剛剛出帳,後帳中忽然走出一名身材豐腴的女子,杏核眼,柳葉眉,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紅,風情萬種,嘴唇雖嫌略厚,卻豐滿紅潤,配合那姍姍步態,最能激發男人原始的**。見到這女子,熊耳臉上的嚴肅和哀傷馬上一掃而空,溫柔問道:「夫人,你怎麼來了?」原來這名女子乃是熊耳一名同僚的表妹,姓唐名笑,熊耳對她一見傾心,幾次求親才把唐笑娶回家中,對她視如珍寶,這次出征也過再三懇求,終於徵得劉黑馬同意把她帶到軍中。
「相公,宋人援軍抵達,又開炮示威,相公召集部將,難道是要上陣廝殺嗎?」唐笑的聲音非常柔媚,給人一種泡在溫水裡的舒服感覺。熊耳歎了口氣,把忽必烈戰死、宋軍勸降和劉黑馬讓自己殿後連夜撤退的事情說了一遍,但熊耳剛剛說完,唐笑就變了臉色,聲音也提高了三分,「相公,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糊塗?竟然會主動請求殿後,你嫌你活得太久了?還是嫌你的嫡系人馬太多了?」
「夫人何出此言?」熊耳被唐笑呵斥得一楞一楞的,卻因為畏妻如虎不敢反駁。唐笑冷笑道:「劉黑馬元帥說得容易,八萬大軍連夜撤退?他當宋人都是豬一樣笨啊?你還傻乎乎的自告奮勇,宋人的軍隊一旦追擊,火炮火器的一起來,你能擋得住?更何況大汗已死,皇后投降,剩下的蒙古軍隊群龍無首,已經到了誰有兵有軍隊就是老大的地步,你不但不想辦法保存實力,還想把你的幾千人馬拿去和宋人火並,等到你的部隊打光了,就算你還有命在,還不是廢人一個?誰會鳥你一眼?」
「你到底有沒有腦袋啊?我們手裡的力量越強大就越安全,將來不管是阿里不哥還是賈似道攻打四川,我們都有本錢和他們談判!你倒好,還想把手裡的本錢敗光嗎?」唐笑越說越氣,纖纖玉指幾乎點到熊耳的鼻樑上。被唐笑這麼一罵,熊耳胸中的滿腔熱忱和精忠報國頓時飛到了九霄雲外,為難道:「夫人言之有理,為夫剛才是衝動了一些,只是話已出口,大帥也答應了,為夫這時候忽然退縮,可就成了違反軍令了。」
「笨蛋,要正大光明的退縮還不容易?」唐笑冷笑一聲,附到熊耳耳邊低聲嘀咕起來,沒說得幾句,熊耳臉上就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笑容……
……
過得片刻後,唐笑忽然驚驚慌慌的跑進劉黑馬的中軍大營,流著眼淚向正跪在忽必烈靈位前燒紙的劉黑馬大叫道:「大帥,大帥,出事了,我那相公忽然暈倒了!」劉黑馬大驚回頭,問道:「為什麼暈倒?剛才他還不是好好的嗎?」
「相公他……,他是舊傷復發。」唐笑哭得是梨花帶雨,抹著眼淚說道:「上一次攻打神臂城的時候,相公他不幸中了流矢,小腹中箭,傷勢極重。只是當時戰事緊急,他只是草草包紮就繼續指揮作戰,事後也沒有向你稟報。不曾想傷勢久拖未好,剛才他又聽到了大汗駕崩的消息,傷心下箭傷復發,回到營中就瘡口迸裂,昏厥過去了!」說到這,唐笑又懇求道:「大帥,賤妾請大帥速速派軍中良醫為妾夫醫治,否則妾夫難保矣。」
「好,我這就叫軍隊裡最好的郎中隨你回去,替熊將軍醫治。」劉黑馬一口答應,又跺腳道:「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熊將軍肩負殿後重任,竟然在這個時候忽然病倒……看來得另外選人了。」話雖如此,劉黑馬心中還是有些疑惑——熊耳也未免病倒得太巧了吧?劉黑馬心中暗暗打定主意,「還是等軍醫去檢查了回來再說。」
被劉黑馬派去給熊耳治傷的郎中名叫楚陽,是一個很得劉黑馬信任的中年郎中,他陪著唐笑匆匆趕到熊耳的軍營後,唐笑立即把他領進了熊耳寢帳,「楚郎中,我家相公就在帳裡,快些請進。」楚陽沒做多想,當先進了分為前後兩層的寢帳,可到得後帳仔細一看,楚陽就楞住了——帳中大床上空空如野,並沒有什麼舊傷復發的熊耳。
「熊夫人,這……。」楚陽剛要回頭詢問,忽然覺得背上一暖,唐笑將豐滿的紅唇貼到楚陽耳上,輕聲呢喃道:「楚郎中,我身子好不舒服,你攙我到床上休息一下好嗎?」
「是,是。」楚陽額頭冒汗,心跳得飛快,回過頭小心翼翼的去攙唐笑。不曾想剛走到床邊,唐笑便就勢斜進他的懷裡,俏臉靠在楚陽肩上輕聲呻吟。楚陽呼吸更是急促,戰戰兢兢說道:「夫人,請自重,要是熊將軍看到了,小人的腦袋就沒了。」
