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卷 戰熊呼 三十三、席間之語 文 / 九氣
十丈瘦長的十八頭蒼狼,與十丈雄壯的十頭戰熊涇渭分明,分作左右兩群,踏上了府內的大道。
說是兩群,只是由於兩個種族的外型差別,其實走在最前的騅與起,幾乎是勾肩搭背。同信奉粗蠻、率性的戰熊起相比,騅身為蒼狼族的少王,姿態則優雅許多。
任由起將那粗重熊臂搭在自家肩頭,騅的笑容尋不見一絲勉強,他依舊笑得恰好露出兩排尖銳獠牙,狼腳的尖爪盡數收斂到肉墊內,落足輕巧無聲,盡顯蒼狼族少王該有的神形。
「我們斯瓦匹剌家的美酒,雖然比不得王家的密釀,卻也是難得一見的香醇!哈哈!若非今夜有貴客前來,便連我這家主,往日也難得喝到一碗!」
起大笑高吼,依舊闊步而行,那雄壯熊軀的厚重力道從足下傳到玉石地板,便發出一聲聲牛皮大鼓般的重響,讓地面亦微微震顫。
「斯瓦匹剌家的老酒,亦是百族聞名的好貨色!我身為蒼狼,從未想過有一日竟能喝到,實在榮幸之至!」騅露牙輕笑,沉吼恭維一聲。
「哈哈!你可是我斯瓦匹剌家的貴客!既然能上門造訪,這老酒便是敞開供應!定要叫騅少王盡興而歸才是!」
說話之間,一行蒼狼與戰熊已然走到大道盡頭,跨上石階,便是玉石精雕的宏偉主殿。
主殿此時殿門大開,內中已是燈火通明,無數人族待者往來奔走,見得這群戰熊同蒼狼跨入殿門,立時盡數匍匐於地,餘光見到眾熊與狼坐定,才敢起身繼續忙碌,擺放碗盤,端來肉食與美酒。
今夜乃是斯瓦匹剌家的主宴,起自然坐於中央玉石桌的正位,左邊便是騅與兩頭蒼狼,右邊則是羆、裕、忌和梁。而呼延這些少主的近身侍衛,此番算是在自家中,便也得了座位,與隨騅而來的十五頭蒼狼在偏處湊成一大桌,不至於如昨夜那般,只能看不能吃的悲摧了。
呼延身側是祭與一頭陌生蒼狼,那祭似是有意,恰好插在呼延與常崎之間,落座時又朝呼延咧嘴露笑,彷彿早已忘卻那夜呼延的所作所為,對呼延已無惡意。
而呲溯便坐在常崎另一側,中間有常崎與祭,與呼延完全隔開,倒也免得兩熊相鄰,若是私下忍耐不住,撕扯鬧將起來,惹得眾熊面上難堪。
即便此時相隔兩個身位,但呲溯亦萬分不願與呼延同桌,奈何當著外族蒼狼的面,他亦不敢鬧事,只得隱晦地信吼兩聲,咬牙冷哼一聲,終是與敵對坐到了一桌,卻是將頭扭向一邊,根本不朝呼延看上半眼。
呼延更是懶得鳥他,若非需要與他對立,以便向羆彰顯自家忠誠之意,再加上如今實力懸殊,呼延不介意尋個由頭,暗中抹殺了這不知收斂的熊貨。
現下這熊貨還有些用處,呼延也便對他恍若未見。直待十年之後,他若能成功晉陞玉體熊胎之境,亦或是有幸一覷熊身境,他也不介意那時再行使諾言,堂堂正正將這熊貨砸成一堆肉泥。
當然,若是十年後未能順利晉陞玉體熊胎之境,那麼一切休提。這熊貨據說早已在玉體胎境蹉跎許多年,境界差距用手段實難彌補,呼延才懶得再提那十年邀戰之事,省得湊到這熊貨面前,亦是任他羞辱一番罷了。
以他這臉皮厚度,到時便是佯裝不知,抑或早已忘卻,使盡手段推卻這番邀戰,應付這等沒頭腦的熊貨,實在簡單至極。
就算如今,自從呼延在羆身側混得風生水起之後,一路從建築司的司監,斗倒了常崎與祭,借此戰績一躍而起,竟是鴻運當頭,升任了羆的近身侍衛,呲溯已然不能像原先那般,對這戰熊呼隨心所欲的折辱、毆虐了。
除開那短時間無法變更的境界差距,兩熊之間已是時過境遷,反倒是呼延憑借那精明頭腦,便可將呲溯隨意拿捏,玩弄於股掌之間。便如昨夜那番狐假虎威的借勢踐踏,這類奸詐陰險的詭計,折辱呲溯臉面,呲溯竟尋不到反攻之計,只得暗自忍耐下來。
今夜更是如此,不止是呲溯憋屈,連他主子忌,竟也吃了羆的癟,還只得咬掉牙落進肚裡,尋不到聲張之處。如今當著外族的面,呲溯愈發不敢鬧騰,尋呼延滋事,還要同他坐於一桌飲酒食肉,實在憋屈至極。
幸虧呲溯這熊臉上滿是黑毛,才將他那憋得鐵青的臉色盡數掩蓋,極難察覺。他只在心裡暗自下了狠,把呼延施與他的屈辱盡數牢記,只需忍耐到十年之期後,他便能揚眉吐氣,光明正大將屈辱一道送還,定要打得呼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可惜他尚未摸清呼延路數,若他知曉呼延此時的心頭打算,恐怕立時便要氣得吐血而亡。
