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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五三四 我們只是在修營房……而已 文 / 陸雙鶴

    五三四我們只是在修營房……而已

    隨著時間推移,威海新基地的建設規模不斷推進,一座相當近代化的小城在這十七世紀的山東半島末端漸漸成型。雖說瓊海軍先前在登州平叛時已經闖出了諾大名頭,但那畢竟是在戰場上,一般平民百姓都是有多遠逃多遠,真正見識過他們能力的,除了那些很快被調回各地的大明軍外,也就是倒霉的叛軍對他們瞭解最深了——但叛軍是肯定不會說他們好話的,大部分人也沒那機會。

    當然,後來瓊海軍招募流民時,招募來的各方流民也是嘗過他們甜頭的,不過這批人很快都被運往南方……所以當瓊海軍在威海衛這邊登陸時,本地大多數老百姓和官員士紳對他們仍舊不怎麼瞭解,還是抱著相當謹慎和戒備的態度。

    雖然解席手中有大明朝廷頒發的文書,以及一個「威海衛參將」的名頭,但在那些士紳看來,這年頭擁有武裝力量的都不是什麼好鳥,哪怕正兒八經的朝廷經制之軍,在地方上也免不了搜刮騷擾,更何況這支全身綠皮的軍隊與大明軍完全不同,聽說還是反賊招安而來,那軍紀更是令人堪憂——聽說他們在登州府很能打?老天,這年頭越是能打的軍隊越是不講理啊!

    之後敖薩揚在這邊老老實實熬了一個冬天,倒是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他們不少戒心——這支短毛軍還算守規矩,良心也不錯。即使在最冷的時候也沒把主意打到周圍府縣的存糧上,反倒收攏了不少難民……不過等到守軍換人,那位正牌解大參將帶著他的「家丁」部隊親自上任之後,周邊幾個府縣又開始緊張起來——因為這支短毛軍開始大折騰了。

    瓊海軍蓋房子,燒水泥,築路平場地,都需要大量石料。石頭從哪兒來?在這個時代除了靠人工慢慢敲鑿之外,就是堆起柴薪用大火燒,把石頭燒熱以後潑上冷水,利用熱脹冷縮原理使得石頭開裂,之後再撬下來慢慢敲碎……效率低得很。但那幫綠皮採石料全是用火藥的……先在山上打洞,塞進整包整包的炸藥包,然後拉上導火索……轟隆一聲,有時候甚至半座山都能給炸塌囉!

    這一系列的大動作著實讓周圍幾個府縣,尤其是距離他們最近的文登,金山,百尺崖等幾個縣治或衛所擔憂不已,這幫短毛想幹嘛呢?這年頭民間的封建迷信思想很是濃重,瓊海軍這樣大範圍開山炸石,在當地百姓中間甚至有謠傳說他們是不是要在這裡搞什麼大型的巫蠱之術?又或者是來為短毛的哪位大頭領移風水,造陵墓的?

    ——以那些明朝人的認知,這麼大規模的土建工程,在他們心目中也只有造皇陵可以比擬了。有地方官員甚至專門寫了奏報題本上去,說自瓊州髡軍移鎮此地以來,日夜開工,喧囂不已,時常遙見天邊赤紅,未知做何勾當,存何居心……

    京師內閣在收到這樣的奏報之後自是哭笑不得,有陳濤,錢謙益等一批人在中樞,當今大明朝廷對於短毛的瞭解倒比地方上還要多些。何況自從登州合作過以後,他們就知道這伙短毛最好個折騰,各種新奇手段層出不窮,地方上少見多怪,卻也難免。

    只是涉及到皇權風水之說,下面都正兒八經報上來了,上頭也不好不加理會。而且還有一點——按照當初短毛與大明協商的結果,瓊海軍在威海衛這裡駐兵不能超過六百的。眼下這幫短毛在那裡大動干戈,據說連山都炸了好幾座——你駐個區區六百兵,怎麼也用不著炸掉幾座小山丘來採石料吧?