「別怕,沒我的話,他不敢進來。」唐笑在楚陽臉上吻了一下,輕笑道:「楚郎中,剛才在路上,你好像幾次偷看我,對嗎?別不承認,我沒怪你,正好我的胸口有點難受,你幫我揉一揉,好嗎?」
看著唐笑胸前,又看看唐笑滿是挑弄的嫵媚俏臉,本來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的楚陽狠狠嚥了一口唾沫,右手顫抖著,大力揉了幾揉。唐笑嚶嚀一聲,抱住楚陽的脖子,就勢倒在床上……
大約兩柱香時間後,楚陽踹著粗氣從床上爬起來,忍不住又在唐笑身子上愛撫一番,唐笑也不拒絕,僅是柔聲笑道:「楚郎中,剛才我對你說的話,你記住了嗎?」楚陽又在唐笑胸前啄上兩口,喘著粗氣答道:「夫人放心,大帥那邊全交給我吧。」
「那就有勞楚郎中了,將來有機會,妾身一定再好好侍侯郎中幾次。」唐笑嫵媚一笑,從枕頭底下掏出幾顆珍珠塞進楚陽手裡,又摟住楚陽脖子與楚陽……這才服侍楚陽穿衣離去。誰知楚陽前腳剛出帳,唐笑就躺回床上,極為不滿的自言自語道:「還郎中呢,這麼沒用,老娘根本沒過癮。」
想到這裡,唐笑提高聲音叫道:「阿二,阿三,你們兩個進來。」話音剛落,帳外就進來兩個熊耳的親兵,見唐笑躺在床上向自己們媚笑,兩個親兵也不說話,直接上去了……
「大帥,熊將軍小腹確有箭傷。」楚陽向劉黑馬稟報道:「而且箭頭喂有烏頭之毒,雖然傷口表面癒合,但箭毒仍在體內,今日熊將軍情緒過於波動,傷口便迸裂開來。小人雖然已經為熊將軍止血包紮,可傷勢還是十分嚴重,若是不善加調理,很可能有性命之憂。」
「知道了,你下去吧。」劉黑馬愁容滿面的揮揮手,讓軍醫楚陽退下。稍一盤算後,劉黑馬指著自己的二兒子劉元禮命令道:「元禮,今天晚上的斷後任務交給你,我軍主力能不能安全撤退,就交給你了。」
當夜二更,蒙古軍乘著天黑悄悄撤軍返回成都,雖然劉黑馬下令不拔營不撤燈火,但也只瞞得過宋軍一時,三更還差一刻,宋軍就發現蒙古軍已經在向成都逃跑,王堅、高達和神臂城守將趙寶當即率軍追擊。一時間,金沙江北岸殺聲震天,為了給大部隊爭取撤離時間,劉元禮率領六千餘人捨身殿後,以一支部隊抗衡宋軍的上下包夾,蒙古軍主力則不顧一切的逃往西面的老鼠隘,宋軍雖然及時調動炮船炮轟隘口,無奈黑暗之中無法準確射擊,無法徹底封鎖,雖大量殺死殺傷了眾多敵人,卻始終無法攔住敵軍主力,只能眼睜睜看著蒙古軍從眼皮子底下溜走。
一場血戰下來,劉元禮的六千殿後部隊幾乎全軍覆沒,劉元禮本人也慘死在亂軍之中,可本應該替他而死的熊耳卻躺在擔架上,已經優先被劉黑馬的嫡系部隊護送過了老鼠隘,逃出生天。不過一邊躺在擔架上呻吟一邊在心裡偷笑感謝妻子的熊耳實際上也不應該高興到那裡去——因為他的那位妻子此刻並不在他的身邊照顧他,而是經他許可,正在與這一次神臂城大戰中的宋軍降將梅應春打情罵俏。唐笑嬌滴滴的向梅應春說道:「梅將軍,這一次回到成都,你人生地不熟的,什麼都不方便,不如就住到我們熊府去,早晚也有個照應,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多謝熊夫人照顧,既然熊將軍和熊夫人如此抬愛,末將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梅應春一邊嚴肅回答,一邊看看左右親兵和自己的隊伍無人注意,順手在唐笑腿上摸了一把。唐笑嬌嗔的打了他的手一下,嬌笑道:「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得回去照顧相公,梅將軍,成都見。」
「成都見。」梅應春笑著答應。唐笑這才領著熊耳的親兵與梅應春一步三回頭的依依惜別,趕回熊耳的隊伍,路上,唐笑發現一支劉黑馬直屬的蒙古漢軍千人隊已經撤過了老鼠隘,便湊上前向那千夫長問道:「楊將軍,你已經過來了啊?劉大帥撤過老鼠隘沒有?」
「大帥還在老鼠隘隘口,他要親自給大軍殿後。」那名叫楊過的千夫長回頭,眨著一雙鬥雞眼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