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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二六一 血色旗飄揚 文 / 陸雙鶴

    二六一血色旗飄揚

    為了給全艦隊拖延一點點時間,為了大英帝國海軍的榮耀,一頭勇敢的白羊,衝向它從未見過的鋼鐵怪獸,然後……

    「白羊號,戰沉!」

    後方的聖子號上,負責瞭望水手幾乎是帶著哭腔叫喊出來,他們已是全力向前,所有炮門全開,試圖掩護在前方奮戰的同伴。經過連續兩日激戰,英軍炮手都已相當疲憊,但在面臨生死存亡的時刻,他們依然傾盡全力,用無數發炮彈將那艘鋼鐵怪船連同周邊海域統統覆蓋。

    只可惜這份勇敢和勤勉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那艘鋼鐵怪獸完全不在乎砸到它身上的炮彈,在它快速接近白羊號的過程中,從白羊號以及後方幾艘戰艦上射出,先後命中目標的炮彈少說也有十多枚,雖然都是遠程的實心鐵球彈——這年代火炮威力普遍不大,就是一般木質戰艦面對面轟上一天各自回家修修補補明天繼續的戰例也不少,可那麼多金屬疙瘩丟上去,怎麼說也得砸個窟窿吧?

    然而卻一個都沒有!——這才是最讓那些英國水手抓狂的。到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人懷疑那艘鐵殼船的真實性了——炮彈打在對方船體上只能聽個響兒,最多留下一塊印記,或是一個小小凹坑,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效果,鋼鐵船體果然是堅固無比。

    擁有最強的盾,那進攻的長矛呢?西洋軍不久之後就見識到了對方的攻擊能力——那艘鋼鐵船不聲不響頂著這邊炮火往前衝,他們一度還以為對方船上沒裝火炮呢。不過在接近到白羊號兩百米左右時,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們大錯特錯。

    從鋼鐵船身中部先後噴吐出三團火光,白羊號被打得整個「跳」起來,三發炮彈全部命中目標,和短毛的陸軍炮一樣,那些都是爆炸彈藥。即使沒有引發船上火藥殉爆,本身的爆炸力也足夠破壞木殼船體。

    威力巨大的高爆彈在英艦船體上開出三個大洞。儘管英國海軍擁有最好的損管水手,儘管這些水手也都盡最大努力在搶救補漏,但仍然無法阻止大量海水灌入,僅僅十分鐘不到的功夫,白羊號龍骨折斷,破碎成好幾截,沉入大海。

    「才一輪齊射……就幹掉了白羊號!」

    後方幾艘英艦上,哪怕再怎麼勇敢無畏的水手也都顫慄起來,先前西班牙人的尊嚴號是被六門陸軍炮圍攻,好歹還堅持到了第二輪呢。

    在這個年代,海戰中純粹依靠火炮轟擊把敵艦炸沉的戰例其實不多,除非引爆了對方的火藥桶,或者是引起火災,否則大部分海上戰鬥要麼是靠短兵相接,打接舷戰解決,要麼就是對轟一天不分勝負,各自回家。先前尊嚴號的遭遇已經很讓歐洲水手們鬱悶了,但那好歹是在和陸地炮台作戰,吃虧在所難免。

    而這一回,雙方都在海上,戰艦對戰艦。白羊號的噸位與尊嚴號近似,上面的水手還要更強些——英國水手都很自傲。而且尊嚴號還可以說是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遭到了偷襲,可白羊號卻是在火力全開,正面迎戰的條件下與敵正面作戰,可它的結局卻更慘——對方僅僅開了三炮,就毫無還手之力的被打沉了。

    「閣下!我們還要繼續打下去嗎?」

    哪怕是最為熱血勇敢的艦隊副官也禁不住動搖了意志,他看向自己的上司,希望上官能理智的下令撤退。大英帝國的海軍不怕犧牲,但在這種魔鬼般的對手面前,白白送死顯然不是理智做法。

    然而西蒙爵士從一開始就沒有顯露出特別吃驚的樣子,哪怕在白羊號沉入海中時,他也僅僅只是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對方是身披鋼甲的騎士,而我們卻只是披著布衣的農民……這樣的戰鬥,沒法子打。」

    這位貴族出身的司令官顯然已經理解了雙方實力的巨大差距——作為歐洲人,本來就很熟悉這種戰術:幾個世紀以來,在陸地上,全身披掛著鋼鐵甲冑,揮舞精良兵器的中世紀騎士去鎮壓那些手無寸鐵,至多不過裝備皮甲糞叉的造反農民,這種態勢見得太多了。