    於是兵部特地派了個侍郎過來詢問和查驗,不過涉及到這種具體技術問題,瓊海軍這邊應付他的手段太多了——那位侍郎坐船過來之後,解席和龐雨二人親自帶他繞基地各處走了一圈,一一指名用途:這裡是兵營,那邊是傷病療養院,再那頭是物資倉庫……就倉庫用途還有細分:糧庫布庫可以隨意些,武器庫肯定要放到緊要之處,火藥庫危險性太大要藏山坳裡……另外,咱們這支部隊的一切補給都是來自於海上,軍營附近一座有足夠輸送能力的港灣必不可少。海港本身供水手住宿休息的營房,修葺船隻的作坊工場,以及貯藏貨物的倉庫肯定也要修建起來。而為了保證港口運輸船的安全,附近少不得還要建幾座炮台……

    如此這般一番指點,只聽得那侍郎頭大如斗——別看他是在大明兵部任職,一樣屬於那種十年寒窗,一舉成名的書獃子,對於軍隊的瞭解並不比本時代的其他讀書人更多。充其量,也就偶爾去京師旁邊早已廢弛不堪的三大營看看,對於一支真正的軍隊究竟需要哪些設施並不瞭解。像瓊海軍這種全火器裝備的新式軍隊,更是兩眼一摸黑,人家說啥就是啥。

    當然,不管怎麼說這哥們兒也是中過舉上過榜的,智商並不低,被忽悠了一大通之後,他終於找到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你們這麼多設施,僅僅安排六百人怎麼照顧得過來呢?

    解席翻了翻花名冊,然後義正詞嚴告訴他:當前威海衛在冊士兵總共四百二十七人,分兩個連隊,尚未達到六百定額呢,而且大部分都出外剿匪去了。至於你所看到那些在這邊工作的人群,只是我們的工程隊,海員,以及收容下來的農戶難民而已,這些人肯定不能算在六百之內。

    那侍郎想了半天,又翻看了瓊海軍當初與大明朝廷簽訂的文書——這些內容都有文書為憑,白紙黑字寫下來的,其中確實嚴格說明:瓊海軍駐紮在威海的軍隊不得超過六百人,但卻沒提及對普通人的限制。

    既然沒有寫,那就是沒限制,跟瓊海軍這種把槍桿子,錢簍子,米袋子,乃至於菜籃子都統統把持在自己手中,同時對於大明王朝的官位子又絲毫不在意的武裝力量,無論擺官腔還是亮官威都是毫無意義的。解席在和他交談中也很坦率的表示——咱們又沒要你大明一文的軍餉,反而幫你們收攏了那麼多難民,這裡的建設工作也都是我們自己出錢,既沒向朝廷要錢也沒朝周圍府縣搞攤派,對你們而言應該是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啊,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那位侍郎想想也有道理,這幫短毛愛折騰是他們的事情,只要不騷擾地方,不給朝廷找麻煩,又何必多管閒事?況且這次過來,確實也看到短毛真真切切是在搞地方建設,規模雖然大了點,可跟那個上書官員所稱短毛正在「移風水建陵寢」的說法畢竟是相差了十萬八千里去。而中樞那幫大佬最關心的也只是這個,他們不想給人送把柄。

    於是那位兵部侍郎在「全面,完整,客觀」的考察了瓊海軍威海新基地的建設後,帶著一份還算比較翔實的報告回去向京城上司匯報了。周圍幾家府縣的官員在兜了一個大圈子之後,終於也從北京方面得到他們那位隔壁鄰居,解參將閣下對於自家建設的官方說法:

    「俺們只不過是在修建駐軍的營房而已!」

    ……

    當這個回答被傳達到周圍府縣時,那些官員個個在心中暗罵——修建個營房要這麼大動干戈,炸平山頭蓋房子?奶奶的你們全都是巨靈神啊?不過官面上人家既然有交待了,他們也沒資格再多囉嗦,這幫髡匪連朝廷都不鳥,真把他們惹火了自家肯定沒好果子吃。

    而不久之後,解席又向周邊府縣行文,說本地治安不靖,道路不寧,本參將既然受朝廷指派鎮守此處,自然身負剿滅土匪,維持地方之責——我們瓊海軍將於近期派兵剿滅周邊土匪,請各處予以協助云云……

    可以想像,接到這份文書以後,地方上頓時都是一片混亂,都以為那幫子綠皮終於要出手了——出什麼手?刮地皮啊!其中文登縣令更是驚恐,因為正是他向上頭打了那份短毛有可能是在搞「風水活動」的報告,人家這會不會是想報復?那些當兵的可沒什麼道理好講,到時候把人一殺,隨便給扣個通匪的帽子,有冤都無處申去。

    且不說這一班官員連同地方士紳是如何的緊張萬狀,有些人都已經準備好了錢糧米麥,就等著短毛上門時花錢消災……可他們一等,再等,等來等去,短毛軍都一直沒上門。倒是不停聽說某處的山寨被攻破了,某個積年老匪被抓住了……全是綠皮軍干的。而人家甚至連糧食補給都沒向地方上索要,全部自行解決。

    他們當真只是為了剿匪而來?不少官員士紳心頭的畏懼開始有些鬆動起來。而在不久之後,發生在某件鎮子上的事情,則更是很快傳遍了山東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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