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卷 戰熊呼 二十五、來客! 文 / 九氣
茲慎匍匐在屋外,那張臉幾乎貼到石地,剎那間大驚失色。
呼延這話裡「同住一屋」四個字,傳到茲慎耳中,便在他腦海裡如晴天霹靂,震得他半響回不過神來。
他在戰熊城混跡千餘年,關於人族僕役光怪陸離的傳言,他聽得耳起老繭,此時此景,亦讓他封陳的記憶翻飛流轉,最終定格在一則離奇傳聞處,登時便叫他驚懼交加,渾身戰慄難以自禁。
傳言說許多黑熊隱有怪癖,喜好尋覓人族僕役,雌雄莫辯,只要看之順眼,便會挑選到身邊做個近身僕人。說是近身僕人,不過是換個好聽的名稱,其實不過是將人挑來戲耍,行那自辱、骯髒、苟且之事,其間齷齪,難入人耳,卻不過是博黑熊一樂罷了。
倘若命好,這類近身僕人興許能得個全屍,或是安享終老。若是命賤,三、兩日便被黑熊看膩把戲,無非割肉剮心,做了下酒肉食,到頭來僅餘下殘肢碎骨,好不淒慘。
回想這則傳聞,茲慎便渾身止不住哆嗦。傳聞詭譎離奇,往日他只當趣聞逸事來聽,這番命運如今落到自家頭上,他心頭百般滋味,紛亂雜陳。
不知過了有多久,聽得前方轟隆關門的聲響,顯然是那名為呼的黑熊關門而出,已是來到近前。此刻再不容他多做思量,苦思冥想卻未有急智,茲慎暗歎一聲,強自將諸般悲慘情緒收斂,牙齒將下唇咬出血絲,出口卻似驚喜高吼。
「茲慎何德何能!竟能得呼侍衛如此看重!實在叫小人喜不自禁!多謝呼侍衛隆恩!」
拿了司監身牌與長鞭,呼延折身出門,隆隆大笑跨步前行,「你既欣然應諾,自然最好!便隨我先去認認路,隨後再去收拾家當,搬過來住吧!」
茲慎匍匐應諾,蹣跚起身,低垂臉面上儘是灰暗之色,一副大義赴死的模樣,僵直尾隨在呼延腳邊,神色恍惚、悲苦至極。
茲慎這種種非同尋常的舉動,呼延恍若未覺,跨步在前引路,留下一路隆隆沉笑聲,帶領茲慎走向那斯瓦匹剌家的正門。
待他推開府門,與茲慎跨步而入,前方又行出十數里大道,向左折轉踏上石階,便是羆的石殿玉門。呼延未作停留,引領茲慎沿著屋簷前行,直走到今日出門之處,正是他如今容身的偏殿。
用猛力推開這偏殿石門,呼延垂頭望向腳邊茲慎,咧嘴大笑道:「茲慎!這就是你日後的居所!」
跨門而入,呼延掃視週遭,才見偏殿中央那偌大的赤色石桌、石椅,與羆殿中毫無二致。左右尚有兩門,他依次推開,一處是雜物堆疊的儲物室,另一處卻有石床,顯然正是給貼身僕人預備的,恰合呼延心意。
「這便是你的住處!如何?還算稱心如意吧?」
呼延得意洋洋,茲慎探頭掃視這間石屋,心下卻暗鬆了口氣。
這黑熊先前雖說是同屋,茲慎只以為便要與這黑毛畜生同床共枕,已然端出了大義赴死之氣概。如今見得這間供僕人居住的石屋,才知黑熊莽直,言語含糊,便叫他會錯了意。如今分出一個小房間供他起居,乃是同屋不同床,比茲慎所料結果,便已好上太多。
「多謝呼侍衛!小的滿意之至!」
躬身沉吼答謝一聲,茲慎咬牙就要匍匐跪倒,鼓足勇氣想說出憋了許久的言語,好叫這腌臢黑熊知曉,自家也有寧死不屈之事。誰知他剛做出要下跪的模樣,那黑熊蹙眉沉吼,便將他那好不容易匯聚起來的勇氣一擊而散。
「既然滿意,你便速速收斂家當,三刻後便搬來此處安居吧!」
「是是是!」
忙不迭的連聲應諾,聽得吩咐時間如此緊迫,茲慎立時忘了自家言語,點頭哈腰片刻,他折身衝出了偏殿玉石門,頃刻間消失無蹤。
目送茲慎離去,那失落身影消散在門邊,呼延這才咧嘴大笑,笑聲直爽暢快,好不得意。
卻說茲慎出了這偏殿,一路疾馳趕往自家石屋,動作麻利地收整衣物,還有各種不忍拋棄的大小家當,心裡亦在思量琢磨。
他苟活千餘年,僅剩的稜角早已盡數磨平,日日總想能過些安生日子,這一世便算值了。可是如今造化弄人,這頭名為呼的黑熊,不知何處鑽出來,竟莫名其妙看上了他,雖暫且看不出歹念,但如今將他調到身邊,直道同屋而寢,這才隱現猙獰,讓茲慎驚懼莫名。
雖說是同屋不同床,可畢竟也是同在一個屋簷下,若是那黑熊心生了齷齪念頭,茲慎卻也拿之無法,毫無反抗之力。
