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十七節 告狀的縣長 文 / 黃初

    第六十七節告狀的縣長

    前文說過，范哈在萬縣的住處，只是一棟軍營邊的小別墅，面積並不大，裝修也不豪華。基本上外面有什麼大的爭吵聲，裡面就幾乎聽得一清二楚。

    「你們這些兵痞，快放開我，我是萬縣長，我要見劉督辦……」

    「快走，快走，別打擾了師座！」

    夾雜在裡面的一個熟悉叫嚷聲，讓范哈兒聽了後就是一陣皺眉。

    是那個萬縣長，他可絕對是比自己還要倔的人物。這次找上門，應該不會壞自己什麼大事，但一番口舌，卻是免不了的了。

    朝已經站起來的副官沈聰揮揮手：

    「去，把那萬縣長叫進來，別在門口丟人現眼了。」

    他輕描淡寫的動作，到是把旁邊的劉湘和劉航琛弄得一愣。

    兩人都是官場油子，一聽到外面的嚷嚷聲，就知道不是好事，本來還以為可以抓住范哈兒的什麼把柄，藉機敲打他一番了。現在看他這麼不在意，才意識到問題可能不大，而想要和憨子講道理，估計也是根本沒用的。

    隨著吵鬧聲變成腳步聲，一行人很快出現在范哈兒和劉湘幾人面前。

    領頭的是一個穿著身筆挺黑中山裝的中年男子，鼻樑上還架了一副金色無邊小圓片眼鏡，典型的民國年間基層官員形象。

    只是此時這個官員，一手扶著自己的眼鏡，一手還不停的整理自己被扯亂的衣服，臉上表情滿是憤慨的樣子。

    「呵呵，萬縣長，怎麼幾天不見，你又換了副打扮不成？」范哈兒笑呵呵的打招呼。

    本來正收拾衣服的中年男子，一聽范哈兒的聲音，頓時面色漲紅，憤怒的朝他瞪了一眼，狠狠的咒道：

    「你這個兵匪，還在幸災樂禍，看我不在劉督辦面前告你一狀！」

    看范哈兒和那萬縣長，幾乎旁若無人的在一邊吵嘴，坐在最上首劉湘旁邊的劉航琛忍不住了，乾咳一聲，道：

    「兩位，不給督辦介紹一下麼？」

    范哈兒笑了笑，不再說話，下面該是對面萬縣長的表演時間了。

    果然，那位萬縣長在聽到劉航琛的話後，扶著眼睛朝他那邊一看，面上頓時浮現欣喜的表情。

    「你們是劉督辦和秘書長？真的是你們，真是太好了！」

    劉湘和劉航琛同樣面露笑容，點頭回應。

    不過他們內心對於這位縣長的表現，卻是感覺很失望。竟然直接和一方統兵將領鬥嘴、鬥氣，不管勝敗如何，選擇這招實在是不夠精明啊。本來還想要利用這個縣長來敲打范哈兒一番的心思，也就息了大半。

    「督辦、秘書長，你們可要為萬縣的父老鄉親作主啊，這個范哈兒……」萬縣長伸手一指范哈，「他簡直是無法無天，繞過縣政府強行買下了縣城所有的酒廠不說，還圈地建造了什麼捲煙廠、木工廠，導致城中大量工商、手工業者破產，簡直民怨沸騰啊！而且他的飛行隊，還經常低空飛行，嚴重擾民，警察局已經快被居民們堵門抱怨了。至於第四師平常的打炮聲和操練聲，就不用說了，萬縣百姓，真是深受這個袍哥師的騷擾啊！督辦、秘書長，你們可要為我們萬縣父老鄉親做主！」

    在這個時代，不管是民告官也好，官告官也好，本質還是實力說話。

    萬縣長一把年紀了，仍舊停留在這麼一個小小的縣長職務上，能力姑且不評價，鑽謀手段肯定是不高的。

    他抱怨的話一結束，劉湘就皺起了眉頭。

    「范哈兒，萬縣長說的可是事實？」儘管劉湘已經盡量加重了語氣，那面上那毫無責怪之意的表情，就是對面的萬縣長也看出來了，這位督辦大人，並沒有被自己的話說動。

    范哈兒撓了撓自己光頭，感覺這萬縣長的說辭，其實有點問題，但他是真的不屑與這種書生官員爭辯，乾脆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苦笑著說了句：

    「應該差不多吧。」

    他要是否認，劉湘為了讓范哈兒繼續率領第四師上戰場，可能就會直接訓斥那萬縣長一頓，隨即當這事情就這麼解決了。但范哈兒那麼模稜兩可的一回復，劉湘是也只能苦笑，不知道該怎麼解決了。

