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卷 戰熊呼 四十七、榮耀而歸! 文 / 九氣
濃郁沙霧如遇狂風,向前呼呼灌湧撲來。
便在這沙霧急速流動散去之間,朦朦朧朧顯出一道粗壯身軀,看似三、五步閒踏,轉瞬竟已越過三里之遙,狂霸氣概一時無雙。
但見闊步踏來的黑熊筋肉堅實如鐵,熊軀線條硬朗,走動間那渾身精肉微微顫動、鼓蕩,便引得滿身黑毛如波浪翻湧。他眉間卻有塊灰色毛斑,乍一眼望去,如同三眼魔神一般,不怒而自威。
這黑熊視週遭繁亂喧囂的戰況恍若未見,熊目瞪得滾圓,逕直朝裂谷中央遙望,待看清被七條鳴蛇圍住的羆,他隆隆大笑間撈來一柄長矛,拔腿狂衝而去。
「羆!沒曾想你好大的氣運!這般大軍圍剿之下,你竟然能撐到如今!」
高吼之間,他似是隨意揚起粗壯熊臂,掌中長矛直刺虛空。他這長矛將要刺到盡頭時,便聽得一聲倉惶尖嘶,一條圍攻羆的身境鳴蛇極力扭身,奈何為時已晚,那後背恰好送進裕這長矛的矛尖,登時便四翼繃直,繼而瘋狂掙扎、怒嘶起來。
未曾等他掙脫長矛,裕那持矛的熊臂上,無數筋肉驟然鼓脹,便見他隨手揮舞,已將這穿在矛上的鳴蛇重砸在地。他剛好跨步跺下,這粗壯熊腿便踩中了鳴蛇的腦袋,被他隨意一腳踩爆,化作一團四濺的花白肉醬。
舉手投足間,已然結果兩條身境鳴蛇,裕卻顯得閒庭信步,神清氣爽,立時衝入了羆與萼之間。
羆得了裕的援手,倒也緩解了他許多凶險,這是才抽得出空當,朝裕冷笑高吼。
「幸虧托大兄洪福,羆才保得小命!大兄還未死,身為幼弟的羆,怎能忍心拋棄大兄先死!」
裕聽得又是一陣隆隆大笑,跨步揚手便朝萼刺出長矛,直驚駭得萼瘋狂振翼高飛。萼倉惶躲避的同時,已然怒嘶出聲,猶自覺得不夠,連那綿延數十里的陰冷神識,亦是急促波動傳音。
「身識高手!這是斯瓦匹剌家的裕!戰熊援軍已盡數衝入裂谷,大兄、八兄為何還不現身?莫非要藉機害死我不成?」
「若是我被害死,父親主上饒不過你們!定會叫你們兩個為我陪葬!」
隨他這神識、尖嘶響徹裂谷,裕與羆均是臉色大變,哪裡還顧得追殺萼,互瞪一眼,均是捶胸怒吼。
「退軍!退軍!」
先鋒軍深陷在裂谷中央,此時僅剩下不足五十頭戰熊,聽聞萼這聲神識傳音,都知曉情勢愈發危急。這鳴蛇大軍在此埋伏,竟不止打算將先鋒軍殘餘千騎殺滅,更是欲圖將來援的四萬戰熊大軍一道圍殺剿滅。
此刻無需多言,這先鋒軍僅剩的四十餘頭戰熊驅策胯下蟻獸,朝裕衝來的方向馳騁狂奔而去。
呼延悄然結果了那兩條鳴蛇的小命,早早便已朝羆奔去,倒比這幾十頭憨直熊貨快了兩拍,如今更是比他們領先半里,緊緊跟在羆的身側,一道朝前方狂衝。
先前裕仗著自家身識境界,遠遠高過在場蛇熊,他這才棄了自家蟻獸,率先徒步奔來援助。但聽得萼那聲尖嘶,情勢已然再次逆轉,他哪裡還有原本那勝券在握的閒逸情致,立時躍上身畔一頭蟻獸,驅策朝前狂奔,倒也不比羆與呼延動作慢。
好在有得羆與裕的高吼示警,正前方的四萬戰熊大軍雖未明局勢,卻也知曉戰場的規矩,軍主下了號令,即刻便已執行,均是策韁使得蟻獸調轉方向,朝原路撤退。
援軍已清出一條血路,更已朝來路退去,便未曾擋住羆與裕這數十騎的路,使得他們衝勢未有懈怠,兩息間便隨援軍一道,衝出了這險惡峽谷。
這時眾熊回頭望去,但見裂谷兩畔高崖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鳴蛇,裂谷之中更是密集,連天色都被遮掩嚴實,十餘萬鳴蛇的尖嘶聲漫山遍野,盡數朝眾熊拋擲翼手上的長乙,數以萬計的長乙遮天蔽日,綿延成一片偌大黑影,看得眾熊心驚膽駭,無不驅策蟻獸提速狂逃。
這十餘萬鳴蛇軍士們,起碼也是銀體蛇胎的境界,肉身輕易便可爆發百萬巨力,更莫提境界更高的鳴蛇。
是以這鳴蛇拋擲出的長乙上,最低亦攜著百萬斤力道,足可破土裂石,激射而出便似怒矢閃電一般,只顯出道道直線黑影,逕直指向那逃逸的四萬黑熊。
萬計長乙被巨力拋出,羆等黑熊卻未聽到身後響動,卻是這長乙射速太快,他們胯下蟻獸更奔得太快,卻連聲響都追趕不及,若非眾熊回頭望去,便要吃了暗虧。