他思來想去,亦尋不到由頭,推拒這黑熊「美意」,只得一聲長歎。
自歎時運不濟,他又未聽薯莨訓斥而警醒,曾經只以為自家走了運道,莫名其妙被這黑熊呼另眼相看,以後日子也能舒坦一些。
哪曾想這黑熊奸猾至此,步步謀算,饒是高昇調離,亦未忘他小小茲慎,小施手段便將他轉為了近身僕人。這過程茲慎猶自未覺,等到顯出端倪,才知中了這黑熊的暗算,卻已是深陷泥潭難以自救了。
聯想到那傳聞,茲慎有苦難言,日後能否堅守某條底線,以死相逼,興許還能在死前留幾分清白,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收拾完所有行李,茲慎自認只得任命了。
他在石床靜默許久,終是唉聲歎氣,哭喪著臉,為自家多舛命運默哀片刻,猛地想起呼延限定的三刻時辰,他哪敢違逆的呼延之意,只得急匆匆包好隨身物件兒,再一路狂奔回去。
來到黑熊呼現今所住的偏殿,茲慎見到他時,他拖了把石椅,斜坐在殿門口,仰面懶散地曬著太陽,似是渾然未將先前號令放在心頭,意味慵懶、閒適。
茲慎回想到薯莨往日的諸多訓斥,立時佝僂脊樑,遠遠便點頭哈腰,欲圖朝呼延匍匐跪倒。哪曾想那黑熊忽而睜圓熊目,怒吼出聲。
「日後你若再敢朝我跪拜,我便剮了你的心肝,拿來下酒!」
這怒吼聲色俱厲,茲慎登時呆滯當場,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一時已是慌了手腳,茫然無措。
「進去自家居室放好行李!若是閒來無事,便去打熬肉身,磨練體魄!我呼的手下可不養閒人!」
茲慎趕忙應諾一聲,小心翼翼避開石椅及黑熊大腳,閃身進了殿門,忽又遲疑輕吼,「只是呼侍衛……不不不!主……」
「主上」的「上」字尚未出口,那石椅上的黑熊又是一聲怒吼,嚇得茲慎猛縮脖頸,將後面的話盡數吞回了肚中。
「不可稱我甚主上!日後你只能叫我呼侍衛!」
「你是否要問我平日之事?若是我有事,自會喚你,差遣你去辦!若是未得我召喚,你不可擅自打擾我,只准在自家屋裡熬煉肉身!記住沒有!」
茲慎接連驚顫幾番,此時心境激盪,差點便忘了呼延先前吩咐,跪倒在地。幸好膝蓋疲軟的剎那,他猛地回神,又強自繃直了雙腿,這才未曾破除那新立的稀奇規矩。
「小人記住了!記住了!」
點頭如搗蒜,顫聲應諾兩次,茲慎哪還敢在呼延面前多待,一溜兒疾跑進自家房間,將門緊緊合攏,密不透風。
佯裝怒吼嚇跑了茲慎,呼延咧嘴失笑。
他哪還管茲慎在屋裡提心吊膽,兀自繼續閉目曬太陽,實則在收斂至陽之氣,盡數蘊藏到皮膜、骨骼裡,再絲絲滲入血脈,熬煉這一身血液,也好盡早將這銀體胎境修至大成。
一日練功,收效卻也不小,想來還是多虧羆所贈的十滴精血,才有這般迅猛速度。
待三輪紅日漸落,餘暉慘淡斑駁,呼延緩緩收功,緩緩翻身站起,將石椅扔回屋去,便要向羆所住正殿行去。
迎頭恰見一道玲瓏精緻的身影小跑過來,正是玉柳,遠遠便揚聲嬌吼出聲。
「呼侍衛!呼侍衛!你可快些!今夜主上要隨家主出門,喚你相隨呢!」
「哦?」
呼延滿臉詫異,瞪著嬌喘吁吁的玉柳,沉吼道:「玉柳!你可知主上今夜隨家主出門,所為何事?」
「這……」玉柳稍作遲疑,銀牙微咬嘴唇,這才朝呼延招招手。等他俯身下來,玉柳湊到呼延耳邊,輕吼道:「我亦不太清楚,只知似有貴客來訪!所有戰熊族有臉面的家族,都要前去王殿那邊接客呢!」
玉柳這番言語,聽得呼延嘴角隱隱抽搐。只怪玉柳那「接客」一詞,用得實在太妙。如此敏感詞彙,經他杏口吐出,語調又柔婉清脆,與那老鴇召喚手下花柳之聲,倒有七、八成相似。
雖然如此,但他所講之事,呼延倒也聽得明白。陰影中熊目閃爍,他挺直熊軀,仰首跨步向前行去,隆隆大笑後,似是莽直地隨口沉吼。
「竟要勞動戰熊族所有權貴家族,接待場面如此浩大!不知這所謂的貴客,又是何等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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