    ——只不過這一次,他們變成了弱勢一方。

    「既然打不過,閣下……我們撤退吧,咱們都是快速艦,應該能跑得掉。」

    副官終於忍不住主動主動提出撤退的要求,在把那個詞說出口的同時,他還有些羞愧的朝後方看了看——在英國艦隊的後面,由西班牙,葡萄牙與荷蘭艦船組成的聯軍仍處於混亂狀態,另外一邊大明帝國的船隊似乎也沒有做好戰鬥準備。

    如果這是在歐洲,如果背後也是女皇陛下的艦隊,他們這些皇家海軍的成員寧肯戰死也絕對不會後退一步,只要能為主力艦隊爭取到一點反應時間也好。

    可現在他們背後儘是些什麼「盟軍」啊——西班牙和英國向來為敵,荷蘭也不是什麼好鳥,至於明國,難道要堂堂大英帝國的戰艦去為中國人擋炮彈?

    所以副官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建議讓己方的四條船穿過明國船隊與歐洲船隊的間隙逃出去,後面那些慢吞吞的大肚子商船肯定能起到阻攔敵人作用——當一群人面對一頭熊的時候,你不需要跑得比熊快,只要比同伴快點就行了。

    副官的建議聽起來不錯,然而更有經驗的西蒙爵士臉上只是顯出一絲苦笑:

    「現在轉向……還能逃得掉麼?」

    風帆戰艦是馳騁於大海的騎士,但它們的瀟灑完全要取決於風向——西蒙爵士海戰經驗豐富,先前佈陣時就把艦隊置於可能之敵出現位置的上風處。從他們現在的位置,如果勇往直前衝向敵艦是順風,但要想陣前轉向撤退……那可就慢得很了。

    而對面那艘魔鬼之船呢?在輕鬆收拾掉白羊號之後屁股一扭就把船頭調轉過來了,在海上劃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圓弧,很快便重新對準了方向,迅速朝這邊衝上來。

    所以到最後,西蒙爵士只是淡然揮了揮手:

    「發出信號,命令全艦隊向前,迎戰!……埃文斯,你乘小艇去羚羊號上,命令他們立即撤退。告訴威廉船長,在東南亞基地補充食水之後不要再停留,立即返回歐洲去!」

    「長官……還是您走吧,大英帝國不能承受失去閣下的損失!」

    名為埃文斯的副官眼圈紅了,羚羊號是一艘只有五百噸的小艦,但速度在他們幾艘船中卻是最快的,而且更讓副官感到欽佩的則是——西蒙爵士昨晚就下令,把那些從短毛堡壘中獲得的殘破火炮,半截火槍等物品直接送上了羚羊號。當時他還感到詫異,覺得這種小心謹慎有點多此一舉,想不到這麼快就用上了。

    「開玩笑,我怎麼能走……只要把那些東西送回國,送到女皇陛下的兵工廠裡,就足以彌補整個東南亞艦隊的損失了……快去吧,再耽擱就跑不掉了。」

    西蒙微笑著把副官推下了指揮台,很多年後,留存在埃文思記憶裡的最後一幅畫面,只有西蒙司令官挺立於船台上的赫赫英姿,以及他臉上的淡淡笑容。

    瓊海號這邊,在輕鬆收拾掉第一艘西洋船後,老鄭師傅沒有任何耽擱,立即調整了方向,朝剩下幾艘英國船衝過去——他們原先還擔心那些英國船逃跑呢。雖說瓊海號速度快得多,但如果對方分散逃跑的話,倒也不太好追的。

    好在大英帝國的皇家海軍並未令他們失望,除去一艘小傢伙調轉屁股往後溜外,另外三艘大的都主動迎上來,擺出了挑戰架勢。

    「好樣的,那就來吧!」

    王海陽等人毫不猶豫接受了這份挑戰,能夠與未來兩百年的海上霸主較量較量,而且還是必勝無疑的戰鬥,當然不能錯過。

    這次他們不追求什麼每發必中了,相隔一千米左右大炮就開始發言。不過在接連射失之後,幾個二把刀炮手不得不再次要求老鄭師傅靠近些打。

    靠近一些,也就意味著被敵人命中的機會大大增加。好在英軍戰術雖然極佳——三條船沒過多久就對瓊海號形成了半包圍態勢;他們的炮術也很好,在五六百米距離上就已經多次命中瓊海號外裝甲板,打得輪船上猶如過冰雹一樣叮噹亂響;只可惜火炮威力不足的致命弱點卻不是依靠海員技術就能彌補的——無論英軍炮手如何努力,只要打不穿這艘魔鬼船的鋼鐵外殼,一切都白搭。