即便提前知曉,亦有落後的千餘頭黑熊未能躲開,連同胯下蟻獸,立時被無數長乙激射撕裂了肉身,怒吼咆哮聲中爆裂成肉塊、血漿,就勢落了一地,實在慘不忍睹。便是有斷臂斷腿的蟻獸、黑熊,砸落在地翻滾出極遠,怒吼著欲要站起身來,亦會被後續的長乙射成碎肉。
好在呼延甚是機靈,曉得緊跟羆的身側,此刻已然衝到了大軍最前方,這才免了一番驚慌,得以悶頭朝前奪命狂逃。
這黑熊坐騎蟻獸,若是甩開六蹄狂奔,其速快如閃電,倏忽便能奔出數百里,十息便過萬里之遙,這般風馳電掣般的速度,鳴蛇飛速差了數倍,自然追趕不上,只能任由他們成功逃去。
四萬騎黑熊此刻僥倖逃得性命,自然一路不敢有片刻耽擱,狂奔足有四、五個時辰,呼延估摸著已跑過五百萬里,才見前方一片黑影,覆蓋近十里方圓,密密麻麻儘是小若黑點的黑熊。
無需誰來指點,這狂逃的四萬黑熊都知道這便是自家大軍所在,均是放聲高吼,捶胸舞矛慶賀,興奮非常。
如此四萬騎狂奔而來,那震撼聲勢早已驚動前方大軍,但見無數黑點躁動起來,朝這邊漸至匯聚成團。待離得近到不足百里,已然有喧囂高吼聲隨風飄來,更是讓這四萬騎黑熊興奮至極,捶胸咆哮回應。
再近數十里,隱隱綽綽見得前方大軍匯聚之勢,那數萬黑熊捶胸舞矛的模樣,高吼、咆哮聲幾可震天。這四萬騎黑熊均是咧嘴大笑,驅策蟻獸漸至降速,徐徐朝大軍跑去。
餘下的四十里,即便蟻獸降了奔速,亦不過十息便至,前方大軍黑熊的雜亂高吼,已連成滾雷般的聲浪,化作狂風呼嘯,直叫呼延震耳欲聾。
跨坐蟻獸立於大軍最前方的那頭黑熊,鼻頭有一塊白斑,正是斯瓦匹剌家的家主起,此刻瞇眼遙望羆,那熊嘴咧得露出兩排黑黃尖牙,毫不掩飾他那讚許的神色。
「羆!我最寵愛的兒子!你率領先鋒萬熊,屠殺鳴蛇異族數十個部落,斬殺數十萬鳴蛇,為我大軍出征顯出吉兆!此乃大功!」
但聽得起這聲高吼,週遭總計十萬黑熊,均是興奮得捶胸齊吼,面朝羆高舉長矛,便是對英雄勇士表達崇高的敬意。
在這一刻,唯有羆才是主角,才是眾熊灼熱目光投注的焦點,好似他身上有閃耀毫光一般。其餘如呼延、裕或梁,在此刻都顯得分外黯淡,均成了無熊關注的邊緣。
羆那滿身的傷痕,在黑熊們看來,便是最璀璨的徽章,是羆威猛殺敵的見證。連羆胯下的羆唯,此刻亦是昂首挺胸,蹄子高高抬起再清脆落下,將那尖長頭顱斜指蒼穹,那對眼珠裡透出的,儘是高傲、自得的神色。
這一刻,沒有誰還會在意喪命的上萬頭黑熊,他們只關注能夠歸來的勇士。
其餘黑熊可以忽略這件事,唯有羆卻不行。他驅策羆唯走在四萬騎黑熊的最前方,直至起身前數丈時,才翻身躍下,朝起恭敬的單膝跪地,沉吼出聲。
「我最敬愛的父親主上!請恕羆無能,中了陰險鳴蛇的詭計,未能將先鋒軍完整帶回,讓我先鋒萬勇的鮮血,灑在了異族的土壤!羆無能!請父親主上責罰!」
沉吼聲浩蕩傳出,令得週遭俱寂,眾熊不再高吼慶賀,默默望向這單膝跪在起身前的先鋒軍殘餘三十八騎,唯有十萬蟻獸中偶有響鼻,此刻亦能眾熊皆聞,氣氛沉凝肅穆至極。
起高高跨坐在自家蟻獸身上,垂頭俯視腳邊的羆,片刻後揚起熊臂,將長矛矛尖緩緩落在羆的眉頭,忽而沉吼。
「能將鮮血灑在異族土壤,才是他們最高的榮耀!羆!你不該難過,應該為他們高興!他們會是我斯瓦匹剌家不朽的英雄!」
「是!」
羆高吼應諾,在場十萬黑熊齊齊捶胸咆哮一聲,好似天際最響亮的驚雷,乍起便能驚動鬼神。
這便是戰熊們祭奠戰死同族的方式,聲威驚天動地,天地亦要在此刻噤聲。
起咧嘴露出尖牙血口,笑得分外血腥,沉吼道:「他們不會白死!有他們的亡魂為我們開路,辟易鳴蛇亡魂,我軍便可一路無阻,屠戮千百萬鳴蛇,用來祭奠他們的亡魂!」
「殺!」
眾熊齊聲高吼附和,殺聲斬釘截鐵,氣勢高亢。
「我族同仇敵愾,百家、百部如今均已聚齊討伐鳴蛇族,百萬大軍不日便要趕至,與蒼狼族、商羊族一道討伐公敵鳴蛇族!」
「到得那時,鳴蛇必要亡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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