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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九四 財大氣粗 文 / 陸雙鶴

    一九四財大氣粗

    船艙裡,各式各樣的銀磚,銀塊,銀幣,銀元寶……堆滿了大半個底艙,門一開就嘩啦啦傾倒下來,差點沒砸到龐雨的腳面子。

    龐雨隨手撿起一枚橢圓形的銀幣,上面雖然有些中國文字,卻明顯不是中國貨幣型制。

    「日本的銀小判?」

    「沒錯兒,倭國產的金銀,成色較好。其它地方就要差點……不過都可以商量嘛,只要肯談買賣就行。」

    鄭芝虎哈哈笑道,阿德見他一副豪爽模樣,忍不住問道:

    「你就不怕我們突然翻臉,鬧個人財兩空?這種事情你們自己以前可沒少干吧。」

    鄭芝虎搖了搖頭,臉上神色頗為自傲:

    「我們這幾天除了跟你們磨嘴皮,就是在作判斷呢,我蟒二看人一向很準的。當然真要看走了眼,那也無話可說。」

    阿德笑笑,忽然朝鄭芝虎伸出去手去:

    「……拿來。」

    「什麼?」

    「訂貨單哪,你們連錢都帶來了,不可能臨時才決定要買什麼吧?」

    鄭芝虎摸摸腦袋,想了半天才點點頭:

    「好像是有這麼一份……」

    說著,他從懷裡找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來,但隨即又補充道:

    「可這幾天我們看到很多更好的東西,這上面的不能作數了。」

    其實阿德見他只摸出這一張紙,就知道肯定不管用。看了幾眼之後,果然連連搖頭:

    「這單子確實不作數,太簡略啦……你們說要買布料。我們這邊的布料光型號就四五種,還有十七八種顏色花色,不寫清楚怎麼給你們發貨……帶賬房先生來了嗎?」

    鄭芝虎一個強盜頭子,哪兒會想這麼多,愣了半天,才回頭道:

    「阿彩?」

    「有呢——算賬的,驗貨的……都在上面客艙裡。」

    鄭彩對於這些倒是比較內行,看來在鄭家也是專門負責這一塊的。

    這時候李明遠教授終於有所動作,但他什麼話都沒說,反而掉頭朝船艙外面走去。

    「誒,老爺子,您去哪兒啊?」

    鄭芝虎愕然道,這都把真金白銀掏出來了,難道還是談不成?

    李教授卻笑了笑,回頭溫和回應:

    「回談判桌啊。現在,我們可以真正談些有關貿易的問題了……」

    ——經過將近十天的較量,雙方談判終於取得「突破性」進展。鄭家二人百般訛詐無果,不得不向這邊說明了他們的真實意圖——原來他們是來搞大採購的。在請這邊驗過資,表明了誠意之後,大家返回岸上,開始正兒八經的「談生意」。

    「……哈哈,你們果然還有不少好東西沒拿出來……我喜歡!」

    隨著談判內容的改變,談判的地點也從最初的州府衙門,轉移到了大市場中心貿易公司新建辦公樓的會客室裡。和衙門裡頭傳統的中國風格廳堂不同,這裡完全是按茱莉要求,以現代格局作的裝修佈置……

    會客室一面是落地玻璃長窗,用薄沙窗簾遮光,采光充足而又不刺眼。房間裡除了沙發茶几和幾盆鮮花之外就沒有其它任何傢俱,比起中國傳統廳堂的繁華富麗,另有一種乾淨而清爽的美。

    房間正中擺放的也不再是八仙桌,而是一張大玻璃茶几,包括上面的果盤,茶杯,花瓶,甚至還有一隻煙灰缸都是玻璃製品。而客人們屁股下面坐著的,當然也不再是**的木頭太師椅,而是真皮軟沙發。鄭芝虎這個堂堂二當家,初次見到這種坐具時竟然像個小孩子一樣在上面跳啊跳顛啊顛的,樂不可支。

    「當心!這下面是用棕繩繃起來的,很容易……」

    林峰話音未落,只聽轟隆一聲響,鄭芝虎那一米八的大個頭瞬間矮了一截下去——沙發椅果然給他顛塌了。

    眾人相對苦笑,鄭彩連忙上去把自家頭目扶起來,鄭芝虎倒是挺爽氣的,人沒站起來就一揮手:

    「沒事沒事,都算我帳上。阿彩,記一下:這種座席咱們要買十……不,二十套。嘿嘿,這皮靠墊真是舒服……又軟又滑,要是抱個妞兒在上面滾一滾,肯定很過癮!」

    「哈,那我們還有特製的沙發水床,要不要?」

    趙立德跟他開玩笑道,水床是他們最近才開發出的新玩藝兒,實際上就是個灌滿了水的雙層大牛皮袋,據說躺下去可以讓身體各處均勻受力,是最科學的床墊,但就連很多現代人都睡不慣,估計這土老帽兒連聽都沒聽說過。

    沒想到鄭芝虎連眼都不眨一下,大手一揮:

    「要,先來十套。阿彩,記下了!」

    …………

    南海霸主鄭氏與短毛眾的貿易就這樣展開了。這時候就能看出鄭家果然還是家族式統治——涉及到真正的金錢交易,一切都還是由鄭芝虎做主,而鄭彩只能帶著一幫子助手在旁邊加以輔助。