    旁邊的劉航琛深通言談之術，馬上接口過來：

    「噢，那哈公可要為所造成的不良影響負責啊！軍隊訓練麼，以後盡量避開居民區就行。圈地建廠，壞了別人生計的事情……」

    范哈兒連忙搶過回答：

    「那些沒了生計的人，都招到我的工廠裡就行了，反正我也不差這幾口人的飯。」

    工廠不僅是不差這幾口人的飯，實際還非常需要擴招人手，增加生產規模呢。

    他這麼一說，劉航琛這個秘書長哪裡還會再要求，當即搶在萬縣長發表意見之前，就答應了下來。

    「好，甫公，我看這樣行。」

    劉湘正準備點頭，那邊的萬縣長卻是絲毫不給劉大秘書長面子，大聲的反駁：

    「不行，那太便宜范哈兒了。以後再出這樣的事情，這范哈兒不是同樣只要招一下人就行了？」

    想不到一個小小的縣長，竟然就敢不給自己面子，劉大秘書長的臉色也有點不好看。

    今天這個萬縣長來找他們申冤，注定就是不會成功的。因為事情很清楚，劉督辦馬上就要和劉主席開戰，肯定要動用范哈兒的第四師出戰，這時候對劉督辦來說，最重要的就是軍隊，是想方設法怎麼拉攏范哈兒這樣的實力派軍閥。區區一個萬縣城，他連每年的財政稅都分配給了范哈兒，哪裡可能再有多少重視。

    為了不讓這萬縣長再找麻煩，劉秘書長乾脆的喝叱了一句：

    「萬縣，范哈公圈地建廠，也是繁榮萬縣經濟，你這個縣長當了幾年，對萬縣有過什麼大的發展麼？現在不盡量配合哈公的經濟建設，還存心找事鬧事，到底是什麼目的？嗯？」

    來自秘書長的呵斥一出，倔強的萬縣長卻立刻退宿了。

    在他看來，和范哈兒這樣的軍閥不同，劉秘書長是真正的文化人，也是掐著自己官位的實權人物，和他對抗，那可是名聲和實際好處都要大打折扣的。雖然他並不是真反對范哈兒建廠，擔心的是范哈兒奪權，可那樣的話又不好直接說出來，說出來自己這個縣長當的也太沒面子了。

    劉湘看到萬縣長退縮了，才出來做最後的判定：

    「嗯，我看事情就這樣吧，范哈兒就把那些破產的手工藝者、商販，全都招募你的工廠中去，再補償他們一些金錢好了。畢竟，萬縣不安定，對於你駐兵訓練也不好。另外以後部隊正常的訓練，也完全不必取消。萬縣，現在川省正值多事之秋，你身為萬縣一方父母官，更應該配合范師長的部隊訓練，切不可尋釁滋事，故意阻擾，否則我必然對你軍法從事！」

    這樣的決定，明顯是偏袒范哈兒的。

    不過一切為了幾個月後的戰爭服務，大家也都可以理解。

    范哈兒到也沒真正想靠搶奪民財發家，或者乾脆禍國殃民的打算，之前大肆興辦工廠造成對地方經濟的衝擊，是他事先沒有預想到。現在真正認識到了，他當然會好好彌補。

    「是，軍座，我一定會好好補償那些人。至於萬縣，以後有什麼事情，也會走正規渠道審批，不再侵犯縣政府的權力。」

    他的最後一句，對萬縣長來說，才是真正的重點。

    其實這次的事情，就算萬縣長不來告狀，范哈也準備對那些破產者進行補償行動的。名聲和影響，對於他以後的工作很重要的，范哈不想為了一點小錢，就把自己在萬縣的名聲敗壞了。

    現在劉湘出面作出最終裁決，他可以做得更加冠冕堂皇，也更容易面對本來對他有成見的萬縣長了，當然會答應下來了。

    有了他的這個承諾，本來心中怨憤的萬縣長，也立刻閃過一絲笑容。

    只要再不侵犯我們縣政府的權力就好！

    這個萬縣長良心並不壞，能力雖然不能北碚的盧作孚相比，但作為一個傳統的老官僚，他能夠偶爾為民申冤就已經很不錯了。之前也是因為范哈兒行事橫衝直撞，把萬縣當成了自己的領地，根本不管他這個縣長的感受，才跳出來幾次阻攔，沒想到范哈兒仍舊不管不顧，真當自己是太上皇了，這才額外刺激到他，就算了有前面建醫院時的合作，仍舊一意要在劉湘面前告御狀。

    現在聽到范哈兒終於願意「服軟」，承認縣政府的權力，他的根本目的已經達到，當然也算是基本滿足。

    同時想想劉湘之前的呵斥，范哈兒這個袍哥師長的實力，還有自己的行徑，心中還猛一陣後怕。

    要是真惹惱了這位帶兵大將，他直接將自己槍斃了，估計劉督辦也不一定會為自己做主吧！

    這麼一想，萬縣長心中立刻變得十分畏懼范哈兒了。

    馬上決定，接下來的任期中，一定要想方設法配合好范哈兒，盡量和他多溝通，避免爭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