不提呲溯與呼延各自的心念轉動,此時主客已然落座,酒碗盡滿,起自然不再耽擱,端起碗來,大笑高吼道:「來!眾位貴客!好酒在此,便是我斯瓦匹剌家的一腔盛情,還請滿飲此碗!」
眾熊與蒼狼附聲大笑,沉吼或幽嘯一聲,均是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這開宴酒飲過,自然便能隨意吃喝。
呼延見得這滿桌豐盛的精美肉食,早已是食指大動,此時飲滿開宴酒,他將酒碗隨手砸到桌上,他哪還顧得其餘之事,探手便撈來一塊排骨,湊到嘴邊咬得肉絲四濺,吃相甚是兇猛。
兩桌酒碗盡空,靜候角落的那群人族待者立馬忙碌開來,各自奔走到石桌上,更要靈巧避開無數飛揚抓探的熊臂,快速再將酒碗續滿,才又從桌上跳下,縮回到角落裡。
見得起揚臂朝桌上肉食虛引,示意騅盡可抓來食用,騅便不再客氣,碩長狼臂靈敏前探,對那桌中央的全烤幼獸下爪,四支尖爪翻飛只餘幻影,技巧精妙,眨眼間便切下一條後腿抓了回來。
他那前掌的四支尖爪,深深嵌在這全烤幼獸的後腿肉裡,剩餘狼掌伸出一隻尖爪,如同一口鋒銳鐮刀,倏然勾動間,便從這後腿切下一道纖薄肉片,肉片受力斜斜飛射,他牙口驟張,肉片恰巧送到嘴中。
閉口細細咀嚼一番,騅輕笑沉吼,讚歎道:「這呼吼幼獸的肉,不愧是天下聞名的美味!肉質細嫩鮮活,細品又勁道十足,如舌綻驚雷,百般滋味濃郁醇厚,實在妙不可言!」
起早已扯下玉石桌中央這全烤幼獸的腦袋,用熊爪扯下細嫩皮肉送入嘴中,聞言不禁連連點頭贊同,忽而又歎了口氣,「呼吼幼獸,倒是美味!可惜即便是我戰熊族的各大家族,亦是難得,每年只有幾頭供給,實在是供不應求啊!」
聽得此言,騅頓時目光閃爍,大笑輕吼道:「這呼吼幼獸,原本是我蒼狼族的特產,便生長在被鳴蛇族奪去那塊疆土之上!若能得戰熊族斯瓦匹剌家的拳拳相助,重新奪回那片疆土,日後這呼吼幼獸,便敞開供應給斯瓦匹剌家!起家主,你說可好!」
「唔?」起深瞥了眼騅,繼續若無其事地撕食獸肉,只是含糊沉吼問道:「鳴蛇族?」
騅鄭重頜首,咬牙憤懣低吼道:「就是那群強盜!這群噁心細棒子!竟敢悄然佔了我族的八百萬里廣袤峽谷!我真恨不得生咬他們的肉!把他們那些幼崽拿來下酒!」
「鳴蛇族……」起舔舐著自家牙縫裡的肉屑,若有所思,「他們可是有六大家族,便是六名至境大能!」
騅蹙起眉頭,真摯凝望起,幽吼道:「所以我們的王,才會差遣我來戰熊友族尋求援助!」
「呵呵!」
起忽而沉笑兩聲,意味含糊難明,將這呼吼幼獸頭顱上殘餘的肉絲扯入嘴中,才隨手把頭顱扔下,端起碗來敬向騅,高吼道:「騅少王!我蒼狼族的朋友!來吧!再飲一碗!」
沒能即時得到回應,騅那眉頭緊蹙即放,咧嘴露笑,端碗與起相碰,仰頭汩汩灌盡。
「我戰熊族的勇士們,成長也需要漫長的時間,如果參與征戰,失去生命就不可避免!每一個勇猛戰熊的死亡,都是我們難以承受的損失!」
「蒼狼族的騅少王,你應該知道!征戰的損耗極難彌補,所以我們如今,輕易不談戰事!要讓我斯瓦匹剌家答應參戰,我一頭戰熊說准,斷不能作數!還得向長輩們提出意向,然後細細謀劃才敢應口啊!」
騅靜耳傾聽,滑動著掌上尖爪,將肉片送入嘴中,咀嚼許久才嚥下肚去。待起沉吼聲落下半響,他扭頭望向起,低吼道:「征戰即會有傷亡,我們的王當然清楚!只要答應派出勇士援助,自然不會虧待了斯瓦匹剌家!至於如何補償,我們可以好生商量!」
「哈哈!」起搖頭大笑,沉吼道:「這出征之事,乃是頭等大事!既然騅少王帶著誠意來求援手,我們既然是友族,便不會袖手旁觀!起今夜便報稟長輩,再看長輩們如何定奪吧!」
聽得起已有意動,可是言辭閃爍,騅自然不太滿意,努力露出笑臉,低吼問道:「既然如此,何不讓我今夜面見斯瓦匹剌家的各位長輩,便將這出征之事盡早定下,我及王上也好安心,起家主說可好?」
「不急!不急!」
起目光閃爍甚快,朗笑沉吼道:「這事情,雖說不會袖手旁觀,但是派出勇士,亦或是傾囊相助,還需慢慢定奪!待我家長輩有了准信,我自會派人來通告騅少王!到時再來細談吧!」
「今夜騅少主只管飲酒吃肉,定要盡興!定要盡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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