    這邊也找來了林峰出面交涉,本來茱莉倒是想親自出馬的。不過考慮到對方這兩個人都是比較粗野的海盜頭子,而且雙方是處在一個平等位置上。派一個美女去交涉,對方萬一誤會起來,有些什麼出格的言行,反而搞得雙方都難堪,所以還是由男人來談比較好。

    比起先前狗頭軍師鄭彩的精明狡猾,鄭芝虎這個人很有意思:在海上面對敵人時,他是個勇猛善戰的勇士;在面對被打劫的商人時,他是個冷酷無情的強盜;但在這裡,在一群始終可以用平等態度對待他的人群中間,鄭芝虎的表現也和一般二十五歲的大男孩沒啥兩樣。

    當然這是個腰纏萬貫的大男孩,先前談判時鄭芝虎表現得比較低調,大家還以為這位鄭氏二當家是個很能沉得住氣的人。後來才發現並非如此,他開頭時不怎麼說話只是因為被鎮住了——就像任何一個鄉巴佬初次進城一樣,突然之間看到那麼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肯定不敢亂說亂動,唯恐被人笑話。

    不過等送銀子的船到了碼頭之後,鄉巴佬就搖身一變成山西煤老闆了,見什麼都是一個字:買!

    一開始的時候,他們的採購計劃中還包括了火銃和火炮,甚至連那艘大鐵船居然都想打聽打聽價錢。不過在聽到這邊回答說武器不賣之後,鄭家兩人倒也沒顯得特別失望——本來也沒抱多少指望。畢竟,只要不是白癡,誰都不會輕易把自家立身保命的東西拿出來換錢的。

    雙方的交易內容僅限於民用品,不過即使如此,短毛所能提供的貨物種類之多,數量之巨,依然讓鄭家二人乍舌不已。本來他們攜了這一船三十多萬兩白銀過來,是打算花高價買武器的,短毛不肯賣武器,在他們想來這一船銀子肯定用不掉——這些錢相差不多要當於一個中等府一年的稅收呢。

    然而等林峰帶他們在市場裡面轉了一圈,向他們詳細介紹了一番這裡的商品之後。二鄭立即去給家裡老大寫信,建議重新制定採購計劃。鄭芝龍倒也爽快,很快回信說讓他們自己看著辦,於是鄭芝虎的腰桿馬上硬了起來。

    「只要貨色好,錢不是問題!」

    這是鄭芝虎最近幾天來最常說的一句話,一開始的時候鄭彩還想討價還價一番,還要去檢查檢查商品質量什麼。不過很快他就不得不放棄了這些額外念頭,因為光是貨物選購一項,就已經佔據了他的全部精力。

    到後來他們甚至懶得再去店舖或者倉庫,就坐在辦公室裡根據林峰提供的商品目錄單來編製採購單子,只有碰上沒聽說過的新鮮東西時才去看看實物。反正按照阿德的說法——我們在海南島上跑不掉的,你們鄭氏也是有家有業,誰都不用怕對方偷奸耍賴。

    當然有些時候,他們還是會提出疑問——比如在明顯被宰了一刀之後:

    「這種玻璃鏡子,為什麼巴掌大一塊只要十兩白銀,而半人高的就要三千?這價錢相差也太離譜了吧!」

    當然這邊自是早有說辭:

    「因為製作難度不一樣,玻璃鏡這玩意兒本身製作很麻煩。小鏡子我們賣的便宜,因為那些不過是製作過程中被裁下來的邊角料,扔掉有點可惜了,乾脆半賣半送的處理給鄉親們,反正湊合著也能用。而真正給大戶人家使用的正品當然不會這麼便宜——我們總要回本不是?」

    阿德肯定不會跟對方說這就是現代營銷中所謂「差別定價」理論——類似的貨物,你願意出一千塊我就一千塊賣給你,你只願意出一百塊錢……也能買到,大小客戶通吃。只要通過質量,包裝,銷售地點,品牌等人為差異,讓客戶們各自相信他們買來的東西物有所值就行。

    鄭家二人想想看也有道理,一分錢一分貨麼。現在外面有些本地木匠已經開始把低價買來的小玻璃鏡集中鑲嵌在木格子裡,組合成一面大的,轉手以較高價格出售,可他們堂堂鄭家,肯定不能用這種組裝品。

    於是鄭芝虎再度大手一揮,大鏡子先來個十面,小鏡子有多少要多少。然後他又問起:上次你們進貢給皇帝那種,足足一人多高的,還有沒有?

    這下子反讓林峰阿德等人吃驚不小:

    「連你們也聽說了?」

    「是啊,王尊德那老傢伙請了好多人去賞鑒,還為此專程戒齋沐浴三天,派了他最得力的親軍頭領送寶上京——嶺南一帶都傳遍了。我來時大哥就說了,若有機會時,也要弄這麼一面。」

    林峰與阿德對望一眼,後者故作猶豫道:

    「這個要專門制做,成品率又低,價錢怕是貴些……而且你們不怕犯忌麼?」

    鄭芝虎哈哈大笑:

    「我鄭家怕個鳥啊——要了,阿彩,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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