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第十節 迦樓羅王(1) 文 / 慕容天鏡
第十節迦樓羅王(1)
在空曠原野中,一面白色的大旗在微風裡偶爾招展,上面是豹子般的神獸摩雲飛騰的圖案。
大旗下,一個病怏怏的青年正坐在一張很寬大的椅子上。
他的臉色是蒼白的,瘦削而憔淬,眼睛裡也總是帶著種說不出的疲倦之色。
不但疲倦,而且虛弱。在這麼熱的天氣裡,他坐的椅子上還墊著張五色班斕的豹皮,腿上也還蓋著波斯毛氈,也不知是什麼毛織成的,閃閃的發著銀光。
可是他的人看來卻己完全沒有光彩,就彷彿久病不愈,對人生已覺得很厭倦,對自己的生命也完全失去了希望和信心。
一個像貌威武如天神般的老人,坐在他身旁。者老人老人身上反而充滿了一種雄獅猛虎般的活力,眼睛裡也帶著種驚人魂魄的光芒,令人不敢仰視。
可是他對這重病的青年,態度卻非常恭敬。
坐在這老人身邊的是一老一少的師徒倆,老師和學生都是一身白麻長衣,並肩坐。年輕的學生聚精會神地仰望天空,他的雙目被式樣古怪的兩枚墨鏡透鏡遮住了,正是這樣,他才可以在熾烈的陽光下觀察太陽在天穹中運行的軌道,而老師則拿著算盤不停得推算著。配合得極為默契。
還有一個青衣白衫、面容呆板、兩鬢已班白的中年人,坐在青年的右側,正在為這重病的青年倒茶。
他一舉一動都顯得特別謹慎、特別小心,彷彿生怕做錯了一點事。暖壺中的茶,倒出未後還是滾燙的,他用兩隻手捧著,試著茶的溫度,直到這杯茶恰好能入口時,才雙手送了過去。
中年人身邊坐著一位魁偉的武士,靜靜眺望著南方的地平線,他的雙目細長凌厲,右眼的瞳孔中有一塊刺眼的白斑。就是因為這塊白翳,總令人感覺他的目光格外冷厲。他雖然已經五十歲,但仍矯健如昔,坐著時腰背筆直。腰間斜掛的重劍是他年輕時候的武器。他是當之無愧的武士,曾經以這柄重劍親手斬下無數敵人的頭顱。
除了這五人,沒有別的人,也沒別的人來。
也不是沒有別人,在五百米之外,千餘騎列著隊,護衛著這五人,每一個都是衣飾華貴駿馬如龍,帝都城裡有身份的貴族幾乎都在這裡了。
凡是閒雜人等,未經允許擅自進入的,恐怕不超過三步變會被射成刺蝟。
「大人,快要入午了,『迦樓羅』還沒有來,不如先回去」那老人貼近青年耳邊道,
青年默默轉過頭來掃視遠處的人,年老的幾位貴族已經頂不住日曬,要麼委頓在馬鞍上,要麼已經下馬躲在氈傘下,奴僕們運來了冰塊,用紗布敷了給貴族們擦臉。一群人像是被日光曬蔫的牧草,看上去全沒有精神。
青年輕輕地歎息了一聲,道:「我已有五年沒有等過人了。」
老人:「是。」
青年:「今天我卻已等了一半個多時辰。」
老人:「是。」
青年:「上次我等的人好像是兩廣總督高譚。」
老人:「所以高譚五年前全家人都沉屍海底」
青年又輕輕歎息了一聲,道:「他們死得真慘。」
老人:「『迦樓羅』也會死得很慘。」
青年:「那是以後的事!」
老人:「現在他還不能死?」
青年道:「不能。『迦樓羅』是我們的神箭,例無虛發。他加入我們近五年,我見他帶兵近五年,每次都贏得乾淨利落。他如果就這麼死了,得意的便是我們的敵人。」
「但他敢讓大人這麼等,膽子未免太大了。」老人低聲嘟噥起來。
不僅老人在抱怨,許多貴族都開始耐不住性子了。
貴族們都穿得極其莊重,全身的汗悶在衣甲裡透不出去。他們一身重鎧,披著織錦的大氅,現在齜牙咧嘴,恨不得把皮都扒掉。
青年又搖了搖頭歎氣:「我們聯盟成員的素質是越來越差了。
「來了!來了!是『迦樓羅』!『迦樓羅』來了!」
忽然有人大喊了起來,人群沸騰了。
青年放眼看向南方地平線,只見騰起的煙塵,一隻十八人的騎兵部隊在煙塵中顯身,戰士們一色的黑甲黑馬,一輛及其豪華的馬車緩緩在後面行駛。
「燕雲十八騎啊!」那魁偉的武士低歎了一聲:「『迦樓羅』的勢力未免也太大了。恐怕以後尾大不掉。」
青年聞言淡淡一笑,沒有言語。
頃刻騎軍已經衝到外圍。領先的黑馬一聲長嘶,馬背上的人高舉起鞭子,立刻有人吹起了牛角號。久經訓練的戰馬在黃塵中剎住鐵蹄,整個大隊在奔馳中急停,卻絲毫不亂。
煙塵落定,十八名騎士已經全部下馬,扯著韁繩半跪在馬車周圍。
馬車上,楊天賜和向飛一齊下車,向飛留在原地,而楊天賜則緩步上前,立在那青年的面前。青年不動聲色,兩人對視了一眼。
周圍忽然靜了下來,沒有人說話,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青年和楊天賜的身上。
「宗主。」楊天賜雙膝跪下:「讓你久等了!」
「天賜,此次完勝歸來,你果真沒有辜負我對你的期待。」
「宗主要我做的事情,我就一定會做好它!」
宗主緩緩地笑了起來:「很好。」
遠處有傳來號聲的聲音,一群牧人們吹著哨子從兩側的平原上馳過,他們驅趕成群的駿馬,它們一色的火紅,高矮和色澤毫無分別,在牧人的駕馭下還仰頭刨蹄,龍吟般的吼聲不絕於耳。
「這些,」宗主揮了揮手,「都是你的。」
「謝宗主的賞賜」
宗主讚許地點頭,「這些財物又算得了什麼?我還有另有一件東西。」
他招了招手,一名力士飛馬而來,低頭捧著托盤的疾步來到宗主的馬下。
「是個小東西,」宗主瞥了楊天賜一眼,「天賜你不猜猜是個什麼東西麼?」
「只要是宗主賜的,一定是好東西了。」
宗主淡淡地含著笑,猛地揭開了覆在托盤上的殷紅重錦。不知是誰低低地驚歎了一聲,周圍一片忽地靜了。托盤中是一條雪白的銀帶,在陽光下,晶瑩如雪。宗主抓過了楊天賜的右手腕,楊天賜抖了一下似乎想推拒,但是宗主手上傳來的鐵鉗一樣的力道令他掙脫不出。宗主不說話,只是笑,把銀帶細心地纏在了楊天賜的手腕上。
然後他回頭看了看眾人,讓力士將一張金色的椅子擺在那魁偉武士座位旁。
人群異樣地沉默了一刻,所有人深深吸了口氣,他們知道那東西意味著什麼。
宗主指了指那金色的椅子:「這個位置從此以後就是你的,你可謂是名副其實的『迦樓羅王』了。」
人們似乎回過神來,更猛烈的歡呼聲爆起。每個人都振臂高呼著:「恭賀『迦樓羅王』!」
數千人一齊高呼的聲音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