    英軍艦隊能夠從三個方向對瓊海號進行打擊,但這同時也意味著瓊海號可以同時攻擊對方三面——老鄭師傅這次之所以沒有跟對方繞圈子,而是直通通衝入對方包圍圈,也就是為了充分發揮己方的火力優勢。

    三座活動炮塔,一塔對一艦,雙方在六百米距離展開對射。瓊海號這邊挨上幾炮若無其事,對面卻只要被打中一下就立即重傷——海軍用炮彈裝藥可比陸軍炮多,炸起來威力巨大。這種對射根本不會有什麼懸念,沒過多久,對面三條船中已經有一艘被炸成兩截沉入海底,另一艘則吃了一發燃燒彈,船上已燒起熊熊大火,雖然英軍水手還在拚命搶救,但也肯定沒希望了。

    只有那艘噸位最大,損管能力最強的英軍旗艦還在死撐,它的主桅桿已被炸斷,下層火炮甲板也被炸了個七零八落,大部分戰炮都滑海裡去了,可以說既喪失了機動能力也喪失了戰鬥能力,但在這艘船上卻依然有零零星星的炮聲響起,那些水手幾乎是把一切能找到的東西都裝進炮筒朝這邊打過來,也不管有沒有可能命中,更不考慮傷害問題。

    「骨頭還挺硬的……咦?好像有水手在升旗哦?是打算掛白旗投降嗎?」

    後面還有那麼多敵艦要收拾,瓊海號上的小伙子們不想要俘虜。不過,英國人懸掛出來的也並非代表投降之意的白旗,而是一面通體血紅色的狹長三角旗,孤零零在船頭桅桿上飄著。

    這面旗幟的涵義對於凌寧等人當然不陌生,甚至就連王海陽也知道它的意思——因為它象徵著大英帝國海軍的榮譽,直到現代依然如此。

    「聖喬治旗,寓意血戰到底,決不後退……不錯,是條漢子!」

    在那血紅色的旗幟之下,一名英軍指揮官傲然站立,他身上應該已經受了好幾處傷,用望遠鏡甚至能看到肩頭,腹部等好幾處正在急速擴大的血洇痕跡,但這位指揮官依然站得筆直,不時揮動手臂,仍在堅持指揮戰鬥!

    「給他個痛快吧……用海軍的最高禮儀。」

    面對這樣的勇士,連王海陽也肅然起敬,在他的指令下,瓊海號調整姿態,放慢速度,行進到與對方側面,保持雙方船體平行的態勢。

    嘎吱嘎吱的絞盤聲緩緩響起,瓊海號三座炮塔同時轉動方向,七門火炮一齊面對這艘已經身受重創的英國戰艦「聖子號」。在對面船上,那位英軍指揮官則巋然不動,面對炮口他表情淡然,只是伸手整了整自己的貴族勳帶。

    現在雙方相距只有不到兩百米,西蒙爵士終於找到了鋼鐵船的操縱人員——他們都躲在鐵殼的堡壘中,只通過窄窄細縫觀察外面情況。那裡面似乎有人在向他敬禮?不過隱隱約約的,看不清楚。

    不過極重視紳士風度的西蒙爵士依然回敬一禮,這些人絕對有資格與他對等相待了……如果不是更高一等的話。

    大英帝國皇家海軍東南亞分艦隊的司令官最後看了一眼側後方——羚羊號已經逃進了歐洲聯軍陣列,湮沒於重重疊疊的帆影之中。如果運氣好,它應該能逃掉的……只要把那幾件殘破武器送回英國。相信用不了多久,女皇陛下的技師就能破解短毛軍的秘密,到那時候,即使在亞洲依然不是這些短毛的對手,但在歐洲,大英帝國必將無敵!

    帶著滿腔期望,西蒙爵士從容面對敵方炮口,一直看到從那些炮口中噴出劇烈火焰……

    「轟隆隆!」

    ——英軍旗艦聖子號,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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